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天龙,九部》 第一 被底香 襄阳当时隶属京西南路,还不叫襄阳,以襄州称谓,直到北宋宣和元年(1119年),才更名为京西南路襄阳府。 襄阳在湖北境内西北方向,距离幕阜山大约八jiu百里路程。 武琼花这一去,翻山越岭,横渡长江,途中又碰上温柔时而病发,因此行走颇为缓慢,结果直到二十来天后方才安全到达襄阳。 他此次赶往襄阳,便是听说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毒手神医”练一瓶就隐居在襄阳。 这个消息是他的好友“明月山庄”少庄主左明月派人送来消息告诉他的。 虽然三年前练一瓶在江湖上就已突然销声匿迹,只是固于事之离奇,难免被武林同道谓之江湖三大失踪谜案之一。 可见此人行踪无觅,非难曲候,但对于左明月的消息来源,武琼花还是深信不疑的。 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三日后,他就带着身患怪病的心爱女人温柔离开幕阜山,匆匆忙忙的赶往了襄阳。 事实上温柔得的也不算怪病,而实际上差不多三年来的求医历程,经过很多名医诊断说是一种奇毒,名医们说到这种奇毒时往往都显得惊恐异常,说道:“此毒冠绝,天下一家!” 然后仓皇推门送客,只作谁也不会,哪怕就是会治也不敢医。 就这“此毒冠绝,天下一家”八个字令得武琼花和温柔都有些莫名其妙,更加惶惑不安。而实际上这种怪毒是怎么得来的,他们到现在还都不知道。 事情愈发显得怪异,但这毒还是要医解的。 到达襄阳时已是当日傍晚,暮色蔼蔼之中,天地间弥布着初春寒冷的气息。 由于去年襄阳王別驾主事,勤工勉政,倒也使得襄阳城在几度春秋以来,颇见一番别开生面的繁盛。 入得城时,城内一片灯火辉映,夜人锦旅,到处都飘荡着暖人欲醉的歌舞声。 武琼花也无心领略,径直寻了一家叫做“远来居”的客栈安顿了下来。他定了一间楼上的双人房,这样的双人房,都置有两张床。 客栈伙计当时还瞧着武琼花抱着温柔恩爱如蜜的样子觉得奇怪,继而满目嗔怪,心想你都把美人抱在怀里了,如今倒要两张床,未必孤男寡女还能一人睡一张不成? 他瞧着温柔的美貌,已是怦然心动。 要说来温柔确实是美的,又加上温如桃花的温柔,更加惹人怜爱。 她本来病体缠身,何况被武琼花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抱着,那苍白无力的脸上陡生出一片薄薄的羞涩红晕,就着一抹悄映嫣然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武琼花只瞧得心旌摇荡,但他知道温柔体恙不适,容不得有半点爱yù,否则浑身痛如万蚁噬心,因此他立时如同往日一般忍住心头动荡,只是在温柔额上深情的吻了一吻。 温柔透着柔情的双眸中微微生出一丝失望,哀声道:“那……大哥,我……就睡了?”她这时是假装睡着的,她当然知道武琼花是因为她的病体而在忍耐着一个正常男人的需求欲ang,因此每当在这个时候,她只有满心的愧疚和自责,除了假装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也许是这些天来赶路太过疲累的缘故,她精神本来就不太好,没过得一会儿,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武琼花凝视着灯光下她苍白的脸,那两道长长的睫毛更显得幽翘,听着她沉沉缓致的轻微呼吸声,不觉喃喃道:“她柔弱得就像那雨露的桃花,如果不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毒,原本是多么快乐美好啊!”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终于伸指弹灭了桌上的油灯。 窗外晃动着一片淡月的浅白,远处隐隐约约娇声媚俗的歌舞声还在夜色里不知人间疾苦的昂扬着,直到夜半方才渐渐悠悠止歇。 武琼花这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无法入睡,心神不定一会儿想着明天去见了练一瓶,会不会解了温柔身上的毒呢?如果万一他也如同其他的名医似的医不好又怎么办?一会儿又想,柔儿身上到底是什么毒呢?为什么那些名医都能诊断得出却又显得那么忌惮而不敢医治呢? 一个一个疑问接踵而来,武琼花只觉想得头痛,而且伴随着一阵阵的困倦侵袭上来,他终于在昏昏沉沉中睡去。但很快从客栈外的街道上远远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这静夜里听得十分清晰。 武琼花立时警觉的惊醒过来,他微微抬头望了一眼温柔,借着夜色可以看出她似乎还没有惊醒。 就在这时,外头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轻微的敲门声。敲门声轻而急促,似乎是有人在敲他的房门。武琼花侧耳听了听,跟着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在外头急唤道:“哥哥,快开门帮帮我!” 这么夜深了,一个女子来敲门,那意味着什么?难道是漂亮的女鬼来害人?或者又是迷人的狐狸精来勾人?无论哪一样,都香艳得令人怦然心动。 武琼花警惕着没有动,那声音又哀求着:“大哥,求求你啦,外头好冷,快开门让我躲躲吧!”听声音显得那女子愈加急迫和恐惧,这情形又如同传说中的鬼故事。 传说中是这样说的,某书生为专心修习学业,不惜忍受寒苦夜读于一深山野刹,时至夜深人静,忽然风吹草动,一绝色女子仓皇而至,大呼:“哥哥救我!”言毕早已登堂入怀。书生熟读圣贤,亦难免怀色不乱。于是乎,半推半就,成娱欢乐。翌日,待故事结束,书生不知所踪,从此再无人问津。唯余那庵堂风色依旧,而某处院角忽现累累白骨。 武琼花暗暗好笑,也不知怎地莫名的想到这种荒诞无经的鬼故事来。他躺着又侧头望了一眼温柔,并没有起身。 外头那敲门声又响了两下,女子的声音更加的可怜起来:“哥哥,求求你了,你好心就快开门让我进来躲一躲吧?”她哀求得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这让他不觉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流落街头的苦楚。 听声音颇有些稚嫩,大约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武琼花心头莫名的触动了一下,若不是真的有什么难处,一个小姑娘家又何必深更半夜的来敲别人的门苦苦哀求? 他暗自叹了口气,又看温柔确实难得睡着如此深沉踏实,怕这少女吵惊了她,只好起来摸黑去把门开了。 可是等他打开门来,外头除了一阵冷风扑面,又哪有人的影子。他暗觉奇怪,这情形恍惚得如同那传说的鬼故事,可鬼故事总有那娇人扑面吧?刚才还明明听到声音的,这会儿怎么又不见了? 他自信刚才是不可能听错的,大街上不久前杂乱的脚步声也在即将爆发中沉静下来,淡淡的月光洒落在地面显得格外冷清而萧瑟。外头静得有些可怕,武琼花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只当是某个人的恶作剧,便关门回房继续睡觉。 他掀开被子躺入进去,微觉床上飘荡着一丝淡淡的芳香味。他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无意间伸了伸手,似乎指尖触碰着一处饱满温软的物事时,顿时惊了一惊。 如果没有感觉错的话,他觉得这团绵软的物事应当是一个女人身上的某一个部位。只是这床上突然出现这种风景,使得他惊得险些跳了起来。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动身,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小手飞快的点了他身上几处穴道。 第二 奶奶个脚 武琼花吃了一惊,但此刻已无法动弹,黑暗中也看不清这人的脸,只得沉着声低问道:“你是谁?”这突然出现在他被子里的人那绝非是什么神狐野怪。 那人轻声道:“哥哥别怕,我不是要害你,我只是在这里躲一躲。你不要叫,要是叫了多不好?”听声音正是刚才外头敲门的那少女,只是她这话听起来有那么一种威胁的意味,就好像说你一叫要是吵醒对面床上的女人,那你可别怪我,都是你自己找的。 武琼花好不气恼,心想你这躲一躲也真躲得渗人,哪里不好躲偏偏还要躲到我的被子里来了,只是就这般速度反倒如鬼如魅,未免令他有些心惊肉跳。他听着温柔并无动静,略微镇静了一下心情,轻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解开我的穴道吧。” 那少女猫着声道:“那不能,要是我解了你又把我赶出去了咋办?”武琼花没好气的道:“就你这如鬼如魅的本事都来去自如,我还哪赶得了你?”少女在他耳边呵着气,轻声道:“反正不能,要是你动手动脚乱摸乱碰怎么办?”她把“乱摸乱碰”特意强调了一下,还故意眨了眨眼睛,在黑乎乎的被子里看着居然还格外精亮。 武琼花气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便听“砰”的一声,却是隔壁客房的门给人踹开了,一阵乱响,跟着有人大声喝道:“老大,好像没人了!”另一个可能是老大的嗡嗡声道:“你奶奶个脚,这娘娘腔倒是溜得好快!”可能是上前摸了摸床铺,只听前头喊话那人又道:“还有温度,可能刚走不久。幸好我们把客栈包围了,谅他也逃不走的。” 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楼下的伙计似乎现在才被惊动,见到楼上火光灿灿的也不知怎么回事,连忙喊道:“喂喂,楼上的那谁干嘛呢?搞得乒乒乓乓的想杀人啦?”那嗡嗡声倒是狂得可以,大笑道:“你奶奶个脚,老子就想杀人,怎么着?” 伙计喉头一噎,吞了鸡蛋似的还哪敢再说。老大显然经历多了这种翻墙入室杀人放火的勾当,也不在乎闹得多大动静,对旁边手下那头目道:“豹子,给老子派人一间一间的搜,就是掘地三尺也不能让那娘娘腔给跑了,这次说什么也要抓住他。” 武琼花听着“娘娘腔”有些怀疑,不觉小声问道:“他们是叫你娘娘腔吧,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话一出口,倒觉得自己问的全是废话。 那少女也不知是否故意卡着喉咙,粗着嗓子反问道:“那你呢?希望我是男人还是女人?”武琼花立时不敢问了。 忽然听得温柔“咳”了两声,又梦呓般道:“大哥,外头怎么、那么吵啊?”由于病体缠身,她体况极虚,每时说话都显得极为费力,说几个字断断续续的便要缓上一口气。 武琼花暗暗叫苦,生怕温柔醒来,尽量缓和语气道:“柔儿,没什么,肯定是外头的人喝酒发酒疯呢!你好生睡吧!” 温柔“嗯”了一声,道:“大哥,你也被吵、醒了吗?我好困,我要睡了。”武琼花道:“嗯!你睡吧!”他这会心里直怦怦,使劲儿担心温柔要是撒起娇来忽然要钻到自己被窝里来,那才叫塌天陷地呢!待听着温柔没了动静,武琼花一边暗暗试着以内气冲穴,一边又对那少女道:“别顽皮了,还是快解了我的穴道。” 那少女“哼哧”两声,伸过手来在武琼花身上胡乱戳了戳,喃喃道:“你真烦人,我都要睡觉了,这些天被他们追的困死了,好不容易有这么暖和的被窝,我得睡睡!” 武琼花险些气结,恨不得一脚踹她到床下去。这是什么人,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想着睡觉?就在这时,漆黑的房间突地一亮,却是一片火光透过窗户映了进来,外头已有人奋力拍门吼叫道:“里面的人快起来,快起来开门!” 温柔一下子惊了起来,骇然道:“大哥,怎……怎么回事……”她扭头来望武琼花,借着火光看到武琼花睁着眼睛一脸惶急,却又躺着没有动,这可不是正常人的反应呢。她愣了愣,又微微侧目,看见武琼花身后的被子隆起来像个曲着身体的人形,有些惊疑不定,但故作不知而没有问。 房外的吵嚷声更加杂乱起来,那老大嗡声骂道:“你奶奶个脚,都蠢猪啊,不开门就给老子踹开!”有人应了一声:“好叻!”飞起一脚,“砰”,门立时开了。 温柔一下子给惊醒过来,陡见房内火光冲天,顿时吓得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满脸惊慌失措,望着外头这么多人,显得非常害怕。 武琼花又气又急,奈何身不能动,只期望着被子里那少女能解了他的穴道就好了。可那少女倒好,竟然连动都没有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着。武琼花趁乱急忙低声道:“还不快解了我穴道?”那少女含含糊糊的应着,又伸手往他身上点了过来,可点了五六下还是没能点中,反而点得武琼花浑身发痛。 温柔瞧着武琼花被子里果然有个人,这时害怕极了,缩在墙角叫道:“大哥,大哥,你怎么啦?”武琼花恨被窝里的人牙痒痒,但在她面前又镇静如常,道:“柔儿,没事,别担心。” 外头有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火光顿时将房内照得亮如白昼,为首那人一身葛衣缎面,相貌甚为粗鲁,显然是那个习惯骂“你奶奶个脚”的老大,只见他凸着眼睛在房中一扫,目光落在武琼花身上,甚是诧异,道:“你奶奶个脚,老子都冲进来了,你小子倒躺得自在,给老子起来!” 武琼花怕他上来动手,寻思着对策,幸好被子里那臭丫头点穴的手法太过稀松平常,武琼花适才一运力,竟然冲开了一点,不禁一喜,心道:“能拖得一下就拖一下,只待我冲开穴道就一切好办了。”便又装得好害怕的模样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闯入我房内干什么?”那老大乜了他一眼,哈哈笑道:“老子就喜欢,怎么着?真是你奶奶个脚!” 他身旁是一个长脸廋子,一双小眼睛的溜溜乱转,瞧着武琼花身后那被子可疑,不觉冷笑着噜噜嘴,说道:“老大,那臭小子娘娘腔怕就在他被子底下躲着呢?”老大早就看见了,努嘴道:“豹子,把他被子掀开!” 长脸廋子若叫豹子显然名不副其实,他见武琼花躺着不动,但又非常害怕,这情形怎么看就都怎么邪门。他有些犹豫不决,老大甚是不耐烦,怒道:“你奶奶个脚,怕怕怕你娘个球?他是个瘫子,真是太丢老子的脸了!” 豹子想想也是,这人若是个武功高手,岂会这般躺着不动?就算是一般人看到这么多人深更半夜闯进他的房子扰他清梦,若是好好的正常人只怕早就跳起来要拼命了,又岂会这般稳夺夺的躺着竟然连头发都不动一根?这是淡定?大气?魄力?容忍?还是怯懦?豹子飞快的在心里揣测了几个可能,仍然还是不能肯定武琼花的意图,这并不是他不信自己的老大,而是他这个人比较多心,不过在老大面前,他也不能过于拖沓,只得一咬牙,像是很果断的喝了一声:“好!”便大步上前,侈手要去掀武琼花身上的被子。 孰料他的手刚一挨上被子,忽听“嗞”的一声细响,豹子猛地惨叫着缩回手,整个脸揪得就好像被一条看不见的毒蛇咬了一口,几乎哭也似的叫道:“老大,有毒飞针刺入我手背里去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神色恐慌,都不知如何回事。老大赫然变色,喝道:“你奶奶个脚,敢暗器伤人,那就让你瞧瞧老子铁钩的厉害!”说着举起右手,只见他右手端赫然是一只黑森森的铁弯钩,在火光下泛出一片寒芒。 他旁边一个脸上长了一撮毛的汉子凑过嘴来,小声提醒道:“老大,据褚老哥说堂主是下了命令,要活捉这娘娘腔的。”老大迟疑了一下,横眉怒目,道:“怕个球,为了抓这小娘娘腔,老子死追活赶的,他一会儿装个小子,一会儿又装个小娘们,害的老子吃尽了苦头,老子憋了口恶气,今日他竟然敢发飞针伤人,老子就宰了他再来个毁尸灭迹又有谁知道?” 豹子痛得呲牙咧嘴,道:“老大,好主意,这事儿交给我,他射我飞针,我要活剐了他!”被子里那少女显然听着吓坏了,立时顶着被子跳了起来,将被子猛地往老大几人头上甩去,然后拉开床里边墙上的窗子就想逃出去。 武琼花已看见这少女还真是个小子,穿着的倒是一身白色长衫,头戴方帽,他一时也糊涂了,难道真是个娘娘腔?想到那触之可及的xiōng部,他顿觉异常别扭。老大江山不动,横扫一铁钩,那铁钩竟然“嗦”的一声飞出,顿时将两扇窗子钩住了。 少女脸色一变,只得跳下床,往房门口逃窜。老大冷笑道:“娘娘腔的,老子抓的就是你,还能让你逃吗?”他一缩手那铁钩又飞了回来,倒转着往白衣少女后背上抓去。那白衣少女听得风声,急忙一缩身,那铁钩顿时把她头上戴的方巾帽子给钩掉,露出了一头乌黑飘洒的长发。 少女还哪管这些,也不知使得什么身法,整个人轻灵得像片叶子躲过了两名大汉的阻截,往门口一晃身便要夺门而出。 老大不再出钩,望着冷哼道:“你奶奶个脚,还真是个小娘们。”他屹立不动,但门口处闻得一声:“快到我网里来。”只见一面大网张开,就等着白衣少女出门落网。 白衣少女吓了一跳,只得返身又跑入房中。房子虽然不算小,但站着这么多人,空间无疑显得狭窄。她一返身回来,差点就撞上老大,饶是她身形神速还是被老大抓裂了一片衣袖。白衣少女急忙跳到温柔床上,躲到温柔身边,像只恐惧的小鹌鹑瞪着老大等人道:“你……你们想要干什么?” 武琼花暗暗叫苦,这臭丫头不是引火往温柔身上烧吗?这会娘娘腔又变成小姑娘,引得温柔横来一道怨怼的目光。武琼花有苦说不出,只得加紧运气冲穴,心想着万一有什么误会也只等事后再解释了。 豹子抓着痛手,感觉着又不麻又不痒,稍稍安心,冲那白衣少女没好气道:“臭丫头,你射我飞针,你说我要干什么?”说着还恨恨的故意露出一副se狼模样。 虽然这白衣少女此刻蓬头垢面的也瞧不清面貌真容,但既然是少女,自然也有她水灵水灵娇嫩娇嫩的一面。 那白衣少女害怕道:“我没有……我没有射ni飞针!”豹子小眼圆睁,道:“你还不承认?臭丫头,看老子不收拾你……”说着就要上来动手。白衣少女害怕极了,忽然尖声道:“是不是我哥哥那个变态叫你们来抓我的?” 豹子一愣,道:“你哥哥?”白衣少女道:“是啊,你们是不是一品堂的人?”豹子点点头,道:“废话,当然是。哦,不,也不算是。”白衣少女道:“那就是了,我哥哥就是你们堂主,你们不可以欺负我。”豹子征询的瞧了老大,老大抓了抓头,一撮毛又凑过嘴来,道:“说不定是的,据褚老哥说千万别伤害这这小丫头,否则……”音调拖了尾声,便也不说,但意思明了。 老大虽然粗鲁,可也不是特别冲动不顾后果的那一种,当下权衡了一下,便下令道:“先抓下她再说。”豹子哪还等得及,提了把单刀就往那白衣少女抓去。他怕白衣少女发射飞针,手中单刀就横在身前。 白衣少女瞧他畏首畏尾的样子,暗暗好笑,便故意扬手,唬道:“看我飞针!”豹子一惊,急忙舞刀护住周身,但见那刀光片片,舞得竟是滴水不透。舞了半天,却听那白衣少女哈哈大笑,他自知上当,不禁恼羞成怒,道:“臭娘娘腔臭丫头,敢耍你豹爷?”单刀直入,竟要来刺白衣少女。 老大连忙喊道:“豹子,别乱来,她没有飞针?”豹子有些不信,疑惑道:“老大,你怎么知道她没有飞针?”老大道:“老子不是在边上瞧着没?你看她那手样儿,指手画脚的绣花都不会,还哪发得了飞针?”豹子知道老大道行比自己深,他瞧了自然也就不假,胆色一壮,便再无顾忌的就往白衣少女抓到。 白衣少女急忙腾身闪避,她这一闪,身势甚是轻灵,立时就闪了开去。豹子气恼,又奋力抓去,白衣少女又闪,床上空间就那么大,她飘来荡去,身子柔得就像一阵风,豹子抓得满头大汗都挨不到她一点边边。 老大等人瞧得端倪,知道这白衣少女轻身功夫极好,朝一撮毛噜噜嘴,道:“你奶奶个脚,这丫头脚上工夫好得很,你们两边夹击!”一撮毛道:“好!”便也精神抖擞的冲了上去,就好像只要是女的,他都是满怀期待的感兴趣。 这时外头又拢了几个人来,大约是别的房间都搜过了,发现这间房里打得厉害,就过来支持。其中一个说道:“老大,下面杀人了。”老大盯着场中,头也不回,问道:“咋杀了?”那人道:“一个店伙计想去报官,麻花便将他杀了。”老大眼都不眨,道:“杀得好!”这说话之间,那白衣少女虽然仗着轻功躲闪,但终究空间有限,她飘来飘去终于还是被一撮毛和豹子的夹击之势给抓住了。 豹子气咻咻的道:“臭丫头,快给老子把飞针取出来?”白衣少女道:“飞针又不是我的,我怎么取。”豹子瞪着眼吼道:“还说不是你的?”老大见他们得手自是大功告成,便喝道:“豹子,别啰嗦了,咱们得快走,一切离开了再说。”说着率先往外走去。 一撮毛望了老大一眼,又瞧瞧温柔,眼里立时生出一丝邪光,心怀鬼胎的道:“老大,这躺着的人咋办?是不是劈了?”老大头也没回,道:“灭口!”一撮毛大喜,从豹子手里拿来单刀照着武琼花当头就劈。 温柔吓得脸色大变,被子里的手不觉又是一紧。但就在这一刹那,却见武琼花忽然从床上腾空旋了起来。一撮毛一刀砍空,急忙回刀相护,以防武琼花反击,同时惊恐的大喊道:“老大,这小子不是瘫子……” 武琼花气恼道:“老子要是瘫了,岂不是生生要受你们屠害?你们这些王八蛋乱杀无辜,难道都不是爹娘养的?”一撮毛大怒道:“你奶奶个脚,老子就要劈你!”他学着老大的口吻,一连又是三刀狂砍。那白衣少女回头瞧见武琼花冲开了穴道,不觉惊喜,连忙大叫道:“哥哥救我,他们要逼良为chang!” 武琼花懒得理她,他听这少女说什么“一品堂”,又说什么堂主是他哥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江湖帮派,但明显是属于人家的家务事,他自然没必要去多事。但这一撮毛没完没了的纠缠,惹得他很是嫌烦。 偏偏对方见一撮毛半天都没得手,而这瘫子又是假装的,他们更加做贼心虚,所以老大又派两个人来协助一撮毛灭口。还有一个人甚至提刀往弱弱的温柔砍了过去。 第三 一剑穿七雄 武琼花向来是哪怕自己受伤,也不愿看到温柔受一丁点伤害,这人一刀毫不留情的砍下去,对丝毫不会武功的温柔来说岂止是伤害,简直会劈成两半。 武琼花想都不敢想,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小子找死!” 一撮毛之所以提议灭口,就是因为临走时回头对温柔那一瞥,才恍然发现温柔的美,竟然像桃花般鲜艳。所以他想杀死武琼花,这桃花般的女人就无疑是属于他的了。 他眼见同伴毫无怜香惜玉的一刀砍去,心中比武琼花还急,想要阻止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就在他这一分神之际,武琼花一脚踢来,立时将他踢得向那人撞去。 这房间本来就这么大,几乎都没有距离感,一撮毛被武琼花一脚踢得撞在那人身上,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死狗般滚倒在地。 一撮毛恼羞成怒,忍痛爬了起来,大叫道:“老大,这小子杀了我们的兄弟!”老大在外早瞧见了,透着火光见手下死得嘴巴歪裂,瞳孔发涨,有点不像是撞死的,心中不禁起疑:“你奶奶个脚,未必对方有高手躲在暗处偷袭?” 本来刚才发射飞针袭击豹子的,他就看出不是这小丫头做的,现在更加确定了。他往温柔望去,见温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不像是个会武之人,难道这隐藏的高手是躲在外面? 他这一犹疑,又听一撮毛惊恐的叫道:“老大,妖术,妖……术……”他吃了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撮毛和两个同伴都木桩般的浺在那里,就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 武琼花泰然自若的拍拍手,根本不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温柔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温声道:“柔儿,你没事吧!”温柔脸色发白,弱弱的道:“我……没事!”武琼花这才转过头来望着门外的老大,冷冷道:“你们是不是还不想滚?” 老大哪曾见过有人对他这样说话,就好像一个善良的人在训斥一头猪,让他勃然大怒,吼道:“你奶奶个脚,老子就不滚,咋的?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一撮毛神色恐惧的道:“老大小心,他……他会妖术……”老大一愣,他还正疑惑着他们怎么不能动了呢,连忙问道:“什么妖术?”一撮毛道:“也不知道,只晓得刚才这小子在我们……身上随便一拍,我们就……就不能动了都,老大快救我……” 老大有些不相信,但看着一撮毛那欲哭无泪的样儿又不似作假,便也戒备了些,瞪着武琼花道:“你……这是什么妖术?”武琼花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你还是滚吧,别再烦我了。我已经够忍你们的了!”老大气的七窍生烟,这太不把老子瞧在眼里了,怒道:“忍你ma个头,你奶奶个脚,老子还忍不了你呢!”“呼”的一声,一钩就往武琼花咽喉钩去。 武琼花抱着温柔一闪便露出一个空挡,老大这一钩下去,铁钩横扫的弧度本来就非常大,又带着巨大的恨意,铁钩余势未衰,立时就钩在那其中一个被定住身子的汉子半边脸上。 那汉子痛得一声惨叫,吊在钩子上不住的抽搐。老大回钩一带,这汉子半边脸立时撕裂开,痛得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就晕死过去。 温柔吓得伏在武琼花怀里,娇弱的身躯已不住地颤抖。武琼花在她耳边宽慰着道:“柔儿没事!柔儿没事!”那白衣少女在门口也看得心惊肉跳,故意大声对押着她的豹子说道:“看到没有,你们老大最讨厌没用的人,三个人打一个都打不赢,所以他肯定是想一个一个钩死算了,免得吃闲饭浪费钱。” 豹子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一撮毛和另一个同伴无疑也听到了这话,顿时吓个半死,哆嗦道:“老……老大,你……你……小心些……” 老大气得脸色发黑,回头吼道:“死豹子,你奶奶个脚,你就不会封住她的嘴巴没?”豹子连忙道:“是……是……”撕了块衣袖就要往白衣少女嘴里塞。 白衣少女知道这要是一被封上嘴巴,要再想房间里那个刚才还同床摸过自己胸的男人来救自己肯定就没指望了,更别说指望别人来救了,只怕这会楼下院子里连个鬼影子也没有,都被吓得躲到被窝里撅着屁股瑟瑟发抖,谁还敢出来多事?她小心思儿转得飞快,连忙冲豹子叫道:“等等,我有话说。” 豹子僵住手,疑惑道:“你要说什么?”白衣少女乌黑的眼珠的溜溜的转,脑海里飞快的想起这些天逃跑路上所见所闻,忽地眼光一亮,连忙望着武琼花,说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吗?”豹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疑心道:“他是谁?怎么,你知道?” 白衣少女“哼”着挺得意,道:“你也太孤陋寡闻了。不知道吧,那我就告诉你们,他就是……他就是……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三江照明月,末路有琼花’你们没听说吗?那个‘末路有琼花’的武琼花指的就是他了!”趁着豹子一头雾水,白衣少女只得又加重语气,接着吹嘘道:“当然,他还有一个更有名的绰号,叫什么‘一剑穿七雄’的也是他!”等她把一连串的名号说完,心下又不住的咕咚:“一个大男人怎么叫这样女里女气的名字,也太没男子汉气概了,有机会我非得问问他这名字咋起的。” 豹子听了不禁脸色大变,怀疑的望了一眼正与老大打得不可开交的武琼花,恐吓道:“臭丫头,你肯定是瞎说的,这小子怎么可能是武琼花。”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不信?嘿嘿……我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武琼花是我的结义大哥,那‘三江照明月’的左明月也是我二哥,我这次来这里就是准备投奔我大哥二哥的,你们如今想抓我,还得问我大哥同不同意呢!”说着她还忍不住狐假虎威的干笑两声。 豹子和几个手下听得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久处西北,但江湖上有关这武琼花和左明月的大名他们都是听说过的。特别是三年前,武琼花孤身一人雁门关外决战七大派高手,更是在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 至于什么“一剑穿七雄”,自然是白衣少女胡乱瞎掰的。不过当年七大派高手尽数死在武琼花手里,虽然没有人看见,但这基本已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因此白衣少女这么一吹,他们自然是信的。想着眼前这个青年男子当年一剑穿杀七大高手是多么可怕的手段,难怪一撮毛说他有妖术呢。他们愈想愈怕,忍不住心里一片凉嗦嗦的。 白衣少女见唬住了对方,更加自鸣得意,又道:“不过你们也别害怕,也尽管放心好了。想当年那七个什么什么的人虽然得罪了我大哥,但我大哥可是老好人了,也只不过是将他们约到雁门关外,然后再用一把剑把他们窜糖葫芦窜儿似的窜起来而已。你看多好的心啊!” 豹子听得心惊肉跳,心说我的老天,把人窜成窜儿,这还叫好心,要是不好心起来,那还不得剥皮抽筋?他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个情形,但见老大半天都没能钩死武琼花,显然这武琼花的武功并不比老大差,他本来又性子多疑,白衣少女说的更是有板有眼,他越想便越发觉得这年轻人可能真是武琼花了。顿时直冒冷汗,叫道:“老大,他……”一个他字还没出口,便听得又是一声惨叫。 豹子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老大的钩子正血淋淋的钩在另一名汉子的肚子上,直痛得那汉子杀猪般的嚎叫。老大杀出了兽xìng,也不管这名手下死活,将钩子用力一扯,顿时将那大汉的肚子钩出一条宽大口子,滚烫的肠子什么的哗啦一下,跟倒猪肠似的和着血水全淌了出来。 旁边的一撮毛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跟那白衣少女说的那样,自己也会落得跟两个同伴一般惨不忍睹的下场。他想晕死也晕不死,一时欲哭无泪,叫爹无娘,眼见老大越杀越狂,身前身后全是呼呼生风的钩影,只骇得尿都崩了出来,哭叫道:“老大……别钩……钩着我,老大……别钩着我……” 第四 老大的钩 温柔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由于病体泱泱,吐的全是苦水。 武琼花起先是抱着温柔的,可这老大武功倒也不赖,一柄铁钩十分犀利。武琼花一时拿他不下,又要顾忌温柔,因此便将温柔抱到床里坐着,他才与老大单打独斗。 他看出这老大虽然看起来混沌,但也不知从哪里学得一套这么好的钩法,因此越打斗场越大。房间本来就这么大,他护着温柔,从攻击上便收敛了些。但老大才不管那些,一柄铁钩上下翻飞,便将两名手下钩得半死不活。 温柔哪经得这种惨恶的场面,忍不住就吐了出来。武琼花一见,便有些急了,奋力逼开老大,抢到温柔身边,关切的道:“柔儿,柔儿,你怎么啦?”温柔皱了眉头,只觉呼吸困难,道:“大哥,我……咳咳,我没事,只觉……恶心!” 武琼花道:“那我们离开这里。”他说着也不管老大穷凶极恶,俯身要去抱起温柔。 忽然听到那白衣少女惊叫道:“大哥哥,小心!”武琼花听得脑后劲风急响,知是老大的钩子趁机偷袭,便也不惊慌,忽地反手一掌“绝地混元掌”拍出。 这“绝地混元掌”不同于少林派等其他门派的混元掌,他的这套掌法是他师傅所创,讲究绝地求生,掌法没有招式,注重内功心法,以心法促成内功,随机应变,以变求招。所以武琼花这一掌打出,无论是速度还是方位,无不恰到好处。 但见一道巨大的掌力击出,老大的铁钩还没近他的身,整个人便被打得直摔出去,连着将他身后的那面墙都穿出一个大洞。 白衣少女不禁大喜,叫道:“大哥哥,好掌力啊!豹子,还不快放了我,你们老大玩完啦,快去瞧瞧吧,迟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旁边众人都惊得呆了,豹子自知之明,对武琼花的身份再无怀疑,人家都能“一剑穿七雄”,一掌将老大打飞,自己啥雄都不是,不说一剑穿了,就一掌也不知要给打飞到哪里去。 他心里直犯突,心想反正这仇一时也报不了,留得青山在,明年还可以放火烧山,做好人做坏人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立马装得对老大掏心掏肺的关心着大叫道“老大,老大……”便飞也似的跑下楼去。其他几个汉子见了还哪敢多呆,一窝蜂就往楼下跑。 一撮毛定在房间里无法动弹,眼见到老大被打飞,自己人又跟受惊的马蜂般跑得一个不剩,顿时急得都哭了出来,叫道:“豹子,豹子,还有我啊,兄弟们,把我也拖走吧?”他这会怕得要死,生怕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还不知道武琼花生气起来要怎么处理自己呢。 白衣少女乐呵呵的直笑,把两个小酒窝笑得都灵秀天成。 武琼花道:“柔儿,这房里闹得一塌糊涂,怕是不好呆了,我们得走了。”温柔道:“大哥,这天还没亮,我们去哪啊?” 白衣少女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接口道:“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要不先去我房间,好歹也凑合到天亮吧!”武琼花也不理她,拿起一件衣服披在温柔身上,然后抱起温柔,道:“这觉定然是睡不着了。客栈里这么一闹,哪怕他们刻意封锁也会传出去的,待会要是官府的人来了可就麻烦。不如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反正瞧着天也快亮了,我们就去外头走走只当散步吧!” 温柔微笑着点了点头,任由武琼花将她抱在怀里,她靠着武琼花厚实的胸膛,心里已是格外的温暖。 武琼花抱着温柔来到楼下,只见满院子挤满了人,都举着火把,将整个院内照得通明。客栈内的客人受到惊吓,谁也不敢出来看热闹,躲在各自房里生怕避之不及惹祸上身。而客栈老板和两个伙计站在一边,吓得垂着脑袋躬着腰,只是颤颤兢兢的暗自祈祷,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人群中间,那“奶奶个脚”的老大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眼瞪得大大的身子不停的抽搐着,嘴里还有鲜血突突的往外溢。豹子抱着他,像个失了崽子的老狼似的悲声叫道:“老大!老大!”老大喉咙里咕咕直响,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在老大边上蹲着一个三十左右的青衣方脸汉子。这汉子似乎对老大的状况并无悲喜,神色也显得颇为淡然。他手里还拽着一件渔网似的东西,看样子正是在楼上门口张渔网的那人。豹子一看到武琼花,忙对这青衣汉子道:“夜猫子,他就是‘一剑穿七雄’的武琼花,是他把老大打下来的。” 夜猫子看见武琼花走了过来,顿时站了起来,但脸上神色依然沉水不动。武琼花走过来对豹子道:“快些抬他去看看大夫吧,否则拖得久了,这半条命都不保。”豹子虽然愤恨,但也不敢过于表露,他怕了,他完全是被白衣少女那鬼话连篇给震慑了。 武琼花末路还生的威名所在。 武琼花没有再多说,抱着温柔从容的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所有的人都被他凛然的气势镇住,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就好像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一样,愤恨中谁也不敢动手。 白衣少女飞快的从楼上跑了下来,跟在武琼花身后叫道:“大哥哥等等我!大哥哥等等我!”楼上传来一撮毛呼天抢地的嚎叫,那感觉让人觉得他是否受到了非人的强迫。 豹子一见到她,连忙作势叫道:“臭丫头,别走,快给我飞针的解药。夜猫子,快抓住她!”白衣少女笑道:“我又没射你飞针,你找我要什么解药?”豹子道:“臭丫头,不是你射的飞针还能是谁的?夜猫子,这次好不容易逮住她,可千万别让她跑了。” 夜猫子也不应答,撒开渔网便往白衣少女兜头罩去。他撒渔网的手法也没什么特别,就看着那一堆渔网乱七八糟的缠缠绕绕,可就在他手上撒来竟如同孔雀开屏似的虽然不美丽,但也很壮观。这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打鱼打得也太娴熟了些,按理说一个渔夫又与夜猫子有何干系?难道他经常晚上去偷鱼,所以才叫夜猫子? 白衣少女眼见夜猫子渔网撒来,仗着绝好轻功急忙往武琼花身边闪避过去。本来明明看到渔网像是要网在她身上的,可她娇美的身躯忽然就像树叶一般飘开了。夜猫子一连撒出三网都没能网中,终于还是让她溜到了武琼花身侧。她的目的显然是要继续拉着武琼花做挡箭牌。 事实上自武琼花一住到她隔壁房间,她就将武琼花和温柔睡前说的话全听见了,因此从她就猜测出武琼花肯定不是一般人,所以老大等人一赶来包围客栈的时候她就警觉了,只是由于老大人多,她估摸着无法全身而逃,于是孤注一掷,才决定躲入武琼花房里,就是想借武琼花的手来逃脱危险。 夜猫子三网不中,已然动了粗气,连忙奋不顾身的又撒出第四网。白衣少女站在武琼花旁边,也不躲闪,反而还伸手要来挽武琼花手臂,一边又嘻嘻笑道:“大哥哥,看来他是把我们当做网中鱼不网到不罢休呢!”她故意把“我们”两个字说得着重了些,显然是要把武琼花扯进来。 第五 奇怪的白衣少女 武琼花哪不知道她这份小心思,也不等她的手靠近,抱着温柔早已闪到网外,对夜猫子道:“你这网如果能网她先机,这鱼儿便无所遁形了!” 夜猫子倒也聪明,听得武琼花这么一说,连忙改变方向,反来兜白衣少女的后路。 白衣少女吃了一惊,眼见渔网封住退路束拢过来,急忙斜身着地,硬是从地面贴身而过。若是别人必然就地一滚,也能避过险境,但这少女也只堪堪贴地滑出,把一个尴尬落地的姿势反而化解得华丽飘逸。 温柔瞧了暗暗喝彩,不觉问武琼花道:“大哥,这小女孩的、轻功的确是好,怕是你、也不及呢!”武琼花已抱着她走出客栈,融入灰暗的天色之中,淡然道:“她的轻功凭的不是深厚内劲,而是本身的风柔灵敏。这是天生的,所以就算夜猫子封了她退路,她依然……”话还没说完,一道白影忽闪,便见白衣少女己抢身拦在他前头,气咻咻的道:“大哥哥,人家可是白叫你哥哥啦,这么狠心对我,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她说着话望着温柔柔弱可人,又嘻笑道:“不过可能也不是不怜香惜玉,而是怀玉其身,有贼心也没贼胆呢!哈哈!” 温柔不觉脸面一红,险些被她那种小人得志的笑声给呛住。武琼花掩饰性的咳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我又不认识你,你说你老是跟着我干什么?” 白衣少女道:“怎么不认识,我可是……认识你的。”武琼花停下步子,盯着她道:“我还正奇怪,你是怎么认得我的?还什么大哥二哥呢!”少女一脸的狡黠,道:“嘿嘿,这是秘密,我就不告诉你。”她说着瞥了一眼温柔,又嘻嘻笑道:“姐姐,你好漂亮啊?!”武琼花见她王顾左右,便不再理她,抬脚就走。 白衣女急道:“这什么意思嘛?怎么说我们也同床共枕过,而且你还摸……你可不能……不负责的。”武琼花怒道:“你还要胡说?”白衣少女瞥向温柔,委屈得都差点哭了起来,弱弱的道:“我怎么胡说了,你不若问问漂亮姐姐,说这事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嫁人?我还是黄花小闺女呢……”武琼花怕她越说越来劲,便只好加快脚步。 温柔狐疑道:“大哥,怎么啦?”武琼花道:“没什么,她满嘴胡说八道的。”白衣少女跟在后面笑道:“大哥哥,看你怕的,跟你开个玩笑啦?再说哪个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就像我父……我爹,不就是妻妾成群?还有我哥哥……”说到这里,倒有些难过起来,脚步不觉也缓慢了,喃喃道“我哥哥那个死变态,怎么可以娶自己的妹妹呢?害得我和姐姐都逃了出来,也不知姐姐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我与姐姐向来心灵相通,最近也没什么特别感觉,想来她一定是很安全的。这一切都是那死道士给害的。”想到道士她又一阵后怕,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这么一忽神,武琼花抱着温柔已走到前头去了,她连忙跑了上去,叫道:“大哥哥,你不是要问我怎么认识你的吗?我就告诉你好不好?”武琼花知她是个小难缠,没好气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白衣少女笑道:“你嘴上说不想,其实心里是想知道的是不是?嘻嘻,一剑穿七雄,你以为别人是这么传的吗?我告诉你,那可是我编的。”说到得意忘形,自觉创意很好,忍不住哈哈大笑两声。 温柔听着也不禁莞尔笑了起来,悄声道:“大哥,好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武琼花觉着她语气酸溜溜的,含糊道:“谁知道呢?简直一个胡搅蛮缠的疯丫头。”那白衣少女又凑近前来,问道:“大哥哥,其实我是不认识你的,那些都是我糊弄他们的。不过我听过别人说过你的故事。本来我想把你编成那个左明月的,可想想左明月不够厉害,就只好把你编上来吓唬他们了,没想到哈哈,还歪打正着了!” 武琼花心想:“你可真会编,明月是你二哥,我是你大哥,也只有你这疯丫头想的出来。”温柔不觉心下一动,忍不住问道:“小妹妹,那别人都是怎么说的啊!”白衣少女见温柔都说话了,甚是欢喜,忙不迭道:“姐姐想听吗?咳,大哥哥那可神气了。雁门关外,一剑穿七雄,天下哪个不知谁个不晓?据说当时……那个……这个……” 温柔见她支支吾吾着,不觉奇道:“小妹妹怎么啦?说啊!”白衣少女抓了抓头,憨笑道:“呵呵,不瞒姐姐说啦,我每次听别人说到大哥哥的故事时,只听到后面,没听到前面呢。”温柔莞尔道:“哦,那后面又是怎样啊?” 白衣少女道:“我听他们说,有人为这事儿编了几句顺口溜呢!”温柔道:“什么顺口溜?”武琼花本来想阻止她说的,但见温柔问了,也不知她怎么忽然那么感兴趣,便没有吭声。何况这身后事,别人又如何评说,他一向也没留意,这时听听也无妨。白衣少女想了想,道:“好像记得是什么‘琼楼玉宇,莫出繁花,君情妾意,自在我家’嗯,对对,就是这四句了。” 温柔道:“这是什么意思啊?”白衣少女道:“听他们说,说是佩服大哥哥爱上一个女人,并为了这份爱情,不畏艰险,不屈不挠,敢于求索,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啊!”她说着望了望温柔,只是夜色太暗,也瞧不清温柔的脸色。 白衣少女又问道:“姐姐,他们说的那个美人就是你吧?”温柔听了,脸颊一片晕红,已是满心愉悦,仰头望着武琼花的脸,微笑着也不回答。白衣少女想象着温柔定然是脸色含羞带笑,暗暗一喜,又对武琼花道:“大哥哥,你可是我的偶像啊!别板着个脸啦,能把你前面的事儿说来听听吗?我好想听的,免得别人问我我又说不出来。” 遇到这样一个小丫头,武琼花还真有些哭笑不得,无可奈何道:“小丫头,我真弄不懂,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呢?”白衣少女撅了撅嘴,难过道:“你难道就那么讨厌我?讨厌我又何必救我?不如让我被他们抓去逼良为昌算了!”说着还打个哭腔,像是伤心得不行。 武琼花本来不想说的,但还是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他们的堂主是你哥哥吗?你哥哥又怎么可能抓你去逼良为昌?”白衣少女夸大其词的叹了口气,道:“那不是我瞎说的吗?我才不认识他们堂主呢,他们抓我其实就是……就是要我做他们堂主的小妾,大哥哥,你说我才多大,就要被抓去做那老男人的小妾,多可怜啊!”她嘴里说得悲悲切切,心下暗觉好笑,想道:“哥哥虽然不老,又年轻帅气,但也不能想娶我和姐姐啊,这……这太可恶了……”想到最后神色愤愤不平,让人见了反而对她不得不生出一丝同情。 武琼花明知她满嘴胡话,真真假假的谁也难辩,便也懒得去较真,道:“我看你还是快回去吧,不要让父母担心。”白衣少女“哇”的一声,又悲伤的哭了起来,道:“我……我……都没有家了,没有人要我了……呜呜呜呜……” 此时街道上又黑又静,这白衣少女一哭,声音格外的悲伤逆流成河,要是有人听到,保准以为是武琼花欺负了她。这少女哭着两眼带花,还不时偷眼看武琼花如何反应。 武琼花最怕女人哭哭啼啼,急道:“你好好的哭什么?搞得人家欺负了你似的。”白衣少女委屈道:“你本来就欺负了我,欺负了还不负责……”武琼花一时气结,想到床上那一触,难道这小丫头是觉得欺负了她,便要对她负责到底?这一想,武琼花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幸好夜色黑,温柔虽然在他怀里,但也看不清。不过温柔已觉察到他的心跳异常,不觉问道:“大哥,怎么啦?是不是这样、抱着我很累的,要不放、我下来吧?”武琼花道:“柔儿,没事,这么冷,我抱着你你舒服些。”事实上温柔被他抱得久了,身体有些酸麻,小心翼翼道:“大哥,我不冷,我是怕你、累了。”武琼花道:“没事,我不累。”可能是武琼花觉察到什么,话一说完,温柔便感觉到从武琼花手掌处传来一股柔和的真气,立时将她身体的酸麻感驱散。 温柔心如甜蜜,有了武琼花这道真气,声音也顺畅不少,柔声道:“大哥,你对我太好了。”这话被白衣少女听到了,立时跟了上来,道:“姐姐,大哥哥抱着你能不好么。我走了这么久也不见来抱抱我,我都走不动了。”武琼花头都大了,这话说的令他有些尴尬,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听了还难保不怀疑他对她是否有什么不寻常。何况她怀里还抱着温柔呢,温柔听了只是轻轻咳了两声,任由武琼花继续抱着也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武琼花不敢再与白衣少女说话,而且还加快了脚步,想把她抛开。白衣少女起先是落后在武琼花后面几步的,慢慢地她瞧武琼花的的眼神就有些奇妙起来,步伐也加快了些就跟着武琼花并排着走。 温柔静静地伏在武琼花宽厚的胸膛上,静静的望着白衣少女,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武琼花目不斜视,只得又慢慢地走着,凌晨的微风带着掠人的冷意从他们面上拂过。 白衣少女似乎不大习惯了这种沉默,总想找个话题来打破沉静,可试图想要找个合适的借口都没有机会。她撅着嘴,觉得这个男人拘谨得老大没趣。她实在忍不住正要说话,突然身体一阵异动,挨着武琼花的左手猛地往武琼花推去。 武琼花这下可是没防着她的,不过被她这一推,竟然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顿时将武琼花推了出去。幸好武琼花武功不低,借着她这一推,身子一歪却没摔倒。温柔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惊声道:“大哥,怎么回事?”武琼花也是莫名其妙,往白衣少女望去,却见她满脸惊恐的做了几个推拒阻击的动作,然后呼的一声,使出轻功飞快的往前跑去,转瞬便没了踪影。 这情形瞧着颇有些怪异,令得武琼花不觉愣了一愣,还以为没理她让她生气了。温柔愕然道:“她……她这是怎么啦?”武琼花望着她远去的方向茫然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好像是突然发作的。”温柔没有再问,只是默然沉思。 过不得一会,忽然又见白衣少女迎面飞快的掠了过来,似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武琼花微笑着问她:“没什么事吧!”白衣少女有些腼腆起来,道:“没事,刚才只是……刚才只是……嘿嘿!”她笑着没有说下去。武琼花于是没有再问,又像起先那般默然的走着。 但对于白衣少女来说,他这一句略微关心的话,显然对她又增添一份信任和亲近感。随后,白衣少女嗫嚅着冒出一句:“不管怎么样,你们救了我,我一定要报答你们……”武琼花和温柔不觉都望了她一眼,觉得她忽然间充满了神秘的色彩。 事实上这白衣少女本来就来路不明,一个能动用这么多人来抓的人,而且武琼花还看得出,在客栈房间里老大等人抓白衣少女的时候,虽然叫嚷得如同凶神恶煞般,但动作上似乎是怕伤着了她,因此动手起来很有些顾忌,否则就那么一点空间,任她轻功多好又岂有不被抓之理? 那么可想而知,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令得这些江湖汉子如此顾忌呢?他们不用问,也知道这少女定然是来路不凡了。 不过以武琼花的本意,他是不愿与这少女产生任何交集的,知道得越多麻烦就越大,这江湖禁忌他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言行举止之下,他表现得是比较淡然无问的。 也不知走了多远,他们来到一处院子前,温柔看到院子里有一口架着轳辘的竖井,便说想去洗把脸。井里摇出来的水要比地面上的水温暖得多,他们洗漱了之后,那种困顿一洗而去,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特别是白衣少女,一经梳洗,少女特有的青春美丽就流露出来,她两边脸颊上本来有两个小酒窝,就更加显得灵动。武琼花并非色yù之人,但对这白衣少女的天然如玉的美不觉也是眼前一亮。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亮了起来,街道两旁的店铺有的已开门准备一天的营业了。大街上也有了零星的行人,这些行人都是挑着担子的城外乡农,大约是采集了家里可收的农产品起早赶来城里贩卖,以换取几个小钱补贴家用。 其中有一对父子模样的两人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那位父亲年纪大了,佝偻着背挑得甚是沉重,跟在他身边的是个八jiu岁的小男孩,瘦小的身板承受着肩上的重担显得很吃力。他走过去的时候,还不时回头来望他们,由于天色灰暗,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武琼花看到这小孩的时候,不禁有些出神,这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情形。温柔走到他身边,轻轻问道:“大哥,你……怎么啦?”武琼花的眼睛有些湿润,叹道:“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事。”他又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我和我师兄卫魔道都是我师傅捡来的,那时住在敦煌,师傅经常带我们去敦煌不远的月牙泉里抓鱼……” 白衣少女正在东张西望,闻言眼光一亮,转向过来显得很是惊奇,连忙问道:“大哥哥,你去过敦煌的月牙泉?”武琼花道:“我小时候本来就是在敦煌长大的。那时我和师兄经常去月牙泉里采七星草和抓鉄背鱼。”白衣少女道:“据说七星草和鉄背鱼一同煮着吃了可以长生不老呢?大哥哥,这是真的吗?” 武琼花道:“我也不知道,但敦煌的确是这么传说的。那时我和师兄抓了好多鉄背鱼,就一起拿到集市上去卖,想换些日常用品。师傅经常告诫我们,人活着,总要学会自食其力,这样才可以体会到生活的艰辛,为人的不易,才知道怎么去尊重别人。说起来当时那鉄背鱼是很不好抓的,我们拿去卖的时候,好多人来买,都说吃了能长生不老。于是后来我们就不卖了,都带回去给师傅吃,师傅又要我们吃,我们吃了好大一碗,都撑得走不动路了。躺在床上,我和师兄觉得师傅吃了鉄背鱼,肯定可以长生不老了。可是……可是……这全是骗人的。”武琼花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有些激动和悲伤。 温柔静静地听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武琼花的脸,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已被武琼花留下来的泪水给打湿了。白衣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心里莫名的涌出一股忧伤。 武琼花忆往思怀,满腹哀伤,喃喃道:“吃了那么多鉄背鱼,只以为能长生不老,没想到全是骗人的。先是师兄去了喜马拉雅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又是师傅,他为了修炼敦煌……的武功,还是离我们去了。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温柔心里一阵酸痛,柔声道:“大哥,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还有柔儿吗?柔儿永远会陪在你身边的。”白衣少女本来想说还有我呢,可想想觉得不妥,便没有说。 武琼花长长吁了口气,垂头满目深情的望着温柔,苦笑道:“柔儿,让你担心了。放心吧,大哥没事,只是触景生情想到了而已。” 他们洗漱之后,武琼花不再抱着温柔,三人便一起沿街往前走去。白衣少女有意无意的往温柔瞟去,也试着通过武琼花来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她虽然才十五六岁,但身材高挑,带着一股难掩的野性,这时和温柔比起来已是并肩了。 他们走过一个路口,看到一个早餐摊点,远远的一片白雾腾腾,白衣少女喜滋滋的叫道:“看,那边有早餐吃,我们去那边吃点吧,都好饿了!” 第六 人面花 这是一家西域疆人开的露天面食店,一对老夫妻带着年轻儿子儿媳都在忙碌着准备一天所需要的食材。由于天色尚早,此时店里也就两三个赶早的客人。 武琼花三人走过去的时候,年轻媳妇连忙前来热情地招呼。三人找个桌子坐了,白衣少女瞧着武琼花怪怪的道:“大哥哥,你请客是吧?”武琼花淡然道:“行啊!” 白衣少女更加得意,嘻嘻笑道:“那就好,不过请我吃什么呢?”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四下乱瞅。武琼花知道她这副德行,道:“这一大清早的也没什么美味,不如就吃面吧?”少女感觉很失望,但很快眼睛里浮出一丝狡黠,道:“那也成吧,没钱只好吃面了。老大爷,就吃面吧!” 随后武琼花点了碗牛肉拉面,温柔则要了碗刀削面。问白衣少女要吃什么面,她就说也就牛肉拉面吧。老大爷应了声,就吩咐儿子热哈曼准备拉面。 热哈曼抓了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面团,取了一把弧形面刀,然后刷刷刷的就削了起来,只见他出手如花,那柳叶面雪花片似的落在烧开水的锅里。 白衣少女看得口瞪目呆,这手法也太娴熟了吧,这要是削在人身上,那还不把人削成片片儿的?她一颗小心思胡乱想着,只见热哈曼又揉起一把面团拉拉扯扯起来,同样是手舞生花,那一团面被他拉得跟一条条丝线似的,煞是好看。 很快,三碗面上来,热气腾腾的肉香味四溢。白衣少女凑近闻了闻,啧啧道:“嗯,好香!”武琼花和温柔相视微微一笑,便各自吃面。 温柔据说是岭南温家的人,以岭南人的天性来说,是不大喜欢面食的,但不知为何,温柔却不喜吃大米,反而热衷于吃面,就如同与武琼花一样天生就有的性质。借别人的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就叫缘分。所以武琼花认识温柔的第一次,据说就是从一碗面开始的。 白衣少女见他们只是埋头吃面也不说话,只觉老大没趣,只好撅嘴端过碗来,又夸张的陶醉样的闻了几下。见还没能惹起武琼花和温柔的注意,又失望下来。吃了几口面,忽然大声道:“嗯,这面味道真好。快吃吧,吃完了面我们就回家去!”然后她也不顾形象大口大口的吃面,而且心安理得的还啧啧发响。 武琼花和温柔愣了一愣,还没完全明白她说的“我们回家吧”中的“我们”指的是谁。白衣少女吃了几口,见他们都不动筷子望着自己,诧异道:“怎么,不好吃吗?我觉得还不错啊?吃吧,味道是慢慢吃出来的,这就好比认识一个人,慢慢认识久了就觉得一个人好不好!” 二人面面相觑,这哪跟哪啊!他们忽然觉得这小女孩简直就是一个小妖精,令人发指。还是温柔淡淡说了句:“大哥,吃吧!”武琼花迎着她微笑了一下。 白衣少女又懵懵懂懂似的还没醒过来,说道:“不过也不对,我认识我哥哥那么久了,他对我们也很好的,怎么这一次就变了,竟然……竟然要我们和他那个,也太恶心死我了吧!” 武琼花终于“噗”了出来,道:“你说什么呢?莫名其妙的!”白衣少女抬头望着他,神色有些迷离,又有些怪异,忽然悄声问道:“大哥哥,你有没有看过一朵长着人脸会笑的花?”武琼花想都没想,回答道:“没有!”待话一出口,似乎觉着她这句话像面条一样值得咀嚼,又抬头问道:“什么人面花?”白衣少女见他问话了,马上来了兴趣,两手不觉比划起来,说道:“就是像这么大,这么一朵长着一张人的脸,有眼睛有嘴巴,还可以笑的那种人面花。” 武琼花愣了一愣,好像没听明白她的话,随即笑道:“小丫头又在胡说是吧?你要说人面猫我或许会信。”他却没注意到,温柔听到“人面花”的时候,神色就有些异样了。 白衣少女白了武琼花一眼,嗤之以鼻道:“就知道你孤陋寡闻,跟你说了也是白说。”说完钳了一根面塞到嘴里,用力一吸,“哧溜”一声,面条一下子被吸到嘴里去了。 温柔忽然淡淡道:“人面花,不就是三色堇吗?”白衣少女望着她一愣。温柔又解释道:“因为这花有、三种颜色对称地、分布在五个花瓣上,构成了人面的图案,形同两耳,两颊和、一张嘴,所以也叫做人面花,但据说这种人、面花极难培养,物以稀为贵,所以也就、特别珍贵的。” 白衣少女“哦”了一声,似乎毫无新鲜感还觉得不够兴奋,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人面花,可我看到的那朵人面花,她是会笑的。”温柔道:“你真的看到花会笑?”白衣少女道:“骗你们干什么?不但会笑,而且还会吸人血,真是太恐怖了。” 温柔惊道:“难道传说中魔道的魔花真的出现了?”武琼花茫然道:“柔儿,你说什么魔花?”温柔道:“我听说过有、这种会笑会吸、血的人面花,而且还传说、是魔道的神花。”白衣少女吃惊道:“还真有这种花啊?看来我并不是做梦了。”温柔道:“这种花只、是传说,现实中、是没有的,你怎么可、能看到。” 白衣少女道:“我真的看到了。”温柔道:“我还真不有点相信,那你在哪里看到的。”白衣少女想了想,摇摇头道:“我说不出来,这好像做梦一样,只晓得在一座山里,我看到有一朵人面花在对着一个人笑,然后那个人仰头便倒了,然后那人面花就将那人的血给吸光了,当时我吓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那花便不见了。” 武琼花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人面花?”温柔道:“我知道得、也不确切,只记得好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据说是一朵、魔域之花,长着一张、人的脸面,会笑,故此有‘一朵人面花,一笑、天下杀’之说。但这朵人面花却、从没有人看到过,更别说是吸、人血了!” 两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在白衣少女的脸上,白衣少女显然感觉到了,抬头问道:“你们望我干什么?”温柔面色沉重道:“你……是在哪里、看到这朵、人面花的?你真的看到花,吸人血了吗?咳咳……” 武琼花连忙轻抚着她的后背心,关切道:“你那么关心干什么,一朵传说的花而已。” 白衣少女茫然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好恶心好可怕,我只觉整个人像做梦一样。那个恶心的黑脸道士,是他带来的花,是他教坏了我哥哥……”他说着话,忽然一把抓住武琼花的手,激动道:“我哥哥全变了,成天只想练最厉害的武功,然后竟然还要抓我们去做……做……”她说到这里时,整个人忽然又像泄了气一样软绵了下来,跟着眼泪都流了下来。她哭道:“他是我哥哥,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呜呜……” 这一变故令得二人惊诧莫名,就是旁边的客人都转眼奇怪着望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也不知从哪个巷子里歪头歪恼的走过来一伙人。这伙人走路都没个形象,完全一副**地痞,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长着一双鱼泡眼的瘦汉,能够走在这么一帮人的前面,就好像显得他很有优越感一样。 所以他那双鱼泡眼格外地突出,一看到卖面点的老夫妻,马上扬五扬六的喝道:“老不死的,上个月的保护费都没给,还敢开门?是不是找死啊!”他后面的一帮小子配合得十有默契,闻言之下马上呈扇形展开,做出要砸店的架势。 面店老夫妻见了这些人,吓得脸色大变,老头子连忙上前点头作揖,说道:“还请老爷们多宽限几日,这总得凑到钱才好给你们吧,要是店门关了……”他还没说完,鱼泡眼提起脚就踢了过去,将老头子踢了个滚。老头子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动作显得十分笨拙。 做拉面的热哈曼眼见老爹被踢了,顿时怒火中烧,将手中的面团“啪”的一声拍在案板上,气冲冲抢到鱼泡眼面前,喝道:“鱼泡眼,你找死!” 鱼泡眼怒道:“臭小子,敢跟你爷爷这样说话?小的们,家法伺候!”五六个穿着黑衣的小子冲将上来,就要来揪热哈曼的手臂。热哈曼怒目一瞪,将手中削面的弧形刀横在眼前,道:“谁敢上来!”一帮小子倒也震住了。 鱼泡眼恼羞成怒,道:“你ma的怕个鸟,不就一把削面刀吗?”抢过一根木棍照着热哈曼当头打落。 旁人胆小的吓得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白衣少女也不哭了,抬头望了过去。武琼花手中捏着筷子不觉紧了紧,只须那热哈曼一有为难他定要出手相助。 热哈曼早已侧身闪开,将手中削面刀照着鱼泡眼呼呼呼的舞了几下,顿时只见无数碎衣破袖四散飘落,却是热哈曼这几刀随随便便的舞来就将鱼泡眼的衣服像削面一样削得破破烂烂了。 鱼泡眼吓得脸色灰白,往后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惊魂未定。热哈曼气闲神定,冷声道:“若再无理取闹,小心我宰了你!” 武琼花暗暗赞叹道:“虽然他没有练武,但熟能生巧,这手刀法可谓浑然天成!”白衣少女道:“还真被我猜中了,只可惜没把那那鱼泡眼的皮肉给一片片的削下来。”武琼花白了她一眼,温柔只是静静旁观。 鱼泡眼镇定了一下心神,望着那颤颤兢兢的老头子,忽然奸笑一声,走到热哈曼面前,将脑袋一伸,耻笑道:“你有种杀了我,你可以天下无敌,但你的老婆呢?还有你的爹娘呢?”他这话无疑是警告对方,就算你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果然,热哈曼一看到老爹老妈害怕了的神色,他勇敢无惧的神色便渐渐暗淡下来。鱼泡眼见戳中对方软肋,更加趾高气扬,乘着热哈曼不留意,上来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将他踢了个蹑跷。热哈曼有了顾忌还哪敢吭声,他媳妇儿连忙上前去扶他,哽咽着哭了起来。 鱼泡眼一挥手,便要吆喝手下动手砸东西。武琼花看得气怒,便想动手。温柔轻轻抓着她的手,忍不住咳了起来。白衣少女忽然说道:“那谁,你是他们老大吗?”她这话当然是对鱼泡眼说的。 鱼泡眼扭头望了过来,扬了扬头,道:“那当然,老子天生就是做老大的。”白衣少女“哧”的一声笑了出来,鱼泡眼脸色一沉,怒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白衣少女嘻嘻笑着指了武琼花,道:“你们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武琼花一愣,顿觉不好。鱼泡眼望了过来,疑惑道:“他……干什么的?”白衣少女道:“他是天生专门揍老大的!” 她一说完,热哈曼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媳妇怕他又惹事,连忙拉扯他。 鱼泡眼暴跳如雷,喝道:“你ma逼的死丫头,敢消遣老子不是?”白衣少女毫不惧怕,道:“我说的是真的,你是天生的老大,他是天生揍老大的,不信你问他。” 武琼花满眼发黑,越发觉得这丫头简直就是个小妖精,而且还是个麻烦不断的小妖精。她这么一说,立时将两个人拉到了对立面,就好像站在高台上,谁也没台阶下,也下不了。 鱼泡眼蛮横惯了,哪里还忍得住还有一个““天生揍老大的人”,顿时走了上来,只问了一句:“你敢说你是揍老大的?”不容质疑,砰的一棍子就lun了过去。 武琼花无可奈何,只好飞快的一权打出,顿时将这鱼泡眼打得直摔出去,还在地上滚了三个滚。白衣少女拍手直叫好,道:“打得好,只是滚得太少了!” 鱼泡眼气怒交加,爬起来就跳脚吼道:“兄弟们,给老子打!”一帮打手就冲了过来。 白衣少女见到这么多人,也有点害怕了,连忙对武琼花道:“哥哥,这么多人快用飞针射他们?”武琼花没好气道:“我哪有什么飞针,飞针不是你的吗?”白衣少女道:“见鬼,我要是有飞针早已射在那鱼泡眼里了,那……那咋办啊?”武琼花道:“我是天生揍老大的,这些虾兵蟹将就天生是你的了!” 说话的这当儿,那些打手已冲了过来,一个个挥起棍棒就往武琼花砸去。 白衣少女是坐在武琼花下手的,只觉那棍棒呼呼生风的从身边晃来晃去,就想起身闪避。可还没起身,只听“啪啪啪”几响,八jiu个打手都被武琼花扔了出去,一个个摔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叫着。还有两个叫都没叫,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动也不动。 鱼泡眼吓得脸色发白,知道是遇到了狠人,也不敢再叫嚣,枞在哪里只是发抖。地上爬起来的几个人往他靠拢去,也都魂飞魄散。只那两个不能动的横在那儿跟死人似的,但眼珠在不停的转,显然并没有死。 武琼花暗暗叹了口气,望着地上的两个人,轻轻道:“看来这‘佛缘神掌’还是不能成功,师傅不要我再练了,可我怎么也忍不住,既然总是不成功,怕真是不能练的了!”温柔见他神色黯然,柔声道:“大哥,怎么了?”武琼花微笑道:“没什么!”白衣少女环顾了一下旁边看热闹的行人都露出敬佩之色,不由赞道:“大哥哥,你真厉害!”武琼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真的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说这面也请了,你也没什么危险,你还是走吧,不要跟着我了!” 白衣少女刚才还笑眯眯的小脸顿时欲哭还休了起来,可怜兮兮的道:“大哥哥,我是个孤儿已经无家可归了,你要是赶我走叫我到哪里去?这社会又不太平,我一个无依无助的小女子,要是遇到坏人咋办?要是这样,在客栈你还不如不救我的好,最起码我被他们抓去还可以做一个八十岁老头的小妾,他要是死了我还可以分得点儿遗产,现在倒好,你救了我又要赶我走,你说,叫我……叫我……”说着说着又准备哭了起来。 武琼花只觉可笑又可气,知道不能搭理她,否则她必然会顺着杆子爬。他在身上摸了摸,不觉惊道:“咦,我的银两呢?”白衣少女在一旁只是窃笑,满脸奸计得逞之色。武琼花一瞧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定然是这少女啥时候趁自己不注意从偷走了银两,不觉气恼道:“臭丫头,又是你做的好事,难怪让我请你吃面那般古怪神色呢!” 白衣少女哪会承认,道:“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大哥哥,请人吃面还没钱是不?”嘻嘻笑着又道:“还是本公……本小姐好人做到底这一顿的面钱就替你们给了吧!”说着从身上掏出二两碎银给了那老大爷。 第七 三少爷的剑 武琼花朝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示了个懒得理你的眼神,便对温柔道:“柔儿,我们走吧!” 白衣少女见他们要走,又急了起来,叫道:“喂喂,你也太小气了吧?还一个大男人呢!”便要上来拦他。那面店老大爷忽然颤巍巍的走了过来,胆怯怯的道:“壮士留步……”武琼花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吗?”老大爷满脸皱纹纠错着显得很为难,小声道:“壮士,你如今……如今打了他们,你要是一走,他们怕不是……怕不是要了小老儿一家的性命吗?” 武琼花想想也是,这伙流氓地痞遭了这一顿打,事后必然会迁怒他们,自己这一走还真得害了他们。于是他对鱼泡眼招了招手,道:“你过来!”鱼泡眼还哪敢不听,乖得跟孙子似的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讨好道:“大爷,你……你还有什么事?”武琼花随手在桌子上一按,便见桌子上现出一个手印,吓得鱼泡眼腿肚子打摔,险些软倒在地,结结巴巴道:“大爷……你……你……这一点都不好玩……”武琼花厉声道:“仗势欺人,本来我今天是要废了你的。但这位老人家刚才说了,你们也是爹娘生爹娘养的,如今做错了事也是一时糊涂,将来能知错就改还为时不晚。因此我才留你一命。要是日后我听说你还在为非作歹,我这一掌不但会按在你们身上,而且还会……” 鱼泡眼不等他说完,已诚惶诚恐道:“小人……小人以后决心……决心改正,重新……重新做人……”武琼花冷喝道:“滚吧!”鱼泡眼如获大赦。白衣少女忽然似笑非笑的道:“你明不明白他刚才说的‘而且还会’是什么意思吗?”鱼泡眼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已从白衣少女的话里听出危险来,惊恐道:“不……不知道。” 白衣少女凑过去道:“你说不知道是吧?那我来告诉你,他的意思是说,要是再看到你们欺负人,他就会来把你们都带走,也都带去天天欺负你们,欺负得让你们活都不想活了为止。”鱼泡眼听得心惊肉跳,那种被天天欺负的情形想想都觉得害怕。 温柔不觉莞尔,虽然对这少女有点小小的不悦,但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可是武琼花这时已经有些头痛了,这小丫头简直就是个害人的小妖精,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这小丫头,竟然会猜测出自己的心思,倒是令他有点小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直到鱼泡眼带着人将地上两人抬着惊兔儿似的跑了,白衣少女才满意的拍了怕手,转过身来又换了一副可怜模样,道:“哥哥,你真的这么狠心要赶我走吗?你看我一个弱女子要是万一落入歹人手里,那还不被坏人给欺负死啊?哥哥你可是好人叻,怎能见死不救?漂亮姐姐,你说是不是?” 温柔微笑着点了点头,仿佛语气都顺畅了些,道:“大哥,你看她还是个小孩子,要不先留下她跟着我们,等看完病咱们再送她回家,你看好不好?”武琼花望着她有些诧异,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又要留下这小丫头,但看着她又不像说笑的样子,只好同意道:“也成吧,但你得乖乖的,不可惹麻烦!”他实在是有点怕了她。 白衣少女一听不但武琼花同意了,而且温柔也同意了,顿时欢呼跃雀。不过瞬即她又有点怀疑,这反而是温柔先同意的,怎么会这么好?她想归想,但还是显得很高兴,上前搂了武琼花的手臂,娇人滴滴的道:“大哥哥,小妹可最乖的啦!否则大哥哥对小妹做什么小妹都不会……哦,对了,大哥哥,那飞针是你发的吧,啥时候教教小妹嘛!” 武琼花没脸色的甩开她荡秋千般的手,道:“什么飞针,我从来都不用飞针的,那不是你发的吗?”白衣少女眯着眼怀疑,道:“不会吧,哥哥这大人了还撒谎?姐姐,他不老实!” 温柔微微一笑,也不吱声。白衣少女瘪了瘪嘴,又道:“哥哥,那飞针不是你发的又不是我发的,那又会是谁发的。”她小狐狸般的眼光往温柔瞥了去。温柔轻轻咳了两声,显得很风弱无力。 武琼花连忙将她扶住,温和道:“柔儿,怎么?毒又发了么?”温柔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么多年了都、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用担心。”武琼花松了口气,他最担心温柔身上毒发,只要温柔受苦,他都会难受。 白衣少女望着温柔眼光有些奇怪,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可是她又有些不相信,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会发射飞针?可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她正想着无意间瞥了一眼武琼花身后方向,顿时脸色一变,惊恐着连忙蹲下身子躲到桌下,拉了拉武琼花的裤脚,轻轻道:“大哥哥,待会有人来问我,你千万别说我在这里,你只说我早就走了!记住,我的名字叫姒小敏!” 武琼花和温柔都莫名其妙,低头望了望白衣少女见她像是在躲着什么,不由都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望去,只见街道前方有一伙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是个提剑少年,面色清冷,他身上衣着黄色,出众夺目。在他身边还有一人正对他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这人却是被武琼花在客栈点了穴道的一撮毛。 一撮毛这时刚好看到武琼花,顿时惊色神喜,指着对黄衣少年说道:“那什么‘一剑穿七雄’的武琼花就在哪里!”黄衣少年投眼望来,也是微微一惊,但很快心高气傲的想道:“画图上正是此人,师傅说他武功高强,正好今天试上一试,我还不信他还能厉害到哪里去!” 黄衣少年傲慢的的走近前,将武琼花上下打量了几眼,最后目光在温柔身上一扫,立时眼光油亮,已见猥琐之色。 武琼花脸色一沉,他不是多事的人,但如有谁对温柔有丝毫冒犯,他都会横眉冷对。温柔轻轻扯了他的衣袖,武琼花才忍着,只得挽了她的手道:“我们走吧!” 黄衣少年见他们要走,连忙上前喝道:“他们说你是雁门关外末路生还的武琼花,还说什么‘一剑穿七雄’,可是真的?” 武琼花自知他来势不善,也不想惹事,淡然道:“那很重要吗?”黄衣少年道:“那丫头呢?”武琼花道:“她已经走了!” 黄衣少年冷厉道:“那你凭什么多事?仗着你的‘一剑穿七雄’吗?好!待小爷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剑法!”他向来自诩剑法,遇到用剑的高手没事也要找事的,何况此刻还是来有事找事的呢,那自然不能放过。 只是这“一剑穿七雄”的名号,全是那小妖精胡乱夸张的,这回铁定是要把武琼花害苦了。一想到那少女,武琼花才记起刚才她说她叫姒小敏的。他不觉微微侧目往桌底下望去,顿时一愣,那白衣少女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武琼花暗暗诧异,心道:“这小丫头来去如风,的确好轻功。听她刚才那话,似乎这黄衣少年也是来抓她的,也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来这么多人。” 那黄衣少年见他不理会,愈发恼怒,道:“你还挺牛是吧?”武琼花头也不回,道:“我不想和你动手,你要找谁便找谁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撮毛大怒道:“怎么不知道?在客栈不是你把她救走了吗?”武琼花回头逼视,道:“你们深更半夜闯入我的房间里我都没与计较。随你们动手去抓她,可曾看到我多动了一下手?”一撮毛道:“这个……倒没有?”他还真没看见,反倒还是己方咄咄逼人。 武琼花又道:“既然没有,那你们就不应该来问我?”一撮毛醬着脸道:“可是她说你是她大哥,而且最后是跟着你一起走的……” 武琼花懒得理他,偕手温柔又往前走去。此时天已大亮,早晨的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泛起一片圣洁的光彩。 黄衣少年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抽dong了两下,终于喝道:“不管是不是你,但跟你总脱不了干系,一剑穿七雄,你的剑呢?”他对这个“一剑穿七雄”的名号还是挺不服气的。 武琼花没有回答,他还要带着温柔去求见“毒手神医”练一瓶,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与他们纠缠。但黄衣少年诚心是要找他麻烦,更想与他一较高下,自然是不用任何理由的。于是,他大喊一声:“看剑!” 他喊了一声,他手中的长剑已闪电般递出。他喊话在先,出剑在后,并不算偷袭,但剑光一闪,却反而比话快。他一向自负剑法,师兄弟十人中,惟一用剑的也只有他。 武琼花听声辩剑,便已知他来剑犀利。他左手挽在温柔腰际,人已飘身剑外。黄衣少年“咦”了一声,更加欣喜。他再挽剑花,又直剑而出。这一次剑雨江南,带着一丝朦胧意味,令敌无可辨别。 果然,武琼花已听出剑势无方,这回他意识到这黄衣少年剑法惊绝,否则出不了这剑境。以境御人制敌,他师傅说过,大环境造就大人物,剑法也是一样。虽然如此,武琼花还是没有出手,仍然闪避。 但这就使得黄衣少年异常愤怒,他觉得武琼花看不起他,以至于不屑一顾。他咬紧牙关,又再度出剑,这一次剑法开阔,取天夺地。他急求置武琼花于死地。 武琼花淡然而笑,似曾相识。就这么一瞬间,八荒剑气已骤然而至。 有《关尹子·四符》记载:“知夫此物如梦中物,随性所见者,可以凝精作物,而驾八荒。”可见这黄衣少年的剑势已近天高地远。江湖上还有一门派,也有一套出众的精妙剑法,那便是青海孔雀堂的沧海剑法,这一套剑法广袤无边,随波逐流,博大取小,更加精妙深奥。 武琼花曾听师傅说过,他此刻看到这黄衣少年的剑法如此恢宏,与沧海剑法各有所长。沧海剑法出自孔雀堂,自成一派,但这黄衣少年的剑法不识宗流,因此武琼花还是不想出手,只是淡然道:“我说过,我不想和你动手,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我出江湖,是从没有用过剑的。” 他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他自少年闯荡江湖,从不以剑作兵器。就是三年前去为温柔报仇,雁门关外一战,他用的也不是剑,而是一把刀。这把刀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碧玉七星刀”。这把“碧玉七星刀”还是左明月因见他孤身一人决战七大派高手,为了助他一臂之力才托一个叫方天的朋友从边城大侠燕南飞手里借来给他用的。武琼花就是凭着自己的胆色和武功,借着“碧玉七星刀”的神奇威力,在雁门关外一举击杀七大高手,从而名震江湖。是以江湖上传来传去,没有人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兵器,反而是昨天晚上姒小敏一番鼓吹,才让现在知道的人都以为他用的是剑。 不过这样一来,反而激怒了黄衣少年,他手中长剑恨不得化成碎片,又形成千万剑,将对方铰碎。越怒剑气越戾,一时之间,武琼花身周尽是剑影。 他的同伴在旁见了,都纷纷叫好:“三少爷的剑!三少爷的剑!”黄衣少年精神大振,手中剑法更是宛如厉风。江湖上以快剑著称的“披风剑法”谭士龙,也使得一手快剑,这黄衣少年与之比起显然也丝毫不为逊色。 武琼花只稍一凝神,那黄衣少年已刺出二十九剑,且剑剑不离武琼花要害之处。所幸武琼花的轻功是在大沙漠里练成的,能避重就轻,借劲随巧。只是这闪避之间,温柔早已惊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又加上冷风一吹,这身上的怪毒就引发了出来。她整个人绵软无力,伏在武琼花怀里,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只得断断续续说道:“大……大哥,我……我不……不行了……” 武琼花吃了一惊,垂眼只见温柔神色哀萎,不由好一阵懊悔,若非自己一再忍让,又岂会令得温柔再受苦楚。只是这黄衣少年剑法实在是精妙无间,武琼花才趋于退避,以求寻机克制。急切之间,武琼花只得一掌按于温柔后背,将真气输入她体内,她才顺过气来。 黄衣少年瞥见温柔病弱,只觉制敌之机衡若如此,借着一股犀利剑势,平一进三,力求将武琼花圈杀于一剑之下。 这样一来,武琼花只得再避三舍,待黄衣少年急进,他终于还是断然出手。 如果黄衣少年能保持沉着剑势,他的剑法威力发挥得也就更为淋漓尽致,而绝不会似这般犯武者大忌。更何况,他还忘记了一点,他们的师傅曾对他们告诫过,面对他们的师叔,不得已不与动手,一动手必攻与牵制。 他一攻便受牵制,又犯怒忌,那么再好的剑法也难免露出几无可见的破绽。这对于武琼花来说便已足够,因此他才断然出手。他一出手,便是分花拂柳,立时将对方长剑钳制。黄衣少年哪会就此甘心,连忙运力指剑,竟以前功尽弃来作绝地击杀。 这是一招狠招,武琼花只得全力化解。这时他突然感觉到黄衣少年的剑气里似乎增生了一股更为强劲的力量,这股力量令他又觉似曾相识,一时大为惊异。黄衣少年剑气横削,立时化成一片白芒挡住武琼花去路。他目光冷鸷,盯着温柔起伏的xiōng部,顿时火光电闪,轻佻道:“你还想走吗?”他这句话其实说的是温柔,只要他看上的女人那定然是不放过的。 武琼花一见他那色目欲眼的模样,顿时恼火之极,怒道:“我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你若再纠缠不清,我可不客气了!” 黄衣少年还哪需客气,就是旁边一撮毛等人都叫道:“三少爷,这小子收拾他总有时候,还是找到那丫头要紧。”黄衣少年哪里听得进去,二话不说,一连击剑连环刺出,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剑法有多好,又好像与武琼花有八世的仇。 可武琼花记得是与他没有半点仇的,但从一见面这黄衣少年的眼里就已发生了仇恨,他为什么要恨武琼花呢?难道就因为他救了姒小敏?但武琼花觉得根本就不是,他从这似曾相识里已看出这黄衣少年有着一肚子的恨,那么这些恨来自哪里? 他只想到了三年前死在自己手里的七大派高手。不,应该是八大高手,这其中一大高手,是他闯荡江湖以来,除了左明月之外唯一的一位好朋友刘浔阳。可就是这位好朋友,正是杀了温柔的爷爷温九的凶手之一。而温柔的爷爷温九就是因为无意间看到了这些人惨无人道的暗杀了大宋赵氏王爷一家的惨案,才导致了自己的杀身之祸。 所以武琼花一腔热血,为了温柔为了爱情,才不惜一切去寻找他们报仇。不过最后在刘浔阳的率先提议下,他们决定来一场直接的决战,那就是相约于雁门关外,拼死一战,也算是了结彼此间的恩怨。 第八 似曾相识 结果那一战,天下人只以为他面对七大高手,那是必死无生的概率。可就在人人为他的勇气所震撼,为他的爱情所惋惜的时候,武琼花却奇迹般地得胜生还。 于是武林大震,寄予他的奇迹,便被江湖朋友誉以“末路有琼花”的称号,意指无论我们面对多么险恶的绝境,只要不放弃,那就绝对有希望。与当时另一个以“明月照三江”的青年英雄左明月相提并论。 这些想法也只是在武琼花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心头不由的激愤起来,这些凶手为什么要杀赵王爷一家老小,这除了巨大的仇恨还有什么,这些他也不想知道。但他只知道这些人的手段狠毒,只知道他们杀了温九,只知道温柔都险些死在了他们的手里。所以武琼花才不惜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去找这七大派高手为温柔报仇。 江湖之事,本来就是怨怨相报,他当年为温柔报了大仇,同样也想得到日后会有别人来找他为他们死去的亲人报仇的那一天。可令人奇怪的是,他和温柔隐居幕阜山桃花谷的三年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寻仇。 至于这是什么原因,他仍然不知道。但三年后的今天,如果说这黄衣少年真的是七大派的人派他来找他报仇的话,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唯一的解释是,这黄衣少年根本就不是七大派的人。既然不是,那又为什么蕴含着这么大的仇恨? 武琼花这一分神,黄衣少年的剑法突变,“哧”的一声,就刺破了他肩头的衣服,如果再稍微偏一点,他这个人也要被刺穿了。 黄衣少年一剑破衣,更是精神大震,心里还以为“一剑穿七雄”也原不过如此嘛。他思念辗转,身随势进,剑花急展,只想一气呵成将武琼花绞杀于剑下。至于他怀里的温柔,他还不想用剑,最多只想用枪,用男人特有的枪的来解决。 黄衣少年的剑,说实话,是一个大势力的范畴,开阔之间,可见其厉害之处,在江湖上足以上上列。可是他这个人除了高傲一点,还有一个最要命的嗜好就是急色。只要遇到一个漂亮美丽的女人,他第一眼如果落在女人xiong部,他马上就会兴奋的想到自己的手如果捏上去会是一个什么感觉。最可怕的时候,他曾做到过在看到母亲feng满的臀bu时,竟然忍不住伸手去抓过。那一年,他才十岁,也就是那一天,他师傅看到他,就因为这一点而收了他当徒弟。 所以黄衣少年在拼急用剑以为一举能杀死武琼花的时候,他竟然意yin的想到,温柔在倒地的那一瞬间,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的用自己的枪刺入这个绝色女人的身体了。 所谓意随心走,他臆想着这一刹那,脑海中枢神经又定向于这一kuai感,指令下达到手上,他剑势急转,突然从指向武琼花的角度斜指温柔刺出,而且刺出便是指向温柔的两腿间。 这是一个高难度跨越性的角度,黄衣少年一剑成戳,剑法寰转快如闪电,一时惊得众人惊诧莫名,匪夷所思。 一撮毛等人在旁边观望,虽然没能看得清楚黄衣少年的剑势,但也明显感觉到了这一剑的逆转是指向哪里。他再傻也看得出这一剑如果刺入,会刺入那个女人的哪里。旁边的黄衣少年的随从还在不住的呐喊着“三少爷的剑”。这原本“三少爷的剑”是如何的高贵,但在这一瞬间就变得如此出人意料的下作低贱,以致令温柔都感觉到了对方剑势流态,只觉人生前所未有过的羞辱,一张苍白的脸也羞出了一点惊吓的红。 热哈曼一直在观注着,他虽然无法体会这期间的一切变化,但他的内心已莫名的兴奋起来,手中的柳叶面刀快如伦比的比划着,直到意识到这一剑是如何的可耻时,他才孰然惊着。 武琼花这回是真的怒了,只是他还没有出手,黄衣少年见机得逞,竟然又以逆转式的剑法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直刺武琼花胸口。这一剑更更狠更绝更突然。一撮毛总算明白了,这才是三少爷的剑。 武琼花大为惊异,这是谁家的三少爷,果然是剑异三千,荒缪邪崇。他无暇多想,连忙抱着温柔错开剑锋,右掌按落,再次将对方长剑擎制,跟着猛地一用力,竟将对方长剑震断。 黄衣少年不惊反喜,倏然道:“好!”他双掌疾旋,两道掌力交集,搅起断剑便往武琼花击到。 武琼花曲掌相迎,顿时豁然一惊。他又一次忽然从对方掌力里觉察到了一股奇怪的内功心法,这次他才觉察到这股奇妙的内劲竟然是他本门的“绝地混元掌”内功心法。这门心法是他师傅独创,取自绝境生天。以死地而生。因此此心法和合他师傅的武功大成,极是厉害。他师傅毕生也只收他和他师兄两人为徒,除此之外,别人是绝不可能会用这“绝地混元掌”内功心法的。 可如今这黄衣少年用的竟然是他本门的内功心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琼花惊动之余,急忙想着撤掌,但他掌力已然打出,亦如泼江之水,焉能收回。只听砰的一声大响,黄衣少年连人带剑都被打飞。那半截断剑跟着“兹”的一下刺入他的胸口。黄衣少年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个踉跄又撑了起来。他握住断剑创口,惊恐着满脸的难以置信。 武琼花道:“你是谁?”他从对方起始那句话中已肯定他是认识自己的。 黄衣少年双目圆睁,说了句:“你……敢……杀……我!”便萎然倒地。一撮毛等人大惊,想不到以三少爷的剑,竟然也不敌武琼花。他们呆立半刻,当才如梦初醒的奔过来扶着三少爷叫道:“三少爷!三少爷!”黄衣少年还哪有气息。一撮毛兀自震颤不休,自知之明,再说那白衣少女姒小敏又不见人影,他自犯不着再得罪武琼花,因此什么也没有说便独自走了。 三少爷带来的有八位大汉,他们见三少爷死了,都霍然起身,脸色甚为悲绝。其中一人道:“主人已死,我们何以全还?”言毕拔出佩刀一刀砍了自己的手臂。其余人见状,都纷纷拔出佩刀,手起刀落,便生生将自己的左臂或是右臂给砍落下来。八道血流飞溅,洒在地上触目惊心。这八个大汉似毫无顾忌,也不包扎伤口,上来抬着三少爷的尸体就走。 温柔直瞧得心惊肉跳,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不选择拼命,却选择了如此残忍怪诞的自残。 面店老板夫妻俩长这么大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只吓得瑟瑟发抖,手足无措。武琼花望着地上血迹延伸的方向,已是一脸的茫然。 温柔微声道:“大哥,你……在想什么?”武琼花神思恍惚,只是喃喃道:“难道他是……难道他是……”温柔也不明白他说的什么,但见他魂不守舍,有些害怕,担心的问道:“大哥,你……你怎么啦?你别吓我!” 武琼花漠然回神,望了一地鲜血,又见面店一家在旁颤颤兢兢,惶不可终,不觉问道:“怎么了?三少爷呢?”温柔道:“三少爷死了!”武琼花神色黯然,没有再说。温柔知道肯定有事,便让武琼花放她下来,才微声问道:“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武琼花望了她一眼,叹道:“柔儿,你知道吗?我刚才从这三少爷的掌力中觉察到了他用的内功心法,竟然和我师傅所传的‘绝地心法’是一模一样的。本来他以‘绝地心法’是完全可以避得开的,只可惜他没能完全领悟,终致没能躲过这一劫。”温柔诧愕道:“你是说,他会是你、同门中人吗?”武琼花点点头,道:“这绝地心法是我师傅自创,绝无旁人所知。而我师傅生前只有我和师兄两个弟子,如今师傅不在了,师兄去了喜马拉雅山大雪山也不知所踪,但这三少爷竟然会‘绝地心法’,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温柔也觉不可思议,道:“那就奇怪了,那三少爷、会是谁的弟子?难道会是、你师兄的?”武琼花若有所思,道:“或许是的。从一开始我就觉察到三少爷仿佛有满腔仇恨,这些仇恨是骨子里的,我起先还只以为与七大派有关,但如今看来,说不定还真是我师兄的徒弟,所以才有气有恨。”温柔本想问“他为什么要恨为什么要气”,但一想这都是他师门的事,问了或许惹他徒添伤感,因此便也没问,只是温柔的劝道:“大哥,事已至此,你也就、不必多想了!” 就在这时,旁边围观的一个老爷爷一边走一边对老伴感慨着说道:“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乱了,看这些年轻人不好好做事,成天只想打架斗殴,也不怕父母操心。”他老伴道:“这世风还算好的吧,自襄阳王来了这里,怎么说也好多了。”老爷爷颤颤巍巍的道:“好是好了,可再好又好得过当年柴家的时候么?想当年柴……”他还没说完,他老伴已惊慌的捂住他的嘴,望着前头跑来的一对官兵,惊慌道:“你快别乱说了,免得惹祸。”老夫妻俩见到官兵来了,赶忙避开往一边走了。 温柔望着他们仓夷彷徨的背影,不觉黯然叹息,他们还在想念着柴家,难道柴家的天下真的有那么好吗?她曾听说,当年太祖立国,是不想眼见一片大好河山玩忽在一个少年皇帝手里,故此一个陈桥兵变,便改变了一段历史。但当大宋立国不出数十年,何以天下纷战不断,兵灾连连,闹得流民四起? 温柔也不知自己如何想起这些来,不觉又是概然而叹。忽听一声大喝:“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带走!”温柔抬头望去,却是那队官兵已将全面店包围了起来,正指挥士兵们带走所有相关人员,这当然也包括武琼花和温柔二人。 那面店老两口又吓坏了,不住地向领队的赔罪,热哈曼又忍气吞声的上前述说事发经过。当说到武琼花时,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领队沉着脸听完,哪管你是非曲直,仍是坚持所有带走。 武琼花有些气恼,便要与之理论。其实他要走,谅这些官兵也拦他不住,只是他在去求见“毒手神医”之前并不愿多生事端,因此只做隐忍。可这官兵根本不分青红皂白,何况他还哪管你有事没事,先抓回去再慢慢敲审,要发财升官,不抓几个人不办几件事,又怎么可以显现出能耐。 正这当儿,却见旁边围观的人群中走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四十多岁年纪,一袭长袍,面色威武,颇有风范。他一上来,便抱拳叫道:“卢领队,又在执行公务!”那队头马上换了副笑脸,热络道:“风大侠,你怎么也来了!”那风大侠指了武琼花和温柔道:“实不相瞒,其实他们是我朋友……”说着话拉着卢领队走到一边,塞了一张银票,饶有意思的打了个哈哈。 那卢领队也跟着假笑,实则心里乐开花,这一大早便白得百两纹银,换哪个都心情好。于是装模作样的说了一番场面官话,这才心满意得的带着一队兵丁扬长而去。 待官兵去了,那风大侠朝武琼花点了点头,却什么也不说掉头就走。武琼花和温柔都弄得莫名其妙,连忙叫道:“大侠请留步?”那风大侠回头笑道:“出门在外哪没个难处,只是看着二位要受无妄之灾,因此做了个举手之劳而已。”言毕大步而去。 武琼花哪会信他这话,那风大侠付卢领队银票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又怎会是举手之劳?虽然觉得情不可思,但也无法猜透。温柔若有所思道:“大哥,这怕是又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了。”武琼花点了点头,心中甚感纳闷。 原来这些年来求医看病,他每逢遇有难处之时,便总能有一些不认识的人出来鼎力相助,事后都不留踪迹。这令得武琼花甚为纳闷,弄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帮他,帮完了不求回报,掉头就走。这事未免太过奇异。武琼花百思不解,可又实在想不明白,最后和温柔探讨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至于是谁在暗中帮助却是不得而知了。 面食店因为一大早闹出了杀人事件,搞得满大街沸沸扬扬,不得不提前关门,估计此次下去,他们这生意肯定要受影响,说不得还要重新搬地方。 武琼花深感过意不去,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想要给些银两作为补偿,奈何身上银两被姒小敏偷走,他想给也给不了。温柔见他神色窘迫,一问才知是银子被偷了,难怪起先面钱还是那白衣少女给的呢!但当听说是姒小敏时,不觉微微“哼”了一声,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名字倒和、人一样乖巧、动听,原来连人家、芳名都问得、清楚了。”她说话本来显得很吃力,这会说到“芳名”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结果一阵气滞,便连咳了几下。 武琼花心痛得不得了,一边以内力帮她顺气,一边解释道:“柔儿你千万别乱想,我没问她,这都是她躲到桌子下的时候说的。”温柔神色颓废,只淡淡哦了一声,并未多说。其实她自然知道武琼花的为人,之所以吃点小醋,无非是想要武琼花时刻关注到她的存在而已。 她从头上取下一枚金钗递给武琼花,道:“大哥,拿去当些、银子给他们吧!”武琼花满心愧疚,他知道这金钗是温柔的祖传之物,若是此时拿出来当了教他于心何安?但他身上别无长物,除此之外似乎也还真没有办法。他这时心里把姒小敏恨得牙痒痒,心说下次要教我遇到,我非得把你丢到屋顶上去让你无法下来。但他却忘了,姒小敏的轻功极好,这区区屋檐瓦楞又岂能难得了她? 温柔见武琼花迟疑着,知他心有负累,正要好言劝慰,忽然只听旁边不远处有人吃吃笑道:“大哥哥,这会你一定在心里骂我了,是不是?” 武琼花循盛声望去,就看到一个人正坐在一栋房的屋檐上,把两只脚掉在空中荡啊荡的,显得极是悠闲。这个人显然正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姒小敏。她此时已换了一身淡绿色的少女裙装,头发也不再束起发髻,只是随意披肩。 早晨的阳光灿烂,照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的春光明媚。武琼花一看到她就来气,但也暗觉好笑,刚才还恨恨的说,要是再见到她,就将她扔到屋顶上去。这下倒好,不但第一眼见到了,而且人家还正在屋顶上晃悠。 武琼花真拿她没办法,像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他自然是恨不起来的,只得道:“臭丫头,你到底是人还是小妖精?”姒小敏望了一眼温柔,笑道:“我当然是个小妖精,而且你不觉得还是个迷人的小妖精?”说着还朝武琼花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温柔心里有点不高兴了,但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微笑不语。 武琼花道:“我不管你什么小妖精,你快把我的银票拿来。”这银票他还得为温柔看病付资呢!姒小敏一脸不知的道:“银票?什么银票?啊!我知道了,大哥哥救过我,是想要我报答你是不是?唉,不过呢,我没有银票,要报答你也只好以……” 第九 五少爷的刀 武琼花一听便觉不妙,这丫头口不择言,他还真有点怕了,连忙打断她的话道:“你昨晚偷了我的银票,你快还我。”姒小敏歪着头笑道:“大哥哥,你真会说笑,我昨晚什么时候偷了你的银票?”武琼花道:“你别不承认,昨晚在……”他忽地止住话头,这“床上”两个字他还真不能说,一说便上了对方的当。 姒小敏正眯着眼笑得小狐狸似的,见武琼花不说了,叹道:“大哥哥说不出来了吧?唉,看来为了洗清冤白,那我只好自己老实交代啦!”武琼花头都大了,忍住怒气,沉声道:“算了算了,算我倒霉!”姒小敏见武琼花脸色不对,倒也不敢再胡搅蛮缠,道:“好吧好吧。看你沉着个脸,一个大男人这么小气,开个玩笑也不能。”说着纵身一跃便掠下房来,身姿十分曼妙。 她走到武琼花面前,摸出两锭五两白银和两张银票,笑道:“你的钱我可没用,放心了吧,可别赖着我了。不过我告诉你,越是漂亮的女人,是越会骗人的。啊!”说着望向温柔,又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温柔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淡然笑道:“莫非小妹妹、总是喜欢、骗人?”姒小敏一怔,随即咯咯笑了起来,道:“姐姐说话脸都白了,我倒忘了姐姐身体有恙呢!真是对不起啦!” 武琼花取了两锭银子递给老大爷,除了付出三碗面钱,余下算是作为补偿。老大爷收了一锭银子,结果翻了半天盛零的匣子却无法找兑。 热哈曼上来将银子递还给武琼花,说道:“今天算我请你们吃面,可好?”武琼花道:“那怎么成?本来给你们惹来这么多麻烦已够不好意思了!”热哈曼热切的望着他,忽然跪了下来,磕头道:“我看得出,你的武功肯定很好,要不我拜你为师,你愿意收下我吗?” 武琼花连忙上扶他,热哈曼见武琼花没有应允,坚决不肯起来。武琼花暗自想道,这少年熟能生巧,已经自然而然的练成了一种快刀法,如果他能以内功施展,这套“削面刀法”必然更加精妙更有威力。 热哈曼见他只是不答,眼生失望之色。武琼花却微微一笑,道:“你先起来,我传你一套本门内功心法吧,日后练成,再辅以刀法,必有一番所成!” 热哈曼大喜,便又要磕头拜师。武琼花不允,道:“我自己尚未师成,哪有资格收你为徒。只是你练成之后,切不可为非作歹!”热哈曼只得起身,断然说道:“我热哈曼谨记,定当如您这样平不平之事。” 武琼花见这少年如此坚毅,甚有好感,斟酌一会,于是就将“绝地心法”悉心传授给他,又再三叮嘱修他勤加修炼,他日必有所成。热哈曼极是欢喜,少年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他此时对武琼花格外尊敬,虽不成师傅,也视之如师傅了。 待一切交代完毕,已差不多快到午时。热哈曼一家人要留武琼花和温柔姒小敏吃饭。疆人待客最为热情,他们自然也就没有拒绝。 吃饭当时,姒小敏忽然尖叫一声,竟然从凳子上摔倒在地,众人一时莫名其妙,还不待询问,忽见她一跃而起,说了句“气死我了”,整个人就跑了没影。 热哈曼一家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回事,武琼花前时已见过她莫名其妙的跑了一回,知道透着古怪,便也懒得理会。待吃完了饭,二人才辞别热哈曼一家人带着温柔前去寻找“毒手神医”练一瓶。 左明月前时已给了他确切地址,只须依着图示路标寻找就是。 想到左明月的无私相助,温柔只觉心情格外沉重复杂。武琼花觉着她神色有异,甚是关切。温柔却道:“大哥,一个人一生、朋友不要多,但真心的、只有一个、就可以了……”武琼花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指什么,心中顿感温馨,感慨道:“是啊!我们能有明月这样的兄弟,此生足以。这些年,他对我们的帮助,实在太多了。前年若非因为我,他的‘明月山庄’也就不会被你表哥楚江南给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每想到此,甚感愧疚,觉得太对不住他!”温柔叹道:“这只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我表哥也就、不会来纠缠不清的、放火烧了他的庄子。” 武琼花牵着他的手,道:“柔儿,你不要多想,这不关你的事。好好的,怎么又想起这些呢?记住,你是个美丽善良温柔的女人,你就应该只有快乐和幸福,而不能有烦恼和忧伤!”温柔迎着他温情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自从有了他,无论生活怎样艰辛,她都会觉得是一种快乐和幸福。正如武琼花说的,她不会有悲伤和忧虑。可是在她内心深处,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又怎么说可以被抛开就抛开了呢? 武琼花显然不知道她神色变化间的忧愁和矛盾,他们很快他们来到一处城中偏僻的平民区。这里都是低矮的平房,比起城内繁华地段,的确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襄阳王能够做到民居乐众,那也算是极为不易了。 顺着曲折的巷道走到底,便可以见到一处老旧的深宅大院,院门是掩着的。武琼花难抑心中激动,寻寻觅觅,终于可盼着一缕拔云见日,慨然道:“总算到了,应该就是这里!”由于院墙有一人多高,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形,倒是院内一棵梧桐大树伸展出来,枝条上还冒着毛茸茸的绿芽。 院门有些破旧,温柔感触着道:“鼎鼎大名的、毒手神医,居然就住在这里,的确令人意想不到。如果他要存心,不让世人所知,三年来没有人……看到他,的确也没什么、觉得奇怪了。”她说着话,气息显得有些吃力。本来昨晚后半夜又没睡好,这上午又闹腾了半天,她的精神有些委顿,脸色在阳光下宛如一场雪地莹白。 武琼花心疼着道:“柔儿,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只要找到‘毒手神医’,相信一定能解了你身上的毒。”他语气里抑不住一阵苦尽甘来的希望。 温柔迎着他,柔爱而感激的笑了笑。武琼花牵着她的手,上前去敲了敲门,跟着又喊道:“有人在家吗?”他喊了几声,里头都没有人答应,反而还显得非常僻静。武琼花觉得有些奇怪,门是掩着的,怎么会没有人呢?难道是练一瓶出去了? 武琼花迟疑着也不敢贸然登门,便在门口等候,可半天也不见有人进出。他终于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一踏入院子他就呆了。温柔跟了进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住,半晌不以回神。 院子里似乎已荒废很久了,地面上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由于经过了一个或许是几个隆冬,一些蒿草等杂物早已枯败,只留下无数根杆子直刺刺的伸展着,底下乱七八糟的夹杂着去年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的积厚烂草,又有些新芽叶探头探脑的冒了出来。 荒草丛中有一条明显可以看出被经常踩踏过的小径,足以说明是有人从这里不断进出过。顺着小径往前,大约两丈处是二进的门楼。可见这是个两进的套院,只是这二进的院门是锁着的,一个鱼形铜锁显得有些斑驳,像是很久都没有开过了。靠门搂左侧搭着一个简陋破败的草棚,旁边摆着一些废旧的物事。 武琼花才升起的希望,这会被浇凉了半截。再性情特异的怪人,也不会在自己的住家里弄出如此萧瑟的景致吧?他这种想法有些自我安慰的牵强附会,事实上谁都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只是这个进出的小径,会是谁踏踩出来的呢?武琼花叹了口气,他走到草棚里看了一下,一股霉味冲击,里头铺着稻草,凌乱而发黑的破棉被堆成一团,这不难看出是某个流浪汉借以蜗居的地方。 温柔缓缓的走上来,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无论什么结果,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了。本来她早就觉得应该放弃了的,只是武琼花一直在坚持着,她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既然又是一个没有的结局,她又能怎么样?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告诉武琼花,不管是什么结果,她都不会在乎,而她这一生,有你武琼花,哪怕是死,也觉得足够了。 她什么也没有说,挽着武琼花的手,忽然像是充满了力量。每当这个时候,她深深地觉得,两个人走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便是要相互扶将。 武琼花沉重的走出草棚,抬头望着那株孤寂的大树,一根根交错的树枝仿佛扰乱了他的心思。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他才苦笑着道:“看来我们是来迟了。”温柔微笑道:“但我们总会赶上的。大哥,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地方呢?”武琼花愣了一愣,虽然知道温柔这话是安慰他,但他想了想还是道:“错应该是错不了的,但我还得找人问问。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是吧?!” 他牵着温柔的手,刚走出几步,忽听院外传来“叮叮当当”几声金属交击的脆响,跟着又是一声惨叫,一个人影从院墙上掠过跌了进来。武琼花听着那一声惨叫,便已知不妙,就在那人跌入院里的一瞬间,急忙抱起温柔纵身一掠,便躲入了草棚内。 那人跌入院内,一个蹑跷便已扑倒在地,他刚一爬起来,又见院外有九人越墙而入。冲在最前头的是个浓眉小眼的青衣少年,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还沾着流动的血迹。青衣少年道:“死化子,你逃啊!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武琼花示意温柔屏住呼吸,然后透着草棚缝隙往外望去,果然看见起先跌入的那人是个中年乞丐,那乞丐此时浑身血迹,显然已身受重伤。 中年乞丐望着青衣少年,愤怒着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青衣少年笑道:“什么人对你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今天非死不可!”中年乞丐手中握着一根铁棍,道:“有本事你来杀了老子,我们丐帮成千上万的弟兄绝不会放过你们。” 青衣少年哈哈大笑,道:“我们连你那狗屁徐长老都杀了,还怕你丐帮这一帮乌合之众?”中年乞丐满脸恐惧,悲愤道:“你们这些妖魔!”青衣少年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妖魔,废话少说吧,还是乖乖让我杀了你吧!”听了这话,青衣少年身后的八名大汉都笑了起来。 武琼花暗暗吃惊,心道:“这些人杀了徐长老,这徐长老难道指的是丐帮掌钵长老,江湖人称‘百变鬼手’的徐克胜?据说徐长老的武功是除了帮主申公图之外在丐帮算是最为厉害的,怎地就被这些人给杀了?这些人竟然不惜与丐帮为敌,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这一忽间,外头又是“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武琼花凑着缝隙望去,只见那青衣少年用一柄长刀直逼得中年乞丐手忙脚乱。这青衣少年的刀法倒是好得出奇,武琼花只看了几眼便不觉暗暗赞叹,这青衣少年的刀快、准、狠,无不出其右,招招制敌。这乞丐固然棒法精湛,但在青衣少年刀下,反而愈发变得缚手缚脚。 果然,不出数招,中年乞丐身上便被砍了几刀,刀刀见血,中年乞丐支撑不住,用不上对方动手便已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青衣少年哈哈笑道:“怎么样,敢跟本少爷斗,本少爷这刀法如何?”说着手起,只是一道电弧,便见中年乞丐一声惨叫,血花飞溅中他的一条大腿便与躯干分离。 武琼花看得直直吸冷气,没想到这少年看起来笑哈哈的,动手却是如此心狠手辣。温柔惊得身子微微颤抖,武琼花连忙将她搂入怀中。 青衣少年兴奋异常,笑声中都洋溢着一股激越的血腥味,说道:“如何?本少爷这刀法你服不服?”中年乞丐很是硬气,道:“老子服什么服?技不如人唯一死而已。只是你们听清了,老子告诉你们,你们用那什么邪恶的鬼花吸干了我们丐帮徐克胜徐长老身上的血,这等阴邪之事,你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吗?就算杀了我灭口,但天日昭昭,也还会有人知道的。”青衣少年笑眯眯道:“知道的人本少爷都杀光了,就连尸体都没剩一毛,还有谁能知道?”眉头一拧,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他挥了挥手,身后八名大汉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阵乱砍,瞬间就将中年乞丐砍成肉酱。最后又用刀挖了个大坑,将肉酱埋了,手脚麻利得真的连毛都不剩一根。 武琼花直看得心惊肉跳,这些人也太狠了吧?他也不敢丝毫大意,以这青衣少年的武功修为,只须一丁点声音必然会有所察觉。他更知道,中年乞丐临死之前说的那句话,其实就是说给他听的,就是要告诉他,徐克胜徐长老死了,而且还是被一朵什么邪恶的鬼花给吸干了鲜血而死。 一想到什么鬼花,武琼花的心突地就跳了起来,他忽然想起那小妖精姒小敏在吃面的时候就问过他见没见过长着一张人脸,会吸人鲜血的花?难道徐克胜的血也被这样一朵花给吸干了?那这到底是一朵什么样的花? 武琼花越想越惊心,他已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已卷入到一个巨大的麻烦中来了。他抱着温柔,更加小心谨慎。 青衣少年老气横秋的拄刀而立,就像他身旁那棵梧桐树一样伟岸。他静静地站着,耳朵里实际在搜索着周围的动静,一旦哪个方向有丝毫的动静,他的刀便飞快she出。片刻之后,武琼花就见识到了这青衣少年刀法的可怕,那是因为在某一个地方有一只老鼠走动,就那丝微的声响,青衣少年的长刀就飞了过去,将那只倒霉的老鼠给死死地钉在地上。 老鼠挣扎着发出竭斯底里的惨叫,武琼花都可以听得见。早有八名大汉中的两人上前去将长刀取回,老鼠还在不停的蹬腿。大汉将刀擦干尽,恭恭敬敬递给青衣少年。青衣少年笑着收了长刀,道:“走!”九个人越墙而去。 武琼花估摸着他们去得远了方才扶着温柔走出草棚,他见温柔神色有些不好,便安慰她道:“柔儿,别担心,他们都走了,没什么事的。”温柔微微点头。武琼花又道:“柔儿,我抱着你走吧!为防有变,我们不能从院门出去。” 温柔也不做声,任由武琼花抱起,从右边院墙后侧掠出,一个纵跃,便跳进了隔壁邻居家的后院。 他们前脚刚走,那适才离去的青衣少年忽然又从院门闯了进来,他身后那八名大汉提刀奔到破草棚前,二话不说,轮起大刀就是一顿猛砍,待将草棚砍翻,又察看一番,才对青衣少年道:“五少爷,好像没人!”五少爷目露狐光,心道那老乞丐临死前说什么“老子告诉你们”,难道这个“你们”非指别人?还是我想错了? 第十 国华之女 武琼花这时虽然抱着温柔进去邻居后院,但仍然可以听得见五少爷等人去而复还的动响,可见这五少爷阴险得狡诈,已令人防不胜防。 他不觉暗暗庆幸,适才若不是自己走得及时,一旦被五少爷等人发现,那可是免不得又有一番你死我活的纠缠不清。毕竟他们偷听到了一个不应为人所知的秘密,而或许那乞丐临死前说出来就是要让他们听到,但五少爷之所以灭口,无非就是要掩藏事实真相。 这种情形与当年温柔的爷爷温九所面对的是何其的相似,当年温九最终被七大派派人灭口,但温九临死前给温柔留下了一份七大派暗杀赵王爷一家的凶手名单,武琼花就是凭着这份名单为温柔报了大仇。如今他们又重临此景,或许他们所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更可怕的势力。 温柔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三年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又重现眼前,她对那段躲避追杀的日子已不堪回首,每每历目仍是心有余悸。 武琼花已感觉到她不安的反应,连忙安慰道:“柔儿,不要担心,他们已经走了,而且也没有发现我们。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温柔满眼都是惊惧,道:“我好怕,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武琼花点了点头,但他并不打算马上离开。既然来了这一趟,如今没能找到练一瓶,他还准备向住在练一瓶家隔壁的邻居问一问,或许还能问出些关于练一瓶的什么线索。对他来说,治好温柔身上的怪毒,才是他所不惜要做到的,就如同三年前他去为温柔报仇一样义无反顾。 温柔见他犹豫,叹道:“大哥,能够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就、算了。其实我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解了毒,我只想天天、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开……开心心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武琼花只觉她语气里带着一股苍凉之感,心中酸楚,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说道:“柔儿,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要天天看到你在桃花林里跳舞,如果我一个人快乐,那就不是我的快乐了……” 他还没有说完,忽听一声喝问:“谁在我家院子里?”跟着一个老汉有些怯怯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二人微微一惊,知道是惊动了这家主人。武琼花连忙道:“老丈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那老汉狐疑的审视着他们,有些不相信,道:“那……那你们青天白日鬼鬼祟祟的躲入我家后院干什么?” 武琼花道:“老丈,我们到这里来是求医看病的。”老汉望了望温柔,见她神色哀萎,一副盈弱无力的模样,便有些信了,道:“我这里可没大夫的。” 武琼花只要他信就好,尽量保持着语气平易近人,道:“不瞒老丈,我们是来找住在你隔壁的那位练神医的。”老汉扭头往院外望去,疑云又起,道:“我隔壁住着一位练神医?呵呵,你们可真会说笑,我隔壁住着的明明是一位化子,又哪有什么神医?” 武琼花和温柔都是一愣,听这老汉的话,似乎练一瓶是没有住在这里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是左明月的消息来源有误?左明月少年英豪,向来急义江湖,故以江湖人赞他以“明月照三江”的称号,由此可见左明月人脉之宽广好比喻盖三江。他既然探得“毒手神医”练一瓶住在这里,应当是错不了的。 于是武琼花将左明月给的地址拿出递与老汉,老汉接过拉开距离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微微点头道:“没错啊!就是这里了。” 武琼花就觉得奇了怪了,既然地址没错,怎么又没有练一瓶这个人呢?难道练一瓶用的是化名,或许旁人并不知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这么一想,陡然记起后进院紧锁着的那把鱼形铜锁,可是那把铜锁显得锈迹斑斑,像是日久没有人打开过,明显二进院也不曾住人的。既是如此,那么练一瓶又去了哪里?那个被五少爷杀死的中年乞丐又如何住在这里? 老汉若有所思,忽然说道:“你们要说神医我不知道,但以前那户人家的主人似乎能瞧得点病,只是自两年前便失踪了。那叫花子是后来才住进来的。我们大家伙邻里隔壁的见他一个流浪的叫花子,便也就没有理会他。” 武琼花听到“失踪”两个字,不觉心中一动。便问老汉是如何回事。那老汉忆起往事,脸色渐现出一种惊怖之色,道:“你们要想知道啊?这事儿可玄乎可怕着呢!” 一个老妇人在屋里喊道:“阿呆,在跟谁说话呢?”老汉道:“是两个看病的小夫妻!” 武琼花和温柔都是脸面一热,不觉有些忸怩。他们自隐居桃花谷以来,本以温柔的意思,哪怕没有媒妁之言,没有八抬大轿,就为这一份爱情她也是决定了要委身于武琼花的。可对于武琼花来说,他心爱温柔,他觉得一个女人一生就这么一次,哪个女人不想风风光光堂堂正正的出嫁,他武琼花给不了温柔风风光光,但总给得了堂堂正正。他自不能委屈了温柔,在左明月的建议下,只待左明月重建好山庄,再以“明月山庄”的名义将温柔出嫁。 温柔除了满心感动,便只有愧疚,本待日后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好好的去爱武琼花。可惜她忽然无故患病,以致于夫妻之间落得虚虚实实。当然,她也知道这其实是武琼花顾念她的“病体”而克制着自身的欲ang,但对于她作为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正如老汉现在说的,人人看着他们就是恩爱的小夫妻,可温柔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作为一个妻子,否则何以给武琼花一个夫妻之实都给不了? 老汉见他们神色腼腆,微微一笑。武琼花道:“老丈,您刚才说什么这事儿玄乎可怕,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汉道:“要说这事太可怕了。这事啊也得从两年前的一个夜晚说起,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怪异之事。自那以后,那家原先的主人也就突然失踪了,我们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武琼花和温柔对望一眼,但见老汉神色惊悚,也不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可怕之事。 老汉颇为健谈,或许他成天面对着苛刻的老伴,未免有些孤郁,这会难得有了两个听众,这话唠叨起来也嗑得顺溜。他继续说道:“要说我隔壁那户人家吧,记得是几年前从外地搬来的,反正就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老汉子。这人性格颇有些怪癖,虽然他偶尔能为别人看看病,但又不喜与人交谈,因此这隔壁邻里的很少来往。至于那天晚上,是在三年前,哪一天我是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晚大约是半夜吧,我们都睡得模模糊糊的,忽然就听到隔壁响起了一阵特别好听的鸟叫声……” 他说到这里时,全然一副陶醉之色,流连道:“这是我从来都没有听过的鸟叫声,竟然这么好听,我和老伴当时听得好像什么都忘了,没有痛苦,没有忧愁,仿佛一切只有欢乐。就在我们如痴如醉的时候,鸟叫声突然间没有了,却又传来很大的动静,乒乒乓乓的就好像有人在打架。要说隔壁那家里,几年来都静得怕人,连鸡飞狗跳都没有过,要说这打打闹闹的事儿那更是从未有过的稀罕。我和老伴都吓着了,非常害怕。你们知道不,这年头强盗入室杀人放火的事多的很,我们也不敢出去看看。本来就这样也没啥,可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去看个究竟,于是一咬牙爬起来扒着窗户一看,我的老天,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武琼花心想,这打打杀杀的无非就是刀光剑影,又还能有什么,难不成还看到什么鬼怪?便随口问道:“看到了什么?” 老汉这时已完全忆起三年前那天晚上所见的情形,又身临其境,满脸神色惊恐,道:“我就扒着那窗户一看,我的天,借着月色,就见那半空里一具大棺材在那儿飞来飞去,好恐怖啦!”武琼花和温柔都是一惊,诧道:“棺材?”他们想象丰富一点也只能够想到妖魔鬼怪,但怎么也想不出会是一口棺材在飞来飞去,这情形搁谁见了都觉得难掩恐惧,也难怪老汉惊怀难忘。 老汉见他们神色揶揄,眼睛也瞪得大了,毋庸置疑道:“怎么,你们还不信?”武琼花道:“也非不信,只是想不出一口棺材怎么会在半空中飞来飞去。”老汉道:“说来我也想不通,这年头本来就人精祸乱,鬼怪横行,又有什么不出来兴风作浪呢?这棺材飞得一阵,后来那动静也没有了,就好像尘归尘土归土,我躲在屋里也没敢再去看。直到第二天一早,众邻里大约也是听到昨晚的动静,于是都在他家门口探望。但是谁也不敢进去,大家都议论纷纷,说什么厉鬼出世,天降悬棺,那真是要多玄乎有多玄乎。我当时也凑了过去,只见他家前院大门打开着,里面也没啥个动静,但里头的院门却是锁着了。” 武琼花道:“会不会是他早上出门去了?”老汉道:“我们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到得晚上,也没见他回来。随后几天,都是这样的。从那一天起,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他就像忽然从我们的眼前消失了一样。” 武琼花道:“这可就奇怪了,那他去了哪里呢?前晚闹得一阵,第二天就不见了,而且门还锁得好好的,难道他是出远门去了,可就算出远门,这前院又为何是闯开着的。”老汉道:“大伙儿都说他是被厉鬼抓去了。”武琼花和温柔都是心头起疑: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厉鬼吗?如果没有,那会飞的棺材又如何解释? 忽然,屋里的老妇人又气咻咻的喊道:“阿呆,逮着机会在偷懒吗?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还不快来帮老娘做事,小心老娘来揪你耳朵。”老汉神色仓皇,又有些尴尬,忙道:“好了好了,来啦!”又对二人道:“二位也不必枉找这什么神医了,我倒知道襄阳王府里有一位以前皇宫里的老御医,是很会看病的,城里大伙儿都知道,只是老御医人有些不近人情,倒是那襄阳王却很好,每求必应,你不如去看看,或许能治好你娘子的病……”说着去把后院门打开,意思是说你们快走吧! 武琼花本想再问他那御医之事,但见他都开门逐客了,也不便再打扰,只得谢过老汉,便挽着温柔的手走了出去。老汉匆匆忙忙关了门,一径小跑了去,显是那类畏妻如虎的主儿。 武琼花暗自寻思,这宫廷里的御医,也不乏金针国手,他们的本事既然能被民众所知,必然不虚。只是历来那些个在深宫里按部就班的供职御医,惯受宫规伐骨,只怕就算如今退休了也终究还是个“官”,难免也会自诩身份,以尊卑医人。依老汉所言,这御医显然也是这类人。 武琼花向来不喜拘束,如今要他去求一个退役的宦官,更何况又与襄阳王素不相识,就这样冒昧前去拜访,只怕有所不用。不过为了温柔,要是万一那御医真能解得了她身上的毒,若因此失之交臂那他岂不悔死?只要有一点希望,他是绝不会放过的。可是他又担心温柔不大乐意,便试探着温言与她相商。 哪知只是一说,温柔倒是出往日之奇的一口应允下来,反而令得武琼花不由得愣了一愣,呆望着她有些不明白她这次又为何如此爽快的肯了。温柔却以一句话总结:“能不能解得了,总得去、试试才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又如何能、辜负了你?”说完自己都一阵心虚,连看都不敢看武琼花。 随后二人由小巷偏道盘桓,以免遇上三少爷或是五少爷的人,打听了襄阳王府所在,便匆匆赶往襄阳王府,递上临时规制的拜贴。这拜贴是温柔所书写,字迹颇为隽秀。 武琼花当时笑道:“没想到柔儿写的字也是如此清伶,就如同柔儿你一般好看。”温柔啐口掩笑,却是甚为欢喜。 二人在门口候了一会,武琼花抬眼打量着襄阳王府,但觉着王府建造虽然宽广,但风貌甚为质朴简约,并无王贵奢华之感。这让他略感诧异,印象中的豪门玉户,无不璀璨辉煌,何况还是皇亲王爷呢? 不大片刻,那下人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说道王爷有请,然后在前头引路。 二人跟着进入王府,上礼拜见了襄阳王。只是令他们颇为惊愕的是这襄阳王竟然不到三十来岁。生于帝王家,这年龄决定不了他们的身份,但以眼前这般年青的襄阳王,却能将襄阳一地治理得欣欣向荣,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一番交谈,武琼花也没有隐瞒,直接就说明来意。正如民间坊传,襄阳王为人和善,言谈举止更是易人,听说是慕名前来求医,立时着人请来御医。 御医老而龙钟,但却神精烁烁。下人起先去请他时,他听说是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看病,已然端着茶杯一脸的不屑,就好像说老夫怎么也是御医,岂会屈尊降贵去为旁人看病? 下人早就知道他定然是这一副自诩的嘴脸,便微笑着不慌不忙呈上温柔的拜贴,指着其中四句,说道:“王爷说请大人看这四句!”御医侧目一看,只见上头写道:“……国将仁爱,华邦定策。之于曹略,女仕宁德……”这四句分别并列书写,御医初时不知其意,这茶也半含在嘴里。 下人在王爷府中也算亲信,逐上前指点各四句前一字,轻轻念道:“这四字连起来读,便是‘国华之女’,大人觉得可看出些什么?”御医若有所思,再看这十六字,细细思量,不觉怵然一惊。于是一改矜持,起身急切道:“这病是要看的!”便匆忙赶来前厅看望温柔。 众人看到御医前来,面色各不相同。襄阳王持盏微笑,已了然于胸。武琼花颇为诧异,心道:“这老御医也没甚架子啊?看来跟着这样的王爷,果然是一派清明!”温柔却是云淡风轻。 御医上来甚为平易近人,逐问了温柔一些“病体”情况,温柔缓缓回答,除了女欲时的莫名痛楚外过于尴尬便不与说,其余概况毫无隐瞒。请诊把脉时,由于非礼勿视,御医便请温柔去往后堂。温柔盈盈而起,轻若飘云,淡若桃花。 武琼花瞧着御医神色,反而生出一丝异觉。暗暗揣度,但觉得既然御医肯为温柔解毒,那怎么着也得王爷的面子,御医岂可居有异心? 大约过了半盏茶工夫,温柔才淡然不惊的挑帘而出,看不出有何轻重。随后又见御医走来,却如同突然间再老了二十年一般,由两名小厮搀扶着。襄阳王霍然搁了金盏,连斜倚的身子也直了些,注目以待。 御医颤颤巍巍的终不能自持,喘了口气,对襄阳王道:“王爷,恕老朽无能!”一句话竟是道尽悲伤逆流成河。 第十一 七少爷笛声 襄阳王大为惊愕,对老御医的医术他还是知道的,当年可是神医的说,却没料他到老来竟遇到一个解不了的毒,难怪如此失魂落魄。 这对有着数十年享誉的老御医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襄阳王深感懊悔,要不是他今日好心多事,老御医又岂会沦落至此?他是了解这老御医的古板,怕他事后受刺激,只得好生说道。 毕竟是王爷的身份,老御医唯唯诺诺,半点脾气也无,在下人扶持下送入后院去了。 襄阳王暗暗叹息,转而与武琼花和温柔又温询了一会,在得知温柔深受毒苦之累,便对她更多了份怜惜,极力要为温柔再推荐一位朝中更有声名鹤鼎的御医。 温柔听了并不见喜,只是婉言谢绝。襄阳王黯觉惋惜,便不再多说。武琼花和温柔于是告辞离开了襄阳王府。 这时已是午后,天上的太阳特别火热,照得大街上暖洋洋的,因此行人特别多。 武琼花眼见求医的希望再一次落空,不免心生抑郁,想着温柔又要多受毒病的苦楚,心头愈发难过。 温柔见他不言不语,便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难过,于是挽着武琼花的手,柔声道:“大哥,我知道……”武琼花打断她的话,微笑道:“柔儿,我在想,等这次回去,我们一定要问问明月兄弟,看有没有关于燕大侠的消息。本来当年承他借刀大恩,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去当面感谢。如今总是要去的,他老人家侠义江湖,德高望重,又武功盖世,我们就去求求他,想来他一定会为你解了身上的怪毒。”温柔垂着头,什么也没有说,只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来到襄州大道,武琼花去雇了一辆马车,然后乘坐着往西门出城,准备返道回岳阳幕阜山。 他们很快来到西城门,只见城口守卫森严,不少官兵都在对出城的行人进行一一盘查。车夫是个年轻壮小伙子,说道:“昨日晚城里好像杀了人,官府正要搜查凶手呢!”温柔不免有些忐忑,武琼花淡然以对,只吩咐车夫出城就是。 车夫自然不知道他们也算是杀人凶手之一,也就赶着马车坦然前行。官兵将马车里外看了一眼,自不觉有什么疑点,立时喝令放行。赶着马车,车夫就鄙视道:“要叫我杀了人,我就这样坐着马车出去,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认得出来?” 武琼花和温柔听了,只是相视默然而笑。马车行出城里许外时,远远的忽然传来一道十分刺耳的磨砂破陋之声。车夫闻之,蹙了蹙眉头并未理睬,只是赶着马车前行。 可是不待一会,那道磨砂之声忽然辗转昂扬,变得极为凄厉尖锐,令人听了大有一种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嫌恶之感。车夫这会再也忍不住了,埋怨道:“这是什么鬼声音,这么刺耳难听。” 武琼花和温柔在车厢内听了也大为惊异。他们听出这是有人在吹笛子,只是这种笛声未免也实在过于漏破难听了些。试想这世间抚音弄曲者,无不以精妙动传天下,就算偏奇至多也是哀伤怨乐,倒是如同这般刺恶惊怖的是为少见。 笛声还在不停的变化,起始愈发风沙尘漏,劣破张扬,犹如鬼哭狼嚎。随着笛声逆转,又渐生出一种百废如兴之感。这下他们不再是惊恶,而是惊讶了。 显然这吹笛者,领悟的是极端成道,以破求全。只有尽皆破而不破,方见完全。车夫还在外头骂骂咧咧,他总算是听出来了,这是有人在吹笛子。 果然,途径一处山道横岗时,只见前方大道中间有一个倒骑青驴的紫衣少年。那少年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正忘乎所以的坐在驴背上吹一管长笛,那笛声又出奇地粗哑,好比曲漏和沙。 在大道两边,则东倒西歪的坐着八个黑衣大汉,人人神色如痴,似乎都被紫衣少年的笛声陶醉。 车夫见他们挡了道路,而且还吹着如此难听的曲子,竟然还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甚是愤愤不平,连忙驾住马车,喊说道:“这位兄弟,你这曲子吹得也太难听了吧?麻烦你让让道儿还等我们过去你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紫衣少年像是没听见一样,吹得入神,根本理都不理。 武琼花听了,十分诧异。本来这吹唱弹曲,力求的也是一个美感。如今这人倒好,不但吹的曲子刺耳难听,而且还吹得如此乐此不疲,忘乎所以,这倒是有点新鲜了。 他掀开车帘一看,果然看见一个倒骑青驴的紫衣少年在吹笛子。那笛子珲如碧玉,实也别致,只是一道漏沙般的笛声却令人惶悸。温柔也看到了,有些担心道:“大哥,怕是不善!” 他们今天所遇到的都是一些奇异少年,如今眼前这个又是,她不得不担心。武琼花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用担心。”车夫又提高了声音喊道:“喂,前面哪位吹笛子的兄弟,”他走出车厢,对那少年道:麻烦你让让路好不,要是撞着你可就不好了。“ 那紫衣少年终于是听见了,不慌不忙的停下笛子别过头来,只扫了一眼,面带笑容的道:“兄弟,对不起,我们打劫!”车夫吓了一跳,脸色也变了,但又看紫衣少年那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彬彬有礼打劫的人他还真没见过。紫衣少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像一个打劫的人?” 车夫摇了摇头,又望了望那旁边八个黑衣汉子,八个人动都没动,只是咧嘴笑。紫衣少年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叫陈七,陈七的陈……”车夫也不等他说完,忍不住道:“陈七的七是不是?” 紫衣少年道:“你说的真对,不但是陈七的七,而且还是七少爷的七!”武琼花和温柔同时一惊,果然又是一个少爷! 七少爷又对车夫说道:“你觉得我吹笛子怎么样?我这曲子叫《鬼哭狼嚎》,世上很少有人听到的,你是个幸运的人,我吹给你听好不好?” 车夫只觉头皮发麻,耳鼓发颠。他并不懂七少爷笛声的玄妙,但对这笛声实在没兴趣。别说听,就是想一想都让人受不了。不过要是倒找几个钱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只是看着七少爷温文尔雅,顺意随和,这话也不好意思说,只得摇了摇头,委婉道:“七少爷,我只是个粗人……” 七少爷也不待他说完,就像他刚才打断自己说话一样,笑道:“欸,粗人才有雅意,你太客气了。”说完他慢慢将笛子凑到嘴边又吹了起来。他的嘴唇格外血红,在阳光映照下,透着一股邪气。 笛声起始颇为缓和,有如平静的流沙在指间滑落,但很快起了一个炸雷,声调陡然像刮起的阴风,阴风安去,又似地狱门开,千百只厉鬼破土而出,跟着又漫起狂沙,无数只狼嚎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动。哪怕此时还是青天白日,但这种笛声一起,也不免都为之风云变色。 车夫越听越觉得喉头渐感发毛,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弯下腰去一阵狂吐。 温柔伏在武琼花怀里,已是微微发颤。这笛声过于诡异,武琼花显然也感觉到了,只是他不明白,这七少爷拦着马车,既不问马车里坐的人是谁,又要吹笛子给车夫听,他这样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拉车的马忽然发出一声痛叫,跟着马车也颤动起来。车夫正垂身吐着,听马叫得惊怖,随着马车抖动,差点将他颠了下去。幸好他反应快,一把抓住把手给撑着才没跌下去。 他仍然弯着腰,一边歪着头往前面望去,看到马蹄时只吓得他惊叫了一声。他还以为是吐得头晕眼花看错了,连忙摆了摆头睁了睁眼再看,这次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立时吓得面色一片雪白,像看到鬼似的卡着喉咙恐怖的叫道“啊……啊……啊……” 武琼花早已警惕着外头,听叫声惨厉,连忙问道:“车夫,如何回事?”车夫没有回答,也不是他不回答,只是因为他所见到的情形太诡异了,以致他喉咙里除了“啊”声,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笛声依然在凄厉声中以自己独立特行的方式进行着,就像阳光渐渐西斜,使得路边的小树影子一点一点地在地面延伸,终于延伸到马肚下。 马已没有了叫声,车夫的惨叫却一声比一声凄厉、惊骇、恐惧,令人听了无不毛发悚然。如果没有经历着特别恐怖可怕的事情,一个人显然是不会发出这样的一种叫声。 武琼花和温柔已预感到了不好,他们掀开门帘往车夫望去,顿时惊得呆了。直到片刻,温柔面无人色,也“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忽然,不远处有人惊恐的叫道:“我的天,这是什么鬼东西?”与此同时,武琼花当机立断,一把震碎车厢,抱着温柔凌空掠起,然后飘落在马车后两丈之外。 他一落地,就看到大道上已多了五六个农夫一样的人,人人面色惊恐,手里拿着镰刀锄头等农用工具也在微微的颤抖。他们当中为首一人,形貌甚为枯廋,一身灰袍阔袖,外加手中握着一把宽长的尺子,眯着眼睛看模样倒像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穷教书先生。 再看这边马车,惨叫声已没有了,拉车的马和车夫赫然已变成两具骷髅,此时构架在一起,原来的样子丝毫都没有变,马骷髅仍然拉着马车,车夫骷髅坐在车辕子上,如果不是他身后的车厢被武琼花震碎,这幅静态情景,无疑是一副精致而形象的白骨骷髅标本。 好好的人和马,忽然间就变成了白骨骷髅,他们身上的血肉为什么会没有了。温柔连想都不敢想,整个人躲在武琼花怀里不住地颤抖。刚才她在车厢里拉开门帘的时候,刚好看到车夫只剩下一个完整的头颅搁置在已变成骷髅的骨架上,而他的头颅从颈部的血肉,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就好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东西正在啃食着他身上的血肉,将他的肉吃光,将他的血喝光,最后只剩下了这一副完美的骷髅。 温柔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所见到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恶心,一件比一件可怕,一件比一件恐惧。亲眼看到一人一马变成了两具白惨惨的骷髅,这就像一场噩梦,令她惊魂落魄。 武琼花将温柔抱得紧紧的,像抚慰着受惊的孩子一样,尽量给她最大的安全感,但他自己也不觉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恐惧和诡异慢慢地袭来。 那教书先生在旁边只觉喉头发干,勉强笑道:“这家伙的笛声好可怕,他一吹笛子,这马和车夫一瞬间就变成了骷髅,如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相信。你小子要是再出来得慢一点,怕也一样会变成骷髅。” 武琼花想着都不寒而栗,道:“刚才还得多谢你提醒,只是这七少爷也不知用什么邪术,竟然把人和马吹成了骷髅。”教书先生手心里都是冷汗,道:“不知道,天下间还没见到这样杀人的,太恐怖了。” 七少爷坐在驴背上悠然自得,笑道:“所以今天我就让你们见到了,你们说该怎么感谢我!”他身后的八个黑衣大汉都站了起来。教书先生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七少爷道:“我不是说了么,打劫的人!” 武琼花定了定心神,道:“你何必出手如此狠毒?他也没招扰你,你竟然这么恐怖的杀了他!”七少爷道:“他没招扰,你却招扰了!”武琼花已预感到他话中所指,道:“你什么意思?”七少爷道:“你杀了三少爷,不可能就这么走了的。这车夫载你出城,这是行为付出代价。”武琼花忍住心中怒火,道:“你其实早就知道我在马车里?” 七少爷笑了笑,道:“只有带着家眷的人才会坐马车,如果你是一个人,那肯定是不会的。至于这城外,无论你从哪个城门出去,必然会有人在等候着你的大驾。”顿了一顿,他又慢条斯理道:“所幸我不辱使命,终于光荣的等到你来了。”他说起来倒像是迎接最好的朋友一样,但语气锋机无不凝炼成刀。 武琼花叹了口气,惹上的麻烦看来终于是来了,只是为此连累了车夫枉丢一条性命,让他满心愧责。 教书先生走了过来,说道:“武琼花,你带着温姑娘走吧,这里我们来挡着。”几个农夫也拢了上来,挡在武琼花和温柔的前面。虽然他们对这个七少爷的笛声有所畏惧,但现在却丝毫都没有退缩之意。 武琼花诧愕的望着他们,虽然他不认识这些人,但他已知道这些人是要干什么的了。果然,教书先生翻了翻眼睛,道:“你别说还想问七问八的吧?我告诉你,问了也不会说。走!快走!” 七少爷好奇地望着他们,不紧不慢得令人催心。他手下的八个大汉都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单刀,刀锋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武琼花坚毅的望着教书先生,道:“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更不能一走了之。”教书先生脸色粉沉,道:“你这个人还真拧不清,你死了就死了,难道你还忍心看着温姑娘死吗?难道你觉得那骷髅好看吗?”武琼花顿时愣了一愣。他不怕死,但他怕温柔死。他可以忍受各种磨难,但却绝不可以看到温柔受磨难。 他记得他以前并不是这样一个拖沓的人,少年人该有的率性洒脱,他都有。可是自从他有了温柔以后,每每行事,都变得瞻前顾后了起来。温柔抬起头来,充满情意的望着他,心里不禁更加感动。别人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但他觉得,有情有义,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七少爷见他们推推托托的更加好笑,就好像是为了给他们排忧解难似的说道:“你们也真是的,都是一个死,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再说,你们认为在我七少爷的眼下,你们还有机会逃脱吗?” 教书先生见过好多人说过这样的话,但听了七少爷这样一说,他的脸色就有些变了。他可以感觉得出,七少爷温文尔雅中,处处透着坚不可摧的杀机。 就在这时,从右边的田间小路上又奔来几个人,这几个人就不是农夫了,全是劲装的武林人物。最前头一人武琼花是认得的,正是在襄阳城內热哈曼的面店里替自己解围的那位风大侠。 第十二 吹出来的骷髅 这些人一上来,教书先生脸色又变了,只以为是那七少爷的援手。风大侠等人一看到那骷髅马车时,不禁惊色道:“妈的,这是啥鬼玩意儿?”教书先生疑惑道:“你们是……”风大侠道:“在下襄阳风百衣!”说完不着痕迹的随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但见他左掌朝天,右掌朝地,随即双掌旋转交叠,又竖而做飞龙状,最后才化圆为周圈,盘龙入定。 教书先生神色一喜,也跟着还了一个相反的手势动作。也就是说二人所做的动作完全一样,只不过是一正一反。风百衣道:“原来是自己人。”教书先生也松口气,道:“原来是‘风雷动’风大侠,你也是……”风百衣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转过头来望着武琼花道:“你走吧,这里交给我们。” 武琼花还要推脱,教书先生瞪色道:“你这人太啰嗦了,我们少……怎么会认识……”风百衣轻轻咳了一声,道:“什么话也别说,有些东西是一时说不清楚的,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受人所托在暗中保护你就成。你误杀三少爷的时候我也看到了,看来这少年怕是他们一伙的,这些人定然大有来头。据说还有不少人往这边赶来,你要是再婆婆妈妈,那就枉费了我们一番心意。”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武琼花自知再拖拖沓沓,难免要让对方瞧之不起,只得诚恳的说道:“既然如此,我武琼花就多谢众位了!他日有机会,自当涌泉相报!”言毕抱起温柔就要走。 七少爷笑道:“你走吧,你走了我把他们一个个吹成骷髅,然后再去找你也不迟。”武琼花立时顿住,教书先生怒道:“直娘贼的你来吹看看,农民朋友们,咱们上!”说着挥了一把铁尺冲了上去。 风百衣对武琼花道:“我们虽然受人所托,但也佩服你的勇气,你要是再这样,可就太让大伙儿失望了。”武琼花一咬牙,掉头就走。 这时已是暮色苍茫,大地无声。武琼花抱着温柔奔行在原野之上,直到行出五六里路时,估摸着七少爷等人并未追赶上来,方才缓了行速。武琼花想到风百衣和教书先生等人也不知生死存亡,不免忧心。 温柔婉言相劝,绵软着说道:“都到了这里了,你急也没用。只等将来、知道托他们、暗中保护我们、的人是谁了,我们再去好、好报答他就是。”武琼花想想也只能如此,叹道:“我武琼花何德何能,竟然受他们鼎力相助。柔儿,你说会是谁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我们呢?”温柔道:“我也、不知道。”心下却想:“教书先生和风百衣两帮人虽然都是襄阳本地人,但互不认识,不过从他们打的那个手势看,却又是一伙的。像他们这些人,身份各不相同,若说能调得动他们的,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呢?” 天色渐渐暗黑下来,他们到附近村庄问了一下路况,得知往前不远有一坐小镇。待赶到小镇,镇上却没有马车可租。所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总算在一个大财主家里买到了两匹马。 二人骑马赶路,自然速度快,但却颇为耗神。这一颠一簸之中,温柔体内的怪毒又发涌起来。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绵软无力,还不时咳嗽。 武琼花见了满心难受,便执意要她和自己同坐一骑马,这样一来,便可少些劳累。 这一日,他们到达武安,天色比较阴暗,温柔无意中回头往后望去,似乎看见后头远远的有一乘马车跟着。她起先只是打晃一眼,也没看得清楚,待到行了数里路,觉着那马车始终远近不离的跟在后头时,她才觉得疑异。 直到一处不好的路段时,又逢上弯道,武琼花缓了马速,但那辆马车行走颇为轻易。又借着弯道错距,温柔才从侧面看清楚了这辆马车,立时惊得浑身一颤,忍不住低呼一声:“大哥……” 武琼花只道温柔体内不适,忙问道:“柔儿,是不舒服吗?”温柔颤声道:“大哥,那……那骷髅……马车跟来了!”武琼花道:“什么骷髅马车?”瞬即明白过来,立时一惊,回头望去,果然后头放眼可见之处有一辆马车跟缀着。而这辆马车正是被七少爷由活生生的人和马吹成了骷髅的马车。 武琼花又惊又奇,简直难以相信,这样一个骷髅的马车竟然还能如同有生命一样奔跑,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温柔担心道:“大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七少爷追来了?”武琼花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目前骷髅马车上看,车厢已被他震碎,有没有人一眼可以看得清楚。但他想起七少爷说过的一句话:“你走吧,你走了我把他们一个个吹成骷髅,然后再去找你也不迟。”从这句话不难看出,七少爷对武琼花的离开是丝毫不担心的,因为他有把握随时找到武琼花。一想到这里,武琼花终于明白过来,这辆骷髅马车实际上就是七少爷的耳目,无论到了哪里,这辆马车始终都在后面跟着,七少爷也就能通过骷髅马车找到武琼花。唯一令他不明白的是,这辆马车除了一匹骷髅马和一个骷髅车夫,他们是如何行走,又如何辨别跟踪方向的呢? 随后的行走当中,武琼花特意僻着骷髅马车走,满指望能将这诡异的骷髅马车甩掉,可奇怪的是数日下来,无论他们怎么走,这辆骷髅马车始终是如影随形的跟在他们身后,丝毫都没有办法甩脱。有时候,武琼花干脆勒马不走了,心想你既然要跟,我就等你上来,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岂料他这一停,那骷髅马车也停了下来,就好像故意逗你玩,还要把两颗骷髅头摆在阳光下闪耀着白灿灿的光。温柔瞧得寒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武琼花冷笑,道:“他既然死死的跟着,那咱们干脆就过去面对面的瞧个究竟。”温柔虽然害怕,但也没有反对。有些事避不了,还不如面对的好。可是他一掉转马头,那骷髅马车也掉头就走,明显是抱定你来我走,你走我跟的策略,誓言纠缠到底。 这样一来简直跟牛皮癣一样除了头痛,也没什么区别。武琼花无法奈何它,也只好不管它继续赶路。这要是不知情还没什么,如今一旦知道这后头缀着个诡异的骷髅马车,想到七少爷的邪恶,他们这心也总是忐忑不安的悬着。 这样又过了两日,他们在大城市里换了马匹继续赶路,经荆门到达荆州,这一路之上,除了人多的地方骷髅马车有意隐了行踪,其余时间都是跟在他们身后。而真正可怕的七少爷却一直没有出现。 温柔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你说这骷髅马车要是有什么仇恨的话,理该当去仇恨把他们吹成骷髅的七少爷不是,何必总是这样的跟着我们?武琼花怕她担心,也就没有跟他明说,这是七少爷要找到他们的眼线。温柔不住地叹息,如果不是因为她,也就不会惹上这些什么少爷们,还不知道到底有几个少爷,要是他们都找上来那可就麻烦了。 武琼花想起三少爷,心头甚是郁闷。他们当日在荆州住了一宿,第二天赶往长江渡口,恰好逢上江面上水流平缓,有一艘大货船说是从岳阳送货回来,这返程回去想顺道搭载些客人回去,也好挣点额外的钱。一些因各种原因滞留在渡口码头的客人闻言无不欢欣跃雀,纷纷往大船涌去。 武琼花和温柔也跟着他们登上了这艘大船顺水而下。坐在船头上,听着江水轻柔的拍着船底,感受着江风带来的些许寒意,温柔又想起那辆骷髅马车。她心有不安,往江面望去,但见江水凌波不绝,几只江鸥在水面上飞翔,这一浩瀚之内,又哪里还有骷髅马车的影子。她暗自松了口气,心想,隔着一条大江你总过不来了吧? 中午的时候,温好的天空渐渐变了颜色,铅灰色的乌云堆积在长江上头,使得平缓的两年有种山雨欲来风摧城的气势。船家眼见天色不好,怕生出意外,连忙呼喝在船头船尾观望风景的人进舱。他喊得几声,跟着风势渐大,江面立时波涛汹涌,大船便在水面上摇动起来。有些客人生怕翻船,只吓得面无人色,慌慌张张的就往船舱里跑去,胆小的已恐慌的惊叫了出来。 武琼花扶着温柔就要回舱,忽地只觉左肩后背上突地生出一股灼热之感。他不觉咦了一声,神色异常。温柔道:“大哥,怎么啦?”武琼花道:“我后背上那朵奇怪的花又起反应了!” 温柔不觉吓了一跳,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武琼花后背左上部生有一处海碗大的刺青图案,这图案看起来其实就是一朵大花。温柔与武琼花肌肤之亲时曾见过。 她当时见那花甚为奇特,花瓣纵横沟壑,形象逼真,在大花的周边又环围着八朵小花,其形色微妙微俏。她惊叹之奇,却不明白为什么在武琼花后背上会有这样一个璀璨的图案。 说起这朵花的来源,武琼花便是茫然的,但以他师傅的说法,则是机缘。 原来,在武琼花十二岁那年,他在月牙泉抓到了一条鉄背鱼,这条鉄背鱼与其他鱼不同,不但身上纹理形如花色,而且还长有三眼。他见这鱼生相怪异,便有心要放生。他师傅见了却是大惊失色,随即连呼道:“天啊!难道真有此机缘?”武琼花也不知师傅所说的“机缘”是指什么,于是想问个明白,但他师傅只回答道:“天机不可泄露!”武琼花只得罢口。 后来师傅又将这条三眼鉄背鱼煮熟了要给他吃。武琼花顾念师兄卫魔道,便想等师兄回来一起吃。那会他师傅已支师兄卫魔道外出办事去了。师傅却道:“一条鱼,三只眼,你们怎么分?要不咱们爷们儿三人一人一只眼?”武琼花笑道:“那不当正好?”师傅眼一瞪,做欲打状。武琼花哈哈一笑,躲了过去,说笑归说笑,毕竟也不能太没上没下,于是只好“委委屈屈”的吃了。哪知到得当晚,武琼花忽然面目赤红,浑身发热,整个身体被一团红光笼罩,仿佛要燃烧起来。那团红光在不停的运转,最后渐渐像一个漩涡一样,慢慢地收缩到武琼花后背上,形成了这奇特的一大八小的刺青图案。待一切恢复正常,他师傅见到这朵奇怪的花,大为赞赏,神色之中也隐含深意,只是没有说出来。 武琼花对后背上突然生出这么一朵奇怪的花,起先甚感惶惑,也不知是否福祸。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身上除了多出这么一朵花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更别说是三只眼了,他因此也就随见而安的放下心来。 再后来过了几年,这时师兄卫魔道不知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悄悄留下一封信,说是去喜了马拉雅山,结果那一去,从此再无踪迹。而他师傅也因为无意中发现了敦煌莫高窟飞天壁画中暗藏有绝世武功,为免生意外,便严令武琼花进ru石窟。以他师傅的本意,作为一个武道高手,既然有这等天示机缘,自然不会置之惘闻,而是想独自参悟壁画里的武功,待一切无碍,再行传授于武琼花。 可是有一回,恰好石窟里看护的和尚离开了一会,武琼花好奇之下便偷偷摸摸的又溜进了石窟。本来这石窟里他和师兄以前是来玩过几回的,而且因为师兄当时还摸过其中一个飞天赤luo的双脚,以致闹出些不愉快的事。武琼花看到花花绿绿的壁画,自然又想起这些事来,他怕师傅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便觉索然无趣,只好准备退出石窟。 不过在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抬头又去看了一眼壁画上的飞天。就这一眼,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这种感觉他觉得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就好像这飞天壁画里突然有一种入魔的吸引力,使得他一步一步的走了回来。他痴痴的望着那些壁画,但见精彩纷呈的画面,微妙微俏,上面的飞天忽然都变成了绝色的仙女,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美丽、亲和,就如同是他的亲人一样。他看得神魂颠倒,很快忘记了自我。 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一道悲烈的梵音在他耳边唱响起来,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很快后背上那朵花也突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燥热异动,仿佛与梵音烈唱遥呼相应,又好像是梵唱的声音催动了花的力量,使得那朵花复活了起来。而壁画里的飞天仙女仿佛临空壁舞,每一根彩带就好像在他体内牵动,精妙的玄乐更加让他的血液渐渐激越澎湃。他忍受不住血液激涌所产生的热力,终于从迷惑的幻想中痛得清醒过来,一摸身上,竟然着火似的滚烫,吓得他见了鬼一般的跑出石窟。 出了这样奇异的情形,令他非常害怕,诚惶诚恐,畏畏缩缩的更不敢跟师傅说起。自那次异象以后,这类似的现象,哪怕在没有面对飞天壁画的时候,但只要有与飞天仙女有关的感觉,又发生过几次,搞得他像是以为中了毒一样忧心忡忡,就连吃饭睡觉都在想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要不是生在后背上,他真恨不得剥下来看看是后背生花还是针芒在背。最后,忍不住心里的煎熬,他小心翼翼的问师傅:“师傅,这花是啥东西啊?长在背上老大不舒服。”师傅也不解释,仍然说是天机。 天机是什么,天机就是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武琼花了解师傅那德行,神秘了就神秘,不说就不说。他也只好不再多问,揪心的想:“天机不可泄露。那好,既然是天机,那我就等吧,等到天机泄露的时候。” 后来他师傅因为一心参悟修炼飞天壁画上的武功,终因飞天里的武功过于强大,而他又贪功冒进,最终导致走火入魔而死。武琼花伤心欲绝,忍痛埋葬了师傅,又为师傅守孝三年,同时也苦苦等待师兄卫魔道的回归。可惜师兄一去不复返,而师傅的坟茔里早已荒草丛生,一切时令悲秋,山色易人。武琼花伤感之极,于是终于离开了敦煌前往中原,开始了他飘泊的江湖生活。在江湖上闯荡数年,经历着少年心性沉浮的历练,直到认识温柔。 第十三 长江底下的女人 这期间他身上的那朵花也不停的发作过,而且每一次发作都是由那朵花萌动,就好像一团细小而微弱的气流在花间孕育形成,只是由于力弱,竟宛如破茧的蝉涌般蠢蠢欲动。到得后来,这花发作的次数反而减少,但其间所蕴藏的气劲却越来越明显地强大起来。而伴随着的那种灼热感也跟着起了变异,由起先的烧热转而变成一次比一次寒冷。这种交替更迭,就好比夏天和冬天两个极端的变化,让武琼花很是吃了些苦楚,但也莫名其妙得就如同温柔身上的怪毒。 关于这些情况温柔是知道的,因此她这时一听武琼花说后背上那朵花又发作了,立时就着急了起来。往他脸上望去,果见他的脸上一瞬间变成一片冰白,一股冷气逼射,令得温柔忍不住也随之锐冷。 就在这关头,江面上忽然飓风大作,动荡不安的水面也愈发翻滚起来,离大船前方几丈外的某一个点,只见江水不停的往上翻涌,白色的水花越涌越急,越涌越高,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水柱,水柱中间往四周翻滚起来的水倾泻落入江中,其巨大的冲击力往四面八方奔腾而去。 大船在翻滚的波浪中起伏,一会儿往这边倾斜,一会儿往那边歪倒,只吓得船上的乘客哭爹叫娘的连连尖叫,一个个死命的抱着立柱或是门板,以免被摔入江中。 温柔哪曾见过这等骇人的阵势,早已吓得惊慌失措,刚好一个浪头打来,船体一歪,温柔站立不稳,险些跌出船去。所幸武琼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顾一切将她揽了过来。温柔已然面无人色,忍住武琼花身上传来的寒冷,颤声道:“大哥,怎么……怎么回事?水底……有水怪要弄翻……船吗?”武琼花道:“不会,不会,一会儿就好了。”其实他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江水继续翻腾,不大一会便见无数的大小鱼类在水面上跳跃,随后一些大的扬子鳄、中华鲟、白鳍豚等甚至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生物像得了撞头疯似的乱蹦乱跳,整个江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鱼,闹腾得实在是壮观。 船上的许多人都看得呆了,这么多鱼跳,那可是几百年来,甚至可以说是几千年来都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观,这回难得一见,就是死怕也毫无怨言。可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忽觉大船在浪涛的冲击下猛地一斜,有几个人失神着便被甩入江中。他们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只是还没落入水里,便被跳出水面的鱼类给撞了起来,再落下又被撞起,这情形诡异得就好比魔术师手里不断被抛起的瓶子。 但他们毕竟是人,这一吓本来是要被吓晕的,可被鱼一撞,又被撞得痛醒,一时间连撞带吓的惨叫,一声比一声恐怖。船上的人见了,早已魂飞魄散。只怕想着哪怕一万年不见,这一辈子再也不愿见到这见鬼的鱼跳了。 武琼花护着温柔,以内力贯入脚底,站在船板上象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温柔紧紧的抱着他,害怕得不行,道:“大哥,这……水底下……肯定有……古怪,不然鱼不会这样……咳咳……”武琼花道:“柔儿不怕!柔儿不怕!”他除了这句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的景象,壮观得除了恐惧诡异,简直没有一点不让人害怕。 那团水蘑菇还在不断地翻腾,雪白的浪花溅得老高,在众人的哀嚎声中,只见一个人从水蘑菇中间慢慢的升了出来。这是一个身着彩衣的女子,无论形貌神态都美若天人。她虽然是从水里出来,但全身却没有一滴水。她端立于水蘑菇上,仪态琼芳,她的脚是赤luo着的,踩在水蘑菇翻腾的浪花上,轻盈而飘逸,宛如凌波仙子。 彩衣女子面对着大船,她望着武琼花,眼神之中充满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色彩。船上的人看到水里突然冒出一个女人,更加惊恐起来,许多山野鬼怪的传说中,都有如此诡异的情形。 武琼花丝毫无惧,他迎着彩衣女子的目光望去,顿觉心头一颤,心弦震动,这是一种来自曾经似曾相识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明明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他不记得,甚至从来都不曾见过,又怎么会似曾相识?但那彩衣女子似乎认识他一样,缓缓的问道:“你就是武琼花?”武琼花虽然感觉到很诧异,但还是回答道:“我就是武琼花。” 彩衣女子扫了一眼不断跃出江面的鱼,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鱼儿会不停的往上跳吗?”武琼花茫然的摇头道:“不知道。”彩衣女子道:“它们是因为你而承受着一场劫难,所以你应该去阻止他们!”武琼花更不明白了,不禁愣了一愣,身上的寒气令他忍不住在微微颤抖。他沉声说道:“若然什么事……因我而起,我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但要说怎么会……会是因我而起,还请明说。”彩衣女子道:“那一人一马,此刻正在江底兴风作浪,他们妄图闹翻这条船,目的就是要杀死你。你说,这事是不是因你而起?” 武琼花听她说到一人一马,立时就吃了一惊。这不单是彩衣女子的身份神秘,更奇异的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一路跟踪而来的骷髅马车呢?武琼花本来只以为自己坐船过江,这骷髅马车定然是无法从水里通过。但如今看来,他显然又错了,这骷髅马车不但会从水里过,而且它的神通无疑又超出了他的想象。 温柔抱着武琼花,只觉他身上的寒气一波一波的侵入她的身体,她越来越冷,嘴唇已冻得发白,身子像是快要被冻僵,但她抱着温柔的手,虽然已经麻木了,但还是不愿松开。 武琼花怕她冻着,连忙道:“柔儿,快放手,我熬过去就好了,你可不能再抱着我了。”温柔脸上带着一层薄霜,她艰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放、不能放你去。” 彩衣女子望着他们,也不知为什么竟然叹了口气,道:“你还要犹豫吗?你自己看看江面吧!”武琼花只得将自己的真气输入温柔体内为她御寒,而他自己却冻得更加厉害,但他坚强的忍受着。他艰难的往江面上望去,只见水面上跳跃的除了鱼类之外,忽然又多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竟然就是没有了鱼肉的鱼骷髅。 武琼花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不用想象,他都知道这些鱼骷髅是怎么来的。 果然,彩衣女子道:“你不用怀疑什么。此刻我用法力定住了船,但也只一时半刻,待那一人一马骷髅吃足了鱼,它就有力量翻江倒海,到时不光是你这条船,就是这长江两岸三十里,都会被大水淹没!” 武琼花丝毫都没有怀疑,哪怕这个女人突然从江底出来,或者带着什么目的,但她既然能知道一人一马,那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这个女人可能与七少爷有关,是七少爷派来杀自己的。二是相反,这个女人与七少爷没有丝毫关系,而是来帮助自己的。 但无论哪一种,此时此地,武琼花也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跳下水去。所以他面无惧色,毫不迟疑,望着那彩衣女子正色道:“如果因我而起,我自责无旁贷。但我能力有限,就算下去了,也不会支持很久。如果你有办法,我需要你的帮助!” 彩衣女子微微颔首,表示对他的赞许,微笑着道:“你已经不需要我帮助你,你身上已有了我们的能量,虽然还在冷热交加的状态,也只是一个孕育的过渡,你必须有所突破。当然,以你现在的力量,也足以避水而行,是能抵御这江水的冲击的。” 武琼花索然一惊,不明白这女子如何知道自己体内所受的冷热状态,但从她的话中不难看出,她是不是与自己背上的花有些什么关联?因为这冷热状态便是因为这朵花而起。如果说这个女人真的与这朵花有关联,她又怎么会出现在长江底下?她既然说“我们”,难道除了她一人外,还有其他的人吗?这些人又是什么人?这一瞬间,所有的疑团都蜂拥而至,使得他更加惶惑和不安。 那彩衣女子饶有兴致的望着他,又缓缓道:“你到我这里来吧!”武琼花望着她脚底下翻腾不止的水蘑菇,情知非以绝好轻功才可水上飘。他自视轻功较好,但也不及小妖精姒小敏那般轻盈,更不如这彩衣女子飘逸,自己上去怕是无法站得多久,但事已至此,他再无选择。彩衣女子道:“怎么,不敢?”武琼花暗想,她既然能知道我身上的情况,说明是友非敌。想着便坦然道:“有何不敢!” 温柔见他要去,抱着他不肯松手,哀求道:“大哥,不要去,也不能去。这女子谁知道……是什么人?”武琼花眼见水面上的鱼骷髅越来越多,自也无暇跟她更多解释,只得说道:“柔儿,这女子说的定然不假,咱们且不管她如何来历,如今既然那骷髅马车跟来害我们,我们躲避也没有用,今天的场面我们只能面对。何况万一这骷髅真的搅动江水淹及两岸,到时累及多少无辜百姓,我武琼花就是罪人。所以事因我而起,我又岂能逃避?再说……”他又微笑道:“再说这女子能从水底出来,必然来历不凡,她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身上寒热交加,有他们的力量,我相信她绝不会骗我。” 彩衣女子显然听到了武琼花的话,不禁更加满意,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温柔面上时,顿时微一凝滞。 温柔也留意到了她的目光,顿时心头一颤,对方的眼光仿佛能洞察一切,令她既生惶恐。她见武琼花意志坚决,也不好再多说。她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也明白目前的境况下,他们是没有任何选择的。以最坏的假设是,如果这个彩衣女子居心叵测,他们今天无论下不下水,结果肯定只有一个。所以,竭力一搏,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置之死地而后生。温柔嘴角轻溢出一个自信,她相信武琼花,就像三年前他义无反顾的去为她报仇的时候,哪怕她最后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派上用场,但最后武琼花做到了。自那时候她就明白,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光彩夺目,但却总能让人信任,让人安心。这对温柔来说,既是一种愧疚,又是一种感动。所以哪怕弄假成真,她还是爱上了他。她迎着武琼花的目光,微微道:“那你,千万小心!” 江水还在不停的翻腾,浪花滚滚,但大船却不再动荡,显然是那彩衣女子的法力起了作用。满船的人惊恐的看到湖面上越来越多的鱼骷髅,眼睛里都充满了绝望,谁也不敢吭声,仿佛都在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武琼花将温柔带到安全的地方,微笑道:“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哪里也别去,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温柔伸手来挽住他的脖子,柔声道:“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等你回来。”这不是他们的誓言,但他们知道,这一生,彼此谁也离不开谁。 武琼花望着她已湿润的眼睛,强忍着内心的感动。他知道温柔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他没有回来,她就会义无反顾的跳入长江。武琼花尽量保持着自信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温柔的手,然后才转过身去,大步朝船头走去。 温柔望着他坚毅的背影,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彩衣女子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催促道:“时间就是生命,你最好快点,再拖就来不及了!”江面上跳跃的鱼骷髅已越来越大,表示着一人一马的骷髅所吸收的能量也越来越强。 武琼花昂首挺胸的走了过去,脚尖在船头上一点,人已腾空掠起。那彩衣女子距离武琼花足有几丈远,武琼花自恃轻功不错,这一掠起要稳稳落在水蘑菇上自也不成问题。但他没料到的是,他刚一掠入水蘑菇,那巨大的水蘑菇却忽然往后移出两丈多远。武琼花脚下落空,他这时身在半空,已无借力之处,就算他武功再好,自也无法重新掠上水蘑菇,整个人便只能往江水里掉落。 眼看他就要落入水里,忽地一条长长的绸带灵蛇般窜来,一下子卷在他的腰间,将他提了起来,稳稳的放在水蘑菇之上。 水蘑菇上非似平地,这水流动根本无法站立。武琼花脚底刚一挨上水花,那绸带失了力道,他只觉身子往下急坠,情急之下连忙施展轻功才稍稍稳住身子。毕竟要站在这翻腾的水柱上,除了上好的轻功,还得深厚的内力。他自知没有彩衣女子那般持定,如果稍有分神,势必又要跌倒,因此肃然而立,丝毫不敢大意。 彩衣女子笑道:“你放松身体就行了,若刻意求全反而差之。”武琼花依言放松身心,但觉脚下如履平地,刚才还柔软得随时会下陷的感觉一扫而光。他暗暗惊奇,瞬即便明白定然是彩衣女子暗中相助,不觉对她更为敬服,感激道:“多谢你相助!” 彩衣女子道:“你要随时记住,有时候,人可能是会骗人的。假如刚才是一个居心叵测的陷阱,你贸然而入,又焉有命在?” 武琼花愕然一愣,望着彩衣女子倒有些不明所以。他略微尴尬的说道:“因为我相信你!”这话一出口,他心中却不免一阵黯然。这让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个人就是杀死温九的七大凶手之外的另一个凶手,也就是他的好友刘浔阳。 当年温九带着温柔隐居桃花谷,原本就是为了躲避仇家,后来就是因为刘浔阳骗他上了桃花谷,温九才遭到他们疯狂的追杀而惨遭丧命,但温柔在温九临死前的掩护下却得以逃脱。那时武琼花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桃花谷里已经历过一场残杀。随后刘浔阳又找到他,并怂恿他上桃花谷去见温柔。武琼花本来正深爱着温柔,他当然也十分渴望见到温柔,经得刘浔阳这么一说,他还以为是刘浔阳有心帮助自己追求温柔,不禁心生感激,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和他一起前往桃花谷。 他这时哪里知道,刘浔阳鼓动他前去桃花谷,其实是别有居心,是想利用他来找到温柔。武琼花不知就里,满怀激情的和刘浔阳来到桃花谷。可是等他来到桃花谷里,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得呆了。只见昔日美丽妖娆的桃花谷,这时却是一片狼藉,就连那座昔日煮酒奉茶,“可说风举流连,夜守雨露桃花”的草庐也坍塌了。 武琼花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不难想象。他一想到温柔,痛心疾首,发疯般的在山谷里到处寻找着温柔,可哪里又有温柔的踪迹。 第十四 大战骷髅马 刘浔阳不甘心,又趁机说道:“看情形,这事可能是发生在不久之前,想必这里也没人了。武兄,既然这里没有温姑娘的尸体,想来她一定还活着,只要她活着,我们就得找到她……”武琼花一想到弱不禁风的温柔,更加心急如焚,只好准备下山,看能否找到温柔的下落。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桃花谷下山的一刹那,他忽然听到一声哀怨的叹息。武琼花一听这声叹息,便已知是温柔。他大喜过望,连忙和刘浔阳一起循声赶了过去,终于在密林里找到了温柔。 温柔为了躲避追杀,已在丛林里躲藏了半个多月,好好一个桃花般的女子俨然变成了一个野人。武琼花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心疼得不行。温柔伏在他怀里只是哭,待她看到刘浔阳时,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恐惧之色,但更多的才是杀机,可惜武琼花却没有看到。 武琼花也不知说什么好,但觉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侵袭而来,令得他的呼吸都仿佛为之一滞。这时他正沉浸于温柔的悲痛之中,忽然又听到一声叹息,但这一次却不是温柔,而是那彩衣女子。这一声叹息,竟宛如惊雷,使得武琼花如醍醐灌顶一惊回神,顿时惶然失色。 原来也不知什么时候,那滚滚的江水已淹没到了他的胸口,而且还有数条鱼骷髅张口露牙的咬了过来。武琼花想着自己虽然水性不差,但陡然置身于这宽阔的长江里,不免还是令他有些惊惧。他挥起手掌拍出,将那着骷髅鱼打得粉碎,但很快又有许多冲了过来。武琼花头都大了,就是这么多鱼骷髅也够他打的了。 那彩衣女子也已没入水中,不知道是她法力高深还是如何,但见她人跟着下降,那江水却往两边分开,形成一个空间,就好像是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彩衣女子见武琼花被鱼骷髅弄得手忙脚乱,无奈叹道:“你应该意识到,你这个人缺点实在太多。比如刚才明明知道都是生死关头,还要愣在那里乱想分神。假如一开始你就保持着镇静警惕,也就不会这样被动了。”她说完话,整个人已沉入水里。 武琼花也跟着沉了下去,这春上头来江水泛冷,人越往下水的压力也就越大。武琼花身上本来有一股寒气流动,这会被江水寒气一袭,更是冷得手脚发颤牙齿打抖。他只得运力御寒,方才舒缓不少。但要想说话,镇定自若,却根本无法做到。由于水有浮力,他越往下沉,反而越生浮性,一时弄得沉浮不定,手忙脚乱,愈显狼狈不堪。 彩衣女子不住摇头,忍笑道:“越到紧要关头,就越要沉着冷静,急乱浮躁,无一不都是致命的弱点。”武琼花好生惭愧,也不知为何怎么在这彩衣女子面前越发显得拘谨和敬畏。他依女子所言,逐渐定下心来往江底下沉。这时水底下的压力更为巨大,武琼花只觉浑身压涨,胸口滞闷得已无法透气,一张脸几乎变成紫色。 彩衣女子冷眼旁观,并无助他之意,像是要看他如何应对。武琼花虽觉浑身难受,但意识清明,知道再往水下去,整个人都有可能被压得七窍流血,更严重点心肺爆裂而死。他无暇多想,只得连忙运转丹田真气御抗,跟着后背上那朵花所产生的寒冷气流也婉转的变成一绺绺细丝般的真气往身体各处经脉贯入。 待到自身真气与寒气汇合,受得高深水压作用,寒气转而化热,又与真气交接,这时情形就宛如同抗外敌般形成互帮互助之势。到得后来,两股气流渐渐融洽,互相渗透,最后逐渐形成了一股更为强大的气劲。这些真气变化运转,也只是一忽间完成,武琼花所觉甚微。不过若非他后背上那朵花具有天生的佛性,而所产生的气劲又是从鉄背鱼上由来已久,早已在他体内形如生根发芽,因此刚才的真气变化、扭转、交接、融合,按正常所带来的冲击搏变已完全最低化而变成了自然而然。他这时体内起先的寒冷和水压所产生的不适感已完全消失,整个人的状态焕然一新,而最为明显的是在他身边四周的江水也忽然与他的身体产生了一股距离,形成了一个有限的空间气场,虽然与那彩衣女子的气场相比大有不如,但也是不容小觑了。 他们又下了一个阶段,江水愈发昏暗,一股强大的气流激涌,但却没能突破他们身前的空间。彩衣女子道:“那一人一马就在下面,你必须消灭他们,否则他们始终都会跟着你,让你寝食难安。”武琼花想着这几日来那骷髅马车在身后吊死鬼找替身般的跟着,的确是令人不安生,这种感觉想想都不寒而栗。他低头往脚下的水里望去,透着暗淡的水光,果然看到一辆马车在水底下像个黑色的大水怪一样不紧不慢的驶了过来。水底下大大小小的鱼类吓得纷纷四处逃窜,没能逃得开的一下子被骷髅马咬住,只见骷髅马牙齿一措,无论大鱼小鱼全都骨肉分离,就连半点血水也没溅出。 本来骷髅能动便是异常,如今吃起鱼来还如此精准,骨是骨肉是肉,分离得丝毫不差,这也未免太过于诡异了吧?武琼花觉得有些恶心,不禁蹙了蹙眉头,但在这彩衣女子面前,他也不能示弱,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走去。他每走一步,江水便分出一条道来,这对他的行动无疑是十分有利的。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彩衣女子板着脸道:“你先做好你眼前的事再说,至于我,这是天机,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武琼花愣了愣,立时想到了后背上那朵奇怪的花。以师傅的话说,这就是天机。可天机是什么?师傅还说,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于是,他觉得懒惰的等待天机自现,似乎比起刨根问底来,还是少了些焦虑。不过说老实话,他当时打心眼里还是不大相信的,只以为师傅说来多半是故弄玄虚。 师傅那人,忽悠多着呢!他当时还想,天机是多好的事啊!怎么可能就落在我身上呢? 现在这彩衣女子又说是天机,那语气倒是与师傅一般的口气,这前前后后联想来,他还真怀疑着,这背上的花到底预示着什么天机? 武琼花望着彩衣女子嘿嘿笑了笑,不再多想,天机就天机吧。他转身就往江底更深处走去,那毅然决绝,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诧,猛然想到:“天机,往往不到最后不出现。那就是了,在没有等到天机出现的时候,我还死不了,对不?” 那彩衣女子讶然失笑,望着他坚毅的背影,自语道:“这家伙,莫不是还怕死得冤?他虽然没有想象中的聪明才智,但就这份勇气确也难得。既然他能吃了鉄背鱼,或许还真是一个缘分。只是不知道这骷髅马车是怎么来的,它们为什么要害他呢?”她想着对武琼花喊道:“你应该知道,要制服强大的敌人,除了高超的手段和顽强的勇气,还得有着恰到好处的技巧。” 武琼花这时骷髅骷髅马车只有一丈来远了,骷髅车夫一看到他,空洞的瞳孔顿时精光四射,仿佛在恶狠狠的喊道:“武琼花,拿命来!”武琼花道:“我知道你死得冤,但事已至此,你当入土归尘去你该去的地方,好好投胎再世为人,又何必还要遗留世上害人?”骷髅车夫神气似乎在回答道:“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只见他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骷髅马的股骨上,骷髅马呲牙咧嘴,伸展开四只蹄子呼呼飞速冲了过来。 马车所带动的冲击力,使得江水又荡起两股巨大的漩涡。江面的水又开始翻腾,那艘大船被波浪高高的抛起,又重重的跌落。船上的人被颠簸摔得七荤八素,眼青鼻肿,没命地哭叫着。 温柔走到窗外,望着前方波涛滚滚的江面,满脸焦急忧虑之色。她站在那里,稳重得就像山一样,无论传如何晃动,她动一动不动。这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但在担心心爱的人的时候,已不再柔弱,任何巨大的危险,仿佛都被她牢牢地踩在脚下。 武琼花纵身一掠,躲过了骷髅马车,但骷髅马车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他还没回过身来,骷髅马车已转头张着一张空洞的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咬了过来。武琼花试着以掌力击打,力图借着深厚得可以开碑裂石的内力将它打碎。可是他每一掌打去,掌力似乎都在它骨与骨之间的缝隙里被吸收得化为乌有。 武琼花惊诧之极,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按说这马变成骷髅,便已失去生命,一个没有生命的骷髅又为什么会走,这是个令人无法解答的问题,可他竟然还能化解掌力,这岂不是神乎其神?而更为可怕的是,武琼花的每一掌打出,这绵绵不断的掌力都从骷髅的骨缝间穿过,又从另一面透出,反而转变成更为强大的气流,直打得江水激dang断流,以致整个江面的水荡起来有两丈多高。 江底此刻已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般,底下的泥沙也被搅动了起来,江水变得十分混浊。武琼花只觉眼前全是黄沉沉的一片,根本无法看清骷髅马车的动向。可奇怪的是,骷髅马车只有眼洞,没有眼睛,却反而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武琼花。这样一来,武琼花输了地利,行动上未免有些缚手缚脚。 彩衣女子在旁边一直静静地看着,无论武琼花如何危险,她都无动于衷,似乎根本没有要去帮助他的意思。 武琼花无法靠近骷髅马车,也不敢再用掌力相击,只是在旁游斗,伺机而动。骷髅马车发挥它灵动的优势,人马互相配合,你守我攻,你攻我守,彼此之间的这种默契度反而比他们生前更为无间。 这样僵持下来,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武琼花不免有些心急,自知长久耗下去,他怕体力难以撑得太久。毕竟是在水下,总没有地面上那般自如。正束手无策之时,他忽然想起彩衣女子刚才说的话,立时定下心神,心中想道:“她刚才说要制度强大的敌人,除了高超的手段和顽强的勇气,还得有着恰到好处的技巧,这技巧二字倒有些斟酌,她说这话是不是在暗示我,要对付这骷髅马车,是不是有更好的办法?”武琼花沉着应对,又与骷髅马车斗了一会,始终没能发现制度它的技巧,对方似乎已无懈可击。 彩衣女子见武琼花一时无法取胜,眼见骷髅马车愈发嚣张,怕他支撑不住,无奈只得出言提示道:“有些事情,你不要只看他表象,而要观察他的本质特性。这就好比看病,查出病原,才好对症下药。二郎神有一只哮天犬,你要与它斗法,根本无法取胜,唯一巧胜的方法就是扔给它一根香喷喷的骨头。”狗见了骨头会怎样,她没有直接说明白,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武琼花正斗得吃紧,人骷髅和马骷髅双下夹击,无异于两大高手,使得他险象环生。这时一听彩衣女子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他再不聪明,此刻也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他望着骷髅车夫手中挥洒得呼呼生风的马鞭,心中灵犀一动,便有了一个主意。 那骷髅马一声嘶叫,显得非常激怒,显然久斗之下已斗得兽xìn大发,已渐入发狂之态。骷髅车夫扬手一鞭扫来,夹着一股劲风,甚是凌厉。他生前毕竟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车夫,变成骷髅后虽然拥有了邪异的力量,但出手之下其实还是难脱些许笨拙之态。 他马鞭扫出,骷髅马头就猛咬过来。骷髅车夫也不待武琼花还招,手按车辕,身形飞起,双脚便已从他后侧踢到。他这双脚已无血肉,就剩下白惨惨的骨趾,若是踢在身上,足以穿出五个窟窿来。 武琼花瞧准机会,双掌扬起两泼江水往两骷髅打去,借着江水从骷髅身上流势激生,身子突然下窜,从马嘴下躲了过去。骷髅车夫一脚踢空,身子下压,妄图来抓武琼花双腿。可武琼花并非要脱离他们的攻击范围往外窜,而是一改常态,竟然往里窜入马肚下,又从另一侧窜出,掠上了马车后面的车厢。车厢本来于数日前在襄阳城郊外,七少爷将车夫和马吹成骷髅时前被武琼花撞碎,这时只是一个平板。 就是这样一个平板的车厢,才是骷髅马车的弱门。武琼花受彩衣女子的狗骨头的启发,终于看出了这一点,就足有了制胜的把握。他一掠上平板,车夫反手一鞭从左肋下刺来。 武琼花冷笑一声,左手一把抓住鞭稍,右手又闪电般捏住骷髅车夫的后颈椎骨,运力一捏,但听“咔嚓”一声,立时将骷髅车夫的颈椎骨捏碎,车夫的骷髅头也就滚落下来。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只听一种“嗦嗤嗦嗤”的奇怪声音从骷髅车夫骨头断口处传了出来,在这水底下听来显得十分可怖而幽深。 武琼花哪管得这些,迅速抢过马鞭,一脚将骷髅车夫踢下马车,然后狠狠的照着马骷髅屁股上抽去,同时喝道:“孽畜,不好好拉你的车,难道还只想咬人吗?” 这骷髅马生前随着车夫拉车拉了七八年,早已成了习性。这就好像人对某些事日久成习惯一样,彩衣女子说的哮天犬与骨头就是这个意思,这狗看门忠于职守,但它爱啃骨头的天性是改不了的。骷髅马也是一样,它听号拉车的习性早已沉入到骨子里去了,听得武琼花这么一吆喝,本来还想咬人的,但习性使然,便拉了马车撒腿就跑。 武琼花打马扬鞭,直抽得骷髅马嗷嗷叫,这叫声又不似马鸣,反而如同刚才骷髅车夫断开的骨头里发出的古怪声音。骷髅马吃痛之下奋力奔跑,起始它十分不安生,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咆哮,妄图将武琼花摔下来。但武琼花死死抓住缰绳,以内力压住它的气势,待到骷髅马车在江底跑了一个大圈,骷髅马终于耗尽了烈性,才渐渐安静的服帖下来。 由于骷髅马在江底这么奋力一跑,结果直搅得江水泛滥,以致长江两岸的民众大为恐慌,只以为妖怪做乱,天道亡日。一时天下盛传,说道长江水乱便是大宋的亡国之兆。这便是北宋初期,长江上发生的一次最大的水患,由于情况不明,宋廷为免**影响蔓延而生大祸,于是大肆歪曲和掩盖,并宣称这次长江水患并非天象,其实是前朝一些遗留下来的匪徒在兴风作浪,企图祸害民众,并当天下人的面杀了一批监牢里的死囚,说是抓到的盗匪,杀鸡敬猴,以示国法。 第十五 骷髅马车 再说武琼花驯服了骷髅马,驱着马车在江底遛了一圈赶回来时,正瞧见彩衣女子在那里低头四下里寻找着什么,不觉好奇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彩衣女子神色紧张,自顾道:“完了完了!”武琼花勒住马车更加奇怪了,往四周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纳闷道:“什么完了?”彩衣女子用脚在柔软的泥沙里蹭动,道:“你知道这车夫和马成了骷髅,又为何能追着你赶吗?”武琼花道:“我哪里知道,我还正奇怪,一个光骷髅怎么会动会跑呢?” 彩衣女子抬起头来,神色疑重道:“骷髅本来是不会动的,但有人把他们吹成骷髅时,可能已在他们身上下了一种蛊,所以他们便会跑了。”武琼花“哦”了一声,对下蛊之事他还是听说了的,不过对骷髅下蛊却还是头一次听说。但他还是觉得奇怪,以他所知这蛊的东西最多是一些可怕的害人东西,何至于能鬼神到一架骷髅都能追赶着杀人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彩衣女子又肃然道:“这是一种噬沙蛊,噬沙蛊都被下在骷髅的骨头里,所以在它们的驱使下,这些失去生命的骷髅也就能如同活着一样追赶你们。”武琼花还是难以相信,道:“就算是这样,那为何它们还会有思想会有能量?” 此时江水的动荡已完全安定下来,一切已恢复了正常,唯有不寻常的是,江水中多了些鱼骷髅,以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许多人看到后常常会在半夜三更被噩梦惊醒。 彩衣女子叹了口气,神色依然显得很疑重,她望着那匹骷髅马,说道:“它们之所以有思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可能是魔道的黑暗力量,但不论如何,还是和这些噬沙蛊有关。不过要明白真相,或许只有下蛊的人知道,但是这人太可怕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武琼花想着七少爷那笛声就心有余悸,道:“的确是的,七少爷只吹吹笛子,就把他们吹成了骷髅。”彩衣女子惊异的望着他,疑惑道:“七少爷?他是什么人?” 武琼花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心下却迷惑不解,既然他和三少爷是一起的,那他也会“绝地心法”吗?他们到底与我师傅或是师兄有没有关系?他虽然这样想着,却也没有说出来。 彩衣女子道:“那它们为什么要杀你?”武琼花也不隐瞒,想到三少爷的死,不觉叹了口气,说道:“可能因为是我杀了三少爷吧,三少爷和七少爷是一起的。” 彩衣女子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但也没再问。她慢慢的走到骷髅马旁边,仔细的察看起来。骷髅马站在那里,它的尾骨不停地摆动着,已形成一个黑洞的鼻孔里竟然还喷出粗气。 武琼花也跟着走了过去,问道:“怎么,这骷髅马有什么不对吗?”彩衣女子查看着骷髅马的每一根骨头,这些骨头都很光滑,就好像经过精心打磨一样。她细看了一会,才喃喃道:“七少爷把他们变成骷髅,种下噬沙蛊,原来他要杀的不单是你,还有这条长江,以致整个人类。”武琼花有些不明白她的高深话语,道:“你越说越严重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彩衣女子回头望了他一眼,有一种“你太肤浅”的意味,说道:“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我可以跟你简单的说,这个世界,除了人类,还有很多其他种类,比如仙鬼蛇神,但无论什么种类,归根结底,无外乎正邪两种力量。自来魔道领导着邪恶力量,而佛道主导了正道力量。这佛魔两道自古以来就征战不休,各凭道法,此起彼伏。就好比这些噬沙蛊,它们就是魔道的一个手段而已。他们将注入的魔道邪恶思想和力量的噬沙蛊种在车夫和马的身上,然后以报仇为名,借故跟着你们来到长江,再借你的手顺利潜入沙底。所以你刚才捏碎车夫脊椎骨的时候,隐藏在骨头里的噬沙蛊就都跑了出来,它们都钻入到泥沙里去了。” 武琼花听她神色肃穆的娓娓道来,也不似耸人听闻,这才觉着事情或许是真的严重起来。佛魔两道对决,历来如是,这些事情所衍生的动人传说和盖世名烈,他并不是不知道,而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仙家历练的事,竟然会真的发生在眼前。 他想到后背上的花,想到师傅说的天机,又想到这彩衣女子的一言一行,他对这个神秘的女人是完全相信了。可还是疑惑道:“据说当年佛魔大战之后,魔道不是被消灭了吗?”彩衣女子若有所思,喃喃道:“只怕是死灰复燃!”武琼花呆立无语,好一会之后,他消化了一切疑惑,问道:“就算这些噬沙蛊是魔道派来的,可他们派这些东西到长江底来是要做什么?” 彩衣女子微一思索,似乎也没打算瞒他,缓缓道:“他们这么做就是要颠覆长江。”武琼花艰难地吞了口吐液,他盯着彩衣女子美轮美奂的脸,道:“颠覆?这长江是多大一个概念,就靠这些小小的虫蛊?”彩衣女子无奈的摇摇头,眼前这年轻人无疑并不是她们数百年来所期盼的那样才智逼人,不觉微生出一丝憾意,道:“真是凡夫俗子,一点远见都没有。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小看这些虫蛊,它们的名字叫噬沙蛊,顾名思义,便是吞噬泥沙的意思。这些噬沙蛊一旦在长江底生存下来,它们就会日积月累的蚀空长江底的沙质,从而达到颠覆长江的目的。这样一来,长江上的沙洲之城江城就会塌陷而沉入江底,随着江水泛滥,就会淹没沿岸陆地,而更为严重的是,江城底下其实还暗藏着一条封闭的地下火流,这条火流到时就会因为江城塌陷而爆发,这种后果我相信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想得到。” 武琼花听得直抽冷气,想到这些噬沙蛊都是自己放出来的,顿感惶恐不安,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彩衣女子抬起头来往水上的天空望去,虽然是在水底,无法窥见天空是如何的广博明媚,但她的神色却极为虔诚,就好像在心底怀念着什么一样,缓缓说道:“无论什么罪恶发生,都会有有老天在看着,佛祖也会知道的,如今也只好等待天机的出现了。可惜这一切的一切,我是再也不能看到了。” 武琼花静静的望着她,感觉到她的语气充满萧瑟,不觉心头震颤,忽然说道:“邪不胜正,这就是天机!”彩衣女子扭过头来,异冷的目光里终于有了一丝惊讶,赞许的点了点头,欣慰道:“你,终于明白了!”武琼花却摇了摇头,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后背上的那朵花,到底预示着什么?”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他相信这一切定然是与这个女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彩衣女子道:“你既然已经明白了,又何必要问为什么?”武琼花道:“可是……”彩衣女子道:“没有可是,花总是要开的,等到花开的时候,就是结果。”武琼花不由笑了起来,事情总是那么微妙,令他不禁莞尔,道:“看来等待永远是个不错的选择!”彩衣女子道:“的确是的,相信那个女孩子在上面已经等得很着急了!” 武琼花听着一愣,这女子的思维跳跃倒是与自己极为相似,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关联?武琼花道:“我下来这么久,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样了?” 彩衣女子道:“船上的人见你下来这么久,肯定以为你早已淹死了,这船只怕已去得远了。”武琼花急道:“那怎么行,我们得赶上去,柔儿还病着呢!”说着便要往江面上游去。彩衣女子本来想说你赶上去也来不及了,但见他忧心如焚的样子,也不去扰了他急死急活的心情,便道:“等等!” 武琼花回头道:“怎么?”他也搞不清楚,在这女子面前,似乎收敛了些性子,否则若是换了别人,他为了温柔,还哪有工夫理会。彩衣女子道:“关于这下面的事情,你上去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武琼花道:“知道。这里就交给你了。”这里的意思,当然指的是骷髅马车。 彩衣女子望了一眼骷髅马车,骷髅马已温驯了很多,它幽深的瞳孔里不再充满着邪恶的锋芒。她慢慢走了过去,轻轻的拍了拍骷髅马的头骨。她的手洁白而细长,动若无骨的轻柔令人怦然心动。她将手掌按在骷髅马的头顶,闭着眼睛也不知默念了着什么,好一会才轻轻吁了口气,柔声道:“你带着它走吧!” 武琼花眼睛又大了,只以为听错了,难以置信道:“我……我带它走?”彩衣女子道:“不是你还有谁?我告诉你,它虽然只是一具骷髅,但也不失为一匹绝世神驹。”武琼花声音也提高不少,忍住好笑,道:“就它?还绝世?” 彩衣女子不厌其烦道:“其一,刚才我用法力封住了它里面的虫蛊,而且还给它输入灵气,否则它也就是一匹邪恶的马骷髅!”武琼花道:“那其二呢?”彩衣女子道:“其二,这普天之下,你看见有谁用这样一匹马做坐骑。独特立行,是为绝世?” 武琼花呆了一呆。这女子除了不尘的仙气,仿佛还蕴藏着一丝人间烟火,但除了亲切感愈发强烈之外,武琼花还没能想起这样一个奇怪而神秘的女子到底是谁,只是看她说话那神态,美得令人难以拒绝,却又有一种长辈的慈严。他在心里哼了哼,想象着日后要是坐着这样一辆骷髅马车现世,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可怕的情形?据说商汤时期有个黄飞虎坐的是五彩神牛,虽然是一条大水牛,但起码也是一个五彩缤纷吧!可自己呢?一骷髅马,就算不吓死人只怕也会把自己给吓了。武琼花想想都觉得可笑。 彩衣女子踩着轻柔的泥沙,轻轻走了几步,又道:“你觉得怎么样?”武琼花头皮发麻的望了一眼骷髅马车,这就算是一匹绝世神驹,但就它这副尊容也实在丑陋得恐怖了些,搞不好自己还会被认为是妖人。他虽然这样想,但也不敢说出来,只是担心的道:“可是你真的封得住它们?”彩衣女子道:“我刚才抚摸它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它们的思想,你已用你的天机驯服了它,它们以后只会听从你的命令,所以你不用担心它。” 武琼花听得头又大了,这女子这番话不吝于给他下了一个紧箍咒。本来一切发生得都像做梦一样,哪怕有惊无险,但还是令他觉得不可思议。神鬼传说,那只是书写的传奇,荒缪得与现实没有一丝挂钩。这下倒好,全都活灵活现的刻画了出来,令他不相信不接受都不能。 他脑海里不着边际的神思游回,只见那彩衣女子已往长江底更幽深处走去。她的脚步轻轻地盈动,她的背影如月芳踪,仿佛在渐渐地和长江水融入一体。但他这时才忽然发现,这彩衣女子原来一直是赤luo着双脚的。 她的脚仟柔而秀美,灵动如温玉,水波粼粼之中,透着一片圣洁的光芒,仿佛出尘沙,而沉香朶舞。武琼花心头愕动,就这一双美人秀足,又见似曾相识。呆立了好一会,他才激动的叫了出来:“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原来武琼花看到彩衣女子赤luno着的双脚,是那么的细腻光滑,晶莹剔透,这让他陡然想起了敦煌石窟里的飞天壁画,其中一个飞天就是赤Luo着双脚的。那双脚洁白而仟柔,秀气而灵动,有一种脱俗的美。 他记得,小时候和师兄卫魔道第一次进ru到石窟里,看到满石窟的壁画,虽然他们那时年纪幼小,但同样被精彩纷呈的壁画所惊住。他们瞪大眼睛,也像大人一样叹为观止,哪怕他们不明白壁画的含义,但丰富多彩的画像还是令他们满目陶醉。特别是壁画上的飞天仙女,那婀娜多姿入画传神的飘舞,活灵活现得如同真人一样。 他们住在这大敦煌里,何曾见过这样美妙的女子,就是他们幼小的心灵,也不觉怦然心动。甚至师兄卫魔道在情不自禁之下,还动情的伸手去轻轻抚摸过飞天仙女赤luo而美丽的双足。当他的手触碰到冰冷的壁画时,他满眼露出一种痴迷的神色,啧啧赞道:“好白好嫩的脚啊!” 当时敦煌的落日大师恰好看到了卫魔道的举动,虽然他只是一个孩子,但他的动作他的神态,根本不应该是一个同龄段的孩子所应有的。那不是天真,也不是稚气,那仿佛是一个人内心所蕴含的原欲罪恶。落日大事不禁暗暗摇头。 落日大师是敦煌佛教圣地的守护者,也是一位得道高僧。他故意问卫魔道:“这双脚,让你看到了什么?”卫魔道回答道:“如此仟柔的脚,当然是洁白修长的大腿……”落日大师连呼罪过,他盯着卫魔道的脸,发现他的眼神有一道邪恶的光芒。他暗自惊动:“这小孩的眼睛里,怎么充满了邪气?” 第二天,落日大师去见他们的师傅,告知心中的隐忧,问道:“此子从何而来?”他们的师傅叫霍怀周,说道:“是从大雪山下捡来的,如何?”想到卫魔道的来历,霍怀周甚是黯然。 当时他在大雪山下发现卫魔道时,他才两岁多,和他母亲一起已奄奄一息了。霍怀周救了卫魔道,但她的母亲却死了,并从她的母亲怀里找到一份血书。这份血书写的是关于卫魔道的身世。这些情况霍怀周从未对人说起,这时面对落日大师,他也隐而不说。 落日大师道:“此子目光邪异,从小若不加以善诱,长大怕是一个乱世妖魔!”霍怀周听后也颇为惊异,他虽然知道落日大师目光炯异,但对他的话还是有些不悦。他们二人多年知交,因此事作过激烈的讨论,但终是不欢而散。 武琼花那时并不知道什么是非曲直,但他认为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师傅和落日大师又怎么会闹得不愉快?于是,出于好奇心,他有意无意之间便对壁画上的飞天多留心了几眼。甚至他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师兄看到飞天赤luo的双脚,会有那种邪异的眼神?所以三十二飞天之中,各有特色,但他却反而对这双秀美的脚特别有印象。 刚才彩衣女子离去时,他也是无意间看到她赤足踩着柔软的泥沙,这才忽然想起来那位赤luo着双脚的飞天。他脑海里立时闪现出那位飞天娇人的容貌,竟然是和眼前的彩衣女子是一模一样的。难怪初见之时,总觉着似曾相识,原来是这个缘故。武琼花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远在千里之外的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长江底呢? 第十六 三杯酒 武琼花又惊又奇,连忙追着彩衣女子望去,可这一眼不见尽头的长江底下又哪有她的身影?他不觉黯然惋惜,自知某些机缘是可遇不可求的,今日有缘得见,便也不知何日可见了?他又忽然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渴望着想要再见到这飞天的女子呢? 这时他背上的异动已渐渐平静下来,一切泰然,寂静之中仿佛只听得见江水流动的声音。他蓦然回神,才想起温柔还在船上等着他呢。彩衣女子说船早已开走了,他想着又焦急起来,正要浮身上去,那骷髅马车却驶到他的面前,四蹄奔动,昂首嘶鸣。它的叫声仍然听得出是从它的骨子里发出来的。 武琼花想起彩衣女子的话,这时毫无怀疑,都十足信了,便对骷髅马道:“好!哪怕特立独行,往后我就用你了!”说着跳上马车赶着就走。 骷髅马车四蹄划动,就往水面上驰去。他们此时在水底十多丈之下,这骷髅马车行起来倒是快极,只一眨眼间,便已浮出了江面。马车浮在水上,反而变成了一艘快船似的。 此时江面上一片波光粼粼,那艘大船果然早已开走了。武琼花心急如焚,想到温柔病体怏怏的样子,这世道又乱得很,要是她有个什么意外,那该怎么办?这情形他简直想都不敢想,连忙扬起马鞭,赶了骷髅马车就往下游前方驶去。大船的目的地是岳阳,要找到温柔,自然得先到岳阳再说。 哪料骷髅马车还没行得里许,便见前方突起一片滔滔白浪,几只高大楼船乘风破浪的迎面冲了过来。紧接着又从后面以及左右两边驶出大小二三十艘船只来,每条船上旌旗飘展,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迎面一条大船上,一根长杆上挂的一面旗帜最大,旗帜周边用金丝线绣着腾跃的龙纹,中间又以紫色钨丝撰着六个苍劲大字:长江十二联盟。 武琼花暗暗吃惊,这长江十二联盟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响当当的帮派,是由十二家水道堂口组合,势力限于长江一道。长江十二联盟创始于本朝初年,传了两任盟主,至第二任盟主,也即现任盟主,名叫铁锅古竟成。 据说这古竟成是个怪人,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有一手绝佳的烹制手艺。所以每时每刻他背上都会背着一口铁锅,要吃什么,他都是自己动手,就地取材,都能做出美味佳肴。只是这么一口铁锅倒扣在他背上,远远看去非常像一个驼背,因此显得特别滑稽,是以江湖上便给了他一个绰号叫做“铁锅”古竟成。 武琼花也不知道这长江十二联盟气势汹汹的包围上来是何用意,但来者不善确然无疑,他只好勒住骷髅马车,站在那里凝阵以待。 四面的船靠近上来,围成一个大圈,将武琼花包围得铁桶似的,只见每条船上都站满了人,人人神色紧张,手上都握着兵器,有如临大敌。唯有迎面那艘大船上却见一缕炊烟扶摇升起,原来是在船头上架了一口铁锅,正在生火煮着什么。 铁锅旁边站着一人,年约二十七八,一袭青衣,勾勒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坚毅挺拔。那人扬声喊道:“是何方妖孽在这长江里兴风作浪?” 武琼花一听,不觉讶然失笑。这人说话可真有趣,自己难道真的像妖怪吗?陡然想起自己还驾着骷髅马车,而往往一些神话传说中妖怪破水而出反而就是这种场面。 不久之前,这长江上大起滔天风浪,他们是盘踞长江流域的霸主,一旦觉得自己的地盘出现异常,自然匆忙赶来察看。只是他们看到一辆骷髅马车从水里出来,无不人人惊骇,自然也就认为武琼花是妖怪了。 那青衣人也不待武琼花回答,又高声喝道:“兄弟们,天道废兴,妖孽横行,咱们绝不能放过这些祸害人间的妖孽,弓箭手准备。”一声喝令,只见每艘船上人人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武琼花一见势头不好,连忙叫道:“你们且慢动手,我并不是什么妖怪!” 青衣人两道尖锐的目光厉射过来,似乎要像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样将他看透,问道:“你若不是妖孽,又怎么从江底下坐着这么一个鬼怪马车出来?”武琼花汗颜道:“这其间事情你们有所不知,但我绝不是妖孽。”青衣人冷笑道:“我们大家亲眼目睹,你叫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武琼花心想,这还真叫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忙道:“如果我说出来,你又不是亲眼目睹,那不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青衣人脸色一变,道:“怎么,你消遣我是不是?好,你想玩,我便陪你玩到底!”说着便要下令放箭。 忽然,从铁锅后面一个人抬起头来,说道:“小飞,且慢!”然后又对武琼花道:“观阁下气概,必有神通,若非妖孽,何不上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由于大船高大,武琼花也无法看到这说话之人,但听他说话不紧不慢,声音清脆,但却中气昂扬,显然也是一个好手。不过纵观长江十二联盟,居于此境却还能醉心烹调的除了铁锅古竟成还能有谁? 武琼花情知到了这等地步,绝不能怯了气势,昂然道:“素闻古盟主烹饪技艺无双,今日若得一见,实属荣幸,若然古盟主不嫌在下冒昧打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抖动缰绳,那骷髅马四蹄跃起,宛如清风便上了大船。 船上众人都是一凛,不觉往后退了两步。起先远远望着这骷髅马多是惊骇,可一旦到了近前,这骷髅仿佛马每一根骨头都出奇的刺冷,一股无形的邪气逼得众人心底发寒。 那叫小飞的青衣人已然动容,望了望盟主古竟成,古竟成却根本无所见,只是埋头精心料理汤锅调控火候,那铁锅里热气腾腾,一股香气四溢。 武琼花暗暗惊诧,心说可真是个怪人。由于铁锅挡住,他也看不见古竟成的面貌,便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在古竟成的右侧盘腿坐了。他瞧见旁边有一坛准备好的女儿红和几只大海碗,便取来女儿红,拍开封泥倒了两大碗。小飞等人见了无不赫然变色,他们忍什么也不能忍武琼花在他们盟主面前如此放肆无礼。 古竟成轻轻“咳”了一声,抬起头来略微诧异的望着武琼花,笑道:“果然有意思!” 武琼花迎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看清他的面目,心下不由惊异,心想事承一派盟主,必然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奇男子,再或者是一个勇猛威武的霸主,怎知一见之下,只见这古竟成与两者毫不沾边,反而是一副面色暗黑,拉眉吊眼的丑陋模样。 古竟成哈哈一笑,道:“怎么,看你神色,莫不是觉得我很丑很难看?” 武琼花没料到他说话如此直接,不觉一愣。本来这人生得美丑,乃正常不过之事,他也绝无轻视之意,倒是古竟成这么一说,反而令他觉得颇为尴尬。顿了一下,才道:“‘有心无相,相逐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为人之美丑,全乎一心,而非相也!” 古竟成不觉又望了他一眼,眼神里起了一丝异样,随即垂下头来,将锅火灭了,一边轻轻道:“难得你有这般见解,不过我这人可是没安好心的。”武琼花又愣了一愣,也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竟成揭开锅盖,但见一团白雾般的热气腾起,一股香气扑面。他享受的闻了一下,自赞道:“果然喷喷香的!”说着拿起一炳铁勺子将锅里的物事舀了一大碗,递给武琼花,说道:“尝尝看,绝对美味鳄鱼汤!”武琼花惊道:“什么,鳄鱼汤?”古竟成冷笑道:“怎么,觉得很奇怪吗?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抓到这条鳄鱼?” 武琼花见他脸色陡然变得阴冷,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得小心道:“长江上混的好汉,那定然是手段不同。”古竟成一拍掌,道:“手段不同?说得好。可这条鳄鱼是自己跳到我船上来的,你说是什么手段?”武琼花愣了一愣。古竟成咄咄逼人道:“你不说?那我告诉你,就在不久之前,长江的水忽然急剧动荡,后来各种鱼儿都失心疯似的乱蹦乱跳,这条鳄鱼恰好就跳到我船上来了。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小飞的脸崩得紧紧的,盯着武琼花的嘴似乎在等他说什么,只须一言不妥便要出手。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武琼花没什么好感。 武琼花知道古竟成未打消对自己的怀疑,而事实上只要不是亲眼所见事情的发生,一般人还真不会轻易相信。但武琼花也明白古竟成之所以召自己上来喝鳄鱼汤,无疑便是要给他一个合理解释的机会,至于会不会把握,是打是和,全然由自己说了算。所以武琼花觉得这人虽然看起来一副邋遢样,但却不乏大家风范,于是对他大有好感。他端了酒碗,道:“来,先干一杯!” 古竟成什么也没有说,也端了酒碗与武琼花一口干了。武琼花又重新满上,问道:“你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古竟成瞥了一眼骷髅马车,不答反问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武琼花没有立即回答。古竟成道:“来,第二碗干了!”二人又一饮而尽。 这次是古竟成倒满了酒,武琼花端起酒碗,道:“喝完这碗酒,便是要一见分晓。”古竟成道:“难得你还如此自知之明,这三碗酒你是早已定好了,可见你这人值得一交。不过,你在我的地盘里闹事,我自然不能不管。”武琼花笑道:“理所当然。不过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古竟成道:“问吧!”武琼花道:“你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吹笛子,就能把一个人和一匹马吹成两骷髅吗?”古竟成微微一怔,没有回答,但他深黑的眼睛更加明亮。小飞冷笑道:“你休得拿话糊弄人,若然有这样的人,那早已天下风闻,我们又如何不知?”古竟成望了望骷髅马,歪着头问道:“你指的就是这匹马?” 武琼花道:“正是!”他迎着古竟成的眼光,忽然从他的眼角处看到了一丝细腻的光芒,但这种光芒隐藏得很深沉,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发觉的。一个粗犷的男人,隐藏着细腻的感情,这是否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武琼花看着古竟成,从他面相上看,虽然面色灰黑了些,但他实际上也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对这一点武琼花还是颇为惊异的,如此年轻就成为一帮盟主,若非过人的德能,岂可胜任? 古竟成已别开他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举起酒碗道:“来,干!”武琼花微笑道:“好!”二人碰了碰碗,然后一口干了。古竟成忽地一摔酒碗,单手并指往武琼花肩头点落。 武琼花急忙沉肩抬掌,来格挡对方手腕。古竟成变掌夺拳,这一手变化极快,令得武琼花武琼花暗暗惊诧。幸好他武功本身不弱,手腕一翻,从对方掌中滑落,便刚好避开了古竟成的反擎。 古竟成笑道:“果然有些能耐!”又以单掌击来。掌力刚到,忽又变招,数易数变,招招出奇制胜。武琼花愈发惊骇,绕以兰花手前拒右挡,总算勉力避过,不觉诚然赞道:“古盟主果然好功夫!”古竟成收了掌势,哈哈大笑,道:“你贬损人的功夫倒是不赖啊!要是我功夫好,又岂能数招制你不住?” 武琼花见他情绪变化多端,但性格颇为豪爽,愈添好感,笑道:“那是你古盟主手下留情,否则我岂能躲过你三招?” 古竟成又是哈哈一笑,冷哼道:“武琼花,你知道过于谦虚就等于什么?好就好,不好就不好,那又怎么了?非要推来推去。” 武琼花一阵愕然,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就是小飞也一脸的惊异。“三江照明月,末路有琼花”,他还是知道的。 古竟成望着铁锅,道:“我当然知道,”武琼花道:“你怎么知道的。”古竟成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阴郁,凑近来小声道:“据说风百衣已经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嘴巴哑了。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 武琼花口瞪目呆,虽然明知道是一个凶险的结局,但还是惊住,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其他人呢?”古竟成道:“全都死了!”武琼花胸口刺痛,道:“是我连累了他们。”古竟成又问道:“那个人是谁?”武琼花心中悲愤,咬牙道:“七少爷,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古竟成疑惑的望着他,道:“七少爷?就是他把人和马吹成了骷髅?就是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后又弄残了风百衣?”武琼花道:“他说他叫陈七,也叫七少爷!”古竟成声音冷锐,道:“什么来头?”武琼花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古竟成道:“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武琼花想了想,叹道:“这些事我一时也难以说得清楚。古盟主,谢谢你的盛情,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得先走了。”古竟成道:“只要你没死就成,你随时都可以走!” 武琼花站起身来,道:“多谢你的酒!”古竟成笑道:“只要你不要忘了今日这三碗酒就成!” 武琼花心想,我一定不会忘记。他望着古竟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骷髅马车旁边,忽然又回头问道:“你也是和他们一起的?”古竟成笑而不答,他粗黑的脸渐生光辉,就是拉眉的眼睛,又生满了光彩。武琼花跳上马车,马鞭扬落,骷髅马便已跳下船头,落入江中。这一幕看得众人心头直抽,如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诡异的事。 小飞目送武琼花离去,心中还有不忿,问古竟成道:“你相信他的话?”古竟成道:“至少风百衣的确是出事了。”他由于喝过酒,这暗黑的脸上竟然闪耀着一抹红晕。只是不仔细看的话,还是不易发现的。 小飞知道他所掌握的消息来源好多是自己所不知道的,便也没有问,只有些不甘心的道:“这个人有什么好,值得别人去为他送命?” 古竟成抬头望着远处的江面,叹道:“可能你觉得不值得,但他觉得是值得的。据说这个人曾救过他。” 小飞默然不语,也不知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好一会之后,他又问道:“那我们呢?难道一切唯他马首是瞻?我们还……不如做我们的。” 古竟成猛地回过头来,狠狠地盯着他,厉声道:“这话以后不必再说。”过得一会,觉着语气过于严厉,又缓了缓,道:“他毕竟是公主的亲弟弟,那自然也是我们的少主,我们怎么可以脱离他?再说……你别以为他这么多年来没举过什么大事,或许他总有他的打算吧?” 小飞没有再说,心里却想:“能有什么打算?我看只怕再也没有当年的那一腔热血雄心了。” 第十七 谁是郡主 武琼花这时坐着骷髅马车已沉入江底,骷髅马的样子太吓人,他担心万一遇到人,要是把别人吓着了那可就不大好,因此他想着骷髅马车既然能从江底下走,于是就示意骷髅马从水底下赶往岳阳。 那骷髅马倒也顺意,武琼花怎么说它便怎么做,也不知它是怎么听得懂武琼花说的话。它一沉入江底,似乎毫无阻力,倒是武琼花顿觉身边的江水泰山压顶似的压了下来,跟着江水冲击,他整个人仿佛要被江水碾碎一般,使得他大为惊骇。 他不明白之前在水底行走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全然变了样,难道是因为那彩衣女子消失了的缘故?但凶险之下,岂容他多想。他急忙运转自身内力相抗,但人的力量与滔滔江水的自然力比起来是何其的渺小,一切无异于蜉蝣撼树。 江水的压力越来越大,武琼花涨得脸色血红,全身崩得跟钢铁似的,丝毫不敢松懈。但越这样其所承受的凶险也就越大,很快他终于再也无法支撑住,只得拼力对骷髅马喊道:“快上去!”骷髅马哧的一声,便往水面驶去。也只一瞬间,马车已破水而出,慢慢驶上江岸。 此时天色已黑了下来,只觉江风习习,四下里全是黑漆漆一片,根本无法辩清方向。 武琼花也不知这是到了哪里,只好摸黑行走。骷髅马车的确神力非凡,无论是高低的地面,它走上去就好像是平坦的道路一样,这简直是一辆神奇的骷髅马车。所幸夜晚无人,他们怎么走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大约行了几里路,只见前方隐约有灯光出现,他心中一喜,赶了马车前去,反正骷髅马车行不择路,去势神速,只一眨眼间就已到了那灯光出现的所在地。只见那里有几栋房舍屹立,因为地势要比其他地方要高,哪怕房子虽矮,但仍显得十分突兀。这里与其他地方颇为不同,武琼花借着夜色就算看得不大清楚,这时也想起来是什么地方了。 他两年多来为温柔寻医治病,可没少走这地方。这里是一个江岸港口,因地处要塞,所以得到先足的建设,有不少人在这里居住,形成了一片居民区。后来港口愈发显地,又成为进出岳阳的门户,这里来往的客商也多了起来,使得这个地方更为发达,慢慢形成了一个集镇,这地方就叫城陵矶。 武琼花暗暗松了口气,他想着那艘商船既然来了岳阳,那非得要在这城陵矶渡口上岸不可。温柔到了这里,只要不走失,她自然也会在这里等候。武琼花寻思着先找个客栈住宿一晚,待明日再去寻找温柔。主意打定,便向一家亮着灯光的房子走去。走到门口,隐约听到里头有人说话。 他无心细听,但那声音却已钻入耳内,只听一人说道:“冯哥,你说温姑娘说的这事儿可是真的?想来也太邪门。”武琼花微微诧异:温姑娘,这温姑娘是谁?难道是柔儿?他本不想这样偷听别人说话,但事关温柔,他却不能不听。 只听那叫冯哥的人道:“别温姑娘长温姑娘短的,那是御赐郡主。”前头那人笑道:“这不是郡主不在吗?再说这郡主也是皇上封的,又不是真的郡主。”冯哥道:“兄弟,别这样说,将军对我们总算不薄,她虽然是将军的义女,咱们也得尊重。”前头那人道:“冯哥,我知道啦!可是我真有点怀疑。”冯哥道:“怀疑什么?如不是真的,郡主又岂会偷偷来见我们?所以我想这事儿自然不会假,咱们如实上报将军就是。”前头那人沉默了一下,又道:“冯哥,你说郡主出去那么多年,将军怎么不管了呢?”冯哥道:“谁说不管了,这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吗?”前头那人道:“这大鱼就是前周朝的那帮余孽吗?” 武琼花听他们越说越趋于机密性,这种事多听一个字就多一份危险,往往一挨边儿便难保引来杀身之祸。何况他们口中所说的温姑娘,既然又是郡主,这身份悬殊,无疑是此温姑娘非彼温姑娘,显然两人并非同一个人了。武琼花想着有些失望,便悄悄的退了开去。 哪知他一转身,脚下发出一声细响。这声音本来极其微小的,但在这静夜里听来,却显得格外清脆。屋里头两人立马惊觉,几乎齐声喝道:“什么人?”跟着“噗噗”两声异响,两条人影从两侧隔墙上掠了出来。 这二人首先惊觉外头有人,不取正门而是从两侧掠出,无疑是要阻断外头偷听之人的去路。这二人身法倒也快捷,他们抢身出来,立马对武琼花呈两侧夹击之势。武琼花从刚才他们谈话中知道这二人与官家有关,也不愿多生事端,故意显得很害怕的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想要做什么?” 那二人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慢慢走近来,那冯哥道:“老子还问你是什么人呢,半夜鬼鬼祟祟的。”武琼花道:“我外……外地来的,想找个地方睡一觉,看到……这里有灯光……因此就……就来了……”冯哥道:“哦,是这样啊!那好说,我兄弟二人向来热心助人,我这里正好有个空床位呢。”他说着靠近来,一边伸手去拍武琼花肩头,一边往武琼花面上望去。 他们是练武之人,向来目力极好,这借着夜色,他看到武琼花的面貌,立时神色一变,就是往武琼花肩头拍落的手掌,这时已贯注内力也不敢拍下去了。旁边那人见冯哥举止有异,问道:“怎么啦?”冯哥呆了一呆,忽地往后一退,拉了同伴的手,道:“快走!”那人还没明白过来,便被冯哥拉着飞也似的跑了。 武琼花也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刚才他感觉到冯哥手掌中已盈满杀机,显然他是要杀了自己的,但怎么忽然间神色惊变的就跑了呢?他也想不出一个所以原来,便不再多想,走回到骷髅马车上,他心想就在这马车上凑合着呆一晚上吧! 到得第二天早上,他来到渡口,想着温柔要等他也当在正渡口处等候。果然他远远就看到温柔正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不停的往江面张望,那神色焦虑得有些憔悴。武琼花知道让她担忧了,心下好生愧疚,连忙奔将过去,叫道:“柔儿!柔儿!” 温柔陡然听得武琼花的声音,身子不由一镇,猛然回头,只见武琼花正笑吟吟的站在面前,她又惊又喜,马上扑过来抱紧武琼花,情难以禁,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武琼花劝慰道:“柔儿不哭,柔儿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温柔抬起头来,但见长长的睫毛下泪光闪烁,那哀怨喜泣的神态说不出多凄婉动人。武琼花忍不住吻了吻她的泪珠,温柔也不避让,享受着他的温情。待得好一会,情绪平复,她才意识到这时大庭广众之下,更是娇羞无限,道:“大哥,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可……我还是怕……真怕……咳咳……”还没说完,一阵猛咳。武琼花轻抚着她的背心,柔声道:“柔儿,你别说了,一切都好了!”温柔只是点头,眼泪仍是哗哗的滚落。 武琼花为她拭去泪水,道:“柔儿,我知道是我让你担心了,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一道歉,温柔再觉得委屈这时也柔化了,破涕为笑道:“大哥,我又不怪你的。”武琼花搀扶着她的手,道:“柔儿,我们走吧,回家去!”温柔微微点了点头,一脸甜蜜蜜。 走了一会,温柔见武琼花也不去雇马车,反而往镇外走去,不觉有些诧异道:“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武琼花道:“当然是去坐马车啊!”温柔只以为武琼花早已雇好了马车,只是在镇外等候,便也不再问。哪知走了一阵,来到一处偏僻所在,温柔眼尖,一眼就看到前方的骷髅马车,立时吓得脸色大变,惊慌失措道:“大……大哥,那……骷髅……骷髅马车……” 武琼花抚着温柔的手,轻笑道:“柔儿,别担心,这骷髅马车就是我们的马车。”温柔惊愕的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道:“我们的、马车?”武琼花微笑的点点头,道:“我已驯服了它,它会听从我们的话。”温柔听得更加惊奇,道:“我还是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琼花道:“这事待会我再跟你说,现在我们先找人给马车安个车厢,这样坐着就舒服了!” 这置换车厢的事也不甚繁杂,又恰好渡口上有家出租马车的车行,那里多的是现成的车厢。武琼花过去一说,车行的老板喜得不行。这活儿客人不好算计,但往往最是赚钱。于是派了三个伙计赶了一辆合适的马车过去置换。这三个伙计去了一看,见到还站着的骷髅马顿时吓得半死,恍了神来掉头要跑。武琼花拦住他们好说歹说,他们磕着多要了着费用,才颤颤兢兢的忙活起来。但就算如此,干活时还不时兔儿似的张望,就好像生怕骷髅马突然跑来咬他屁股一样。 这样一来,大约花了一大上午的时间,方才一切做好。武琼花付了他们八两银子。三个伙计得了工钱,慌得一溜烟的跑了,只怕回去免不得又要添油加醋的造势一番。 武琼花望着他们落荒而逃,摇头苦笑,简直不敢想像这样一路赶着骷髅马车回去,会是如何一个惊吓的情形。 温柔望着骷髅马车发呆。武琼花道:“柔儿,快坐到车上去吧!”温柔心生惧意,挨着车厢小心翼翼的跨了上去。偏生那骷髅马突然朝温柔扭过头来,瞪着两个空洞的瞳孔,哪怕是在白天,温柔也吓得险些跌了下来。 武琼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对骷髅马呵斥道:“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休得吓唬她!”骷髅马倒也懂得意识,望着温柔点了点头,但骨子里却仍是凶光闪烁。 虽然如此,温柔还是有些害怕,待马车行使了一会,她紧张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她这时坐在车厢里,随着马车前进,心思辗转,想着只待数日路程便要到了家,心里顿时又舒畅不少。虽然坐着这么一辆诡异的马车,又哪怕身上的怪毒偶有时发,但也丝毫不影响她远道归家的那种喜悦心情。 武琼花紧拥着她,任由马车行使,一直都没有说话。他已习惯了马车颠簸的节奏,但实际上哪怕道路再不平坦,骷髅马车要比一般马车平稳得超乎想象。武琼花这时心里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两年多来的求医之路,他还真没遇到比这一次更为曲折的经历。这一次他所遇见的事情,诡异、凶险,无一不令人触目惊心,这也让他意识到一个巨大的危险似乎正在慢慢的逼近。 沉默了很久,温柔忽然问道:“大哥,你在想什么?”武琼花叹了口气,道:“我什么都没想,这要到家了,我只想和你好好的过日子。”温柔靠着他的臂膀,只觉一阵温馨袭上心头。她没有再说,但内心里却生出一种由来已久的愧疚感,她有时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应该去襄阳王府里求医看病?本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已经完全放下了的,可又为什么在听了姒小敏说看到“人面花”之后还要这样做呢? 又过了很久,她才叹了口气,终究忍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大哥,长江上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啊?到现在我、还觉得像做梦一样。”武琼花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但我觉得她一定是个神仙,他看到骷髅马车在江底兴风作浪,所以就来救我们了?”他想到彩衣女子的告诫,便也没对温柔说得明白。他并不想欺骗温柔,想到这彩衣女子或许就是敦煌壁画里的飞天,既然是飞天,那便是仙女,说她是神仙自然也就不为过了。 温柔哪会相信,道:“可我总觉得,就算她是……神仙,她应该是、在天上的,却又怎么、在水里面呢?”武琼花一怔,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随后温柔又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大哥,我总觉得,那女人好像、跟你有关一样,她就好像、是特意来帮助你的。”武琼花有些吃惊的望着温柔,她忽然发觉温柔的观察力竟然是如此的敏锐。事实上彩衣女子的出现,武琼花现在也知道她其实就是为了他来的,而这一切当然就是因为他后背上的那朵奇怪的花。那是一朵什么花,他无法知道,但他明白,一旦天机出现的时候,或许一切就将大白于天下了。 第十八 举棺人 这一路之上,武琼花驾着马车虽然尽量避道而行,但难免还是遇到不少行人。那些人哪曾见过这等骷髅拉车的邪门荒诞的事情,胆大者固然好,也只吓了一吓,说道:“操,什么鬼东西?”但那些胆小者可是直接被吓晕的。一时路人皆惊。 从岳阳至幕阜山,以往日快马加鞭,也只数日路程,那骷髅马本身速度极快,这一来便又快了一两天。只是头两天,由于惊者疯传,说是岳阳出现了不世的妖怪来阳间害人,又加上前两日长江闹水,更是哄得人心惶惶。官家悬赏除妖,立时有不少行侠仗义的绿林好汉自主聚集起来,誓要捍卫岳阳一方安宁,都气势汹汹的赶去拦截骷髅马车。 武琼花无端惹了这老大的麻烦,废了好半天口舌方得解释明白。甚至引经据典,搬出当年三国时诸葛亮造制搬运粮食的木牛流马的故事来。那些好汉倒也明白是非,想想前有古鉴以示后人,这武琼花能有如此制造发明,也的确是令人敬佩。他们啧啧称奇,还真以为这骷髅马车是武琼花发明的坐骑,都围着骷髅马车转了几圈,大有盲人摸象的感慨,心想这无非就是一匹拉车载客的骷髅马而已,谈不上害人不害人,更别说是妖怪了。 于是众好汉惊讶各异,对武琼花造这骷髅马的本事大为推崇,暗自盘算着日后若然能创造出几个骷髅人帮自己看家护院,那不但令人惊怕,而且还可以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呢。随后大伙儿又纯纯请教一番,弄得武琼花口干舌燥,他们才一哄而散。 温柔忧心忡忡,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说道:“大哥,这骷髅马车、只怕要惹……更多麻烦,我们……不要它了吧?”武琼花想着马骨里的“噬沙蛊”,越发可怕,也不敢胡乱处置,犹豫道:“这骷髅马太特别,我也不能随便丢了。”温柔道:“那为什么啊?”她对这骷髅马可没什么好感,一看到那丑陋模样,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武琼花也无法解释,只得骗道:“那神仙女子说了,这骷髅马有了她的仙气,是不能落入旁人手里的,否则可能引发大祸。”温柔自然看出这其中有蹊跷,但见武琼花隐而不说,也就没再多问。 这一日下午,风转云变,好好的天却忽然下起瓢泼大雨来。他们驾着骷髅马车终于来到了一个叫凤凰集的小镇。 这凤凰集是坐落在幕阜山以西十里地的一个小镇,由于幕阜山的原因,带动着当地经济的发展,使得凤凰集也跟着繁荣起来,以至楼肆林立。 说起幕阜山,素有“六岳”之首据称,又是中华龙脉的发祥地。当年伏羲决战三苗,大禹治水,四大天师的郭洪师徒羽化登仙,还有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和张果老也都曾在此修炼成仙。于是幕阜山便得名“天岳”,天盖五岳之地,一名窥其斑,可见其地位尊荣。 此时凤凰集镇上因为大雨,早已行人廖无,雨雾蒙蒙的大街上被阴沉的天渲染得一片沉闷滞瑟。 武琼花看天下着大雨,街上又没人,便赶着骷髅马车进ru小镇,来到镇子中央的十字路口,经过一家叫做“步步高升”的酒楼门前时,隐约听到雨声中传来一声声哀嚎。他诧异的掀开小窗的帘子望去,只见酒楼竟然坍塌了半边门墙。酒楼的胖老板戴老默正哭丧着脸在呵斥着小二:“都是你们这些倒霉熊,吃闲饭的二百五,叫你们快关门就快点嘛,非要拖拖沓沓懒懒散散的。现在好啦,都叫人家闯进来把酒楼都砸了,到时只怕你们那点儿工资也不够扣的……” 店小二在一边收拾着凌乱的砖木瓦片,由于屋墙都塌了半边,以致大雨都飘到了屋里,使得地上到处都是积水,就好像发了水灾一样。他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淋透,一阵阵春上头的冷气冻得他牙齿都哆嗦起来。听到老板刻薄的训斥,他觉得冤,老大的不服气,应道:“老板,如果是我的错,你扣我工钱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今日那杀……那人砸了门墙,怎么可以怪到我头上来呢?”心下又想起不久前的恐怖情景,忍不住一阵憧憬:那人能够一手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而面不改色,肯定是神通广大,我可不能骂他杀千刀的。要是我能学得了他那本事,我ri他niang的非得来出出这死老板的晦气,哪怕不打他一顿,起码也要吓他一下,看他还敢欺负我不? 戴老默吊着眼睛朝他瞥了瞥,不悦道:“喂喂,狄平,你还说不怪你,要是你把门关了,前头那人会闯进来吗?前头那人不进来,你说后头那举棺材的家伙他又会跑来砸了我的酒楼?” 店小二狄平洒着个脸,低声嘀咕道:“那也说不定,你这人心肠恶毒,肚子流脓,他不来砸怕是别人也要来砸。”戴老默眼一瞪,道:“你……你说什么?”狄平道:“我没说什么。”戴老默冷笑道:“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哼哼,瞧你这德行,想学那家伙举着大棺材来吓我,也不怕棺材把你压瘪了。”狄平脸色红白交替,心里暗暗咒骂:“操niang逼的,连这他也看得出来,难道我真学不会那人的武功吗?” 武琼花听着这主雇在逞口舌之争,不觉暗暗好笑。他经常出入凤凰镇,每次都会来“步步高升”酒楼歇歇脚,因此与这老板戴老默和小二狄平都是相识。这主雇二人平时像这样你来我往的拌嘴,那已是家常便饭。但奇怪的是,从他们口中似乎不难听出,大约不久之前,是有什么人举着一口大棺材来无端的跑来砸了他的酒楼,可是一个人能够举着一口大棺材,那得多大的力气啊?武琼花一想到棺材,不觉心中一突,襄阳城里那老汉说什么天降悬棺,难道真有这等奇事?不过他们口中说的是一个举着大棺材的人,与那什么天降悬棺显然并非同一件事。 温柔见武琼花默然不语,问道:“大哥,怎么啦?”武琼花道:“也没什么,我看到戴老默的酒楼也不知如何被谁给砸了。”温柔惊道:“还有这样的事?”也凑过来透窗望去,果然见那酒楼已塌了半边。 这时狄平恰好朝门外张望,一眼认出你的看到大雨中停着一辆马车,而那拉车的马居然只是一具从这边可以看透到那边的骷髅马,吓得他瞳孔扩张,失声尖叫道:“老板,妖怪又来啦!” 戴老默抬眼望去,顿时吓得我的妈也的往后一颤,若不是后面的柜台挡住,他胖胖的这一跤可是摔得不轻。他艰难的稳了稳情绪,结结巴巴道:“我的……我的老天,这时……什么啊……这是……”狄平吊着嗓子道:“骷髅,马骷髅!”戴老默喉咙发痛,道:“怎么……怎么会……这样?”狄平道:“我……我哪知道。” 武琼花见他们吓成一团,连忙下了马车抢入酒楼内,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道:“戴掌柜的,你们别怕,是我呢!” 狄平见是武琼花,不觉喜道:“武大爷,怎么是你啊?”戴老默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气忧参半的道:“武琼花,你搞什么鬼嘛,也不怕吓死人啊?从哪里搞了这么可怕的马骷髅来拉车?”说的“拉车”两个字,脸色又变了,骷髅本是死的东西,又怎么会拉车呢? 狄平胆子也壮了些,伸长脖子一边往车厢里望去,一边问道:“武大爷,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温夫人呢?是在车上吗?这次她的病治好了吧?”他见过温柔很多次,惊羡于温柔的美貌,以至于心中总是渴望着能看上一眼,所以他每时候看到温柔,不叫她武夫人,而称呼为温夫人。 武琼花道:“她在车上呢?狄平,谢谢你的关心。”又望了望地上乱七八糟的场面,问戴老默道:“,这怎么回事啊弄成这样?”狄平连忙道:“武大爷你这问得好,你来了可得为我评评理,看这事儿到底应不应该怪我,否则老板还要扣我们工资,这太冤了这。”戴老默铁青着脸,瞪着狄平直喘粗气,道:“好你个狄平,你还起劲翻了天了,也太不把我这老板放在眼里了吧?”狄平道:“你好我就把你放在眼里,你要是欺负我,那可没门。” 武琼花忍住好笑,道:“你们要争论的话,那我得走了。”狄平连忙拉了他的手,求道:“别走别走,我说你听,我说你听。” 为了能把事情说得明白,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的:“武大爷,说起这事儿,可真是他ma的冤啊!这不,今日下午,这老天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老板看着天色不好,估摸着也没什么生意了,于是就要我们关门。我当时正要上门板的时候,突然一个黑衣小子冒雨就冲了进来,险些把我撞倒。我恼他撞我,便骂了他两句,结果这天杀的塞了我满嘴的烂泥……”他说到这里,只觉满嘴还散发着难闻的烂泥气,于是更加生气,道:“我长这么大,可从没人这样塞我泥的。我当时气得不得了,正要将这小子暴打一顿,可就在这当口,大雨里忽然又出现一个人来。我的天,武大爷,你不知道这人可神气了,举着一口那么大的棺材,站在哪里跟个天神似的。啧啧,我的妈啊!真是好气概!”他说到这里,手舞足蹈的显得极为兴奋。 戴老默重重的哼了一声,表示很是鄙视。狄平懒得理他,继续描述道:“这举着棺材的人也不知是干什么的,上来还没说话,突然又听得大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只见八个穿着油雨衣的大汉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这八人一上来,便有四个人要去杀那起先冲入酒楼内的那黑衣小子。哪料那举棺材的好汉忽地一跺脚,便见那四人一齐滚倒在地。武大爷,你道怎么着?原来这人一跺脚,踩得地上的五点打在那四个人的脚上,这四个人痛得在地上都爬不起来。”戴老默白了他一眼,不屑道:“那是借雨点激射以内力点了他们腿上的穴道,真是白痴。”武琼花微感诧异的望了一眼戴老默,戴老默似有所觉,连忙别开目光。 狄平又撇了撇嘴,道:“我管他点不点穴道,反正是好功夫的。武大爷你来看……”他走到塌了半边的门前,指了架上的三块门板,道:“我看要不是那好汉手下留情,要像这样,怕也会在他们的腿上穿出几个窟窿来。” 武琼花朝那门板望去,果见那门板上穿有几个小孔,若说这些小孔是那举棺人一脚跺射的,足见这人武功之高内力之深厚可谓惊人。 狄平每回说到举棺人时,满眼欣羡之色,接着说道:“举棺人这一脚可真厉害,直将八个人镇得动也不敢动。后来那举棺人对冲入店里的那黑衣小子说道:‘快快还我《九件衣》来,否则我可要不客气了!’那黑衣小子道:‘你这人太可笑了,这《九件衣》明明是我孔雀堂镇派宝物,我只不过是从你手里夺回来了而已,你又怎么好意思说是你的呢?’举棺人道:‘我不管,我受人所托,要从你们那里取来《九件衣》拿去给他看一看,无论怎么样,这《九件衣》我是要定了。’这二人一言不和便动起手来。这举棺人像一阵风一样,随便举着棺材往屋内抛了过来。我的乖乖,那棺材就像一座山‘轰’的就撞上了这门墙上……” 突然,戴老默指了外头,哆嗦的道:“马……马车……马……马车……”武琼花见他神态骇恶,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大雨中一个黑衣少年冒雨坐在马车上,扭过头来邪笑道:“武琼花,你夫人我带走啦!”说着一抖缰绳,“驾”的一声,赶了马车就走。 第二十 倒骑驴 他高傲的心一时枯竭,但却忽然在枯荣之中想到了一个问题,难道三少爷和八少爷的死是有什么其他的变故?三少爷的死他没看到,但八少爷他是亲眼目睹了的,以八少爷的武功,就算武琼花回身一掌,两人掌力相对,八少爷最不济也只是受煞重伤,却又怎么会象一片树叶一样被打得飞了出去? 他想着心惊肉跳,手中断刀连发三刀,忽听得一声惨叫,却是围着狄平转圈的那胖子又被狄平“杀”了。 五少爷惊愕之极,这次他分了个神,武琼花陡然一掌逼来,原本也只是要将他迫开,但他身子却是猛一顿猝,竟不容他让,悍然使了断刀强势推进。这样一来,形成以强碰硬之势,而五少爷的断刀又是聚力于一点的“点击”,去势更为犀利。 武琼花只得又加了几成功力,但听“咯嘣”一响,五少爷手中的断刀又被震断,一小半截断刀受力反射,顿时生生被打入他胸口去了。五少爷双眼暴凸,哇的一口鲜血吐出,身子晃了几晃,终于木头一般倒了下去。 武琼花吓得呆了一呆,这情形如同杀了三少爷一样,他是越不想杀人,反而越杀人,看来这仇是越结越大了。他无可奈何,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奇怪,试想这三少爷五少爷八少爷,无论哪一个人,都足以独当一面,可是何以他们死之前都有一个同样奇怪而诡异的特征?除了三少爷外,八少爷和五少爷都是身子猛猝,有一种突然抽紧的感觉。这种现象过于明显,这不应该是一个精力充沛的练武之人所应该发生的,那到底是什么缘故? 武琼花望着五少爷抽搐着的身体渐渐僵硬,他胸口上的刀口还在沽沽的流血,但很快就被雨水冲淡,冲得没有。 温柔赶着骷髅马车走了过来,掀开门帘轻轻道:“大哥……”武琼花怅然若失,正要去查看五少爷的尸体,听得温柔的叫唤,便止了脚步,回头看着温柔,道:“柔儿,好了,都没事了!”温柔展了一个笑容。 狄平这回可没那么幸运了,吓了第三个大汉好几次,这大汉起先怕他真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杀招,但几次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便知这小子是糊弄人的,胆色一壮,提刀一阵狂砍,哪管他天南地北,直砍得他自己都有些头晕。 狄平庆幸自己天生腿快,除了拼命的前躲后闪,他只能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然后又突然转个圈,就好像与对方捉迷藏似的。有几次他忍不住想,就仗着这身法,自己是否就是练成大侠的好料,只可惜长到十八岁还没遇到伯乐般的名师。 他这一分神可就糟糕了,那大汉几刀砍来都贴着他的衣服刮过,吓得他哇哇大叫:“武大爷救命!武大爷救命!”那大汉一听他喊救命,打眼往武琼花望去,见五少爷不见了,不免心下惊异,缓了速度再仔细一看,才看到五少爷正躺在满是泥浆的地上。他吓得脑袋都空了,手中钢刀再也砍不下去,呆在那里半天才喘过气来,大叫道:“五少爷!”抢将过去,抱着五少爷冰凉的尸体不住地嚎哭,那惨劲儿仿佛要比死了爹娘还伤心。 狄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大眼睛望着那大汉,见他只顾哭死哭活不再杀自己了,才加倍幸福的往温柔望去,毕竟险后还生,这感觉是最刻骨的。 只是温柔坐在马车里,他无法看到,便假装害怕的走了过去。只听温柔说道:“大哥,杀……杀了他!”狄平吓了一跳,畏畏缩缩的道:“温夫人,你……你别杀……杀我,我也……也不是……故意要来的……” 此时雨势已小了,只飘着雨丝。温柔从车厢里探出身来,诧异道:“狄平,谁要杀你?”狄平借机望着她好看的脸,只觉头晕目眩,整个心都醉了。温柔见他痴痴呆呆的,又问道:“你怎么啦?”狄平强自定下心神,道:“温夫人,你刚才不是说要杀我吗?”温柔不由笑道:“谁说要杀你了。”狄平又惊又喜,嘿嘿傻笑。 温柔将柔和的目光在他身上也仅仅只停留了一下,又对武琼花道:“大哥,不杀了他,只怕七少爷、会找到这里来。”狄平这才知道温柔要杀的是那嚎啕大哭的大汉,不由长松一口气。不过心里下又暗暗后怕,这温柔的女人也想杀人? 武琼花望着那大汉哭得伤心,有些不忍。温柔知他心善,叹了口气道:“所有的人都死了,不杀他后患无穷!”武琼花想想都杀了三个少爷,何况也只是一个跟班,多杀少杀已于事无补,只得咬咬牙,道:“好:”便向那大汉走去。 那大汉也不理会他,忽地摸起地上五少爷那把断刀,猛3地往自己左腿砍落,半条腿砍下来热哄哄的喷了他一脸的血,显得格外恐怖。 狄平吓得往后跳了一跳,惊恐道:“他……他干什么?”武琼花在三少爷死时便已见识过这种可怖的情形,这时见了不免还是惊愕,再要去杀他倒又于心不忍了。 温柔也看不下去了,轻轻道:“大哥,我们走吧?”武琼花应了声,他坐上马车,忍不住又往那大汉望去,只见那大汉给自己包扎了一下断腿,然后撕了强自绕成一条绳子,套在五少爷两侧腋下,再打了个结往肩头一套,拉着爬了走。 狄平又呆了呆,他不觉着那大汉痛得满头大汗,自己都糊涂得冷汗也冒了出来,心道:“这人也够傻了,要走就好好走,又何必把腿砍断了,这样岂不是更受罪?” 马车从狄平身边驶去时,温柔掀开窗帘,说道:“狄平,谢谢你帮助我!”狄平受宠若惊,但听他燕语莺声,心下好生欢喜,不禁激动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结巴道:“温……温夫人,这……这没什么……我……我只想……可不能……让……让他们……欺负你……却……却什么……也帮不上,真让你……见笑了!”他好不容易说完话还自我感觉良好,特别是这“见笑”这两个字,他还是跟酒楼里吃饭的体面客人学来的,没想到今日用上了。他羞羞答答了片刻,方才在沉醉中抬起头来,大有“温姑娘,我可不是没有学问的”感觉往温柔望去,却只见骷髅马车只剩下一个后影。暮色之中,那骷髅马车已去得远了。 狄平痴望着甚感惋惜,摇摇头自嘲道:“人家的媳妇,我想个逑?只可惜我家穷,又没读书,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起。可是就算娶了又怎样?要是遇到坏人了咋办?我又不能象武大爷那样痛惩恶贼。咳,越想越远了。不过我要是能拜个师傅学武,说不得温姑娘对我另眼相看了。不过要拜师拜谁呢?武大爷?不成,要是我拜武大爷为师,温姑娘岂不是变成我师娘了,那我一辈子也别想她了。”他想着一连三叹,大有人生无望之感。望了望那拖着五少爷爬着走的大汉,竟然已爬不见了。天地间仿佛只留下他一个人存在,是那么的寒冷,是那么的孤独。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忽然一拍额头,喜道:“今日那举着大棺材的好汉不就是现成的师傅吗?我的娘嘞,咋就把他给错过了呢?”他正懊悔不跌,忽听身后有人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哥,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狄平又吓了一跳,回过身来只觉眼前一黑,事实上这并不是眼睛黑了,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近得几乎就贴着鼻子一样,令他头晕目眩。 他只得往后一跳,这才拉开距离借着暮色的微光看清眼前这个人,原来是一个温和尔雅的年轻公子。只是这年轻公子身着紫衣,倒骑着一头驴,颇有些不伦不类。狄平想到刚才这驴屁股肯定挨着自己的身子了,很是不爽,没好气道:“你说什么?他们,他们谁啊?” 那年轻公子笑道:“你不知道吗?不会吧?”见狄平装痴扮傻,他又温和的解释道:“就是一辆骷髅马车啊!”狄平“啊”了一声,见这人和蔼可亲,大生亲近之感,也笑道:“你说他们啊?”忽地脸色一沉,斜着眼睛望着年轻公子警惕道:“你什么意思?问他们干什么?” 那年轻公子道:“我是想帮助你啊!”狄平的耳朵动了动,终于拿正眼看他,道:“你帮助我,帮助我什么?”年轻公子暧mei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在心里想着那位武夫人,是不是?”狄平一愣,随即哈哈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你真有意思,你怎么帮助我?”说着无望的苦叹了一下,便往酒楼方向走去。年轻公子笑模笑样的道:“如果那位姓武的死了,你说那位武夫人会怎样?” 狄平停了下来,转过身小心翼翼道:“你想干什么?”年轻公子盘腿坐在驴背上,笑道:“别紧张,这是好事。你想,要是那姓武的死了,你岂不是更有机会去接近,甚至追求那位可人的温夫人?再说人家一个弱不禁风的孤弱女子,你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狄平心头触动,甚至有些迫切感,但很快就摇头道:“不可!不可!这太卑鄙,不是大丈夫所为!”这句“大丈夫”又是他捡来说的,说得很有气概。可走了几步,他忽然忍不住又回头大声指了前方一条大道,说道:“你一直沿着这条道路又是走到幕阜山,哪里有最茂盛的桃花,哪里便是他们的家。” 年轻公子又笑了笑,显得很邪恶,说道:“果然是一个大丈夫。不过,你难道不问问我是谁?”狄平按着怦怦直跳的胸口,问道:“你是谁?”年轻公子道:“我叫陈七,陈七的陈,陈七的七,也是七少爷的七。”狄平不觉好笑,道:“我不管你是陈六还是陈八,你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七少爷道:“当然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仅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一个会吹笛子,会把一个人一匹马吹成骷髅的好人。” 他说得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狄平却听得心惊肉跳,回头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吹牛吧你,还把牛吹成骷髅。” 七少爷从身后取出一根白玉般笛子,有些邪恶的笑道:“怎么样,我吹你听,好不好?”他说着话,好像会发光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狄平。狄平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舍不得别开一样,点点头道:“好吧!” 就在这时,大道的那一头,有几匹马奔驰了过来,马蹄踏在泥泞路上的声音,干脆而有力,在这暮色中显得格外响亮。 七少爷收了笛子,惋惜的叹了口气,道:“看来是吹不成了!” 几乘快马经过他身旁时,马蹄溅出的泥水标出老远,可是七少爷身上竟然连一滴泥水都没有,由于天色昏暗,马上的乘客虽然回头望了眼,但显然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那几乘马越过狄平时,前头那人似乎从他身影上认出了狄平来,“吁”的一声,硬生生勒住马,对狄平道:“狄小二,天都黑了,你怎么在这里?”狄平往那人望去,借着朦胧夜色,也认出那说话之人,不觉谄笑道:“楚少爷好,你怎么又来啦?” 马上那人是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叫楚江南,据说是楚州楚家庄的少庄主,不悦道:“怎么,听你这话,不希望我来是不是?狄平慌忙道:“不是……不是……”楚江南道:“废话少说了,那姓武的和我表妹回来没有?” 狄平道:“没有……没有……”心下却想:“我可不能跟你说回来了,否则那吹人又吹马的家伙……唉呀,武大爷坐着那骷髅马车莫不真是他吹的?那他和武大爷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乱了,都乱套了。管他们怎么样,要是那什么七少爷真的去把武大爷杀了,也不能让楚公子赶去,否则他去了,那一定会把温姑娘接走,那我不要说得到,就是连看都看不到了。” 楚江南也没看见他神色乱变,转头问身后一个随从道:“怎么,难道你们搞错了?”他们半路上改去了别的地方?他身后是三个家丁模样的大汉,其中一个应答道:“应该不会吧,我们探得是往这边赶回来的。”楚江南点了点头,瞪着狄平正要狠刨几句,最后头那个家丁道:“少庄主,那边好像有两个死人。”楚江南望了过去,示意那家丁去看看,然后转头问狄平道:“怎么回事?” 狄平有些怕了,心虚道:“我怎么知道。”说着低头急走。那察看的家丁回来说道:“看不出什么身份。”楚江南想起适才那骑驴的紫衣公子,这才陡然想起他是倒着骑的,这绝非常人的举动。他连忙抬头望去,可那七少爷早已不见了身影。顿了一会,楚江南才说道:“算了,咱们先去见见唐二少再说。”说完“驾”的一声,纵马便驶入凤凰镇。 此刻武琼花和温柔驾着骷髅马车已到了幕阜山下,在幕阜山某一处山谷,正如狄平说的,开满了盛灿的桃花,那里便是他们的家。 武琼花抱着温柔往山上的一座大山谷走去。夜黑之中,下过一场大雨,山道极是滑溜难走,幸好武琼花对这奇峰险峻的山路甚为熟悉,又是练武之人,因此摸黑前行倒也无碍。不消片刻,但觉雨后清新的空气触芳葱郁,令人精神舒畅。 这桃林之中,为了安全起见,已是布置了机关的。温柔是岭南温家的人,温家人素来有“机关算尽”之称,所以对温柔来说,那是拿手好戏。 蓦地两只黑影从两侧林中扑出,若是别人在这黑天瞎地的林中自是要吓一跳,但武琼花却淡然无惊,只是温声呼道:“黑白双雄,是我们回来了!”那两只黑影听了,发出两声欢呼似的嘶鸣,显得极是兴奋,在二人身旁展翅欢呼雀跃,显得无比亲昵之态。 原来这两只黑影只是两只山鹰,是他们去年在在地求医时,在路上捡到的一对小鹰。当时那对小鹰可能是生了疾病,已然奄奄一息。温柔瞧它们可怜,便带着回来试着调养,没想到经过她一番精心照料,这两只小鹰竟然好了起来。由于这两只小鹰毛色特异,竟着一白一黑,武琼花就叫它们黑白双雄。 第二十一 我爱桃花 温柔在武琼花怀里,探手抚摸着黑白双雄柔软的羽毛,显得很是兴奋。她转过手来勾着武琼花的脖子,轻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显得很陶醉的柔声说道:“大哥,到了我们的、桃花林里,我就舒服多了,你放我下来吧!” 武琼花笑道:“你可别说你又想看看桃花,这黑蒙蒙的可什么也看不见。再说满地泥泞,夜晚寒凉,也没什么好看的。要看日后我天天陪你看。”当下也不依她,穿过桃林,越往深处,便可见一排雅致的竹楼。 武琼花安置好温柔,这才长吁一口气,一段不平凡的求医之路也就暂时告落,至于后面的事他也无法顾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对温柔道:“你先歇会儿,我去烧一盆热水,让你好好的泡个热水澡,才能一去尘埃美美的睡上一觉。” 此时灯光辉映,温柔斜躺在床上,原本苍白的脸面忽地升起一片红晕,在灯光下极见娇柔艳丽,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已是秋波涌现,柔情万千,轻轻道:“大哥,谢谢你,今晚……今晚你……可以……可以陪我吗?”言至后面更是娇羞无限。武琼花望着她谢庭咏香之态,不无丰润冶丽,顿觉神魂动荡,但想到她病体缠身,也只得克制住心中欲ang,微笑道:“你先等我一会。”便走了出去。 温柔幽幽叹息,黯然神伤。想着这三年来与武琼花隐居在桃花谷,原本只想过着夫唱妇随的平淡生活,哪曾料到竟然莫名其妙的得了这“此毒天下,冠绝一家”的怪毒,以致一切都改变了。虽然武琼花对她照顾的百般疼爱,从无怨言,但她觉得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即将的妻子,却不能给心爱的男人以尽妇人之道,更别说生儿育女了。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奈和愧疚,也无比的落寞和空虚,一时心下悲戚,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第二日,经过前一天的洗涤,天色格外的晴朗,黑白双雄展翅高飞,在蔚蓝的天空之城嬉戏盘旋。满天阳光明媚,五光十色,映得桃花谷漫山的桃花绚丽多彩,远远放眼过去,有如花涛怒海,香潮流涌,竟似天上神阙,冠绝凌峰。 踏上碎石小径,置身于桃林花海之间,温柔心神格外舒畅,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如花般的色彩,眉眼之中尽见花香片片,仿佛她已融合于桃花的纯情如水,极是妩媚动人。吮xi着花香物语,温柔陶醉意境,不由的解下披在身上的软毛织锦披风,情不自禁的翩翩起舞来。但见她身着银纹绣花群,衫衣舞动,雾影迷踪,身姿如梦如幻,宛如九天仙女极其优美,只看得武琼花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蓦然之间,他神醉迷离的脑海中突然嗡的一响,眼前便迷雾般闪现出一幅佛教中天歌神乾闼婆和天乐神紧那罗合二为一的飞天神舞来。 随意舞动的舒展,一阵悲烈的梵音唱响起来,跟着他后背上那朵花在梵音中蠢蠢欲动。这一次却不再如同以前那般灼热或者寒冷,反倒有一道苦尽甘来的涓涓细流似的真气不停的在大花的花叶间绕来绕去,再后来渐渐又分成八股微弱的气丝,渐渐融合在旁边环绕的八朵小花之间,随着飞天神舞的激进,梵音愈烈,花间的真气又随之分化,然后再融合,最后终于重新分化成轻重缓急的八部。如此一合一分,大有天运之势。 武琼花惊奇之极,正觉着那八部真气从身上八脉导和,渐与丹田中气呈遥呼相应之势。哪知就在这时,忽听温柔一声惊叫,他眼前的飞天神舞顿时突然消失,体内的气流脉合也戛然而止,跟着胸口处一阵剧痛,竟是丹田中气受激急涌,直冲八脉。武琼花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运气调息,引导散乱的真气固本归宗,痛感方才灭减。 他再顾不得其他,刚才温柔一声惊叫,已然跌倒在地,他连忙奔上前去将她扶起,只见温柔面色白得跟薄纸似的,气息喘急不住的咳嗽。武琼花知道受累之人,若是脸色愈白便愈是可怕,极易引发身上病变而制生命之忧。他心疼之极,恨不得这些苦楚全转移到自己身上来,急忙将手掌托在她后背心处以真气输入,助她调息。 只待片刻,温柔咳嗽立止,面上渐渐现出一丝红润,气息也平复下来,辗转苦笑道:“大哥,又让你担心……费神了!”武琼花这才收掌,将她搂着说道:“柔儿,我们回屋去吧!”温柔弱弱的摇摇头,柔声道:“陪我看会儿、桃花吧!”她忽然从地面上拈起一朵刚从枝头**的粉红色桃花,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置于鼻端吮xi了一下,然后注目良久,但见眼眶里已是泪光盈盈,凄然叹道:“也不晓得过得几日,我便也如这、桃花一般凋零了。” 武琼花见她顾影伤情,不觉更是心酸,道:“花开花落,那是自然之相,你又何必多想?柔儿,你要放下心来,当心情舒泰,千万不了郁郁寡欢,日后待我们去找边城大侠燕南飞,想他武功盖世,定然是有办法为你解了这毒的。”说着将温柔拥入怀中,只觉她身体颤栗,心中更是悲苦不已。 他这话原是安慰温柔而已,虽然边城大侠燕南飞乃当世高人,但到底是否能医得了温柔的毒,他心中也是一片茫然。何况燕南飞向来神龙不见首尾,行踪飘忽不定,真要寻找到他还不一定呢。不过他此时已暗暗计议,无论燕南飞能不能解了她的毒,既是一个没有尝试的希望,无论如何他总得去试一试。 温柔明知道武琼花是在安慰自己,但也感动万分,心下欣慰,便强颜欢笑道:“大哥,我知道啦!我一定听你的话。不过,大哥,说句心里话,我已经不在乎、治不治得好、我身上的毒,我现在只想、在这桃林里,陪着你过完、我最后的日子……” 这时,轻风吹拂,掠起一丝寒意,又有无数桃花纷纷从桃树上飘落,如蝴蝶般飞舞,片刻之后便无声无息的落于地面。若是往日,看到落花如雨,她便又要一阵好忙,将一朵一朵的桃花尽数收拾在一起,然后再把它们堆在桃树根下,铺以泥土掩埋。但今天由于刚才跳了一会儿舞,极是疲累不适,便也无力去理会,只是眉头深蹙,拉着武琼花的手,默默在桃花林之间漫步行走。这桃花林分种山谷两侧山坡上,有数里之地,温柔每走一段,便是气喘急促,咳嗽不已。 武琼花见她如此辛苦,深感痛惜,实在忍不住就想要强行将她抱回屋去。 一缕阳光斜照,穿过繁密的花叶之间的缝隙,投射在温柔身上,映出光彩缤纷。 温柔凝视着满树的桃花,神思恍惚,忽然轻轻吟道:“自恨寻芳、去较迟,不须愁怅、怨芳时。桃花落尽深、红色,落叶成阴、子满枝。大哥,你知道这、首诗吗?”武琼花摇摇头,还没回答,温柔又神思意往的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家室。这是诗经里面的……一首诗,我第一次读……到它的时候,便深深的、喜欢上了桃花。” 武琼花望着她无限向往的神情,脑海之中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胸口顿时一片温热,轻轻道:“难怪我第一次来这里见到你的时候,你从桃花中走出来,我当时都……都……我还想,莫不是桃花仙子下凡尘了么?”温柔听他以桃花仙子来比拟自己的美丽,心中喜慰,嫣然道:“我喜欢桃花,我便如花,是不是?”武琼花见她神色愉好,不觉微笑道:“是。你爷爷也是这么说的。柔儿,那你刚才念的那首诗又是什么意思?” 温柔明媚的面色陡然暗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那是唐朝大诗人、杜牧写的一首诗,而且这中间据说、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呢。大哥,我说你听好不好?”武琼花怕她触景伤情,本想说不听算了,但一看到她柔情万种的眼神,不忍拂其意,便道:“好,你说,我听。” 温柔向前跨出两步,望着远处的桃花,幽怨道:“那故事说的是、杜牧有一次、去杭州西湖游玩、的时候,刚好遇见一个、十四岁的女子,那女子长得非常、清秀可爱。杜牧当时……心生爱慕,于是就决定去、向那女子的家长、提亲约定,说要当女孩长到、十七岁的时候,就一定要前来迎娶……”说到这里,又是哀怨叹息,接着又缓缓道:“岂知世事难料,杜牧当时因为仕途多舛,一生沉浮不定,好不容易等到、他与那女子约定的、日子到了,却又因为、很多原因,竟然不能前去、迎娶那女子。后来,等到他终于、有机会再去、杭州的时候,那女子却已经……嫁人了。两人面对无言,于是杜牧感慨不已,便挥笔而就,写下了这首诗、相赠于那女子……咳咳……” 她心潮起伏,似是有些激动,竟连咳了几下,幽怨的叹息不止,眼中已是泪光闪闪,又悲怨道:“纯情如水送落芳,只是美得太凄凉,原本很简单的爱情,可是总要千波多折,总教人……咳……咳……” 武琼花因为也是惋惜不已,知道温柔是借这个故事来隐喻自己的爱情也是如此多灾多难。或许那少女虽然没能嫁给杜牧,但却能嫁人,说不定还能嫁给了一个令她终生幸福的人。可是她温柔又能怎样?不但是身颤病恙,而且面对着自己所爱的人,竟然连嫁人的机会都没有了。如此比较起来,那女子的遭遇,显然要远比温柔幸运得多了。 武琼花心中难过,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却感觉着她的身子透着一股冰凉。温柔忽然抬头,已是泪流满面,用一种令人心碎的目光望着他,悲伤的沉吟道:“燕转春回,昔人无意,不念五月风,却是最爱桃红舞不尽。我知道……这……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这……绝美的桃花了……” 武琼花身子一颤,也不明白她如何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不觉慌张的握紧她冰凉的手,生怕忽然间从掌心滑落,心头酸楚,道:“柔儿,你千万别乱想,你不会有事的,这这么多天不都是过去了吗?你一定会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温柔哀哀切切,道:“大哥,我不想再这样、折磨了,你也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大哥,你……你能抱着我吗?” 武琼花听她言语充满了绝望,不觉心如刀绞,上前将她冰冷的身子拥入怀中,心酸得大颗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 温柔颤栗着手轻轻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珠,柔声道:“大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不可以为我……哭的,知道吗?”武琼花怕她难受,拼命的点头道:“知道……知道……”起先尚能忍住,待得温柔别开目光,他越忍那泪珠就越发落得快。 温柔望着脚下的桃花,道:“大哥,我知道这些天,因为我的病、让你受了很多苦,而我是你的女人,却不能好好的去、伺候你爱你,我……我真是、对不起你!” 武琼花勉强露出一丝心酸的笑容,柔声道:“柔儿,没什么的,你千万别这么想,大哥为了你,什么苦都不怕,只要你好起来,大哥都愿意。只是你不能灰心,不能丧气……”温柔轻轻摇摇头,痛苦道:“这些天,我够了。自从有了你、在我身边,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只可惜我们虽然、像夫妻一般,可是因为我的病,却不能给你夫妻之实……咳咳……”武琼花急道:“柔儿,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 温柔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动作显得非常细腻,就好像在细细的感受着与这个深爱的男人从相识到相知的每一个熟悉的感觉。好一会之后,才蔚然叹道:“你是个男人,也有男人的需求,可是我……我,唉,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武琼花正要出言安慰,温柔却用手轻轻掩住他温热的嘴唇,轻轻摇摇头,神色不尽旖旎,但声音已充满了凄凉,沉吟道:“燕转春回,昔人无意,不念五月风,却是最爱、桃红舞不尽。我爱桃花,我是桃花,爷爷是这样说的,你也是……这样说的,那我就是桃花……” 她缓缓转过身去,双肩微颤,望着满眼纷飞的桃花,又柔声道:“我爱桃花,我便要随它而去。大哥,你不要难过,就算我不在了,你看到这些桃花,也就是看到了……我一般,是不是?” 忽然,天空中传来两声尖啸,却是盘旋在高空中的黑白双雄发出来的。每时有外人闯入桃花谷,它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便会发声示警。 武琼花抬头望了一眼高空,心道:“又不知道是不是楚江南那家伙来了这里?”他们住在这里三年,往往极少有外人来的,最多时候也只有温柔的表哥楚江南前来纠缠不清,这让武琼花很是不爽。 武琼花刚要抱起温柔回屋,忽然从东面的一个山头上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道十分难听的笛声。温柔也听到了,立时惊色,骇然道:“七……七少爷的笛声!” 第二十二 楚江南 武琼花立时凝神以备,但再要听时,那如沙破漏的笛声忽如蜻蜓点水似的响得一下便再无声息,就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出现过,一切只不过是不一种幻听。 温柔气息有些紧促,道:“大哥,未必是、我听错了?”武琼花怕引起她害怕,淡然微笑道:“也许是听错了吧,这深山峻岭中什么奇怪的声音是有的。”温柔抬头望了望黑白双雄,微微松了口气,叹道:“大哥,如果不是因为我,好多事也就不会、是这样的了。唉!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武琼花知她对楚江南火烧明月山庄一事向来耿耿于怀,安慰道:“柔儿,你又多心了。当初我选择了你,那便是要与你生死相依的走完这一生,没有谁连累谁。再说……” 他还没说完,一个充满着恨意的声音从林间传来过来:“哼哼,你说得倒是好听,武琼花,你就只会骗我表妹这样纯洁的姑娘吧?哪个不知道你这家伙向来都是口是心非三心二意的?”话音未杳,一伙人猎狗似的从桃林外穿花绕树的闯了进来。为首一人一身白衣飘飘,相貌颇为俊朗,一柄钢骨折扇玩弄于五指之间如蝶翩飞,甚是潇洒,也不乏一股**浮浪之态。 这人正是温柔的表哥楚江南,也是鄂南楚州楚家庄的少庄主。当年武琼花去为温柔报仇时,将她托付给好友左明月照料,后来楚江南为此心怀妒恨,于是偷偷放了一把火,险些将“明月山庄”烧了个干净。所幸明月山庄前有一条大河,又因为左明月平时为人仗义,深得四邻八里的乡亲们爱戴,所以赖大伙儿救火及时,总算没造成更大的损失。虽然如此,但武琼花对此事甚为自责,觉得对不起好友左明月,同时又对楚江南更为不喜,如不是看在温柔的面子上,他还非得将楚江南这厮狠揍一顿不可。 这时楚江南一看温柔的脸色,不觉吓了一跳,一副心疼死我了的说道:“我的天啊,表妹,看你这小脸蛋儿,原先是多么美,怎么现在就瘦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武琼花,我****niang的蛋,你看看你,我表妹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这跟着你怎么成了这么一副样子?你个人面兽心的家伙,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她吗?” 武琼花一看到他就是心头厌烦,这会听他一顿编排,更是没好脸色,不悦道:“我说楚江南,你这人怎么跟只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楚江南干笑两声,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涎着脸道:“武琼花,你比喻也不能用这种比喻吧,什么叫苍蝇?竜恶心的。算了,我今天来也不是与你逞口舌之争的。” 温柔板着脸,冷冷道:“表哥,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吧!” 楚江南望着温柔消红瘦翠,弱柳扶风的模样,心下很是怜惜,道:“我的好表妹,你看你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能生我的气?”温柔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牵着武琼花的手道:“大哥,我们走罢!”楚江南急道:“表妹,别别这样啊?你听我说嘛,只要你跟我走,我边有办法为你治病。”温柔叹道:“不劳你费心了,我这病大夫说了,是谁也治不了的。” 楚江南大声道:“表妹,这个你放心,你的病,我绝对有办法治,只要你跟我走,你要相信我啊!”武琼花见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不觉问道:“楚苍蝇,你说的是真的?”楚江南直翻白眼,本来要反驳他几句的,但为了温柔只得忍了,还拍了拍了xiōng部,斩钉截铁的道:“这不是废话吗?本少庄主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武琼花望了望温柔,没有再问,心下却轻轻叹息。 温柔忽然泪流满面,痛苦的望着武琼花道:“大哥,你是要狠心、丢下柔儿了,是不是?”武琼花心中一痛,刚才他的确有这种想法,要是楚江南真的能解了她身上的毒,他宁可自己百倍痛苦,也不愿温柔再受苦楚。 楚江南眼光里闪烁着一种苍蝇的绿光,然后又化成百般绕指柔,充满了殷切的期待的望着温柔。温柔忽然又泪雨婆娑的冲楚江南悲泣道:“表哥,我就是病死,也不会……跟你走的。”楚江南一瞬间面色一片灰白,嘴角抽dong的道:“表妹,你看你……你这又何苦呢?好好活着难道不好吗?何必要为了一个武琼花,竟然如此不爱惜自己?再说……表妹,我得慎重的告诉你,你可别忘了我们……我们……”似乎想到什么,忽然止口没有说下去。 他转头又对武琼花打攻心战,扬声道:“武琼花,我发觉你一点都不懂得爱。你要知道,爱一个人,不是你认为的要如何的去占有她,而是应该让她好好的活着,要让她开心,要让她幸福,而不是让她天天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好了,我也不想与你说得太多,希望你不要太自私,好好考虑一下吧!妈的,嘴都说干了。”很快他身后的一个仆人善解人意的递上一壶水来,楚江南接过灌了一大口,然后“噗”的一声,吐在了旁边的一株桃花上。 温暖的阳光在花叶间轻轻流淌,武琼花的心却忽然如冰冷。耳畔听着温柔急促的呼吸声,听着她痛苦的咳嗽声,无一不让他如雷轰顶。他只觉心中难过的要命,几乎连正视她的勇气一瞬间也在花香雾色中死去。“……爱一个人,不是你认为的要如何去占有她,而是应该让她好好的活着,要让她开心,要让她幸福,而不是让她天天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楚江南的话不停地在他脑海中盘旋萦绕,像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心,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已经因为痛苦而在颤抖和扭曲,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已让他感觉到了生命的无奈和窒息,仿佛一个声音在朝他耻笑着,说道:“武琼花,你好自私,你好自私,你没有办法为她治病,你根本不配和她在一起,你这样只会害了她……” 温柔忽然走上前,为他轻轻拭去额上冰凉的汗珠,然后紧紧的握住他的双手,只觉得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柔声的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的手终究要在彼此温热掌心中滑落,就算我现在没有了生命,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短暂的生命有你而充满了精彩和快乐……”她说这话时,神色凄迷,语气也不似往日说话那般气滞。 武琼花凝视着她的脸,已是热泪盈眶,嘴唇蠕动了两下,却什么也说不出。他忽然一把将温柔拥入怀里,心中酸楚得要命,热泪忍不住又流落下来。 一阵风吹拂,桃花飘零,如化蝶般艳舞风尘。 楚江南更是又气又恨,仍不死心的大声道:“武琼花,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我表妹跟着你受尽了苦头,你看看,她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今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真是人比黄花瘦可叹又可怜啊!难道你不明白,她跟着你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你知道不?你难道真的就那么狠心?就那么……” 武琼花经得温柔一番真情表白,这时整个人已平复下来,心里满是激情,听着楚江南专拈他无所释怀的话来刺激他,再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喝道:“够了,你也不用说那么多,柔儿的病如何,我自要想办法为她医治!” 楚江南一拍折扇,冷笑道:“你连她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你又拿什么来给她治?否则两年多了又怎么治不好?”武琼花道:“我不知道,难道你还知道?”楚江南面有得色,道:“那是自然,我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她得的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一种奇毒。”话一出口,方知已是失言,神色一时颇为慌乱。 这时他身后九个仆人顿时大声欢呼起来。一个尖脑袋的叫道:“哇,我们少庄主好厉害啊!一眼就看出这美女得的不是病,而是一种毒。”一个矮胖子吹嘘道:“那还用说,高人就是高人,一个字也不用多说,一语中的,毒不是普通的毒,而且还是奇毒。”忽又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两个说话的仆人各自捂住半边脸“唉呀”的痛叫。 显是这二人多嘴,吃力不讨好,被人给教训了两个耳刮子。但是何人出手,却是谁也没看见。就这一手一巴掌打两个人,却只发一声响,足见其人武功不凡。 武琼花知道打人的高手必定在这九个仆人当中,不由往这九人面上望去,最后将目光落在一个独眼仆人脸上,但见这人面上毫无表情,可是一股凛然之气无形中彰显出来是无法掩饰的。武琼花暗暗惊异,也不明白为何楚江南的仆人当中如何有这等高手。不过很快便即释然,像楚江南这种花花公子,到处纨绔,难免会招惹是非,因此聘请一两个高手做保镖也是不足为奇。 不过楚江南这话不得不令他怀疑,厉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柔儿中的是一种奇毒?”关于温柔中毒一事,除了左明月外,他是谁也没有透露的,至于他们外出求医,那也只是看病而言。 楚江南神色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强势道:“本少庄主知道就是知道,那又有什么稀奇?而且我还知道她的毒,普天之下只能有一个人可解,怎么,未必还要我告诉你不成?” 温柔听了身子一颤,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拉了武琼花的手,轻若无力的道:“大哥,不要问了,我们……回屋去吧!” 武琼花见温柔神色有异,已预感到异常,狠狠的瞪了一眼楚江南,连忙扶了温柔往竹楼走去。那独眼仆人向前跨出一步,似要阻拦。楚江南伸手拦住,望着武琼花的背影,嘴角展出一丝狞笑,大声喊道:“武琼花,本少庄主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呢。”看见武琼花头也不回,接着道:“最近江湖上盛传,说是下个月初十,四川青城有人举办一个卖刀大会,你难道不感兴趣吗?” 武琼花仍然无动于衷。楚江南冷笑,又一字一字的道:“据说卖刀大会上,拍卖的好像是一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最价值连城的宝刀,是叫什么刀来着?” 他每时说话这么一问,他手下的仆人便伺机讨好,不迭时机的替他答话,主仆一唱一和,倒也颇有意味。只是后面那尖脑袋的仆人刚才无端的挨了一个耳刮子,这会正痛着呢,他还哪敢多嘴,只是摸了摸腮帮子却不说话。矮胖子倒毫不在乎,连忙跟声答道:“好像是名动江湖的碧玉七星刀吧,江湖上有一首诗说道‘碧玉舞九衣,凌峰欲天齐,七星耀连城,绝世而独立’。少庄主,好像就是这把刀吧?”尖脑袋的仆人怕他抢了风头,终于忍不住出言纠正道:“什么是好像,就是一定,拍卖的就是这把刀。” 武琼花暗暗一惊,不由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有些不相信的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楚江南轻摇折扇,自导风流,洒然道:“武琼花,本少庄主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世家公子,就算因为表妹而让你自以为是的讨厌,但本少庄主为了心中最伟大的爱,也没必要空费时间拿这话来骗你吧?你要知道,本少庄主的时间可是何其宝贵的。” 武琼花见他神色并无奸诈,心下已是极为惊动。他这两年多来忙于为温柔求医治病,对于江湖之事是极少关心的,但这把碧玉七星刀可是非同寻常,这叫他如何不惊?便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要告诉我这些?” 楚江南见他面上丝毫都没有预想的那种惊涛骇浪的表情,知他还有怀疑,不觉冷笑道:“你也不用怀疑,连我都难以相信,碧玉七星刀,传说中的价值连城的宝刀啊!谁会拿去卖?这把宝刀据说是边城大侠燕南飞的,你说怎么会拍卖呢?看来这事非同小可,所以啊本少庄主今天好心来告诉,就是要让你明白两件事!”咳了一下嗓子,又露出一副苍蝇的笑容,接着道:“这第一嘛,不用本少庄主多说,你与这碧玉七星刀有什么渊源你自个心知肚明,如今这宝刀被人拍卖,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你与碧玉七星刀的关系,本少庄主觉得你是应该去看看的。说不得燕大侠出了什么事,咱们这些受他恩惠的后辈们怎么也得去帮衬帮衬吧?至于第二嘛,这件事你是不能不动于衷的,所以于情于理,你都得去看一看不是?既然你去了青城,那么我觉得你已经没有时间和能力去照顾我表妹了,所以……嘿嘿……综上所述,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把我表妹交给我,你就可以安枕无忧的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了。” 武琼花望着他得意洋洋的脸,在阳光下说不出有多狰恶。他忽然心中一动,本来他当年去为温柔报仇时,得左明月相助,通过燕南飞的好友方天借来碧玉七星刀一用,这件事可说是极其隐秘的,为什么楚江南会知道呢?当他望向温柔的时候,温柔的神色有些微妙,他便已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就算温柔和楚江南是表兄妹的关系,温柔有没有必要将这借刀一事跟楚江南说呢?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里也只是一闪而过,但三年前所发生的往事不由在他眼前浮现了出来。 原来在三年前,温九温柔的爷爷温九无意间目睹了一个庞大的江湖集团暗杀了皇亲国戚赵显玉赵王爷一家老小的事实,并由此引祸上身,遭到了凶手的疯狂追杀,为了躲难,温九只好带着温柔来到幕阜山桃花谷隐居。怎奈凶手还是追踪而至,温九终致惨遭毒手,温柔却在温九的拼命保护下,躲藏在幕阜山的雄山峻岭中才得以幸免于难。 只是在温九临死前,他不知出于如何原因,竟将这件凶案的凶手姓名誊录在一个小册子里,用牛皮油纸包裹着丢到了山里的一个瀑布下的水潭里保藏了下来。 这件事原是江湖大案,而且涉及到皇室,牵连甚广,却不知为何到最后,官渡竟然毫无动静,甚至秘而不宣。 这时,对温柔一直爱慕的武琼花和好友刘浔阳来幕阜山探望温柔,可惜他们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满目仓夷,再无人面桃花。二人后来在崇山峻岭中找到了受尽苦难的温柔。温柔这时已如惊弓之鸟,待见到他们时,憋屈了十多日,这才放声大哭。 到得晚上,杀手又得到讯息追杀而来,温柔机警的避开杀手,单独找到武琼花哭着问道:“你到底爱不爱我?”武琼花正值少年气盛,哪见得自己喜欢的女子这般哀怜,一股大男子情绪油然而生,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柔儿,我当然爱你,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爱你!”温柔咬着牙,道:“那好,你去帮我报仇,我就是你的人了!” 武琼花心中发冷,丝毫不喜,反而正色道:“就算我们是朋友,如果不违正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更何况我对你一番情意,我当然更会义无反顾的帮你去报这个大仇。但我想要你知道,我并不希望我们的爱情是在交易下进行!”温柔痴痴的望着他,忽然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道:“大哥,有你这番话,我温柔死也值了!” 第二十三 报仇和报恩 于是,温柔带着武琼花来到桃花谷,从水潭里捞起了温九留下的小册子,从册子里的记载,终于知道了这桩凶案的凶手身份。又经温柔将他爷爷被杀的过程一一述说,武琼花一时大为镇惊。 这不光是因为杀害赵王爷一家的凶手,竟然都是江湖上的一些名门正派的掌门领袖,而且其中参与杀害温九的人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好友刘浔阳。 对于赵王爷被杀一案,虽然官府有所隐瞒,但在江湖上也是流传甚广,武琼花自然是听说了的。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此案牵涉竟是如此之广。武琼花深感棘手,他也不敢张扬报官,若要为温柔报仇,显然境况不容乐观。 但武琼花那时正当热血少年,又艺高胆大,为了温柔,更是满腔激情。何况他又有言在先,自然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于是决定不惜一切铤而走险也要去为温柔报仇。 可就在这时,凶手再一次追杀而来,带头的果然正是刘浔阳。刘浔阳和左明月一样,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如今朋友变成杀手,武琼花又是震惊又是难过。但他别无选择,只得拼死厮杀,怎奈杀手人多势众,而他又要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温柔,终是难以突围。 所幸紧要关头,温柔的表哥楚江南带人赶来救了他们,并横刀夺爱扬言要带走温柔。楚江南讥讽着说道:“要为我表妹报仇,我楚家庄有的是人。倒是你孤家寡人一个,自身都难保,还癞□□想吃天鹅肉,你说你能拿什么去报仇?就你这光棍似的小命?” 武琼花哪受得了他这口恶气,拉着温柔的手,说道:“柔儿,你相不相信我?”温柔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相信!” 所为士为知己者死,何况武琼花爱的就是温柔,立时热血沸腾,于是更加坚定了他要为温柔报仇的决心。但是他要去寻找凶手报仇,不但势单力薄,而且更不可能带着丝毫不会武功的温柔,可是他又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下,万一凶手来杀人灭口那该如何是好?当时武琼花还建议先送温柔去岭南温家,可温柔闪烁其辞,说他们只是温家的外系,这次就是因为得罪了内系所以才来到了内地躲避的,如果再回去叫她情何以堪? 武琼花一时颇为为难,温柔却又说道:“大哥,左明月是你兄弟,不如我先上他庄子里避上一避吧?相信他一定会收留我的。”武琼花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带着温柔去了“明月山庄”,求助于以“明月照三江”名誉江湖的好友左明月。 左明月义气为先,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又见武琼花是孤身一人前去报仇,很是担心他的安危,只是奈何自己根本无法前去助他一臂之力,只好私下委托自己的好友方天从边城大侠燕南飞手里借来江湖盛传的“碧玉七星刀”,以助武琼花报仇之用。 当时江湖上对这把碧玉七星刀传闻颇多,早有一首诗文流传了下来,那首诗是:“碧玉舞九衣,凌峰欲天齐。七星耀连城,绝世而独立”,至于诗中喻指何意,江湖中人纷纷猜测,说是宝刀上有藏宝图,价值连城,再者宝刀上镶嵌有七颗宝石,那更是富可敌国。 又有传说是宝刀里隐藏有绝世武功秘籍,谁练了便足以天下无敌。所以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对这把宝刀虎视眈眈,只不过他们惧于边城大侠燕南飞的威名,谁也不敢妄动前去掠夺,就是有人胆大包天的抱着侥幸心里想去偷盗宝刀,可也是从未有人得手。 当方天将碧玉七星刀送到武琼花眼前的时候,武琼花就愣住了,随后他只有感动。他真的没料到,左明月竟然将这把绝世宝刀借来助自己御敌,虽然只是一把刀,他也不知道这把刀到底有多大的威力,但就这份心意,却足以让武琼花铭感五内而毕生不忘。 只是如此贵重的宝刀,左明月居然能够借来,这让武琼花诧异中又多了份疑惑,可事情紧迫,他自无暇顾及。只是令武琼花没料到的是,就因为将温柔留在了明月山庄而惹恼了楚江南,使得楚江南一把火差点将明月山庄烧了个干净。 当然,这时的武琼花已带着碧玉七星刀为爱情走上了复仇之路。他首先去找的是华山派的掌门岳仙舟,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岳仙舟并没有和他决斗,而只是给家人留下一封遗书,最后自杀而死。这件事给了七大高手极大的震动,他们都在考虑着该怎样去对付武琼花,可又怕自己暗杀赵王爷的事情败露,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在刘浔阳的提议下,七大高手决定以不牵扯到本门本派的名声而私下里来解决这段仇怨,他们齐聚于雁门关外,等候着武琼花的到来。武琼花自无畏惧,千里走单骑,终于凭借着自身的勇气和碧玉七星刀的神奇威力,在雁门关外一举杀死了七大高手。他为温柔报了仇,也因此一战而震惊江湖。 这件事本来是极为隐秘的,可不知为什么最后还是很快传遍了江湖。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其中事关赵王爷一家被刺杀一案,他们只以为武琼花为了一个女人而血战江湖,无非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仇杀而已。但武琼花千里走单骑,历九死一生之险,力诛七大高手的英勇神威还是让江湖中人充满了敬佩。 一时有些好事之人便将这件事冠以“末路有琼花”的美誉来赞扬武琼花为爱情末路生还的神勇。而事实上武琼花能够得而安还,可以说一半的功劳得益于碧玉七星刀。 当然其中还有另外一个更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当ri他杀了七大高手,在与最后一位高手搏斗时,身负重伤的西域和尚天目禅师倾尽全力,以佛珠十八颗为暗器实施致命一击。武琼花此时刚好一刀杀死对手,蓦地听到脑后破空乱响,虽然知道是有人偷袭,但他更能听出这十八颗暗器的犀利,他若在决战前精力旺盛的前提下,是可以有把握破了这十八颗佛珠的,但这时候的他在死战七大高手之后已是强弩之末,要想完全躲开或是阻击这十八颗佛珠显然无法做到。但武琼花已别无选择,他只好拼着最后一把力气全力阻击,在这种情况下他能挡多少就多少,但只要有几颗佛珠没挡住,就足以让他受到重创。 岂料就在这时,忽然从远处飞来一只破草鞋,将他没能挡得开的佛珠尽数打落,从而救了他一命。他惊激之下,高声呼道:“哪位高人救我,请现身一见!”唤得数声,只听一道洪亮的笑声望北而去,远远的赞道:“娃儿,勇气倒是可嘉嘞!”直至声杳,四下里再无踪迹。 武琼花知道这人不愿相见,而且又直往北地而去,这北地是契丹人的地盘,他自然更无法探寻,于是只得满腹疑团的回转中原,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得知这出手相助之人,再行图报也不为迟。 可是等他回到明月山庄,明月山庄已被大火烧毁,武琼花大惊失色,只以为是七大派的人所为。他忧心如焚,也不知道左明月和温柔是生是死,正茫然无顾之时,左明月带着温柔赶来相见。左明月坦然笑道:“你回来了,所幸我总算是完璧归赵!” 就这句话让武琼花感动不已,待听说明月山庄是被楚江南所烧毁,又是难过又是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左明月。 可是左明月却说道:“房子烧毁,可以重建,只要你们能安好,一切都不重要。”温柔什么也没有说,她此刻内心里充满着矛盾和纠结,但更多的也同样只是深深的自责。 不久之后,武琼花和温柔隐居桃花谷,从此无意江湖,决定去过着自己所向往夫唱妇随的平淡生活。 这时明月山庄已逐渐重建完成,武琼花爱惜温柔,不想就此委屈了她,得左明月提议,准备堂堂正正的以八抬大轿迎娶温柔。 可就在这当儿,温柔竟然无故患病,他们的婚礼自然也因此取消。至于碧玉七星刀一事,他原本是打算在和温柔完婚后,再找机会亲自去拜见燕南飞的,可就因为温柔这一病,这事儿也就搁置了下来。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事,温柔的病一直都不见好,断断续续的竟拖了两年多。 如今武琼花听得楚江南说青城有人江湖卖刀,而且卖的据说就是碧玉七星刀,这消息对于他来说,内心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只是他不明白,这碧玉七星刀是大侠燕南飞的宝刀,为什么会遭人江湖拍卖? 这谁都知道,江湖中人向来都是视自身兵器如同性命一般,何况作为一代著名刀客,那都是刀在人在,刀毁人亡。如果不是有着极大的难处,或者是遭了jian人陷害,无论如何是没有谁会拿自身视如性命的兵器来江湖拍卖的,更何况还是世代经传的碧玉七星刀。 武琼花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湖之事本来又是变幻莫测,诡谲百出,绝非常人所能预料。但正如楚江南所言,武琼花既然与碧玉七星刀大有渊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如果是燕南飞本人真要拍卖宝刀,那也无可厚非,但若是奸人从中作祟陷害,他武琼花必当出手,绝不能让宵小之徒践踏了这宝刀的尊严,如此一来也算是以报燕南飞借刀之恩了。 楚江南正是藉着此事打着如意算盘,瞧着武琼花心神不定的神色,更是心喜自得,又道:“武琼花,你想清楚没有?我带走表妹,让你前往青城,免于后顾之忧,你可不要把本少庄主一番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武琼花如何不明白楚江南这龌龊居心,可是若他真的要前去青城一探卖刀大会,那自然是不可能带着温柔的,可是不带着温柔,那温柔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将她交给楚江南?武琼花一时好生难决,自他和温柔隐居桃花谷,这三年来寻医问药可谓形影不离,情真意切,彼此之间的深厚感情更是非三言两语可说,如今要让她跟着楚江南走,那岂非比杀了他还难受? 楚江南见他委决不下,不禁冷笑一声,又道:“怎么,还放心不下吗?未必你只以为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关心温柔?我表妹如今身中奇毒,那是连说话走路都盈盈弱弱有气无力的,这又被你误了两年,那是丝毫不可以再拖延了。现在我有办法为他解毒,你却又推三阻四,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何居心?” 温柔叹了口气,对楚江南道:“表哥,你就别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她又对武琼花柔声道:“大哥,我知道你心中怎么想,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无论怎么说,燕大侠对我们……有恩,我们是该报答他。现在他的宝刀被人拍卖,相信我表哥的话也不会假,更不会是空穴来风。既有其事,必有其因,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也不是我们所能想象的。所以就算为了还他的恩情,我们都应该前往青城一探究竟。要是燕大侠有什么事,我们也当义不容辞鼎力相助……” 她语气显得极其真诚,上前轻轻拥住武琼花,接着又道:“没什么大不了,就算再难,也会过去,而我依然一如既往的等待你归来,陪我一起看这漫山遍野的桃花!”她说着话,没有再非常吃力的喘息,也没有撕裂般的咳嗽,就是苍白的脸面忽然间也升起一片幸福的红晕。 也许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忽然又想起了两年前武琼花去为她报仇的情形。她当时也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拥抱着这个令她动了感情的男人,也是这样感受着短暂的离别所带来的思念和痛苦,但只有在相遇的一刹那,才能令他们体会到相聚的快乐和欢yu。 一缕阳光映射,正投照在温柔白里透红的脸上,竟是晶莹剔透,极是娇柔秀美。 武琼花望着她花容般的脸,听着她花语般的话,果然也不觉想起了往事,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自己豪迈而洒脱。眼前的一切,与当年是何其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当年是为了复仇,而现在却是为了报恩。 他忽然想起了好友左明月来,上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明月山庄又怎么可能被楚江南一把火给烧了?对于这件事,虽然左明月从不曾有过半句怪责的言语,但越是如此,武琼花就越觉得愧疚。如今又面临着同样难以取决的处境,是不是又要将温柔再度托付于明月山庄呢?听温柔话中之意,她显然是不愿意跟着楚江南走的,而武琼花打心眼里也不愿意。想到这里,武琼花望着温柔微微一笑,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好,我们回屋去!” 就在这时,蓦地一道惶急的娇叱之声迭起,桃花弹飞,枝叶乱溅,一个黑衣人从桃林间飞掠而来。 这黑衣人脚还没着地,“呼”的一声大响,紧随其后又见一庞然大物直撞飞来,却是一口黑坳坳的巨大棺材。 这一突变令人无不惊愕,待见到是一口鬼气森森的棺材竟追着一人凭空而至,其情形之诡异莫测,就是青天白日,众人也无不心颤骇然。 楚江南身后有几个胆小的仆人“唉呀妈呀”的吓得叫出声来,独眼仆人回头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大惊小怪什么?” 那黑衣人向着武琼花掠近,只是身力虚浮,脚步蹒跚,未及身前便已失势扑倒在地。但黑衣人就这么一倒地,如影随形的棺材便呼呼生风的迎面撞来。 巨棺夹着一股强大的后劲,似大船乘风破浪,所到之处,尽皆树毁花残,真有一种遇佛**,遇魔斩魔的气概。 温柔眼见无数心爱的桃花尽被摧毁,心中痛惜之极,浑身震颤。陡又见到巨棺呼啸撞来,顿时吓得“啊”的一声惊呼。 武琼花知道温柔对桃花的感情之深厚,就如同她的灵魂一般,眼见棺材来势如此鲁莽霸道,不禁心生恼怒。这时棺材已然撞倒,他也不闪避,急忙运转丹田之气,左手护着温柔,右手手腕转处,划出一个圆圈,掌背一翻,掌心向外疾然拍出。 他这一掌暗含强大的内力,欲以阻击巨棺。岂知一掌挥出,竟从棺材上反传来一股浑宏的气劲。武琼花赫然一惊,只得击掌下沉,同时借力外倾,整个人抱着温柔便已弹出两丈之外。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身着葛衣的高大壮汉一手举起巨棺,一手抓着一本薄薄的书册,昂首挺胸的站在面前。他顿时吸了口冷气,不由暗自赞道:“好家伙,天生神力,真似天神一般!” 扑倒地上的那黑衣人此时已站了起来,冲那举棺人大叫道:“你这个强盗,快还我《九件衣》!”武琼花想道:“原来是他们毁了戴老默的酒楼,难怪狄平说得神乎其神,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第二十四 棺材里的红衣女人 温柔望了那黑衣人一眼,目光闪烁,大约是刚才心情太过激dang,不由咳嗽起来。武琼花见她面色渐白,忙关切道:“柔儿,你怎么啦?”温柔叹道:“没什么,他们……他们毁了我们、不少桃花,我只是有些难过。”武琼花道:“待会大哥为你出气。”温柔微微摇头,道:“算了,待日后我们再补、栽几棵就是了。” 楚江南听到那黑衣人说出《九件衣》三字时,不由微微一惊,心下暗暗诧异道:“《九件衣》?那不是青海孔雀堂的《九件衣》吗?据说这《九件衣》可是一门变幻无方的极为厉害的武功。但历来也只是听其名从未闻其事,未必还是真的?”他正神思游离,只见那举棺人一抖手中书册,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现出一种黑光,两道厉如闪电的目光盯着黑衣人,冷冷的道:“《九件衣》在哪里?”声音异常尖锐,听来刺耳之极。 黑衣人xiōng部起伏,气息喘急,这时缓缓除下头上帽巾,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张俏丽的脸面如雪般白,嘴角隐隐溢出一丝淡淡的血色,显是已身受微伤。她眼色之中却是恐慌而又气愤的望着那举棺人手里的书册,道:“《九件衣》不是在你手上吗?快还我?”这黑衣人看起来大约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妙龄女子,只是一身黑衣水泽生光,淋漓不尽,还有不少泥土邋遢的粘贴在身上,显得极是狼狈不堪。 举棺人道:“这是假的。”扬手一挥,将书册向黑衣女子掷了过去。黑衣女子伸手接住,只翻开看了一眼立时面色大变,骇然道:“怎么会这样?”忽地一抬头,紧盯着举棺人的脸,似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狐疑道:“一定是你暗中调换了,是不是?”举棺人怒道:“我若取了真本,又何必来追你?”黑衣女子想想也是,瞬即却又冷笑,道:“只怕是你贼喊捉贼,明明已经得手,却又故意来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好让别人以为你并没有得到《九件衣》。嘿嘿,原来鼎鼎大名的睡墓人却是如此一个卑鄙小人!” 楚江南微微“啊”了一声,心道:“是了,我道是什么人举着一口大棺材如此招摇过市,却原来是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农架睡墓人。” 举棺人怒目圆睁,却又冷笑道:“你倒会说话,我从你们那里夺来《九件衣》,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被你这臭丫头暗中偷去,我还怎么贼喊捉贼?”黑衣女子道:“那以你的意思是说我才是贼喊捉贼罗?”举棺人道:“是不是,我不管,我只要《九件衣》。” 黑衣女子疑异道:“那就怪了,我从你手中盗回《九件衣》,刚一得手就被你发觉,然后追了我几天几夜……不对不对,这《九件衣》绝不会是假的,否则……”她没有说下去,心中却想道:“否则师傅又何必责我前来寻找举棺人夺回《九件衣》?”她又不甘心的翻开手中书册看了看,只见一页页的纸张泛出米黄色,上面并无一字,心中不禁极是气恼。 举棺人向前跨出一步,手中棺材竟然晃都不晃,厉声道:“真本在哪里?快交出来吧!”黑衣女子见他趋前,有些惧怕的后退了几步,敬畏道:“你……你想干什么?”举棺人道:“臭丫头你要是不将《九件衣》真本交出来,那么我只有在你身上搜上一搜了。” 黑衣女子吓了一惊,又往后一退,面色惶恐,双手本能的在胸前一护,道:“你……你敢……”举棺人两眼一翻,冷哼道:“你交出《九件衣》,我便不敢,你若不交,那便是敢了。”他说得极是轻描淡写,神情态若,就好像一个大男子强行搜一个女子之身是天经地义一样。 在那古时社会,自来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就是彼此手脚肌肤稍微一触,那也是大为不敬。如今举棺人欲强行搜一个女子之身,那更是于礼法无视,有悖常情,绝非正人君子所为。 武琼花心想:“听他们话中之意,是举棺人抢夺了那女子之物,随后又被那女子偷回,然后举棺人再夺回去,却发现是假的,然后恃强要对那女子搜身。嘿嘿,这举棺人未免也太霸道了吧。若那女子一被搜身,不但引为奇耻大辱,而且一生的清白只怕也要被毁了。”他不由的望了那黑衣女子一眼,见她此时身上有伤,却还要遭此搜身大辱,对她来说无异于生不如死。武琼花心中不禁涌出一股侠义之情,正要出言喝止,蓦然瞥见温柔正在微微摇头,不觉忍了下来。 楚江南也是大感怪异,真正吸引他的则是孔雀堂的《九件衣》,心知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便退开一旁不动声色的看起热闹来。 黑衣女子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害,脸色一刹那间生与死的变换了数次,如海幽蓝的眼眸中顿时泪光闪烁,咬了咬一片温润的嘴唇,忽地从身上摸出一支孔雀翎,顶在咽喉之处,悲愤的道:“睡墓人,我既然非你敌手,也不会乞怜于你。但你若一心要当恶折辱我一个女子,那也是妄想,你若再前行一步,我自当一死而已!”她言语眉神之间,无不显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凛然之色。举棺人丝毫不为所动,竟然一声冷笑,仍是举着棺材向黑衣女子踏步走去。 忽然,一道破漏如沙的笛声又响了起来,这种笛声一出现,似乎粉碎了一切世间美妙的声音。武琼花循声望去,只见左面不远的一座高峰断崖上,一头驴子匹立,那七少爷正倒坐驴背上吹笛子。 温柔心头惊颤,对这七少爷仿佛充满了恐惧,道:“大哥,他……他又来了!”楚江南皱眉道:“操他nang的,吹的什么破笛子,还有这难听的声音?”那黑衣女子深眉紧锁,神色之中显得极为不适,显然对这七少爷笛声确实令她不忍聆听。 举棺人倒是无动于衷,跟着又逼进几步,沉声道:“拿不拿来?”黑衣女子眼见今日难免要遭了这举棺人搜身大辱,两行清泪溢出,紧握孔雀翎的手颤栗着往里送去。只须她微一用力,她这粉嫩嫩的颈便要被孔雀翎刺穿。 武琼花见那黑衣女子泪花莹烁,一副哀怜的模样,不禁对那举棺人更添憎恶。心想在我这桃花谷内,青天白日郎朗乾坤,若是见人于危难而不救,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于是再也忍耐不住,冲举棺人大声道:“阁下且慢!” 举棺人适才与武琼花对过一掌,知他是个劲敌,不可小觑,但他久不行江湖,又兼自身本领高强,满以为就算天下不为第一,那总也当第二吧。他心中托大,便也不将武琼花放在眼里,大刺刺的道?“怎么,你想多事?” 武琼花正色道:“阁下何必咄咄逼人,与一个女子为难?”举棺人不屑的冷哼一声,道:“此事与你无关。”武琼花道:“我原非多事,只是在我家门口,你毁了我这么的桃花树我也不与你计较,但你若是恃强伤人,那怕是有些不妥吧?”他言语中不乏威严,也不失礼数,留了彼此之间转圜的余地,以免结下不必要的争端。 举棺人目光数度交恶,瞬息又是一片漠然,微微道:“我夫妇二人当日受人大恩,理当图报,就是赴汤蹈火也在也在所不惜,如今若是要做出一些出格之事,那也就顾不得了!”手中棺材忽地一旋,便向武琼花直撞来。 武琼花傲然一笑,足尖一点,早已将温柔送出四丈之外,瞥见温柔神色忧虑,便有些歉然道:“这人实在可恶,柔儿放心就是。”言毕挥袖一带,侧身避过巨棺。 这举棺人神力惊人,一具笨重的大棺材在他手中舞来,击左攻右,迎上挡下,无不应用自如,而且当着兵器挥使,招招强悍,每一击却又千斤巨力,就好像这人有着使不完的劲道。若是一般习武之人,举着这等巨棺,就是静止不动,只怕也举不了多久,更别说当武器御敌了。 楚江南见这人彪悍神勇,心中大为骇愕',嘴巴张得半天都合不拢,心中怦怦直跳:“这等人才,若是能为我所用,那可是发大了!”独眼仆人暗暗道:“这神农架睡墓人果然有些诡异!” 武琼花也不与他硬碰硬,原想以轻功引制,和他zhou旋,满以为这人虽然凭借棺材庞大的优势让人无法近身攻击,但也总有力殆之时,只须笨拙一现便可出奇擎制。哪知斗得半天,这举棺人反而越斗越勇,只见他步伐诡离,行踪桖异,手中棺材已完全和他融为一体了。有好几次,棺材都是与武琼花擦身而过,若得一点闪失,武琼花不死便得受重伤,可见其凶险之恶,他还真没见过这等出奇之事。 楚江南已然动容,心道:“妈de,这巨无霸的家伙果然邪门得紧,看这武琼花也不怎么样啊,怎么三年前雁门关一战决战七大高手他还能活着回来,那真是见鬼了。不过这武琼花虽然令我讨厌,但此时他还是不能死的,否则我们这么多年的苦心岂不白费了?”他微微侧身,像独眼仆人使了个神色。独眼仆人会意,连忙在掌心扣了一把牛毛飞针,只待武琼花一有险难,便即出手相救。 温柔这时紧张之极,一颗心不停的促跳,生怕武琼花有什么闪失。可她看得出来,虽然境况凶险,但武琼花还只是与举棺人作游斗之争,并未尽全力。她显然明白武琼花的用意,是在观察举棺人的武功路数,只待瞧出一丁点破绽,便可克敌制胜。 不过这举棺人的武功实在诡异,他这口棺材奇于攻击,巧于防御,招招克敌,步步为营,整个局面看起来几乎无懈可击。温柔可是捏了一把冷汗,手头拽得紧紧的显得非常有力,就好像随时会出手一样。虽然她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只要自己心爱的人一旦面对危险,她也会不顾一切。 又斗得一会,举棺人见武琼花始终不出手反击,心中恼怒,道:“你为何不出手?你不出手我也要你出手。”他一声大喝,左步趋前,左手随之下顿,右手上扬,巨棺斜顶,但听“噗”的一声,棺材上面密封的盖板飞出,只见一个红色的人影从棺内跃起,直往上冲,然后身子旋转,缓缓落在棺盖之上。 这也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那棺盖还未降落,红衣人便已凌空踏了上去,跟着也不知使得什么法力,那棺盖便宛如一个滑板似的往武琼花冲来。再看那举棺人,已是气闲若定的站在那里举着空棺一动不动,他脸上神色一片死灰,显得极其诡异。 武琼花陡见棺内掠出一人,颇为惊异,待看到这人一身红衣,料定是个女子,难怪刚才举棺人刚才说什么“我夫妇二人”,只怕指的就是这女子而言。只不过这女子好端端的睡在棺材里,还要由她丈夫天天举着,倒是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楚江南还啐口想道:“要是谁找到这样的老婆,怕是累也要累死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黑衣女子一双美目瞪得老大,瞧着那红衣人站在棺盖上踏足飞行,本来她低着头,满头乱发飞扬,又张着两只手,但见那手白森森的瘦骨嶙岣,令人瞧着都忍不住心头发毛。 武琼花见那红衣女子来势汹汹,也不敢轻敌,他此时双手抱圆,左手上扬,右手下挫,一招“天旋地转”,疾然向前推出,顿时一股强大的内力惊涛骇浪般往那红衣女子卷去。 那红衣女子长发乱飘,也看不清面容,但一股阴冷邪气鸶劜而盛。他见武琼花挥掌打来,急忙脚下旋转,那棺盖立时上扬,便避开了武琼花这一掌。然后她斜身探出,左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武琼花肩头。 武琼花抬手格挡,右手来横切红衣女子手腕。那红衣女子此时是倾斜着身子,长发跟着飞起,刚好露出了她半边面容。武琼花扬掌劈上,正好与她对视,不由大吃一惊,掌势不觉微一凝滞。红衣女子身子一个旋转,姿势顺水流云,极是优美。她左手从武琼花掌下穿出,猛地往武琼花胸口抓到,但听“嗤”的一响,竟将武琼花胸前的衣服抓了一块下来。武琼花心头冷汗直冒,心惊肉跳的想道:“这女子到底是人是鬼?竟然如此恐怖模样?” 原来他刚才与红衣女子一个照面,只见那女子面色惨白,嘴角鼻孔,眼眶七窍无不血迹斑斑,神态狰狞,甚是恐怖骇人。这哪里是一个女子,分明是一个万恶的女鬼僵尸。但若说是僵尸,却又如何出现在青天白日里?武琼花就是艺高胆大,这时也是惊魂未定。 忽然听得温柔叫道:“大哥,小心!”却是那红衣女子一击不中,驾驭着棺盖转了一个大圈,又飞快的冲击过来。 武琼花少年时在大敦煌的沙漠里也见过不少恐怖的事,但面前这活脱脱的僵尸他还是头一回遇见,一时只觉四下里全是鬼气森森的气氛。间不容发之际,也容不得他多想,待到红衣女子凌厉的五爪抓出,他飘身从棺盖底下穿过,从另一边窜出,然后飞起一脚踢在红衣女子后背,但这一脚踢去,却如同踢在了一面皮鼓之上,直震得武琼花脚底发痛。 红衣女子身子一晃,却未跌落下来,她抬起左脚,棺盖转向,便往武琼花横撞。武琼花倒有些弄不清楚她是如何控制棺盖的,看来这睡墓人夫妻的确是有些怪异。不过这样一来,棺盖底下反而成了红衣女子的弱门,武琼花窜高伏低,借着棺盖忽上忽下,不时突然从两边攻击,起先以脚踢,但仍是有如击皮鼓,结果受力反震,反而弄得自己处处受制,于是改为掌击。 他这掌击,用的是佛缘神掌,只要随便打中对方哪里,都可以以内力流窜点穴,也是一门奇异的武功。可数十招下来,对方犹如铜皮铁骨,武琼花每一掌击中,无论有效的没效的,竟然都无法点闭对方穴道。他顿觉心头发怵,但转瞬便即悟然,或许是对方真如一具僵尸,这点穴之法自然是起不了效用,反而还得画符才好。 一旦想通此理,武琼花反而心生怜悯,觉得对方已死,哪怕只是一具僵尸,但也不应当受此折辱,因此出手之下也少了些煞气。 温柔在一旁观战,见武琼花久攻不下,反倒是红衣女子越战越勇,到得后面,武琼花的攻击力度又渐见减弱。她不明就里,正觉莫名其妙,忽然听到那黑衣女子在边上自言自语的道:“不会吧,未必是元神出窍?不可能,不可能。师傅说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武功,那为什么这家伙看起来像是元神出窍了呢?” 黑衣女子说话的声音极轻,但温柔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微微一惊。再看举棺人时,见他立在那里眼光呆滞,神情漠然,表面皮肤崩得紧紧,一动也不动的这不是元神出窍那又是什么? 温柔吸了口冷气,心中想道:“看他这模样,果然是元神出窍,以前只听说道家修行方求这等武功,不曾想今日得见。《周易》有云:‘易与天地准,故触弥伦天地之道。’,这睡墓人以自己的元神附在红衣女子身上,乃造天地阴阳之道,势必功力大增。看来要击败那红衣女子,只须得从举棺人身上下手,可是我又怎么好跟大哥说起,否则必会引得大哥猜疑。唉,这可怎生是好?”她一时犹疑不定,目光转向楚江南,见他亦是骇恶之色,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第二十五 术不同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六 又想吹骷髅 武琼花这时就会无奈的想:“我没有师傅那样的大智慧,只怕也只能学得这样的境地了,希望师傅九泉之下不要责怪我。唉,师兄卫魔道比我聪明,他若在就一定能学得会的,只可惜他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这正如霍怀周所预料的那样,以武琼花的柔和性格,他不会贪求激进,因此在练习佛缘神掌的时候,才不会去贪求飞天的武功,因此自然就不会走火入魔了。 当然,这其中还得益于荒木道人和落日大师的帮助,他们以佛道的精神要义,无异于在为武琼花洗精伐髓。 再后来,武琼花离开了敦煌,满怀着人生侠道的理想,辗转来到了大宋之地。因初入江湖,他像其他许多武林豪杰一样毫不落俗套的卷入了尔虞我诈的江湖之争,所幸最后一一化险为夷。 这时他偶然遇上了温柔如花的少女温柔,而且一见钟情,又因温柔之故,反而惹得诸事缠身,这佛缘神掌也就少有时日去加以勤练了。 所以这些年来,他每与人对敌,可以说都是高手之斗,分秒必争,生死立判,他都是极少去运用这半生不熟的“佛缘神掌”。 直到前几日在襄阳城的“远来居”客栈遇到老大等人骚扰时,才不自觉的运用了出来,那时是无心之用,竟然一举吓得豹子等人只道是妖术。今日与举棺人一战,他看到那女僵尸时,但觉她盘旋如舞,心中一动,便又不觉使出这“佛缘神掌”来,不过用在死人身上自然是毫无用处的,反倒是在旁边观战的举棺人通过他夫人的身体才感觉了出来。 武琼花见举棺人一语中的的说出他佛缘神掌的缺陷,甚为佩服,道:“阁下武功独特,果然惊为天人。佩服!佩服!”举棺人不再理会,又走近黑衣女子,怪声怪气道:“他日当再见!”语意甚是含糊不清,似乎是说他日见了,还是要夺取真的《九件衣》,今日便不了。又好像说,他日见到不知是敌是友,那也得由姑娘取决。 黑衣女子不由又后退一步,一张秀气的脸隐含怒色,竟似怒花奔放,不夜树来。举棺人阴阳怪气的一笑,其意悲切,举着巨棺便转身大步朝桃花林外走去。黑衣女子遥望举棺人离去,总算长松了口气,濆了一句:“太狂妄了!”她走到武琼花面前,盈盈一拜,道:“多谢大哥援手相助,小女子妮娜拜谢大恩!” 武琼花淡然微笑,道:“妮娜姑娘不必多礼,没能帮上姑娘什么,倒是惭愧得紧。” 温柔神色悲戚,走到被毁坏的桃花树前,看着满地都是折断的花叶花枝,难过得都想哭了。这是她亲手栽种的桃花,一天一天的看着它们长大,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彼此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妮娜眼睛瞪得大大的瞧着温柔,有些诧异,但瞧着温柔伤心欲绝的神色,又暗暗愧疚。她小心翼翼走上前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跑来的,实在是那家伙追得我没地方跑了!”事实上她就是故意跑来的,她被举棺人追得急了,老远看到楚江南一伙人上山,因此就跟了进来,就是想有人为她解围,结果没指望上楚江南,反倒是武琼花帮了她。 温柔没有理她,只顾垂头拾起地上的残枝败叶,将它们收拢在一起。妮娜有些讪讪然的望了一下武琼花,武琼花对温柔道:“柔儿,这起风了,我们先回屋去吧?”温柔眼泪已流了出来,难过道:“大哥,这么多花……” 妮娜尴尬的走开一边,望着漫山的桃花,美不胜收,心头动荡,正想问武琼花话,可一触及温柔只得罢了。 楚江南见温柔对她似乎不大理,不觉好笑。妮娜瞥见不觉瞪了他一眼,拉着脸很是不悦。楚江南干咳一声,舒展折扇,只见上头写着:“荆楚别地,谓三千奇谋,犹以**识尔。” 妮娜不觉“切”了一声,很是不屑。楚江南蹙了蹙眉头,不爽道:“你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我?”妮娜抿嘴笑道:“那你说用哪种眼神?”楚江南轻摇折扇,道:“怎么说你能化险为夷,我也算有一份功劳吧,就算你不以身相许,但也总得谢谢我吧?”妮娜道:“刚才?你帮了我吗?” 楚江南道:“怎么没有?啊,你以为就我那兄弟出了一下手,就可以吓跑那举棺材的家伙?”妮娜眨了几下眼睛,道:“难道不是吗?”楚江南鄙视的摇摇头,转身拍了拍独眼仆人和另外两个高壮仆人的胸膛,道:“看到没有,彪悍,霸气,就这么一站着都有气势。” 妮娜总算明白了,顿时风铃般笑了起来,瞬即想到温柔这会正暗自伤身呢,便敛了笑容,道:“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什么?”她挠头想了想,只觉头发几天没洗都有些发岸,好一会才道:“叫做死诸葛吓跑司马懿,对不对?” 尖脑袋仆人和矮胖子仆人忍不住都笑出声来,楚江南一瞪眼,对妮娜道:“你看你怎么比喻的,太没礼貌了!”妮娜掩嘴笑道:“行行行,那就谢谢大哥了!”说着盈盈一拜。楚江南也不礼让,笑眯眯道:“素闻孔雀堂的姐妹个个美若天仙,今日得见果然是令人心慕之极!” 妮娜十分欣喜,眼浪如花,道:“你这人还真嘴甜,肯定很讨女孩子喜欢吧?”楚江南更见浮浪之态,道:“那姑娘呢?会喜欢吗?”妮娜白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是花痴吧?”然后掉头就走。 楚江南碰了个钉子,老大的没趣,幸好他这人脸皮厚,又笑嘻嘻的追上去,说道:“姑娘小心些吧,这桃林里有机关的。”妮娜一愣,随即坦然道:“有机关那怎么啦?我刚才进来不是好好的吗?就算有我依原路返回,难道不可以吗?” 楚江南连连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妮娜回头道:“可以那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怎么,莫不是你看上了我,要做牛做马以身相许?”楚江南喉头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身后的仆人都呆了一呆,半天难以回神。 这会妮娜已去得远了,沿着桃花林果然见到几处机关,但似乎都已遭破坏。她一想便已知是楚江南所为,心里不禁啐了一句:“整一个花花公子!”抬头又见两只黑白山鹰昂翔,身边花香簇海,一时心神粉饰。待到快要出桃花谷时,那两只山鹰突然俯冲而下,夹着一股呼啸之势。妮娜吓了一惊,本能的抬手就要射出孔雀翎。 黑白双雄见她扬手,便又往上飞去。妮娜甚是气恼,道:“连你这扁毛畜牲也要来欺负我吗?”那黑白双雄几个盘旋,发出几声厉叫。妮娜再走,黑白双终又俯射攻击,如此数次,在妮娜出来桃花谷它们才善罢甘休。 妮娜已隐约知道这黑白双雄可能是武琼花和温柔劵养的,估计是要为女主人出气,故此才几次突施袭击。 她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下行,忽地触摸到怀里的那本假的《九件衣》,一道阴影又袭上心头。她就不明白了,好好的《九件衣》原本是供在孔雀堂祖师祠堂里的,而且摆放的位置又极其隐秘,除了师傅外根本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举棺人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而他去一抢,竟然抢出一个假本太,那真本又哪里去了?难道这假本会是师傅故意放上去的?还有那场大火,怎么那么巧就烧了起来?否则举棺人又岂会如此轻易就闯入孔雀堂?她越想越是满腹疑团。 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山泉边,泉水清澈照人,她借着水里的倒影只见自己头发蓬乱,身上邋遢,隐隐又闻着一股酸馊味,顿时又羞又臊。自她跟着举棺人这些天来,说来还真没好好梳洗过,特别是从举棺人身上偷回假《九件衣》后,被举棺人发现追了几天几夜,这汗水加雨水在身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早已是起了异味,只是被举棺人追得太紧,她竟还没发觉。现在想来更是后怕,这刚才还在别人面前自笑怡然,要是被他们闻到自己身上的怪味,那会怎么看她这女人? 妮娜又抬起手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馊味直冲,恶心得她差点吐了出来。连忙跑到水边,一顿胡乱浇洗。洗了半天,也只不过是洗了脸和手,这身上还馊着呢。 她抬头看着日当正午,这阳光大好,又是在荒山野岭,便想脱了衣服跳入水里洗个痛快。她是藏族人家的姑娘,远没有汉家儿女那般禁忌拘束。她咬了咬牙,先脱了鞋子和足衣,一一摆在旁边的石头上,然后准备脱衣下水。哪知“呱”的一响,竟似单鸦独飞,跟着又是一阵“呱呱”狂叫,夹杂着“扑翅扑翅”的暴响,又似群鸦乱舞。 妮娜一惊非小,连忙揽了衣襟抬头望去,只见溪流上头的一断高高的崖壁上屹立着一头驴子,驴子背上倒坐着一个白衣人正在吹笛子,但却没有声音。此时一壁阳光从山峦上映射,投影在那人身上显得格外神秘。 妮娜认出不久之前在桃花谷里听过他吹笛子,对他的笛声实在不敢恭维,但想着自己刚才要是脱光衣服,女儿家的娇躯岂不尽教落入他的眼底?她想着脸面发红,好一会才平复神色,冷冷道:“你到底是谁?在这干什么?” 七少爷停了吹笛子,放眼过来,笑道:“你没看到我在这吹笛子吗?”他的笑容显得很和善。妮娜道:“你这还叫吹笛子,也太难听了吧?”七少爷道:“你觉得难听吗?那是你太不懂音律了。”妮娜鄙视道:“再不懂总听得出好听和不好听吧?”七少爷大笑,道:“可是你还是听不出来。” 妮娜见这七少爷和蔼可亲,不觉也笑,道:“我怎么听不出来?你吹的笛子,那叫什么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七少爷不住的摇头,惋惜道:“不是知音!不是知音!”妮娜道:“既然不是知音,那我还是走吧!”她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怪味,虽然与七少爷隔着一段距离,但她还是怕七少爷闻到自己身上的气味,那不丢死人? 七少爷看着她穿上鞋子,不紧不慢道:“难道你对我的笛子一点也不感兴趣吗?”妮娜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头也不回道:“我不感兴趣。”七少爷道:“那还真是太可惜了,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看一个奇迹。” 妮娜终于停下了步子,女人对爱美的勇气虽然高于一切,但在好奇心面前,却又明显逊色。她回头望着七少爷,问道:“什么奇迹?” 七少爷面带微笑,道:“我吹笛子,可以把一个人一匹马吹成骷髅,你信不信?”妮娜一愣,随即发笑道:“你这人还真会说笑,这怎么可能呢?你当你是神仙啊?”七少爷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不信的话,我吹给你看好不好?” 妮娜只见他的眼睛是那么的俊朗,似乎充满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道:“好啊!可是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给你吹成骷髅啊?”七少爷笑道:“没有别人,这不还有你啊?” 妮娜神色一变,道:“你……想要干什么?”她想别开他的目光,却根本无法做到,直到这时她才有些慌了。 七少爷笑而不语,缓缓举起白玉般的笛子凑到唇边,他的嘴唇厚薄而鲜红,在阳光下透着一股落日的妖艳。 蓦地,两声鹰啸,只见高空中两只山鹰府冲而下,一黑一白直取七少爷,正是武琼花的两只山鹰——黑白双雄。 七少爷举手一弹,也不知他打出什么暗器,黑白双雄左右一分,又升上了高空。 武琼花从一旁的丛林里闪身而出,肃容道:“你又打算用妖术害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七少爷端坐驴背上,笑道:“妖术?亏你想得出来,绝世神功岂可以‘妖术’而论?真是少见多怪,少见多怪。”言毕哈哈一笑,调转驴头往断崖后的树林里走去。 妮娜被他们搞得莫名其妙,正要上前与武琼花打招呼,想着身上臭味未除,只得顿住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武琼花淡然道:“姑娘还是早些下山去吧,这人遇上了可不要听他吹笛子。”妮娜道:“为什么啊?难道他吹笛子还真能把一个人吹成骷髅?”武琼花道:“我如果来晚一点,你可能就会变成一具骷髅了!”妮娜哪会相信,只觉得他是在耸人听闻。武琼花不再理她,转身回到桃花谷。 温柔正等得忐忑,一见武琼花回来,急忙迎了上来,问道:“大哥,没事吧?”武琼花挽了她的手,笑道:“没事。”温柔道:“那七少爷呢?” 武琼花道:“这人阴魂不散,阴邪得很,正要对那女子下毒手,幸好黑白双雄带着我去了。”温柔道:“大哥,你去了七少爷没、和你动手吗?”武琼花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一去他就走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温柔喃喃道:“只怕越是这样、就越可怕。” 二人回到竹楼,这时天色已经黑了,黑白双雄飞下高空,停落在屋顶上。温柔点亮灯火,武琼花做好晚饭,二人默默吃着饭,似乎都在想着心事。 温柔吃得几口,暗暗在心底叹气。如果不是中了这莫名其妙的毒,现在在一起吃饭的说不定应该是三个人,这另外一个人当然是他们未来的儿女。温柔的心里实在是有一种失落,甚至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如果不是因为…… 武琼花埋头吃饭,忽然抬头问道:“柔儿,你说你身上的毒……会不会和……你表哥有关呢?”温柔一愣,道:“怎么,大哥,你怎么这样认为?”武琼花道:“柔儿,你想,按说你身上的毒,也只有我们知道,可你表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温柔若有所思的没有回答。 过了好一会,她才幽幽叹息,道:“大哥,你猜的没错,白天我表哥一说,我便知道、我身上的毒,其实就是他下的。”武琼花虽然料定如此,但听温柔这么一说,还是极为惊骇,难以置信道:“他是你表哥,怎么会下毒害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有气要下毒害人也得下在我身上,为什么要害你呢?” 温柔放下碗筷,握住他已微微颤栗的手,哀伤道:“大哥,你知道他……他为什么要、下毒,他是……他是怨我、爱上你,怕我和你结婚,所以才……所以才会下毒。”武琼花呆了一呆,真没想到楚江南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但想着这两年来温柔所受的苦楚,心头火立时就上来了。 温柔叹了口气,又道:“大哥,算了吧?本来是我欠他的,你再原谅他、这一次吧,好吗?”她哀求的声音,化成了百般绕指柔。 第二十七 夺取解药 武琼花真的很恼火,他不怕任何苦难,但温柔就这样冤枉受了两年多的毒罪,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他无法抗拒温柔哀怨的眼神,只得艰难的隐忍着点了点头。温柔握紧他的手,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没有人了解她的内心,其实是多么的痛苦。 吃完晚饭,武琼花又陪温柔说了会儿话,怕惹她心烦,便只说些轻松的话题。但他越是故作无事,温柔反而越愧疚。温柔一愧疚,又怕引得武琼花忧心,也只好装得不以为意。 这样一来,二人心中反而多添了一份负累,哪怕亲密无间,但由来日久是否也会衍生出一丝丝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的隔阂呢? 不多久,温柔便有些疲累困倦,武琼花服侍她睡了,这才回到自己床上。 他躺在床上,一颗心始终难以平静下来。想着这差不多三年来所受的诸般磨难,到头来竟然是全拜这楚江南所赐,何况还是如此一个不可思议的理由,他内心里的那种气愤实在是难以容忍。 他轻轻翻过身,黑暗中看不清温柔的脸,但听着她沉睡的声音,心中几番纠结,终于轻轻起身下得床来。 他来到外面,夜晚的空气有些冰冷,一盆月光淌落在溪水中,泛出一片波光粼粼。他将黑白双雄招了过来,示意它们要好好保护温柔。黑白双雄与他们相处这么久了,自然懂得他们的话。 武琼花这才悄悄走出桃林,他要下山去找楚江南夺回解药,他实在不能再忍受温柔多受一刻的苦楚。 从桃花谷到凤凰镇,这中间来回只需要半个多时辰,他相信这半个时辰,找楚江南要回解药是足够了。再说桃花林里又设置了机关,又有黑白双雄保护,在自己赶回来之前,温柔绝对是安全的。 武琼花出来桃花谷,沿着山间小路来到山后的瀑布水潭边,轻声召唤道:“骷髅马车,快出来。”他记得长江底下那女人说过,这骷髅马车以后就是他的坐骑,所以他想来试试,看到底是不是能叫得动。 他唤了一声,黑幽幽的水面忽然间旋动起来,跟着“哗啦”一声,骷髅马车便从水潭里走了出来。 回到桃花谷的时候,武琼花怕骷髅马车吓着温柔,便准备将它藏在深山里,没想到了骷髅马车自己跳入水里躲避了起来,这反而是个好办法。 马车的车厢都用是桐油浸泡过的,又刷上防水的油漆,所以哪怕沉入水底,上得岸来居然无比的干爽洁净。 武琼花跳上马车,取了马鞭喝道:“去凤凰镇!”骷髅马四蹄舒展,便往山下飞奔而去。 此时已入深夜,四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除了某些虫兽偶尔的叫声外,一切静得还是挺幽深的,骷髅马车去势神速,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和树枝蔓藤的触碰,耳畔呼啸的夜风在飞速的想象中是割裂般的刺痛,但武琼花丝毫感觉不到,他这时才逐渐体会到骷髅马车的神奇之处。 事实上骷髅马车藏身水底,为什么泥水不沾,这本来也是一个神奇得无法解释的现象,但既然飞天神女重现人间,能出现一些奇异的事情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大一会,便已来到凤凰镇,武琼花在镇外停了马车,然后来到“高升酒楼”,昨天酒楼被举棺人打坏门墙,经过一天的修缮,差不多已整复如初。这种修补速度,倒有些出人意料,但对于戴老默的个性,是明显不符合的。 “高升酒楼”内某一个房间里此时还亮着一片灯光,武琼花正要敲门而入,忽见门洞大开,一人脱兔般撞了出来。武琼花抬手轻拂,将那人引向一旁,好使他不至于仓促摔倒。 那人正是狄平,本来受了掌柜戴老默的支使,眼见入夜已深,便来催促楚江南早些歇息。哪料楚江南这人蛮横得很,反倒把狄平给呵斥了一顿。 狄平恨得牙痒痒,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日后再遇到举棺人,或是同类高手,就一定要拜他们为师好好学艺,不求出人头地,也要求得不被人随意欺负。只是现在势弱低微,他也不敢跟楚江南顶嘴,自然得灰溜溜的夹着脑袋逃出门来。 他一撞上武琼花,没撞到人反被对方引至一旁,惊讶之余抬头看是武琼花立时眼光一亮,职业性的笑容从刚才受惊的脸上很快舒展开来,笑道:“武大爷,这么夜深你怎么来啦?”他说着话一边往武琼花身后望去。 因为在他的印记里这个男人每次出来,都会带着一个温柔的女子。狄平待什么也没看到时,心中不由好生失望。 武琼花望着屋里,道:“我是来找一个人的。”狄平“哦”了一声,道:“怎么,未必你找的是楚公子?”武琼花道:“是啊,他在里面吗?”狄平不屑的朝屋里头噜噜嘴。武琼花微微一笑,便抬脚就走。 楚江南最在灯光下,保持着一个姿势始终都没有动,口里一边还数着数字,看自己能坐到什么程度。这时数到一千三百二十八下数时,一眼就看到武琼花走了进来。他自信的笑了起来,两眼放光道:“你终于来了。”武琼花冷笑道:“你知道我要来?”楚江南不答反问道:“只是你把我表妹一个人留在山上,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武琼花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道:“解药呢?” 楚江南慢悠悠的提起面前桌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壶茶,取过两只描金边的白瓷杯,一边倒茶一边道:“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武琼花目光如刀锋一般划过他的脸,一字一字的道:“毒,是你下的,是不是?”楚江南手中茶壶微微一晃,茶水溅在了桌上,他头也不抬,不悦道:“我好心请你喝茶,你倒是什么意思?” 二人针锋相对,武琼花也不相让,冷声道:“我知道柔儿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楚江南重重的放下茶壶,抬起头来冷笑道:“我真不懂,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夜深巴巴的赶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武琼花气怒道:“你不用不承认,就算全天下人不了解你楚江南,但至少有一个人还是绝对了解你的。” 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武琼花的眼光起码已杀了他一百次。楚江南显然也是极不喜欢他这种把人在心底杀了一百遍的眼光,干咳了两声,端起茶杯假装喝了一口,才缓缓道:“你是说我表妹,她怀疑我下毒?” 武琼花忍住心中的怒火,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如果不是顾及温柔,他恨不得一拳将这人的鼻子打歪。他忍住怒气,但:“如果不是你下的毒,你又怎么会知道她得的是一种毒?白天你说漏了嘴,谁都知道就是你的鬼。快点,解药拿出来。” 楚江南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他眼珠转了几转,忽然哈哈大笑,得意的道:“唉呀,看来还是我表妹了解我啊!嘿嘿,武琼花,只是我们又不是好朋友,你觉得我凭什么要给你解药?” 武琼花冷笑着扬起粗壮的拳头,道:“你说凭什么,凭我这只拳头行不行?”楚江南只觉鼻子发痒,忍不住又摸了摸,笑道:“从理论上讲,我知道你的确可以一拳打歪我的鼻子,但遗憾的是,从现实上讲,以你现在的处境,想要打歪我的鼻子只怕有点难。” 他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黑暗中忽然有人冷笑了两声,跟着八个汉子慢慢的走了进来,将武琼花围在了核心。每个人看起来都显得非常强壮,远不是尖脑袋和矮胖子仆人所能比拟的。 武琼花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却又惋惜的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真的不能一拳打歪你的鼻子了,不过你别那么自信,你似乎还是忘了一句话。”楚江南狐疑的“哦”了一声,好奇的道:“什么话?”武琼花脸上露出一个捉狭的笑容,说道:“废话!”两个字一出口,他身子忽地往前一蹭,右手便飞快的向楚江南咽喉抓出。 楚江南哪料到他说的的确是一句废话,急忙侧身一闪却没闪开,胸前衣领立时被武琼花一把揪住,只须他五指再往前一插,便可将楚江南的咽喉插出五个可以冒血的窟窿。 旁边八个壮汉更没料到武琼花出手竟是如此之快,欲出手相救,却又那来得及,八般兵器立时僵在半空,投鼠忌器之下当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楚江南恼羞成怒,道:“你居然使诈?”武琼花冷笑道:“出奇制胜而已,所谓‘擒贼先擒王’,你人再多,我只须先抓住你便可,你说是不是?”楚江南恨得咬牙切齿道:“看来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这句‘废话’了,不过我只是没料到你身手这么快而已,看来这两年你为了我表妹的病劳苦奔波,原来这武功也没闲着。” 桌上灯光闪烁,昏黄的灯光映得楚江南的脸一片斑驳,就像夜半湾的狐狸一脸变三千,易变而不觉察。武琼花一听他提到温柔就有些恼火,厉声道:“解药呢?” 楚江南沮丧道:“看来我是不给你也不能了,不过你最后还是放开你的手吧,你的手抓着我的领口,那感觉总是不大好,怎么说我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吧?”武琼花松开手,一脸的不屑。 楚江南轻轻拂了拂衣领,就好像拍掉武琼花手上的灰尘一样,然后慢悠悠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小木瓶,轻轻放在武琼花面前的桌面上,很不爽道:“一天三次内服,再好好休养一个月,身上毒性便会尽除。” 武琼花取了小木瓶,审视了一会,才叹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下毒害她,就算你不想她嫁给我,但你这样让她受尽苦难,你不觉得太残忍?” 楚江南愣了一下,心中却已在狂喊:“老子就要下毒,她爱上你本来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老子得不到,岂能让你小子得到?”他忽地一声冷笑,身子猛然往后一退,椅子便滑了开去。他断喝一声:“拿下,将解药夺回来!” “嗦”的一声,一只寒光闪闪的铁手从楚江南身旁的布幔后如闪电般抓出,直取武琼花胸口。武琼花身后八个大汉见势纷纷出手,八柄刀剑齐施,分别刺向武琼花后背八处要害。 武琼花临危不惧,见那使铁手的正是楚江南的独眼仆人,此时突地从黑暗中闪出,甚是狰恶无比。 这独眼人手戴着一只精钢手套,出招甚奇。武琼花侧身一闪,从桌上跳过,避开身后八人,左手前探,往独眼人腰间抓到。独眼人铁手下压,身子后退,以为备前。 武琼花心想:“解药既已拿到,我也不与你们多耗时间了。”一脚踢翻桌子向那身后八人撞去,一壶好茶顿时洒了一滴,油灯“啪”的一声摔碎,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那八名大汉听到一张桌子夹着劲风呼呼袭来,急忙腾身躲闪,只是房内太窄,又听“唉呀”两声,有四个人往同一方向闪避时互相撞倒了对方。 待到灯光亮起时,屋内已不见了武琼花的身影,倒是那八个汉子站在门边,神态各异,一动不动的像八尊石像。独眼人上前一看,惊道:“都被点了穴道。”说着伸手将八人穴道解了,幸好武琼花点他们穴道时用的是一般手法,否则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 楚江南咬牙切齿道:“这武琼花身手果然了得,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独眼人脸色铁青,冷声道:“要不要去夺回解药?”楚江南望着门外星斑点点的夜空,奸笑道:“就算他不来夺解药,我也是要想法送给他的,如今他既然夺了去,那岂不更好?”想到表妹温柔如此了解自己,心中立刻吞了癞□□似的兴奋起来。忽然又问道:“闹了这半天动静,怎么没看到唐智那小子?” 独眼人道:“那小子是个夜猫子,好像带着阿宝和阿胜出去了。”楚江南鄙夷了一声,道:“这小子是个色中饿鬼,以前老喜欢深更半夜去撬别人姑娘家门闩,咋现在还是这德性,也太他niang的不成器了。今晚怕是哪家姑娘又要倒霉了。” 武琼花夺了解药,掠出酒楼那一刻,内心油然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激动,飞快的向镇外跑去。 此时夜色之下,月华倾泻,一条官道如匹练般轻烟薄雾的向前延展,举目四顾,远近俱是朦胧一片,带着一股凌晨的幽冷。 武琼花坐上骷髅马车,想着温柔终于要彻底解脱身上两年多来纠缠不清的毒病之苦,堵塞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也不觉放了下来。也许直到这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两情相悦的痛苦和幸福是如此息息相关,正如两个人的心,是如此不离不弃。 他赶着马车,其势如飞,恨不得一下子就能回到温柔身旁,片刻工夫便已奔出数里。 这时转过一条岔道,隐隐听得前面不远的一个土丘上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兵器交击,在这凌晨的旷野听来,格外清亮震撼。 武琼花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当道上有四人斗得不可开交,虽然月色明朗,但还是看得不大清楚。碍于这四人阻住去路,他现在只想快快的赶回去,因此也不想理会,便赶了骷髅马车准备绕道离开。 哪知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大哥,救命,救命……啊……”大约是她呼救分神,手臂上立时被划了一刀,整个人失势便倒了下去。那围斗的三个男子见状大喜,纷纷和刀扑上,都伸手去撕扯女子衣服。 那女子吓得不住声尖叫,声音里充满恐惧。武琼花一听是个女子呼救,便不觉缓了马速。他自小深受佛道熏陶,自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人家都喊救命了,他又岂能见死不救一走了之,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弱质女流,正眼见受人欺凌。他想着不再迟疑,勒住马车喝道:“你们给我住手!” 那三个男子正浴huo焚身,闻听武琼花前来多事,更是恼怒异常,其中一人反而还跳了起来,操刀吼道:“你他ma的谁啊,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多事,给老子滚……啊……”这人话还没说完,便是一声尖叫,比适才那女子叫得还要恐惧。其他二人闻之有异,纷纷撤手跳到那人身边,喝问道:“癞头,怎么回事?”那叫癞头的瞪大眼睛盯着武琼花,结结巴巴道:“妖……妖怪……妖怪……”二人吓了一跳,跟着往武琼花望去,立时吓得呆了一呆,好半天才叫道:“操,还真的是妖怪。”三人聚胆,便定了定心神,瞧着坐在马车上的是个人,都稍稍定心了些。 中间那人道:“管他什么妖怪,先杀了他再说。”三人向来同进同出,配合默契,一声断喝,便往武琼花扑去。三人用的都是鬼头大刀,出刀直劈,颇见沉力。 第一 妇人与少女 行了一天,也不知走了多远,总似雪海无尽头一般,再不见一个村落或一个人影。到得晚时,风雪肆强,他寻思着此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雪夜行走定然危险,便寻了个背风的丘地,拾了些半湿不干的枯枝败叶,他身上虽有燃火的火石,但若然以这些湿柴无论如何是生不出火来的。 不过他自有办法,将右掌按在柴堆上隔空寸远之处,输以内息化成热浪来烘烤这些湿柴,过得半盏茶工夫,只见地上柴木湿气挥发,木质渐渐干樵。然后他才将柴火点燃,大火一着,身上自然冷意尽去。 对于这种烤柴燃火之法,由的也是“飞天神功”的应用。他自突破“飞天”之后,临试得几次“飞天”的妙用,又经萧瑶自领悟“凌波微步”后,对他刻意导引发挥,他这时已全然融会贯通,对“飞天神功”的奴御生发已渐囚于随心所欲之地。 此时夜色悄映,他将柴火烧得愈发熊烈,然后取出随带的熟牛肉,牛肉已冻得似铁般坚硬,便在火上炙烤一会,待油香迸发,这才一口辣酒一块牛肉的吃了。随后他又将“北冥神功”温习了几遍,试着运功抓雪,每一次都能将两三丈外的雪团抓到手来。而后背上那朵花,他曾听师父说过,是一朵大花,旁边环绕着八朵小花。他这时一应用,忽然发觉每次运用“北冥神功”时,都是其中同一朵小花启动。他暗暗惊奇,知是这朵小花定然对应着迦楼罗,那由此可见,其他七朵则对应的自然就是其他天龙七部了。他越想越新奇,便想驱动其他七部,看看是一种什么效果。哪知试得几次,却毫无动静。他不由有些失望,便也不再临试,只是难免应物思人,又想到萧瑶的安危,顿感忧心忡忡。 到得第二日早晨,大雪转小,天色愈发阴沉。武琼花振作精神,又莽苍雪行。他久居敦煌,对于关外之地识别方向,可谓并不陌生,但在这茫茫雪源之中,不禁有些茫然无措。行得五十来里,武琼花只觉身旁风声呼啸,穿来繞去的也分不清去向何方。又行得数里,转入一处坡地,只见前方有两座耸高而缓低不生任何杂树的山头,而两座山头顶部刚好有两块突兀的圆形巨石。这时整座山头被被大雪绵盖,曲线柔和,光滑细腻,远远望去,竟宛似少女的初乳般撩拔动人。 武琼花沿坡而上,行至半山腰处,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两行足印在身后雪地上绵延向远方,显得格外孤零,不觉索然一叹,复又前行。行得几步,耳畔忽听尖锐的风声中夹杂着阵阵吆喝和兵器撞击之声,不禁微微一诧,心道:“这等荒野雪原,怎地还有人在此搏杀?”他悄无声息的摸上山头,躲在那块圆形巨石后面。这块巨石被雪花掩映,若说这山头似少女圆润的ru房,那麽这块耸尖的巨石俨然便是骄人的*了。 其实在当地人的方言里,称及此山便为神乳峰。据说在两座峰顶的巨石里各有一眼活泉,水质呈乳白色,甘甜味美,有如妇女的**般醇香,说是不怀孕的女子只要一喝此山泉,便可如愿的怀上孩子,而且百试灵验。 关于这个传说,大约是有个来历的。相传不知哪朝哪代,有一个未婚的年轻女子,在无意中饮食此泉,竟然当夜就肚大如鼓。她的家人惊恐万分,疑为恶疾,逐请大夫诊治。哪知大夫把完脉,却毫无悬念的说是怀孕了。少女和家人听了,都骇如雷击,惊得半天也说不出话。对于一个未婚的少女怀孕,这等惊世骇俗之事,定然是为世俗所不容。此事一传千里,人人只道这家女子丧风败德,竟然暗地里偷汉子,一时风言风语满天飞,大有压死人的架势。父母羞于现世,于是怨怒无比的将少女赶出家门。少女含冤莫白,便留下一封遗书上吊自尽了。后来官府在查办此案时,从遗书中得知少女是在日里饮食了山泉后,突然肚痛,以致夜晚肚胀凸隆,而绝非偷人。官府经过调查,确证大夫所言属实,为清明真相,于是偏生奇策,找来几个久不怀孕的女子试饮山泉,结果这些女子果真一一怀孕。当时人们无不啧啧称奇,四邻八里的不孕女纷纷赶来喝泉,从此盛世相传,便称此山为“神乳峰”。 武琼花躲在巨石后探头望去,只见巨石前面积雪凌乱,一片片鲜红的血迹渲染,格外触目惊心。一直往坡下延展,便见雪地上伏有几个黑衣人和四匹黑色骏马,一动不动的显是死去多时。旁边不远处则有七八个男女捉对儿厮杀,虽然积雪深厚数尺,但这几人腾跃纵掠之间仍然显得极为灵敏活脱。 往北面三四丈外又有一老一少的两名女子,其中一名少女身着绣花缀链的异域服饰,一脸惶恐的手持长剑护在那名年长的女子身前,凝观战局。倒是那名年长的女子年入半百,却是体态丰润,气质高雅,虽处于危险之地却依然神色不乱气若闲定。 武琼花往场中恶斗的几人瞧去,顿时诧然一惊,忖道:“那不是何苦战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却见场中一独眼人行衣飘忽,铁手翻花,正是“铁手毒龙”何苦战。 与何苦战相斗的则是一个面色铿锵,身材高大的半百紫衣老者,此人在何苦战铁手连番的攻击下,遇招拆招,沉着迎战,虽一时不败,却也应付吃力,只怕过得半盏茶工夫必然抵挡不住。 武琼花心中惊疑,也不敢出声,又往其余两对搏杀的人望去,只见两个劲装大汉迎战四个黑衣人,这二人出手狠毒,千机百变,正识得是“千机门”的武功,显然是何苦战带来的官家同伴。 何苦战铁手成名天下,自有犀利独到之处,一只铁手横攻直取,所向披靡,无惧于任何兵器,不时与紫衣人手中胡刀碰撞,但听“当当”几响,二人一合即分。紫衣人手中胡刀却断了半截,暗暗惊骇,心道:“这南蛮子倒是好功夫,只是他一只铁手,刀剑无击,只怕非神兵利刃不可破。看来今日可是凶多吉少了。但无论如何,我当拼力护得燕燕周全。”心念电转,半截胡刀递进。又斗得几合,何苦战忽地一脚踢到,来势甚猛。紫衣人正回刀之际,无法格挡,要行闪避也是不及,情急之下,急忙使了个两败俱伤的招式。哪知何苦战卖弄了个虚招,一脚踢出之后,忽又身如陀转,铁掌前推,立时打在紫衣人胸口。紫衣人如受雷击,“噗”的一口鲜血凌空喷出,身子却已然被铁掌打得横跌开去。 那衣贵妇人远远静观,一见中年人被何苦战一掌打中,不觉“啊”的一声,方自失颜,惊叫道:“德昌……”语气之中甚为关怀。 何苦战一击得中,身随势进,整个人凌空掠起,平如直线,宛似离弦之矢一般,疾然往那妇人射去。那少女见状,更是惊恐,慌忙挺剑来拒。何苦战之所以炼以铁手为武器,自是赖于其利势无敌,遇什么抓什么,再启动铁手上安置的机括,五指一捏,只要被他铁手抓住,无不断折。这少女迎面一剑刺来,因为她带了恐惧的情绪,出手剑招虽然巧妙,但其势并不犀利。何苦战只须铁手一挥,便可将她的剑荡开,但他心意甚决,又存心杀威,便运转内力,以铁手迎着少女的剑尖冲去,但听“嘣嘣嘣”数声脆响,少女的长剑立时在他掌心撞击之下断成数截。 少女自然未料到自己的长剑在对方铁手中竟似捏豆腐一般摧枯拉朽,不禁惊得面色惶白,就连躲避的本能也仿佛忘了似的僵立当场。何苦战欺身冒进,铁掌便已抓住少女的剑锷,微一用力,剑锷碎裂,五指前趋,便又来抓少女的手。剑锷是剑柄的前端护手部位,何苦战捏碎剑锷,往前一抓,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抓住少女的手,只须他五指一捏,少女的纤纤玉手也非得被他捏成肉泥不可。哪知他一抓之下,竟然抓空,不觉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少女又已飘忽如鬼魅般往后退去一丈,不由心生惊骇,想:“看她神色呆愣,又怎会如此神速的避了开去?未必她还深藏不露?”想着又扬手朝少女迎面劈去。 这一回他看得真切,掌势又快又狠,料想少女必然再无法避开。岂料一掌甫发,少女又往斜里避开,神色依然惊愕迷茫,丝毫没有高人的模样。 何苦战立时知道少女之所以能避开自己的攻击,并不是她深藏不露,也不是什么冥冥法术,而定然是暗中有人相助。但若旁人施以内力如此快捷的将这少女移开,而且又做到天庸圆润,丝毫不为别人所觉,想想普天之下又有何人竟有这等本事?就是享誉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慧藏掌门,鼎鼎大名的“边城大侠”燕南飞等等武林大鳄,未必也有这等轻风挪移的功力。 何苦战心头发怵,但此刻也顾不上去多想,还是办正事要紧,猛喝一声,抛开少女便向那稍露惧色的妇人扑了过去。他要杀妇人,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就在这时,忽听一人说道:“何苦战,你又在此做什么坏事?”何苦战吃了一惊,只觉身前忽然涌来一股大力,连忙挫身抗拒,怒道:“武琼花,原来是你在此捣鬼?”复又旋身攻上。武琼花挡在那妇人身前,屹如山立,又一掌推出,力如江流。何苦战又气又恼,觉着他这一掌力比刚才那一掌还要雄浑,只得斜身避重就轻,又从侧面往妇人抓去。武琼花反肘沉腰,斜击一掌,又将何苦战挡住。何苦战脸色铁青,怒道:“武琼花,你果然是通敌mai国!” 武琼花面色一变,对这话极是气恼,冷声道:“你胡说什么?我几时通敌mai国了?”何苦战指了他身后妇人,满眼放光的道:“那你救她做什么?”武琼花道:“她们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你又何必要置她们于死地?”何苦战气得咬牙切齿,道:“她们女流之辈?武琼花,你是猪脑啊?你可知道她是谁?”武琼花微微一诧,也不知自己是否救错了人,正要发问,突听几声惨叫,却是“千机门”的两大高手将四个对手杀了,抢将过来,说道:“何大人,多说无益,不如一古脑儿的杀了?”何苦战不假多想,厉声道:“好,你们缠住这厮,我去杀了那老妖婆!” 他铁手五指箕张,正要扑出,忽听身后一声怒喝,那紫衣人挣扎着舞刀又冲了过来。何苦战瞧也不瞧,甩手一把飞针射去,也不管射不射得中,腾身一掠,铁手横波,便往那妇人咽喉捏去。他这一击,出手狠厉,自是必中之势,丝毫也不留有余地。他杀起人来,从不问男女老少,唯以死见招。 武琼花知道何苦战跟随着楚江南,向来多行不义之事,是以从来都无好感,何况他现在要杀的又是一个女人,说不得又是一个无辜的人,既然这事被自己撞上,又岂能袖手旁观而见死不救?他想也不想毫不犹疑,左手一招“神魔封印”,同时使出“北冥神功”,顿时将何苦战发的飞针尽数吸转,右手一带,又将何苦战拦了下来。何苦战怒不可及,恨不得要臭骂他一顿,但想今日时不待我,若此番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将后悔终生,便咬紧牙关,双掌齐挥,一把把飞针赶上迎下穿左饶右的尽往武琼花泼洒过去。他这时发射飞针,用的手段可谓是尽了生平的本事,只想杀得武琼花死了又死就好。 武琼花冷冷一笑,双掌迎合外分,一股真气扫出,仿佛布成了一道铜墙铁壁,那无数飞针好比撞墙的苍蝇般纷纷坠落,没入雪地里再无声息。 何苦战这一来惊骇得连想骂人的话也噎了下去,半天方才透过气来,想道:“数日不见,想不到这厮武功大为猛进。”再看两个同伴时,也是呆吊着眼珠发懵。紫衣人环刀在侧,一手捂住胸口只是大口喘气。那少女死里逃生,恍然如梦般望着武琼花,见他出手还招,泰宁如山立,海静欲波澜,说不出的一种伟岸英武,不觉水雾般的双眼由受惊的恐惧渐渐生出异样的光芒来。 何苦战微一凝滞,只觉胸口甜涌,但他硬是吞了下去,翻白着眼睛对武琼花冷绝的说道:“你若然为了一个契丹女子,却要背叛那个深爱你的人吗?”他冷不丁说出这句话来,令武琼花浑身一震,如受电击,脑袋突然间一片空朦。 也许只有温柔才会让他有所患得患失的顾忌,何苦战跟随楚江南时来日久,早已知道他与温柔的感情缺陷,情急之下,便故意说出这句不痛且痒的话来,好让武琼花失神落魄。 果然武琼花一瞬间面色变得苍白,何苦战瞧着机不可失,便微抬铁手,以指尖从武琼花身侧正对着那妇人,想要作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只听似远忽近的突然一阵波涛汹涌的响声铺天盖地的传了过来。“千机门”两大高手惶然色变,骇道:“不好,雪崩来了!” 何苦战再深沉的冷忍这时也忍不住忽神往那边望去,果见灰沉沉的天空中仿佛腾起一片漫天的雪雾,风起云涌的向这边涌来,顿时也是赫然惊变,说道:“他ma的,不是雪崩,是马队来了。”他这一分神,紫衣人便冲到了妇人和少女身前,又惊又喜的说道:“太好了,是我们的救兵到了!”他说的是契丹话,何苦战和两个同伴略微懂得一点。“千机门”两个高手立时有些惊慌起来,纷纷张望,焦急道:“何大人,怎么办?”何苦战情知时机已逝,大势已去,甚是懊悔,只得瞪了一眼武琼花,颓丧而恼恨的道:“今日大计难成,咱们走!”言罢一前一后飞身掠去。 武琼花遥见那团雪雾愈发逼近,马蹄踏雪的响声宛似惊雷般骇人,显然来的正是契丹铁骑。他琢磨着若是契丹军队来了,还是避开为好,免得遭遇多生麻烦。便也不理会旁人,转身就要走。 那妇人突然说道:“壮士请留步!”武琼花回头道:“怎么?有什么事吗?”那妇人道:“多谢救命大恩!”武琼花淡然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言谢!”眼光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马飞奔而来,万马奔腾的气势着实骇人。 武琼花暗暗惊叹:“这积雪数尺之厚,这契丹的马奔腾起来竟是如此迅速,果然是北国骏马名不虚传!”他却哪知契丹军队之所以到处征战,所向披靡,凭了契丹人的彪悍骁勇之外,就是勇以强劲的战马而著称。关于这一点,有传闻说这便是契丹军队每战必胜的核心秘密,若是破其马队,契丹军便也就不战而败。至于到底是不是如此,想来既有所传,便也不会是捕风捉影了。 那妇人又道:“怎么说你也解了我的危难,难道也不要我报答你什么?”武琼花不觉冷笑一声,道:“如果没事就告辞了!”少女热眼旁观,见武琼花要走,忍不住急了,跳到他面前挡住道路,叫道:“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啦?” 武琼花微微一怔,正色道:“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少女涨红着脸,触了一下武琼花的目光便马上移开,支支吾吾道:“我……我……”侧头往妇人瞧去,满目都是期盼之色。 那妇人嘴角浮出一丝赞许之色,说道:“你救了我,就是你不要报答,但我总是要感谢你的。这样吧,日后你若有什么为难,便去辽国上京找我,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定当助你办到!”武琼花不觉心中一动,没来得及多想,那片马队已驰近前来,呼声吆喝,胡刀烁烁,果然是契丹骑兵,便也不再多说,拔腿就走。 那少女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叫道:“快带我走,他们来抓你了。”武琼花吃了一惊,也顾不得多想,拉了少女的手的就跑。其实不是他拉着少女,而更象是少女在拉着他跑。他轻功施展开来,可谓踏雪如飞,却是快极,转瞬便已跑出数里。那少女被他拽着,起先尚勉强跟得上几步,行得一会,便再也跟不上了脚步,几乎是被武琼花拖着跑的,一张小脸被冷风冻得通红,这时再也忍不住叫道:“别跑了,快……快放开我,我……我跑不动了!”接着“呼哧呼哧”的大喘粗气。 武琼花只得停下步子,瞧着她累得不行的模样,不觉微笑道:“你跟着我干什么?”少女一手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呼了口气,道:“什么我跟着你啊?明明是你拉着我嘛!”武琼花道:“我什么时候拉你……”一句话还未说完,那少女一把抬起手,道:“你看你看,你拉着我的手还舍不得放呢,还说不是拉我?”武琼花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拉着少女的手,经她一说,脸面一红,连忙松开手来。只是心中纳闷:“明明起先是她拉我的手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我拉着她了?” 少女见她无话可说,嘻嘻一笑,眨了眨眼睛,道:“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觉着理亏?”武琼花道:“我理亏什么,我又没有做坏事?”少女狡黠的道:“你还说你没做坏事?”武琼花一愣,盯着少女略显蔚蓝之色的眼睛,似乎预感到了一种牛肉汤的感觉。他这时不觉想起了小妖精姒小敏,似乎觉着眼前这少女与她颇有相似之感,不觉面带笑容,诧愕问道:“我怎么做坏事了?” 第一百四十五 口喂大还丹 不通和尚如何不明此理,不禁惶然怵怵,心道:“这次情况似乎有些异常,倒是奇了。”容不得他多想,便撤回一只手,从身上摸出最后一颗“大还丹”,毫不犹豫的喂入陆芳华口中。这“大还丹”和水内服,药性挥发更快,此时没有水,虽喂入陆芳华口中,以唾液和解显然没那麽速效。 忽听“嘤嘤”一声,陆芳华竟然醒转了过来。不通和尚不免愣了一愣,以他的估计,陆芳华醒来显然并不是现在这个时间。他还未反应过来,陆芳华已然翻身坐了起来,蓦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不通和尚身上一倒,不通和尚只道她是刚刚醒来才会身虚麻软,还没来得及起身只得连忙伸手扶住。哪知陆芳华这一倒扑之势,气力极大,忽又双手环绕,竟将不通和尚一把抱得紧紧。 不通和尚大吃一惊,生怕陆芳华是被唐毒坏了心性,张口欲呼,还未发出声音,只觉一张温润柔软的嘴唇突然压在了自己的嘴上。这一来任他是如何宁定,不免也是吓得惊世骇俗的慌怕,还未推拒,又觉嘴里似乎多了一物,直往喉口滑了下去,一片冰凉清香,正是“大还丹”。 片刻之后,陆芳华这才松手,满脸羞红的转过身去,不禁手足无措起来,连自己都难以置信,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通和尚脑海中一片空朦,愕然得如坠云雾,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好久之后,他方才悟出这一切都是陆芳华故意用内力激发唐毒而施为的一个“诡计”,其目的当然就是要不通和尚吃了最后一颗“大还丹”,只是用这种方法未免有点让不通和尚心惊肉跳得哭笑不得,只得纳纳的说道:“丫头,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陆芳华这会已渐渐静下心来,但仍是不敢面对他,有些羞怯的道:“你是因为救我才中毒的,我没有什么可以感谢你,如今就这最后一颗‘大还丹’,我若是再吃了,便会于心不安而感到愧对。你是修行佛法的长者,我都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又放不下呢?”她这话自然是拿不通和尚的“故事”说法,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不通和尚若是再说,反倒显得有些虚于说法了。他无奈的叹口气,便盘腿打坐运转气息,行得一个“小周天”,渐渐将“大还丹”的药性完全吸收,果然只觉遍体通泰,甚是舒畅,不由嘿嘿一笑,由衷的脱口赞道:“少林派的灵丹妙药果然名不虚传。”瞬即又回复那副狂妄的模样,跳上马车前座,“驾”的一声,打马扬鞭,继续前行。 由平顶山去往洛阳,路途虽然遥远,但洛阳作为历朝古都,城市不但繁荣,而且交通道路极是通透。据史书记载,在西周初期,洛阳就已建 立了中国第一个庞大的交通路网,曾有“驰道驿路,其直如矢,无远不达”一说。到得隋朝隋炀帝时,又开凿运河,更使得洛阳居于四通八达的枢纽地位。至此洛阳的繁华昌盛,自是可见一斑。 不通和尚驾着马车,可谓任道逍遥,甚是得意。这一路之上,也不知跑死跑伤了多少马匹,他也毫不在乎,大钱一花,便买来好马,没了银钱时,这可难不住他,四下一打听,有什么为富不仁的主儿,便去化缘化缘。他武功高强,随便使得什么手段,都有惊世骇俗之效,包管那些大财主乖乖儿的奉送上大把金银,而且还要附带的说几句动听的话儿,什么“欢迎下次再来”,又什么“普德慧光,感谢佛祖光临”。虽然个个笑着比哭还难看,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不通和尚浑然不以为许,末了还哈哈怪笑几声,摸摸光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好好好,既然你们如此热情,洒家可不能辜负你们,总得日后多来几次。”只吓得大财主们叫苦不迭。 陆芳华看到这时,知道这是他的个性,而且更是为了要送自己早些到达太原,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不通和尚便会说道:“丫头,你别笑得这麽勉强嘛,这一路上风景如画,应该爽心悦目才是。”陆芳华却微微一叹,也不说话,只是从车厢窗口望着外面发呆。不通和尚自知失言,这话可能引起了她心中伤感,忽然有些后悔,心道:“他佛爷的,那日总该答应圆方那老秃去少林寺的,这样丫头不就有救了吗?哎呀,你说我呈什么强呢?现在可好,距这少林寺眼看越来越近,我又怎么好丢这老脸去求他们呢?”心下倒忽然很是希望圆方大师能够从后面纵马跟了上来,然后说道:“师兄,你怎能就这么走了,你得跟我上山去见玄幻恩师。”想到这里,他自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那洒家就假装跟他讨价还价去,圆方老秃定会一副猫笑的样子,说什么只要你如何如何,我便怎样怎样。哈哈,他佛爷的有趣有趣!” 他怪笑得两声,便真的探头往车后方望去,可却除了一溜烟似的尘土飞扬便是满地阳光风采,又哪见一个人影,不觉暗暗有些失望。 陆芳华见他笑得神色古怪,不觉莞尔,问道:“大师,你……怎么啦?”不通和尚笑道:“不怎么,不怎么。” 陆芳华当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总觉他笑容怪异,有种讪讪的感觉,蓦地心中一惊,忽然想到那日自己迫不得已用嘴喂他“大还丹”的事情来,不觉燥得面红耳赤,惶然不安,心中顿时生出一丝怨恼,想道:“未必他……他也在想这个?不会的,不会的,大师是修行的和尚,他经常对我说,什么‘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修行这么好,又怎么会想起这些呢?”胡思乱想了一会,便揭开窗帷往外望去,但觉一阵凉风倏的一下扑了进来,外面景观模糊得一闪而过,什么也看不清楚。她微微打了个冷颤,便欲放下门帷,忽然只觉风中似乎隐隐约约的传来阵阵急促纷乱的马蹄声响,不觉问道:“大师,后面好像有人来了!” 不通和尚听了一下,说道:“嗯,是八骑人马。”心中想:“但绝不是圆方哪老秃。”陆芳华也听了听,费了好大功夫才听出后面来的果然是有八骑,心中叹道:“毕竟是大师武功高,一听便听出了,我却这半天方才听得出来。” 不大一会,那急促的马踢声已近得他们马车之后,宛似奔雷般迫来。 不通和尚随意的回头望得一眼,只见八匹骏马上坐着八个身着异装胡服的八个粗壮的汉子,八颗半光不溜的脑袋甚是突兀,每个脑袋或左或右耳下都垂吊着一个大铁环,那铁环被阳光一照,暴闪精光,似乎比他们的脑袋还要光亮。不通和尚不觉哑然失笑,道:“哈哈,原来是他佛爷的什么鼎鼎大名的‘胡人八骑’。”一想着“胡人八骑”,他便身不由己的想到四川青城的“卖刀大会”上,左明月的护卫范思责和“胡人八骑”的一战,当时范思责用他的成名绝技“神州八打”,使的出神入化,将这“胡人八骑”打得狼狈不堪。只是后来在出四川时,左明月等人遭到官府追捕,范思责和妻子王莹为保护左明月突围惨遭杀害,而杀害他的凶手便正是不通和尚。不通和尚对于此事,甚为感触,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范思责颇有英雄惺惺相惜之意,另一方面则是他对于范思责当时的死在自己手下有着极大的怀疑。 他叹了口气,想道:“那天范思责夫妇被官兵围困,却如天神一般怒而不惧,着实令人佩服。他被几大高手围攻,凭借‘神州八打’,一根钢管使得风雨不透,几乎立于不败之地。他当时一管打死‘寒山四霸’的老四。楚江南气急败坏的催我下手。我一掌打下,以范思责的武功,全然不可能毫无抵抗之力。我记得他当时就那么微微顿了一下,我才能够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胸口之上。想来想去,总是觉得有蹊,着实捉摸不透,他这等高手,怎可能在搏斗之下,会有这种看似微小却足以毙命的措疑呢?” 他沉思之下,车速缓了一缓,脑海中忽然一亮,惊声道:“是了,是了,我记得当时唐春那小子在一旁诡祟诡祟的指手划脚,神情极是奸滑,莫不是他那狗ri的用暗器偷袭了范思责吧?以致范思责微微一怔,这才被我一掌打到。”想到这里,心中积郁日久的疑团顿时明郎,虽然只是猜测,但也有了八九分的肯定。 这会儿,那恨不得能够跑的飞起来的“胡人八骑”已奔近前来,急急的叫嚷道:“前面的马车快让开,前面的马车快让开!” 第一百四十六 密谋白马寺 这会儿,那恨不得能够跑的飞起来的“胡人八骑”已奔近前来,急急的叫嚷道:“前面的马车快让开,前面的马车快让开!” 不通和尚一听,心中就来气了,若依他往日的脾性,自然懒得理会这“胡人八旗”,说不得瞧着对方不顺眼,便要和他打上一架。但今日状况不同往时,他只得忍了,将马车往大道旁边靠去。刚一让开,便听“呼呼呼……”八股劲风从身旁刮过,卷起一片尘土飞扬。 陆芳华连忙将窗帷放了下来,问道:“大师,这些是什么人啊?跑得这么快,搞得满天都是灰土。”不通和尚大约是吃了灰尘,连连“呸呸”几声,怨道:“这是几个胡儿,也不知有啥杀鸡赶鸭的事,竟让他们这般狂赶。” 到得暮色低垂,夜寒微露,不通和尚和陆芳花已赶到了洛阳城效,远远看去,洛阳城满城华光映照,好似夜幕中的一颗明珠般璀璨。 陆芳华久居青海蛮荒之地,何曾见到过这等水月连天夜火跃跃的城市,心中甚是惊讶和羡慕,心说:“我们青海若何时有这样的大集市,那该多好啊!”进入城中,只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屋,无不灯火辉煌,华光映照。街道两旁都是做夜市买卖的商贩,在各显神通的吆喝,以最大的热情来招揽顾客。每时闲夜之人经不住物欲横流,就是不买东西,似乎忍不住也要捎一两样回家。陆芳华只瞧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就是不通和尚拼命般呐喊着拥堵道上的行人让路也浑然不觉。 马车行得一会,似蜗牛般慢行,不通和尚心道:“今晚怎如此多的人,定然是个赶集的日子吧?”瞧着陆芳华一副如痴如醉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知她是被这万千幻象的世界所迷惑住了。 经过一座红光耀眼的阁楼前,夺目的匾额上写“玉楼春”三个大字,匾上面便有二楼的阁台,东倒西歪的站着好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嘴里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瞧得楼下大街上有阔绰的男人经过时,便嗲声嗲气的叫道:“喂,那帅哥儿,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给力的良辰春宵,快来这里乐一乐爽一爽啊。”那声音带着浓烈的脂粉气,仿佛还有流水的味道。 若是别人一瞧,便自然明白是男人醉生梦死寻欢作乐的妓院,但陆芳华却并不知道,见那些女子个个扮得妖艳,甚是好奇和不解,轻轻问道:“大师,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多女的嚷嚷干嘛呢?”不通和尚一摸光头,心想:“这叫我怎么说?她那么纯洁的一个丫头,我能跟她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妓院?这些女子是在拉皮条呢?不能不能,不能这么说,否则她又问我拉皮条是什么意思,我又怎么回答?”微微想了想,说道:“这……这……嘿嘿,这是累了休息的地方!”陆芳华认真的“哦”了一声,道:“是这样啊,难怪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呢。大师,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也没有好好歇息过,真是让你受累了。” 不通和尚望了一眼上面搔首弄姿的女子,说道:“累是有点累,不过没啥关系。”心中想道:“这些娘们似乎都是新来的吧?怎么一个都不识得?”他以前曾来逛过这家妓院,对这里面的女子多少还是认得几个,当时他和少林派玄幻大师相约一战,便是因为他在这妓院里冒充少林派弟子的缘故。 这时,又听陆芳华说道:“大师,既然累了,不如我们今晚就在这里面休息吧?也免得再去找其他所在了。”不通和尚心里“别”的一跳,心道:“这傻丫头,真服她了。”不由抬头又望了一下那在灯光下闪烁yin色光芒的“玉堂春”三个字,连忙摇头拨浪鼓似的,道:“不不不,咱们哪里都可以歇,就是不能在这里歇。”陆芳华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不解道:“怎么啊?大师,看你神色有些奇怪。”不通和尚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这里住店贵得很,咱们就去别处吧!” 他正要赶马快走,忽然只听楼上一个甜腻的女声叫道:“扑通大师,扑通大师,我是牡丹啊,来了这里怎么也不进来看看奴家?奴家可想死你了。”却是一个认识他的妓女这时走了出来,刚好认出了他,而这女子往日一惯都是“扑通扑通”的这样叫他。不通和尚只觉心头发热,心说:“乖乖,都过了一年多了,这娘们还认得洒家,真是他佛爷的不是时候。”硬着头皮也不理会。 陆芳华听到那女子自称“奴家”,隐隐约约的便猜到了一点点似乎是有关男女之间的事儿。正疑惑间,又听那叫牡丹的妓女远远的荡笑道:“不通和尚,怎么这样啊?来嘛,今晚再玩‘老汉推车’,奴家不收你钱的啦!”陆芳华又听到了一个新鲜词,不由诧异的道:“大师?什么叫‘老汉推车’啊?” 不通和尚“呃”的一声,险些晕倒,只燥得脸红脖子粗的难堪之极,幸好夜色掩住,别人怎么也瞧不清楚他的窘态。 过了那条大街,不通和尚方始平下心来。这边街上行人渐少,他将马车赶快了许多,那马蹄踏着青石地板发出“得得”声音,清脆而幽明,在大街小巷远远飘过。 穿街走巷的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渐渐临近东门时,来到一家叫做“金福来”客栈门前,不通和尚这才停了下来,说道:“丫头,今晚就在这里住宿吧?”陆芳华身不能动,自然一切都由他决定,往外瞧了一下,便说道:“也好吧!” 不通和尚将她抱起,大步走入客栈,那小二惊了一惊,半天才相信自己没有看错,圆着眼睛道:“大师是要住店吗?”说着吊眼往他怀中望去,未免遐想起来。不通和尚大声道:“不住店洒家来干什么?真是问的奇巧。” 一旁正埋头统算帐目的掌柜闻声抬头望了一眼,立时笑道:“哎呀,原来是大师来了,可是好久不见啦!”待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不由一愣。不通和尚来洛阳时,每次住宿都是到“金福来”,故此掌柜的对他甚是熟悉。 不通和尚哪有闲暇与他啰嗦,大声说道:“快了,上房一间。”他可不想被别人瞧怪物一样围观,然后指指点点的说:“看,这什么年头,和尚都这样。”他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不知怎么现在就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了。掌柜嘿嘿干笑,一脸的瞎想,连连点头道:“是是是,福来,快带大师去上房。”那叫福来的小二痴痴的应了一声,冲不通和尚道:“大师随我来吧。”走到侧门处,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脚尖绊在门槛上,一个趔趄,险些跌了一跤。 进了上房,安顿好陆芳华,不通和尚又要来饭菜吃了,这次他却没有喝酒。待吃完饭,差不多已是半夜时更,他审视了一下陆芳华的脸色,并无淡绿之象,便稍稍安心,说道:“丫头,你就早些睡吧,这里安全得很。洒家出去转转去。”陆芳华道:“嗯,大师去吧!” 不通和尚来到堂前,又对掌柜叮嘱一番,这才出了客栈,往城东门郊外走去。 他一路施以轻功急行,行得二十余里路,便见一片幽黑的古木丛林。这里就是有着“中国第一古刹”之称的白马寺所在地。 来到白马寺山门前,望着黑幽幽的山林,不通和尚心想:“只怕灵照那大和尚这时是早已睡了,年余不见,今日便去吓他一吓。”想着便悄悄摸入林中。 灵照大和尚便是“白马寺”的住持方丈灵照上人,与不通和尚素来交好。而且灵照上人又有一手好医术,不通和尚想找他瞧瞧自己身上的唐毒,若是他医得好,他便再带陆芳华前来求治。 林中幽静得极是惊怖,置身其间,仿佛有种“那诸多幽冥灵气随时都会破土而出的”邪异。不通和尚当然毫无畏惧,轻手轻脚的摸到山门的三座拱门处,便欲走入,忽然耳中隐隐约约的听得有什么响动,连忙停下步子,探头往左侧响声处望去,只见幽深的林中似乎有几个庞大的黑影,再仔细一看,却是八匹大马,旁边还有人影晃动,不由心想:“奇怪,这深更半夜的,会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又往前摸近一些,只听一个嘶哑的嗓音说道:“老五,你别走来走去的好不好,走得我心中都烦了。”又一个声音嘘声道:“老七,别那么大声说话,若是被寺中和尚听到,可就麻烦大了。”嘶哑声音无所谓的说道:“四哥,你太小心了,咱们怕他个球,这些贼秃子此刻只怕睡得死猪也似的,又怎会听得见。”另一个声音小声道:“老七,四哥的意思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总是小心为好。”这几人说话虽都是汉话,但语气中还是夹杂着一种异域口音。 不通和尚暗骂一声,心道:“原来是他佛爷的‘胡人八骑’,他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勾当?哎呀,该不会说是想要来害灵照那大和尚的吧?不行,洒家得看看去。”他也不敢多想,连忙施展绝顶轻功退回拱门下,丝毫也不敢弄出丁点声响,退到右侧一个石碑后,才发足便往山上奔去。 这白马寺他来过数次,寺里情形自是了如指掌。潜入寺中,只觉原本应该佛光普受的寺院内,原来在黑暗之下也是出奇的阴冷恐怖。可见世间万物,唯在光明处才以虚像示人,一旦处于阴暗背面,总是露出最原本邪恶的本质。 不通和尚悄无声息的越过“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等五重大殿,径直来到东厢禅院,果见黑漆漆的院里一间禅房透着灯光,借着灯光可以看见房门口有一个人把风。不通和尚心道:“看情形灵照上人并不象是有什么危险。只是他又怎么会认识这‘胡人八旗’的呢?不过‘胡人八旗’这些年来在大宋境内活动猖獗,灵照上人与他们相识想来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深更半夜的‘胡人八骑’又匆匆来找他只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想着白天在路上“胡人八骑”那火烧屁股般急切的情形,不由疑心大起,又想:“这门外还有人把风,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隐秘之事?灵照上人平时待人极是诚恳,怎么看也不似奸猾之人,难道是这‘胡人八旗’要找他麻烦?管他娘的,我先瞧瞧再说,若是灵照上人有什么难处,说不定还能帮他一把。”主意打定,便绕到禅房后面,跃上一棵大树,又施展轻功落到另一棵树上。如此这般待靠近禅房,才如轻风一般掠上房顶,竟无丝毫响声。 他站稳脚跟,定下身往四处细细察看一番,见并无异样,这才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揭开一面瓦片缝隙,注目往下一瞧,只见灯光下坐着一个胖如弥勒的大和尚,正是白马寺住持灵照上人。在灵照上人对面也坐着一个高大的光头壮汉,满络腮胡子显得极具彪悍,左耳上吊着一个大铁环在灯光下微微发光,这人自然便是“胡人八骑”的老大一旗赫连宝德,而一旗身侧站着一人,也是同一般装扮,则是“胡人八骑”的老二二骑赫连宝庆。在门口把风的是三骑拓拔宽,白马寺外等候的分别则是:四骑纠黎孔佑,五骑托孤仁佑,六骑野利东哥,七骑安利贺兰,八骑安利贺德。 第一百四十七 灵照上人 不通和尚从上往下看,自然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神色,但他们的说话则无不声声入耳,顿时令他大吃一惊。 只听灵智上人说道:“你们来我这里,没有被人发现吧?”赫连宝德不宵道:“废话,我有那么笨吗?”灵照上人点点头,很是放心的道:“那就好,那就好。”不通和尚心道:“原来‘胡人八旗’也是刚刚才到。听灵照上人这话中之意,似乎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怎么会怕被人发现?” 赫连宝德身子往前凑了凑,有些神秘的问道:“上人,我们兄弟得到讯息,说是堂主急召我们来这里,到底是有什么大事?”灵照上人望了一眼他身旁的赫连宝庆,微微说道:“若不是事情紧急,堂主无论如何是不会动用我这里的。”赫然宝德道:“那当然,堂主少年英雄,运筹帷幄,既然安排了你这枚棋子,自然也有恰到好处的妙用。”不通和尚吃了一惊,心道:“灵照上人原来是什么堂主安插在这里的什么棋子,那堂主又是什么人?”江湖之中,大小帮派堂会万千,他当然无法猜疑。他这时心下极为凝重,聚神细听,连大气也不敢出。 灵照上人似乎颇为得意,说道:“妙用那倒不会,所谓食君之禄总得为君分忧,如今堂主有召,咱们便务必竭尽全力就是。”赫连宝德道:“那是那是。上人,堂主召唤的到底是什么急事,你还是快说吧!”他心中其实对灵照上人的拖沓极是不舒服,只是不好明说。灵照上人语气严肃的道:“好吧,咱们言归正传。两位可知关于‘碧玉七星刀’一事?”赫连宝德神色一动,说道:“天下宝刀,怎么会不知。上次在蜀中卖刀大会上,咱们没能竟得宝刀,却让那什么‘末路有琼花’的武琼花给得了去。后来那武琼花为色所迷,又将宝刀给了契丹人,那个叫什么……什么……”搔搔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灵照上人微笑道:“是叫萧延宗的契丹人。”赫连宝德点头道:“对对,就是萧延宗。那契丹狗把宝刀带回辽国,咱们堂主不是带着大伙儿赶去了吗?怎么,还没得手?” 不通和尚在房顶听得暗暗好笑,想道:“宝刀根本不在那萧延宗手里,你们这些傻蛋怎么得去。嘿嘿,看来还没有人知道宝刀竟然是在那个……那个……叫什么小子的手上,只是不知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只要找到妮娜自然就知道了。” 只听灵照上人说道:“那宝刀若能得手,自然也就不用那么劳神费力了。”赫连宝德微微一诧,问道:“怎么,未必出了什么变故?”灵照上人叹道:“何此是变故,简直是变故得悲惨之极。”赫连宝德吃了一惊,赫连宝庆面色一变,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难道我们堂上出了什么大事?”灵照上人缓缓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悲惨的是那契丹人叫什么萧延宗的,据说他带着宝刀回去辽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契丹皇帝一道圣旨下来,竟然将他们全家打入死牢以候问斩了。”赫连宝庆“哎呀”一声惊呼,一呼出口,连忙又将嘴巴掩住。赫连宝德面有喜色,说道:“那岂不是正好?这萧延宗是契丹第一好汉,日后必会成为契丹的栋梁之才,若待将来堂主称帝天下,势必要与契丹反目,这时去了一个劲敌那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通和尚听到这里,暗暗惊骇,思道:“怎么还有这种事?唉,真是一家欢喜一家愁啊!”又侧耳细听。 灵照上人叹道:“好事固然是好事,可是你们难道想不到,这萧延宗若是一死,这宝刀岂不是要落于契丹皇帝之手?这样一来,咱们夺取宝刀那不更是难上加难?” 赫连宝德跷起一只脚搁在凳头,说道:“那倒也是。依堂主的意思,如今怎么办?”灵智和尚说道:“堂主倒是没下达什么特别的指示,只是将你们招来说是去上京想法打探‘碧玉七星刀’的所在,然后再行定夺。”赫连宝德皱起眉头,道:“哦,这样倒是有些麻烦。那上京是契丹国都,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要打探只怕很难。”灵照上人道:“正是因为难,所以才要多派人手。你要知道,大宋汉人好像想得宝刀的似乎也去了不少。嘿嘿,如今看来,这上京只怕是有一场好戏看了。” 赫连宝庆有些发牢骚的道:“真搞不清楚,你说堂主这么急着想要夺这宝刀干什么?要称帝天下,咱们有兵有马……”赫连宝德“咳”了一声,责备道:“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么?”赫连宝庆畏惧的望了他一眼,只好止口不说。灵照上人笑道:“堂主英雄了得,咱们唯他马首是瞻一切听他号令就是了。” 赫连宝德肃然道:“那是当然。只是上人,堂主请来的国师迦陵道人不是说神通广大的吗?怎么,遇上这事他也没办法了吗?”灵照上人道:“听堂主派来的人说,国师大人本来已想好了办法要劫大牢的。却不知如何,大宋朝突然去了几个使者后,契丹皇帝似乎极为动怒,便将萧延宗父子等人全部打入了重犯死牢。你想这死牢乃是重地,要想劫牢自然是极其困难的了。”赫连宝德道:“这事他ma的怎么这么棘手?”摸摸大光头,心想:“堂主将我们八兄弟召来,看来是准备要大闹上京玩玩命了。” 赫连宝庆忽然道:“上人,我前些时听说国师大人又收复了一位少爷,说是在一品堂谁都打不死他,可是真的?”灵照上人道:“这我倒不知道,不过国师的九个少爷死了三个,说不定他又补充一两个也是有的。至于打不死只怕不可能吧。”赫连宝庆道:“我也是听褚老哥说过一两句,说是这小子来历不明,但非常能打,又与国师极是投缘,所以国师收他做了十少爷。” 灵照上人道:“这国师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喜好这一口。不过我没见过他,你们见过没有?”赫连宝德道:“我们都在外头拼命,那更是见不着了,只听说他神功盖世,咱们国内无人可敌,堂主极是倚重他。”灵照上人不肖道:“无人可敌又如何,不是说他三个少爷被人杀死了吗?这人到底是谁啊?”赫连宝庆道:“据说是江湖上大名鼎鼎‘末路有琼花’的那个武琼花。”灵照上人吸了口凉气,不满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和他闹上了?这小子当年能杀了七大高手都死不了,怕是有些难搞。” 赫连宝德道:“谁知道,这几个小子仗着国师大人可能跋扈得很,总不得惹了麻烦。上人,既然上京里大牢劫不成,国师召我们来,他又去干什么?” 灵照上人呷了一口茶,忽然神色有些诡谲起来,身子往前探了探,小声道:“所以堂主急召你们去上京,其实就是这个原因。”赫连二人都是神色一动,齐声问道:“什么原因?”灵照上人道:“我那日和堂主派来的人多谈了一会,那人极是善说,他向我透露,说是国师大人其实是要去太原执行另外一个任务,只是为了有备无患,这才将你们十万火急的召来的。”赫连宝德沉声问道:“哦?那国师大人要去太原执行什么任务?竟然劳他亲自出马?”灵照上人道:“好像说是为了‘孔雀堂’。”赫连宝德一惊,道:“怎么,是‘孔雀堂’的人知道咱们夺了九……”言辞一滞,便不再说,又别题他问的道:“那‘孔雀堂’的人又在太原干什么?” 不通和尚听他们说到了“孔雀堂”,不由微微一诧,心中极是茫然,想道:“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国师又是日后要称帝什么的,难道是左明月那帮造反的贼党?不可能,绝不可能。”这时事关“孔雀堂”,他倒是格外留心细听。只听灵照上人说道:“据说在太原,‘孔雀堂’有一个什么大聚会。”赫连宝庆疑心道:“‘孔雀堂’的堂主白兰馨已死了,他们都是群龙无首,这番聚会太原,难道还有什么更要紧的作为?” 赫连宝德断然道:“管他们聚什么狗屁会,若要找我们的麻烦,便杀他个精光就是了。”灵照上人摇摇头,道:“话虽这样说,但还是取上上之策为好。何况也有人说,这次聚会就是因为白兰馨的出现,所以才变得复杂起来。”赫连宝德诧异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卓玛曾亲口对堂主说,白兰鑫是被她下毒,然后又一掌打下悬崖,又怎么会死而复生了呢?” 不通和尚不禁心弦颤动,愕然想道:“原来杀害白兰馨的凶手叫卓玛,那卓玛又是谁?”顿下心思,又听了下去。只听灵照上人说道:“世间之事,无非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国师亲自去了,管她白兰鑫是活来也好死去也好,如今这太原只怕也是他‘孔雀堂’的最后灭亡之地了。”赫连宝德和赫连宝庆想到黑面道人的那个“毒人”,不由心口发毛,正欲说话,突听房顶上“哗啦”一响,不觉一惊失色,齐声喝道:“谁?”便提了随身九环大刀破顶掠出。 原来不通和尚在听到他们说要歼灭“孔雀堂”时,大惊之下,不小心弄出声响来。此刻他见“胡人二骑”双双掠起,自知不妙,连忙飘身后退,便听“砰”的一声大响,屋瓦飞坠,尘雾飘浮,赫连宝德和赫连宝庆已然掠到面前。不通和尚嘿嘿一笑,转身想走,哪知刚一转身,只觉眼前一个黑影一闪便已挡在身前,却是灵照上人。 这时,寺中正沉睡的寺僧们听到声响,多有惊醒,慌慌张张的跑到房外一看,黑蒙蒙的见屋顶上有四个人,不由大惊叫嚷起来。如此一来,寺中长老和尚尽数惊动,都执了火把,提了僧棍拥在房下,乱糟糟的叫道:“房顶上是什么人,还不快下来?” 灵照上人此时借下面寺僧手中火把认出了不通和尚,倒是一惊,瞬即便笑道:“原来是不通大师啊!怎么大门不走,却要翻墙越瓦嘛!”赫连宝德和赫连宝庆见灵照上人识得来人,也摸不准不通和尚是敌是友,便不敢贸然动手,只持了大刀在一旁环视。 不通和尚心知对方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已偷听到他们的说话,此刻千万不可慌张,免得露出痕迹,若引起他们起疑,他们定然是要杀人灭口,自己这时身中唐毒,要是当真动起手来,只怕性命不保。便显得一副有持无恐的哈哈笑道:“哈哈,上人,咱们可是有年余未见了吧?洒家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跳,不想这一跃上瓦面,谁知这瓦面倒是滑溜得紧,还未站稳便弄出声响来。怎么,是吓着你们了吧?哈哈”故作好笑的假笑一番,望了一眼赫连宝德赫连宝庆二人,惊讶的又道:“怎么,上人房中原来是有客人啊?哎呀,真是罪过罪过。不过看两位身手不凡,想来也是江湖上的好朋友,只是上人有这等朋友怎么也不与洒家介绍介绍,那就太不够意思了吧?” 赫连宝德赫连宝庆二人听他一顿胡倪,从他语气中觉得不通和尚果然是灵照上人的朋友,便半忧半疑的放下刀来,但暗中仍然是凝神以备。 灵照上人也不敢断定不通和尚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和赫连宝德的说话,但他知道不通和尚武功超群,所以也不敢动手,心中想了几想,只得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这疯和尚,当真倒是鬼也似的吓了我们一大跳,所幸只是一场虚惊,便也无关紧要。来来,这天寒冷露的,大家还是先进屋再说吧?”屋下众僧见方丈也在屋顶,颇为好奇,待听说只是一场误会,便都松下心来准备散去。 就是起先在门外放哨把风的“胡人八骑”的三骑拓拔宽也悄悄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心中暗暗纳闷:也不知这和尚是怎么摸了进来的,我竟然毫无知觉。若来的是敌人,要是让他偷听了大哥和灵照上人的谈话,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第二 红颜薄命 少女窃窃一笑,走到武琼花面前,说道:“你还说没有?好,那我问你……”抬起刚才被武琼花拉过的右手凑近他眼前,又一本正经的问道:“我这是谁的手?”武琼花不觉讶然失笑,举起自己的手,学着她的语气反问道:“那我这又是谁的手?”少女嗔道:“不许搅局,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武琼花只得认真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手长在你的身上不是你的手难道还是我的手?”少女“咦”的一声,伸伸舌头笑道:“你羞也不羞啊?我这么好看的手怎麽可能是你的手,当然是我的手啦!” 武琼花无奈的摇摇头,又抬头望了望天,便有些急了。他可不想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在这胡搅蛮缠的浪费时间,便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可没工夫与你瞎闹!”少女嘴巴一翘,似乎比武琼花还要生气,无比委屈的说道:“我怎么瞎闹了?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你……你……还说我瞎闹!”说着装腔作势的就眨巴眼睛想哭。武琼花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语气便也缓和一些,道:“你怎么总说我欺负你,我根本没有的。”少女道:“还说没有,你明明知道我一个女孩子天真烂漫冰雪聪明的,便二话不说拉着我的手就跑,你说这男女……男女……喂,你是汉人,汉人总有一句话说男女什么的啊?”武琼花被她纠缠得几乎有些晕了,道:“男女授受不亲!”少女象偷了一个宝贝似的,窃喜道:“对对,就这句话。你想你一个大男人摸了我的手,那不是占我便宜欺负我又是什么?”武琼花一愕,虽明知是她先来拉自己的手,此时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结结巴巴的道:“这……这……” 少女仿佛得理不饶人,用眼角瞟了一眼武琼花,见他窘迫异常,心中更加高兴,又噘嘴说道:“就是你摸我的手占我便宜欺负我也就算了,可你又偏偏拉着我满山乱跑,你说这孤男寡女的若是日后传了出去,又叫我以后怎么嫁人啦?呜呜呜呜呜……”说着捂住眼睛竟真的哭了起来,就好像武琼花真的欺负她做了什么不该的事。 武琼花立时就有些慌乱起来,似乎大凡男人一见到女子哭泣,就忍不住会心慌意乱,心软心跳,手足无措。甚至他觉得这少女完全就是小妖精姒小敏。他这才真的有些害怕起来,道:“诶诶,你……你怎么哭……哭起来了。”少女泣不成声道:“我……我……被你坏了名声,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能不哭么?呜呜……”似乎哭得更凶了,只是手指缝里迸射出来的眼光却充满了得意之色。武琼花虽然明知她这话多半强词夺理,但也无以为搏,虽然明知是她设的陷进,却也跳之不出,讷讷的道:“这……这……那……那你你别哭了,你说怎么样才好?” 少女顿时止住哭泣,迫不及待的松开手来,只见她面上干干的毫无泪痕的湿迹,显然这哭泣都是假装出来的,说道:“你既然做了坏事,当然就得负责任!”武琼花“啊”的一声,不觉往后退出一步,惊讶的道:“不会吧?难道就因为我……我摸了你的手,就要我娶你吧?”这种“肌肤相亲”之事,武琼花也曾有听说,他不觉又想起了姒小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会想起这个小妖精一样的女孩子。 少女竟然毫无羞怯之意,昂着头道:“你坏了我的名声,不娶我难道还要我去做……做尼姑啊?”武琼花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少女扬眉道:“那你什么意思?”武琼花只觉越说越乱,道:“我……我没……没意思!”少女双眼耀出一股狡黠的光芒,吐气道:“哼,你当然没意思。想我这等冰雪聪明天真烂漫的姑娘,要我嫁给你这……这,嘿嘿……我才不呢!”武琼花大吐一口气。少女瞧他汗颜的模样,忍住笑又道:“这样吧,你又不肯娶我,如今之计也只有一个办法了,否则我无脸见人,也只有自杀算了。”她说自杀却连自杀的表情都没有。 武琼花瞧她宛似一只骄傲的小母鸡似的,哭笑不得道:“什么办法?”少女叹道:“那就是我委屈一些,拜你为师咯,这样的话,咱们有了师徒的名分,别人当然就不好说什么了?你说是不是?”武琼花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我怎么能收你做徒弟你!”少女一听,顿时急了,左右环顾,似乎没找到石头什么的,便抓起一把雪,捏成团状,对着自己的额头,道:“那我只有一头撞死算了!”武琼花忍不住笑道:“我真服了你了。”少女喜滋滋道:“那你答应了?”武琼花道:“我可没有答应。”少女又急了,拔出佩剑,架在雪白的颈上,伤心的道:“你真不肯?你若是不肯,那我也就不活了。”刀都上脖子了,武琼花也不敢大意,急道:“你可别乱来,让我好好想想总可以吧?”少女道:“想想就想想,反正你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满脸又是偷了一颗棒棒糖的神色,正要放下剑来,蓦地只觉斜左面方向突地射来一个白色的雪团,正打在她握剑的手肘处,她的手不由往身前一送,锋利的剑刃立时划在她粉嫩的颈脖上。少女一声惨叫,声至一半,仿佛嘎然而止,只见一股鲜血从她脖子上喷泉一般射了出来,溅到雪地上一点点的似红梅般艳而惊心。 武琼花大吃一惊,往雪团飞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黑衣人宛似大鹰般从一处雪垛后掠起,一起一落,便已远出十数丈开外,心中更是惊骇,本想追赶过去,但听着少女一声惨叫,便回过身来,一把抱住少女摇摇欲坠的身子,只见她伤口上的鲜血只是“咕咕”的直往外冒,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服为她包扎。 少女这一下伤得甚是厉害,一瞬之间她绯红的脸变得似纸般白,明媚的眼光也陡然暗淡下来,呼吸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说道:“我……都要……要死……死了,你……你还不……不愿意收……收我……为……为徒吗?”武琼花心中甚是难过,连连点头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要说话,我为你治伤,我会治好你的。”少女嘴角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道:“没……没用了。师……师父,你的……你的武功……真……真……好,和延宗哥……哥一样,那……么……高……我……好……好……喜……欢……”说完这句话,她缓缓闭上眼睛,一双长长的睫毛颤动,喉内突然“呃”的一响,一股血水从嘴里外溢,脑袋微微一侧,便再无气息。 武琼花这才明白少女带着自己跑开,却是因为羡慕自己武功好,才要拜自己师父,不禁惶恐不安,急忙叫道:“姑娘!姑娘!”同时输以内力搏引,却终是回天乏术。 他与这少女可以说是素不相识,彼此之间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这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如此艳脱鲜花般的生命一瞬间香销玉陨,而自己竟然束手无策,那种痛失生命的内心震撼,几乎让他深深感觉到一种难以辞咎的自责之感。随着少女稍微的体温渐渐在风雪中遗失,他的身子忍不住也在寒冷中颤栗着,脑海中只是想,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插上一手,也许她就不一定会死了。他忽然心中一颤,想道:“刚才杀她的,只怕一定是何苦战了。可是象她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子,何苦战又为什么会杀她呢?”他目光落在少女的腰间,发现她的腰带上系着一块翠绿泛红的玉佩。他不懂得辨别一块玉的品质,但他完全可以看得出,少女腰间的这块玉,无论是从精巧的制作,还是从璀璨温润的光泽,都可以看出这块玉那是绝非平常人家所有。他轻轻的将玉佩翻了个面,却见上面刻着“玉镜”两个字,字体为契丹文字。 武琼花这些日来随萧瑶也学识了不少简单的契丹文字,玉镜这两个字他只识得其“玉”,“镜”字却不认识。 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忽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玉儿,玉儿,你怎么了?”武琼花一惊回头望去,不由大吸一口冷气,只见身周黑压压一片尽是骑着高头大马刀枪逞亮的辽兵。显然刚才他对于少女的死有些过于专注,以致分神,就是大兵压境竟然丝毫不觉。若是敌人暗暗偷袭,他只怕就算不死也得非重受伤不可。想到此中险境,不由心头发怵,暗自惭愧。 被他所救的那妇人正在辽军之中,这时她身披一件软毛织锦银狐褶子大氅,使她更显得雍容华贵,却又彰显一股威势肃穆之气。 她神色惨白,情绪似乎颇为波动,巍颤颤的走上前来,从武琼花手中小心翼翼的抱过少女,哀声道:“你……你杀了我的玉儿?”武琼花也不知怎么说好,只是摇摇头,道:“我没有,不是我杀了她!”妇人压抑着内心的痛怒,但还是厉声道:“不是你杀了她?她怎么会死在你的怀里?你带着她走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她说着话,整个身子又不停的颤抖。 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下得更大了,不一会儿工夫,每个人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武琼花只觉心头发冷,从妇人的话中,不难看出她一来的时候,似乎就知道少女已死了,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武琼花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绝不是糊涂人,这时显然也感觉到了事情的可怕。少女是别人杀死的,但却死在他的怀里,无论谁也不会相信他不是杀人凶手。所以武琼花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落入了别人的算计之中,这个别人当然就是杀死少女的那个人。武琼花知道就算此时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人相信。他望着妇人悲痛欲绝的转过身去,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他完全可以体会到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不由沉声道:“我没有杀她,如果你们不相信,我也无话可说!” 第三 萧太后 大地一片静寂,唯有妇人深痛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干冷而悲绝。紫衣人一直环刀在侧,这时似乎已承受不住那种踏碎肉体的煎熬,沉痛的轻叫了一声:“太后……” 武琼花骇然一惊,心中一咯噔:“太后,难道这妇人就是辽国萧太后萧绰?”想起何苦战的话,他这才心中释然,也明白何苦战为什么拼着命要杀她们了,显然就是因为这个妇人正是萧太后,而那少女只怕就是辽国公主了。他的脸色又变了,由脚底升起一股冷气,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不由想道:“原来何苦战早已获悉她是辽国太后,所以出于各种目的,才不惜冒险前来刺杀于她,哪知被我不明就里给误了他的事。他见事不成,固然怀恨而去,但也不可能又偷偷返回单单以杀公主来嫁祸我。何况刚才那个黑衣人出手精绝,轻功奇高,显然非何苦战所比。那……那麽这个人又会是谁?为什么要嫁祸给我呢?” 忽地一阵雷动,号角声响,震彻山野,只听辽军士兵舞动兵刃,群情激愤,齐声喊道:“杀了他!杀了他!”一名黑脸辽军将领策马上前,说道:“太后,这南蛮子杀了玉镜公主,我们要为她报仇雪恨,您为什么还不下令,让我们去杀了他?”萧太后经紫衣人扶持,已上得马去,虽然是忍受着巨大的身心悲痛,但她始终没有掉下一滴泪。从来她都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好久之后,她才回过头来,望着武琼花,缓缓的说道:“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枉为人。我萧绰向来恩怨分明,你救过我们,却又杀了玉儿,算是恩怨抵消。今天我放你走,日后若是有缘再见,那便是我为玉儿报仇之日!”她说得异常沉重,那种处事干练果断的作风,不得不让人心生敬畏。紫衣人沉声道:“太后……”萧太后一摆手便制止了他,其他契丹军将都极是不甘,还想要坚持杀伐,但一触及萧太后严肃冷厉的眼神,便只得生生将满腔仇恨按捺下来。 武琼花微微一叹,无奈而黯然,毫不避忌的望着萧太后,坚毅而坦然说道:“难道你只以为天下唯杀人者便是凶手?而你却没有想到,就因为你的杀伐好战,不知令天下多少黎民百姓家破人亡?”萧太后神色剧变,目光中杀机愈积,冷声道:“你好大胆!”她身后一众契丹士兵无不精神大震,纷纷紧拽兵器,只待太后一声令下,便要将武琼花碎尸万段。 武琼花却毫无惧色,扫了一眼杀气腾腾的辽兵,施然说道:“我无非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若然你觉得冤了你,那便来杀了我就是,想我大宋男儿千千万,你又杀得完吗?”他这话说得甚为强硬,若是别人只怕早已恼羞成怒,但萧太后的忍定力也是极强,脸上一瞬间便将怒色杀气全隐藏了下来,定定的望着武琼花,竟似要将他看透一般,冷笑道:“哼哼,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便不敢杀你?” 武琼花哈哈一笑,昂然道:“你萧太后好兴杀戮,不辩是非,残害忠良,那是天下闻名,你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想着结义兄弟萧延宗一家尽被眼前这个女人打入死牢,竟然以天意凭断生死,这时想来自是心中有气,便针尖对麦芒一般,语出锋锐。 萧太后自执政以来,冷厉严明,人人对她敬畏如虎,今日不想被武琼花这一顶撞,不禁又气又恨。本来她心中因为武琼花的救命大恩,还存在一点感恩之情,又想着武琼花武功高强,便有心收纳,就是玉镜公主忽然携他逃走,她也没有阻拦(当然就算阻拦也自阻拦不住),心想:“只须玉儿与他混得熟了,要想将他收为己用,自然也就容易多了。”她这想法固然不错,却也是让玉镜公主担上了极大的风险,毕竟对于武琼花这个人好坏,她并不了解。但她既能成为堂堂一国之主,自然也有其过人的本事和卓越的胆识,深知既欲所得,必受“失”之险患,所以她才任由玉镜公主和武琼花离去,便是一种深谋远虑的笼络手段。 那紫衣人姓韩名德让,在辽国位列楚国公,正是萧太后的近宠权臣。 关于他们之间,彼此的关系却是非同一般。萧太后原名萧绰,小名炎炎(又作燕燕),她年轻时曾被许配给辽朝的汉臣韩德让,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结婚,燕燕便被辽景宗皇帝选作妃子。后来辽景宗皇帝病死,这时的萧燕燕才三十岁,被十三岁继位的辽圣宗皇帝尊为“承天皇太后”,总揽军国大政。为巩固地位和政权,萧太后看中韩德让的政治和军事才能,为了笼络他甘心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于是决定改嫁给韩德让,私下对韩德让说道:“我曾经被许嫁给你,原谐旧好。如今幼子当国,他也就是你的儿子,希望你能尽心尽力的辅佐他!”韩德让内心上顿时激情迸涌,握着她的手说道:“燕燕,你放心吧,只要有我韩德让在,定当全心全意的守护在你母子身边!”从此韩德让与萧太后旧情复原,出入宫中,俨如夫妻一般,同床共枕。他们这种行为,在契丹风俗中是被允许的,所以别的权臣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这时韩德让见玉镜公主突然拉着这个南朝汉人跑了,不觉有些担忧,毕竟玉镜贵为公主之身,若是有什么意外,那是谁也担当不起的。待得援兵近来,却是驸马木易领军前来,韩德让便想木易带兵前去救援。萧太后道:“那南朝人既然救了我们,想来也就不会害玉儿了。” 韩德让想想也是,自己陪同太后和玉镜公主,仅带了三十几名护卫出山围猎,哪知突然遭到五个刺客袭击,刺客的武功出奇之高,一出手便杀了二十几名护卫,自己拼命护着太后和公主逃离,慌不择路,便逃到神乳峰,终被刺客赶上,眼看要遭劫难,所幸来了这个南朝汉人出手相救才得以脱得性命。这南朝汉人武功更是超高,太后雄才大略,向来有招贤纳士之意。她既任玉镜公主和那汉人随去,自是深谋选虑有意纳之,若是真能借玉镜公主之手将之网罗过来为我辽国所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想到这里他也就只好不说,只是满怀情意的望着萧太后点了点头。 萧太后握着韩德让的手,叹道:“德昌,我的女儿便是你的女儿,我这样让她随一个陌生男人去,你觉得我不顾她的安危,是不是太狠心了?”韩德让深情款款的道:“炎炎,你千万别这样认为,你为了咱们辽国,可谓用心良苦,付出太多,不论怎么样,我都永远支持你!”萧太后满脸喜悦,柔声道:“德昌,谢谢你!”顿得一下,又微声道:“玉儿和她姐姐一样,从小就喜欢习武,以致弄得她三番两头的去纠缠萧楚衣的儿子。其实我一直是很看好延宗那孩子的,只可惜……唉!”韩德让道:“燕燕,你也不必过于伤怀,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萧太后道:“只可惜了延宗那孩子,玉儿很是佩服他的武功,对他也极其迷恋。这些天来,为了他可是闷闷不乐。所以今日我说是要你们出来围猎,其实也是想带她出来散散心的意思,哪知却遇到了刺客行刺,可真是危险啊。”想到当时险恶,不禁仍是心有余悸。 韩德让也是同感,说道:“所幸总算有惊无险。只是这汉人也不知是什么人,竟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好武功!”萧太后微微颔首,道:“玉儿将他带走,依她的性子定然是想要拜那汉人为师学武的,只是也不知他肯是不肯,若然肯那是再好不过了。”说着话时,不约往木易望去,心想:“南朝多有英雄辈出,玉儿若是能喜欢上那汉人,倒也是好事,免得她总是为萧延宗闷闷不乐。”蓦然象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德昌,耶律芳去太原抓捕瑶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怎么总是不见传来消息?”韩德让微一蹙眉,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不过以耶律芳的本事,又有王家堡的人相助,想来也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们说话的当儿,满天雪花不觉又飘落起来。韩德让搓了搓手,呵了口气,道:“燕燕,别想多了,我们还是走吧!”萧太后点了点头,对木易道:“木将军,你派人下去,沿着三公主的足印跟下去,若是遇上三公主,当护她回来!”木易应道:“是,母后!” 忽听一声冷笑,一个声音说道:“嘿嘿,只怕此时赶去却是已然迟了!” 第四 驸马木易 萧太后和韩德让等都是吃了一惊。木易连忙执剑护在萧太后身前,其余辽兵“哗啦”一声,都兵器出鞘,全神戒备。 那声音笑道:“哈哈,你们不必惊慌,老道只不过是一人而已!”萧太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人笔直的站在神乳峰峰顶的“**”之上,从这人头上的发髻看出的确是一个道士,只是他用黑布蒙面,五官面目当然也就无法瞧得见了。 韩德让见这人屹立顶峰,衣袂飘飘,宛似天外来客一般,居高不胜寒,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那道人大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若再不赶去,只怕你们的三公主便是性命难保了!”萧太后和韩德让无不变色,韩德让道:“你休要妖言惑众!”道人嘿嘿冷笑,大有讥讽意味,道:“你不信便罢,待会见到三公主死尸,便去哭吧!”说完仰头大笑三声,便掠跃而去。 萧太后惊信惊疑,道:“德昌……”声音已是微微颤栗,显见她心中对玉镜公主关心甚切。韩德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声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心中却也是忐忑不安,想着既然那道人有此说话,自也不是无中生有。萧太后脸上已是微微变色了,对木易道:“快着人循脚印寻找下去,务必切保三公主安危!”木易应了一声,连忙带领一队辽兵依着雪地上的两行脚印一路寻了下去。待找到武琼花和玉镜公主时,正如那道人所言,玉镜公主果然是死在了武琼花怀里。 萧太后痛失爱女,心中那种种肉体和内心撕裂般的悲痛自是可想而知,偏生武琼花对她又是严辞以对,更是激得她心如潮怒,一腔悲痛尽化怒火中烧,厉声道:“好,我倒要看你有多强硬。木将军,三公主大仇必报!”木易提枪上前,应道!“是!母后!”回身面对着凛然义烈的武琼花,不禁微一迟疑,心道:“这人也算是一条好汉,若然此番死了,倒是可惜,我当设法助他逃去才是!”想罢便有了一个主意,走上前去,喝道:“哪里来的南蛮子,竟不知好歹敢顶撞太后,又杀了我朝玉镜公主,当真是罪该万死!”长枪抖动,便往武琼花刺了过去。 武琼花见这将军仪表堂堂,英武神骏,不由暗暗一赞,待见到他长枪刺到,也不惧色,疾然掠开,想着便可避了过去。哪知他一闪开,这将军的长枪便神形无影般跟着身后刺来,枪尖的红缨抖动,幻出十来个红圈圈,煞是好看。武琼花微微一赞:“果然好枪法!”也不还手,侧身又闪。但那长枪竟是长了眼睛似的,紧紧的跟在身后刺来,就好像他躲到哪里,这枪便攒到哪里,任你逍遥却无处可躲。 武琼花这才暗暗惊异,知道这将军的枪法极是厉害,若不是自己仗着“凌波微步”的身法,只怕要伤在对方的枪下了。当下也不敢大意,便以“拂柳掌”来夺他长枪。木易见他出手,柔若枝柳,韧如御风,已知是一种“空手夺白刃”的绝妙手法,连忙也跟着变换身法,长枪舞动,呼呼生风,大起大落,直上而下,点刺挑拔,搠攒拦夺,只见方圆两丈之内尽是长枪掠影,寒芒夺目。众辽军见了,无不纷纷喝彩叫好。 他这套枪法招式灵动巧妙,招招连环相扣,其势如飞虹,施展开来,更具威力,处处便是枪花闪烁。但武琼花使出奇妙步伐,身随枪走,趋左避右,竟似他整个人已化成一阵风般,无论如何也刺他不到。 木易宛然惊异,由衷赞道:“好身法!”长枪斜扫,往上搠出,直刺武琼花胸口。武琼花冷冷一笑,道:“看你也是好好的一个汉人,如何作了契丹人的走狗?”斜身微侧,右手翻转,便来抓他枪头。木易练这套“幻影枪”已是花了极大努力,自是已入炉火纯青之地,见武琼花徒手来抓,只得沉腰纵臂,忽身反转,突以枪杆横扫。武琼花斜左踏出两步,双臂贯注,推前格挡。这样一来,二人便以面对交叉的姿势相峙,木易则背对着萧太后,忽然冲武琼花垂声说道:“身在曹营心在汉。”武琼花微微一愣,便振臂前推。木易曲臂还迎,又微声道:“你当拿我作人质,方得脱身之计。”武琼花这才明白他是要自己抓住他作人质以助自己脱身,而他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便是让自己打消顾虑,不觉心有惊疑:“此人到底是谁?”他也不敢稍作迟疑,本来对木易身为汉人而甘作契丹奴才的行为甚是看他不起,有心折辱他一番,此时听他如此说法,便将手上功力稍减,只与他对招拆招,一边微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木易从武琼花出手之功完全可以看出对方武功远比自己高强,自己若尽全力,只怕也难以伤他。为免除萧太后产生怀疑,他出手之下便格外卖力,每招每式尽皆杀着,当两人错会之时,他又沉声说道:“待会大军一发,你必死无疑,还不快快行动!”他说话之时,手中攻势毫不停缓。萧太后远远观之,丝毫也没有怀疑,只见木易长枪舞得飞花掠影,满心赞许。 又斗得十数招,木易巧妙的设出几个破绽,以渡武琼花拿他之宜。哪知武琼花浑然不觉一般并不配合,只是轻松应对。这一来只把木易急得不行,心中老大不高兴,心道:“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心救你,难道你还不懂吗?”只以为武琼花还未理会过来,并不放心自己,便将手中长枪狠狠刺出,又压低声音说道:“我不会害你,我是杨家四朗杨延辉。” ”武琼花这才赫然一惊,身势微微一缓,结果木易一枪搠来,他闪身不及,竟一下子被刺中左肩。他体内奇经八脉之中真气横流,宛如欲将翩飞之态,木易这一枪刺入,本是无心,一惊之下,突觉从枪杆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却是武琼花体生飞天反震之力。木易始料未及,手中长枪后挫,立时反插入自己左肋骨下,痛得他“哎呀”一声,往后摔将出去。 萧太后见驸马受伤,脸色大变,喝道:“快救驸马!”她语声未落,早有动作迅捷的几名辽将驱马抢上前去,抡起狼牙棒便狠狠砸落。契丹人久居苦寒之地,身材彪悍,力大无穷,使用兵器莫不沉着厚重,所以往往在战场上杀伤力极大,曾一度为宋兵谈虎色变。 武琼花实未料到木易竟然是杨家四朗杨延辉,传言中说数年前雁门关一战,威名卓著的杨家军遭奸贼潘美陷害,被辽兵伏击而全军覆没,英武忠勇的杨家英雄死得所剩无几,除了杨五朗受伤暗地出家外,唯杨六朗拼死突围返回京师。杨四朗则在那一战中不知所踪,想来战场险恶,只怕他也是英勇为国捐躯了。后来杨六郎哭还京师,将雁门关外“金沙滩”一战中杨家所受的冤苦大白于天下,从而震动朝野,举国哀悼,以致更令杨家“一门英烈”倍受世人敬仰。 所以武琼花一听木易说他便是杨家四朗杨延辉,自然是难以置信,心道:“杨四朗不是死于当年‘金沙滩’一役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辽军之中?难道他不但没死,反而还投降了辽军?”他这一惊愕措神之际,被木易一枪刺中,虽然伤得并不是很重,反而他身上深厚的内力反扑外泄,竟将杨四朗震伤,心中顿时极是愧疚和懊悔,心道:“杨家个个是英雄好汉,又怎么会投降辽国呢?只怕他藏身于辽国,定然是别有苦心了。木易木易,不正是一个‘杨’字吗?哎呀,他一番苦心助我,我……我却不知好歹竟将他震得重伤,这可当真是罪该万死了。”正值深深自责之间,蓦闻身周呼呼大响,却是几名辽将挥起狼牙棒泰山压顶般砸了过来。武琼花临危不惧,连忙拂袖一带,手掌翻转,便将几支狼牙棒一把卷入袖中,奋力一震,几支狼牙棒顿时“咔嚓”断成两截。 那几名辽将赫然大惊,脸色灰白,心说:“妈妈的乖乖,这南蛮子好大的手劲!”尚未回过神来,只觉胸前一股重力击到,痛不可当,跟着连人带马跌将出去,人嘶马鸣的直摔了个天昏地暗,若不是武琼花手中留情,他们焉有命在? 萧太后和韩德让虽明知武琼花武功超强,但这时眼见他一招之间便将本国六七名力大无比的军将打翻,而且手法干净磊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免还是惊愕不已。 那起先向太后请战的黑面将军本隶属于驸马木易麾下,他本来就因为玉镜公主之死对武琼花恨之切切,此刻又见驸马重伤落败,更是怒火沸腾,连忙着人将木易抢了回去,还未多喘一口气,只听“哎呀”几声惨叫,却是手下几名副将又被武琼花打倒,顿时恶向胆边生,也不待萧太后如何指令,勒马上前喝道:“兀那南蛮子,好生可恶。大辽的勇士们,大伙儿给我上,将这南蛮子给我踏成肉酱!”一声喝令,早已待命的辽兵立时纷纷纵马冲了出来。一时之间,马踏雪花飞溅,百十名辽兵潮水般涌出,胡声喝喝,声势极其浩大。 武琼花这傲然而立,瞧着辽兵如狼似虎的杀来,心中想道:“契丹铁蹄扬马天下,每时交战,那发疯般的冲击宛似黄河决堤一般势不可挡,让我大宋官兵吃尽了苦头。今日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我当奋勇杀敌,那就敞开怀的杀他个痛痛快快就是,也好教这些番邦蛮夷知道我华夏龙威的厉害!”想着心头激情澎湃,全身上下内息流涌,紧紧的盯着那铁骑战马卷起腾腾雪雾渐渐奔近。待到面前丈外之远,他突地仰天振啸,然后运气行功,只觉后背上那朵花和丹田之处,各生出一道气流,就如当初出现“迦楼罗”一般,两道气流旋而交汇,浑如电击。跟着一个形如人身龙首的幻象在武琼花身上裂体而出。武琼花跟着双掌环转,疾然前推,立时只见两股掌风呼啸,刮起两道雪雾宛似两条出海骄龙般盘旋直冲而出。他这双掌之力,可谓尽兴施为,那是倾尽了“飞天神功”开天裂地的“欲翔”之势,掌风到处,遇魔杀魔,势无可挡。 武琼花隐见自己这掌风之中窜出两条龙影,横扫过去,顿时只见首当其冲的一队辽兵连人带马的被打得往后直摔出去。结果尚未着地,又将后面的辽兵撞得人仰马翻,乱踏一团。或人或马,滚得满地都是,就算有的辽兵没有被摔死,却也被散乱的利器戳死,又或者被倒地的大马压死。顷刻之间,满地苍夷,两百余辽军竟被武琼花这惊天一掌打得死伤无计,片甲不留。 第五 天龙八部之龙众 萧太后和其他辽国将兵无不骇得魂飞魄散,心惊胆颤,张大嘴巴半天也回不了神来。好久之后,萧太后方自“痛醒”,望着满地狼藉,身子哆哆嗦嗦的晃了两晃,若不是韩德让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只怕便要摔下马来。 韩德让知道萧太后此番吓得不轻,连忙召了一队士兵护在身前,又往后退出数丈,方稍稍安心。萧太后脸色寡白,抬手微颤,哀声道:“掌现龙形,这难道便是神兵么?”韩德让心想:“如此神勇之人,若是留于宋军之中,非我军之利。当设法除之为妙,哪怕是用上今天这一千余人的性命那也是顾不得了。”便对黑脸将军命令道:“铁勒将军,这南蛮子留不得,当斩草除根为是!”黑脸将军铁勒道:“是!”双手紧握狼牙棒,呼道:“给我杀!”便率军冲杀过来。 武琼花此时意识到刚才这一“龙掌”便是天龙八部的“龙众”神功,不禁又惊又喜,想起那两句“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的话,方才体悟到“破水而出,剪翼其飞”的神大境界,心到:“力随意念,其功自显,原来如此。当日柳庄化毒自解,后来又将耶律芳的‘胡香酥骨散’也解了,便是自破之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四妹要我将每一个突破境界的心法写计下来,说是一门大武功,未必当真如此?”神思环游,陡然又见眼前雪雾腾腾,却是辽军又攻来了,不禁豪气勃发,便欲催发“龙众”,转而又想:“辽兵势众,如此纠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所谓擒贼先擒王,二弟一家被这萧太后打入死牢待斩,此番我若是趁机抓住她,到时逼她放人,说不得倒免去一番周折!”心念电转,体内真气游动,本来凝聚双掌的力道又渐渐回转而流向全身。 这时契丹军马已冲近身前,那铁勒将军一马当先,举起狼牙棒便兜头砸下,其势钢猛,就好像恨不得要将武琼花的脑袋砸瘪了又再砸圆。 武琼花冷冷一笑,待他狼牙棒砸落之机,忽然飘身掠起,身如一幽清风般,姿势说不得有多巧妙。他凌空窜起,脚尖在铁勒的狼牙棒上一点,暗运玄力,铁勒立时只觉狼牙棒宛似千万斤沉重,直坠下落。这只是一瞬之间,他还未来得及撒手,整个人失重之下便跟着被那股力道带着给坠下马来。那马正向前着奔跑之势,前蹄刚好下落,便往铁勒身上踏下,若然踩上,他非得吃个瘪亏不可。 铁勒久经沙场,临时应变之力倒也不差,情急之下急忙就地滚开,怎奈积雪深厚,只滚得一步便陷入雪里,那马一蹄踏下,立时将他半边手臂给踩着了,一阵剧痛袭来,直痛得他泪涕迸流的惨叫不止。 就这当儿,武琼花已从数百辽兵头顶上直掠而过,如离弦之矢般射向正凝视观望的萧太后。 萧太后退观后方,满以为铁勒带着这数百兵马,就算不杀死武琼花,也必然要将他踏成肉泥。哪知兵马骚动,武琼花竟如电一般突然向着自己飞奔掠来,其神速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只一眨眼间便已近得身前,忍不住“哎呀”一声,惊慌失措的险些抱着玉镜公主的尸体从马上跌落下来。 韩德让与她并马而立,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扶住,慰声道:“燕燕,千万不可惊慌,有我在呢!”仿佛也忘了自己身上有伤,连忙执剑护在萧太后马前,至于能不能抵挡得住武琼花的攻击,显然也是顾不得了。 武琼花长驱直进,体内的“飞天神功”已完全激发,天人合一,威猛异常,双掌挥去,横扫一片,将萧太后的护卫打得东倒西歪,直至萧太后马前方才止住势子。那韩德让见他所向披靡,不禁也有些畏惧了,道:“你……你想干什么?” 武琼花嘿嘿一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说着便要来抓萧太后。韩德让敛眉喝道:“休得张狂!”他胡刀已断,便将适才拾来的长剑往前递进,来削武琼花的手。武琼花也不避让,使出“北冥神功”,隔空伸手对着他长剑一抓,气随意转,一股力道泻出,只见韩德让原本紧紧抓住长剑的手指突然张开,长剑便脱出他的掌心向武琼花飞平缓飞去。这情形看起来就如同武琼花会施魔法一样,只凭空一抓就将韩德让手中的长剑给抓了过来,竟是邪门而又诡异,令韩德让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武琼花冷冷一笑,喝声道:“断!”五指抓拢,仿佛很用力的在抓空气一样。却听“嘣哽”一响,那剑悬于半空,果然拦中而断为两截,坠落雪地里去了。 韩德让不愧为临朝大将,身经百战的考验绝非风华,惊骇之余很快又镇定下来,沉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武琼花料他是想拖延时间,也不理会他,用手对着他的坐骑轻拂一掌,那马吃痛“咴儿”一声径跑了开去,任是韩德让如何拉缰扯绳也勒它不住,只得竭嘶地里的大叫道:“快保护太后!” 这时辽兵都蜂拥涌来,惧于武琼花神威,竟左顾右盼的踌铸着不敢上前。韩德让气急败坏,从身旁一名骑兵手中操过一杆铁枪,大声怒喝道:“太后如有闪失,你们担当得起么?”他的语气相当威胁,就好像说今日要是保护不了太后,那么大伙儿人人都得死,不但你们死,而且你们全家死,就算你们全家死还不够,到时也要将你们的祖宗八代从坟墓里刨出来再砍头鞭尸绞死。 他这一喊果然极具威慑之力,一众辽兵便不顾一切的涌了上来,刀枪剑戟乱如山草般往武琼花杀来。武琼花傲然一笑,侧身斜掌劈出,立时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辽兵打得横飞出去,余下皆震,刚刚才升起的一股勇气瞬息之间又吓得缩了回去。 与此同时,武琼花斜身前探,伸手疾然往呆若木鸡的萧太后抓去。只须抓了萧太后,一切艰难险阻的事情都有可能迎刃而解,所以他这一扑之势,任谁都是无法可挡。更何况他此时距萧太后也仅咫尺之远,这一抓之下非是十拿九稳不可。 只是世间事无绝对,武琼花掌指如钩来拿萧太后左肩,满以为是一击必中,哪知忽地一人凌空掠来,快如闪电,一掌拍出,便见一个黑色的物事从左侧飞射过来,直击武琼花手腕。 武琼花若是不顾一切的去抓萧太后,势必便会伤在这黑色物事之下。他耳力敏锐,听得出这黑色物事来势奇劲,带着强劲的力道,足以开碑裂石,自己这只手要是被它打中,那是非断折不可。他不是傻子,当然也不会吃这个没来由的闷亏,只得急忙往里缩手,避过那黑色物事,身子如梭,竟从马颈下穿过,绕到另一面又来拿萧太后。萧太后惊慌失措,抱着玉镜公主的尸体从来也没有这麽恐惧过,想要闪避却又哪里躲得了。 但那突袭之人反应之快也绝不逊色于武琼花,只见他身如移影,整个人便似旋转的巨形梭子一般飞悬浮于半空中,脚尖一勾,掂着那黑色物事又反带回来,直往武琼花胸口袭到。 第六 横生突变 武琼花瞧着这人身法怪异绝伦,不觉讶然一惊,急忙迎着那黑色物事反掌外推,欲以掌力将那黑色物事震开。哪知掌风到处,却从那黑色物事上反传来一股极强而灼热的力道,令他手臂剧震,酸痛异常,身形跟着一挫,不觉往后退了两步。他急忙又将内力增强几分,方才将对方宏浑雄劲的力道逼住,再看那黑色物事,却是一个黑抹溜丢的大葫芦。 这葫芦也不知是什么物质构造,受着武琼花和那人两道内力的沉重夹击,竟然不见破裂,只是在二人之间的半空之中受力飞速旋转,而二人以内力相拼,便成了胶着状态相持不下。过得片刻,两人额头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头顶上则见一丝丝白气萦绕,显见二人这番以强厚的内力比拼,看似平静无度,实则其间凶险无算,是以无不全神应对。 就这一会儿工夫,萧太后已退入辽军之中,两队辽兵从左右靠拢合并,将她护得严严实实。韩德让回马上前,关心的问道:“燕燕,你……没事吧?”萧太后木然的点点头,道:“没事,还好。”手上不由一曲紧,将玉镜公主的尸体抱得更紧了些,那神色甚为悲怮。韩德让道:“让我来抱着玉儿吧?”萧太后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场中比拼内力的两人。 韩德让黯然叹息,抬头望着刚才救了萧太后的那人,却识得是不久前那报玉镜公主死讯并指点自己寻找的黑衣道人,不觉心中犯疑,想道:“这道人武功怪异,只怕也不比这南蛮子差,只是他与我们素不相识,却三番两次相助我们,也不知什么来头?他既然有相助之意,看来多半也是是友非敌了。” 武琼花见这人是个道士打扮,却又脸上蒙着黑布,心中暗觉奇怪,心道:“这道士既然是蒙着脸面,显然是不想别人看见他的容貌。既然如此,他便一定不是契丹人了。”他这微一分神,掌中力道不禁稍稍一缓,顿时只觉一道巨大的压力迎面汹涌袭来,那葫芦也跟着向己方快速移动,而且伴随着一道热焰,掌心仿佛有种要被燃烧的感觉。武琼花不禁神色一变,知道对方掌力邪异得很,连忙又凝神以对,自己内力一强,那葫芦便又退去不少,而那股热流也随着萧然减弱。 那道人似乎甚是沉着,虽然他是蒙着脸,也看不清面上神情,但他眼神之中透出的那股冷傲似乎比冰雪更加锋芒。他与武琼花对得一阵掌力,只觉自己丹田之中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出,气力一分一分的减少,却依然不能压制住武琼花的内力,心中甚是惊诧,暗想道:“这倒是奇怪了,在青城‘卖刀大会上’我瞧他武功内力修为也没有这般高的,怎么几个月不见,他的内功竟是如此深厚了?”他思索之下,手中功力丝毫无减,而且不知不觉的将隐藏得最深的师门内功心法也运用了出来。 武琼花觉察着他内力的变化,待到他内力的那股热流完全消失,反而催生出一道更加精纯的掌力,不觉又是一惊,失声道:“绝地混元掌。师兄,师兄,真的是你吗?”那道人似乎怔了一怔,显得有些惊慌,手掌一颤,掌力跟着突然一顿,那道掌力便缩了回去。他的掌力一缩,武琼花的掌力便彼消此长,势道更强,长驱直进,立时将那葫芦打得“啪”的一声便往道人胸口撞去。道人这一反常变化,显然绝非一个绝顶高手应有的失误,而且他这种失误无疑是将自己至于万劫不复之境。若是这葫芦打在他的胸口,就算不死只怕也得非受重伤不可。 武琼花瞧他惊动失神,就更加断定他便是自己的师兄了,眼见那葫芦便要打在道人胸口,而道人竟是茫然无避,情知不妙,急忙使出“北冥神功”,便将那葫芦吸附过来。 韩德让虽明知武琼花的这种“吸”功厉害,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折服惊叹,喃喃道:“中原武功博大精深,果然是匪夷所思难以想象。”瞧了一眼萧太后,见她头上身上已裹上一层薄薄的雪花,雪光映射,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显得格外单薄和萧穆,不知为何,却突然想道:“你死了女儿便如此心痛,当年你鸠杀我妻儿之时便没想到我也是同样一般心情吗?唉,若我儿尚文没死,想来也是和玉儿一般大了!” 正值黯然伤神之际,忽听“啪”的一声重响,却见那黑色葫芦突然回返急射,一下子重重的打在武琼花胸口,立时将他打得口吐鲜血,身子竟似断了线的纸鸢般直飘出去,落入一个山丘后去了。 那黑衣道人满眼焦急之色,冲武琼花跌落的方向叫道:“你这是自找的,可不能怪我。” 原来刚才武琼花从对方内功上认出这黑衣道人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师兄,不由又惊又喜的喊了出来。黑衣道人却不知为何竟惊慌失措,以致手中掌力缓顿,而武琼花惊喜之下一时也忘了撤掌,眼看那黑色葫芦在自己内力冲击下便要打在黑衣道人胸口,生怕误伤了师兄,情急之下只好以“北冥神功”将那黑色葫芦吸住。哪知他刚一把外冲的内力转换成回转的吸力,也不知如何,黑衣道人却又像是自然而然的发力自卫似的一掌拍出,正好打在迎面击来的葫芦上。他这一掌打出,正合上武琼花化击力为吸力,吸力回转,黑衣道人又恰好一掌击到,力若千均,无疑是推波助澜之势,使得武琼花的十成吸力立时以倍增变成了二十成。在如此强大的“吸力”之下,那葫芦立时往武琼花当胸撞去,气势汹汹,其速之快,其力之强自是形同闪电惊雷,任武琼花如何反应神速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葫芦便“砰”的一声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所幸他内功强劲深厚,受这葫芦一击立时自然而然的便生出反震之力,将葫芦上的重力泻去不少,否则非得将他胸口打得骨肉断裂穿出一个大洞不可。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胸口无限剧痛,体内似翻江倒海般撕裂拉扯,难受之极,一口鲜血喷射,整个人便往后直飞出去。 萧太后目光冷厉,当机立断,突然说道:“这南朝人留不得!”韩德让自然明白她话中之意,除了对武琼花的敬畏之外,则是要顾全萧太后“忘恩负义”的声名,便会意的点点头,连忙对一个百夫长喝道:“哥黎,快去割了他的首级,便是大功一件。” 那百夫长哥黎眼见武琼花被黑衣道人象打野狼一样打得摔去八丈远,半天也不见动弹,只道他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此时若要去取他首级岂不是轻而易举?便大喜过望的领兵冲了上去。到得雪丘后也不见武琼花的“尸体”,想是跌入冰雪里去了。便策马上前正要寻找,忽地从远处一箭射来,正中那哥黎额头,哥黎一声惨叫,便翻身栽下马来死翘翘了。余下辽兵惶然大惊,纷纷四下戒望,却根本寻不到这枚冷箭来自何处。 正值茫然无顾,忽听“扑”“扑”两响,雪地里突然暴起两团雪雾,只见两个银白色的影子飞窜而出,直往众辽兵射去。几名辽兵首当其冲,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顿觉眼前一花,跟着胸口剧痛,便一头栽倒再无动静。而他们的胸口则现出一个血淋淋的大洞,显然是什么东西穿透了他们的胸膛,以致触目的鲜血惊心了一地。 余下辽兵吓得魂飞魄散,还未反应过来,两只灰影又从雪底窜出,一连射穿七八名辽兵的胸口,又鬼影子般一头没入雪地,再无踪迹可寻。 一名十夫长情知不妙,慌忙从腰间取下用犀牛角做的号角狂吹了起来。“呜呜……”之声一响,慌乱的辽兵顿时象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纷纷靠拢列队。 萧太后和韩德让听得号角吹响,识得是报警之声,知道有紧急敌情发生,不由都是面色惶变,连声问道:“出了什么事?”韩德让心中甚是惊怕,本来想陪太后出来狩猎,原只是要找点和太后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空间,无论是调情或者是培养彼此之间的感情,都可以说是一件极为浪漫的事情。没想到太后又将玉镜公主带了来,再接着又遇上几个刺客,险些遭了劫难,恰又逢着武琼花迭起波澜,这番号角连连,又不知会生出什么可怕的变故来。他忐忑不安的握紧手中佩剑,手心上早已是冷汗涔涔,正要吩咐列阵迎敌,却见雪丘后雾里看花般腾起漫漫雪雾,然后一队乱马奔将出来,正是刚才自己派去砍武琼花脑袋的辽兵。只见众辽兵纷相争踏,甚是仓皇,宛似白日里遇到怪兽一般,惊惶之极的叫嚷道:“有埋伏!有埋伏!”由于乱马奔腾,众人都想逃命要紧,慌乱中立时又撞翻不少辽兵。 韩德让又惊又怕,只道真有敌人设伏,又想着刚才连番恶战,己方已伤了几员正将,若然再战必将不利,急忙喝道:“一队断后,其余依次撤退!”便护着萧太后仓皇而退。此刻他内心之中只觉悲哀之极,心想自己历经无数险恶战事,风里来浪里去,无惧无畏,又何曾有象今日这般惶然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戗然窘迫? 黑衣道人见状大奇,心想:“契丹铁骑向来猖獗狂傲,现在看他们人人惊惶,未必是遇到了什么强敌?”他艺高胆壮,任他千军万马自也无惧,这时见辽兵败如山倒,便想去瞧个究竟,怎奈辽兵数百之众,这一溃败则是人人惊惶,谁都想留得性命好好快乐,是以整个场面乱得简直一踏糊涂。黑衣道人要想前行一步都难,他一脚还未踏出,迎面一匹马扬蹄踏来,他让都不让,挥手一掌劈下,立时将那马连人打得双双毙命。马尸和人尸在雪地上滚了两滚,又绊倒数骑,反应快的则都从边上纵马而逃,至于同伴是死是活那也是无暇去顾了。 片刻之间,辽兵前后两队都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狼藉一片,甚为恻目。 黑衣道人凝望着那奇怪的雪丘,也不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响动,但辽兵却害怕得不行,便更觉奇怪,难道雪丘后面埋伏的不是敌人而是妖魔鬼怪?他神思忽动,便欲上前一究,忽听身后踏雪沙沙,一员辽将策马倒转了回来,神色慌张的喊道:“道长,我们韩大人有请道长前往上京一叙!”黑衣道人略微迟疑一下,心想如此更好,便谦礼说道:“好吧,那就有劳将军了!”回头往雪丘望了一眼,便拔腿跟着那辽将飞奔而去。 第七 辽圣宗耶律隆绪 行至夜黑,大雪纷飞,萧太后等人方赶回上京,远远的便见一彪人马迎来,却是辽圣宗耶律隆绪因为不见了太后,派人四下寻找无果,不由心焦大发雷霆,便责令一众文武官员在城门外相候,非要等到太后方可回城。 一众文武官员无不暗暗叫苦,只得都拥到南城门外苦巴巴的等候太后回来。等得不久,风雪俱至,众人都是挨冻受饿,只觉自己象是被遗弃在外的野兽一般,毫无尊严,其间那种苦不堪言自不必说。 虽然大部分人心中多有怨气,可是谁也不敢多出声,想来萧太后无故失踪,出了这等大事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知晓,若是太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塌天的罪责该摊谁去顶?人的卑劣之心可见一斑,每个人都想:“若真有事,那自然是大伙儿一起顶,就是挨冻喝西北风那也得一块儿受,到时谁也脱不了谁。” 待到大家都一起硬着头皮引颈就罚的忍受着耶律隆绪的责骂时,却忽然发现不见了韩德让,耶律隆绪这才心中一咯噔,立时明白是如何个回事儿了,心说:“乖乖,原来老两口子是幽会去了。”事情一明白过来,心中的气恨便也小了不少,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过激的冲动,不该责罚群臣去外面挨冻。可是龙口一开历来是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哪能再有反悔的道理?耶律隆绪抬头望着外面寒风朔朔,雪花飘飘,不觉打了个冷颤,心想:“还是错就错下去吧,大不了我也去喝喝西北得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众官员冻坏了没有?要是有谁冻成了冰条那也怪不得我。” 他打了个冷颤,便抱着一半好奇一半戏虐的心态,但脸上偏生要表现出一种有苦大家受的神色,匆匆赶到南门,大老远的就见一拉帮大小官员都顶着寒风缩着脑袋发抖,整个脸上都寡白寡白的惨得吓人。 耶律隆绪好生过意不去,正要表示关心的问候两句,忽听有人惊喊道:“太后回来了!” 众官员抬头望去,果见一队人马蜂拥而至,正是萧太后韩德让等人泪奔了回来。群臣又是欢喜又是忧心,便木偶般习惯成自然的“哗啦”一声跪倒一大片,齐声叩呼道:“恭迎太后圣安!”声音虽然宏威,但却早已冻得萧索不少。 耶律隆绪瞧着太后神色凄伤,而且怀中还抱着一人冻得僵硬僵硬的,不由心中一凛,再一看竟是玉镜公主,脸色立时变了,惊声道:“太后,玉镜公主她……”萧太后也不待他问完,森然道:“回宫!”耶律隆绪也不敢再说,心中只是怦怦乱跳,再往韩德让望去,却见他也是一副灰头土脸惨不拉几之状,便已心头发冷。随后又是一副临时扎成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人,浑身都已被鲜血染透,完全一个血人儿。 耶律隆绪凑近了才识得是驸马木易,更是惊得大气也不敢喘了,只觉一颗心猛地一沉,竟沉到雪底下去了,再无一丝温暖的气息,只是一个劲儿的滴念:“出奇了天,这……这算怎么回事?” 其时上京是为辽国国都,虽然辽国那时的国力雄厚远比大宋为甚,只是契丹人历来是游牧民族,流动性大,所以上京的建造气势却又不如大宋都城雄伟繁华。入得城内,冰雪掩映,四下静悄悄一片。因大雪封寒,城中居民天不入黑便都早已入睡,虽然梦中听得街道上踏雪沙沙作响,却也不觉惊怪的起来窥个究竟。就算没睡的,便悄悄躲在门后往外偷看,瞧着这一长列兵队死气沉沉般的缓缓而过,说不得暗暗纳闷一番。 一路之上,耶律隆绪早已是心惊胆跳着,他不用脑袋想也能用脚趾头知道太后定然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否则以韩德让和驸马木易的威勇,是不可能受得这般重伤的。 那么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他惴惴不安的想问问韩德让,但几次话到嘴边又被他惨不忍睹的神情给压缩了下去。显然韩德让毕生征战无数,象这种惨败是从来也没有的,而且更是出奇的,所以他的心痛得比伤口还要痛。 回到宫中,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空气中呼啸着刀锋般的寒风,一片一片的雪花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准确来说,这种感觉也只有耶律隆绪才深有体会。他不时的轻咳两声,想故意舒缓心头的紧张感,却始终无法驱散那股积郁心头的阴冷。他明白,这不是冷,这是太后的威仪,太后的一切情绪都是他的喜怒哀乐。 忽然,只听萧太后说道:“玉儿睡着了,你们谁也不要吵醒她!”她的声音沉着,但很冷峻。 耶律隆绪愣了一愣,还未回过神来,萧太后便抱着玉镜公主蹒跚着走入后宫去了,丢下众人都莫名其妙的不知所云。韩德让自然明白萧太后的心思,对耶律隆绪说道:“皇上,玉镜公主只是受了些伤。”耶律隆绪“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那您的伤怎样了?”韩德让道:“谢皇上挂怀,还不碍事。皇上,夜深寒冷,还是早些歇息吧?”也不待耶律隆绪多问两句,便躬身而退。 耶律隆绪无奈的叹口气,只得着人吩咐候在殿外宛似寒号鸟般哆哆嗦嗦的群臣各自退去,如有什么事明天再作计议。群臣都冻得够呛,心想:“若还有什么计议,老臣等岂不都要冻成冰条了?”一把鸟兽散,各自回窝。 第二日早晨,大雪又变得七零八落了起来,呼呼的寒风扑在脸上都觉麻木不仁。耶律隆绪往后宫走去,一路叨念着:“这雪一连下了ba九天,难道真要下个十五才会晴下来?难道太后当真会观天像?真是出奇了天,这……这算怎么回事?”七思八想的来到萧太后寝宫前,正逢上梁王耶律隆庆。 耶律隆庆是圣宗耶律隆绪的二弟,为人奸诈,却善于领兵作战,后晋封梁王留守南京。恰逢耶律隆庆这几日回来上京有事,他在上京之时,每天早晨都会给萧太后请安,今日自然也是惯例前来。 耶律隆绪见到耶律隆庆,脸上立时堆满笑容,道:“二弟,早啊!正好我们一起去向母后请安!”耶律隆庆叹道:“大哥,我刚去了,只是母后说谁也不见,似乎心情不大好呢?”耶律隆绪道:“哦,这样吗?”心中突突,便径直前去叩见,果然也被萧太后挡了回来。 随后三日,耶律隆绪又去了几次,都被慈睿宫的内侍管事萧燕奴给婉拒了回来,说是萧太后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谁也不要去打扰她。耶律隆绪一听,心中便有些担忧了。一个人躲在房里三天不见人,清静倒是清净,只怕以萧太后的性格静得就有些不对劲了。他联想起那日太后等人回城的情景,又想着玉镜公主就那么僵硬的躺在太后怀里,以太后的话说,玉镜公主那是睡着了吗?耶律隆庆暗暗叹道:“真是出奇了天,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谁都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这无疑是太后吩咐了的,可太后……” 他想着呼吸又急促起来,心头愈来愈冷,忽然一拍大腿,叫道:“血,是的。玉镜公主身上的血迹,我怎么不早些想到呢?耶律隆绪啊耶律隆绪,你傻了啊你?”匆忙赶到慈睿宫,途中恰好又碰上韩德让满脸忧急的赶来,便也顾不得礼仪,直接问道:“相父,你能告诉我吗,那日你们去狩猎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德让也不敢凝视他逼迫的眼光,哀叹了一声,道:“皇上,我们先去见了太后再说吧!”耶律隆绪紧张的心情又加重了些,听他话中之意,显然这中间的事情是很严重的。 二人来到慈睿宫,却见那萧燕奴正慌慌张张的从里面闯了出来,一见到耶律隆绪,不禁面色大变,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惶的道:“皇上,皇上,不好了,太后病得厉害,已经……已经晕过去了!” 第八 绿蛇儿 耶律隆绪和韩德让都大吃一惊,哪还顾得了什么,慌忙抢入房中,急叫道:“母后(太后)!母后(太后)!”只见太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面呈灰白之色,竟似一个死人一般模样。 旁边几个奴婢早已吓得面无血色,六神无主,一见到耶律隆绪进来,连忙都跪倒在地,惶恐道:“皇上…太后……她……她……”浑身只是筛糠般的发抖,连话也说不出来,显然是怕得不行。 耶律隆绪大声道:“太后怎么了?”急急的奔近床前,冲萧太后又连声唤道:“母后,母后……”唤得数声,太后终是不答。 韩德让掂着太后手腕把了一下脉搏,但觉脉象极弱,暗暗吃惊,心道:“怎地三天时间就病成这样了?未必是因为玉镜公主之死而哀伤过度?”对耶律隆绪道:“皇上不必惊慌,太后可能只是昏晕了。”转头又对萧燕奴道:“去请了太医没有?”萧燕奴道:“已着人去请了,应该马上就到!” 过得不大工夫,一个外形瘦小年过半百的契丹医官随着一个婢女神色严肃的匆匆赶来,这医官正是太医博古鲁。耶律隆绪连忙道:“博古鲁,快快看看太后是得了什么病?”博古鲁恭恭敬敬道:“是!”便上前为太后把脉诊断。 辽朝在建国前,治病多以信奉巫术。待至后来建国后,在与中原的战争中,掠夺了大量的汉人书籍和科技人才,其中就包括不少医书和医生。契丹人便从中渐渐学习了许多汉人的医病方法,而且经由契丹文化的糅合,医术得到更加完善,《脉诀》和《针灸书》便是其中最为著名的医学宝典,从而久负盛名,以致后世多有应用。 博古鲁为萧太后把了一下脉搏,神色便是微微一变,不觉暗吸口冷气,心道:“脉象看似柔弱,却又暗含张狂。以弱生狂,根本是毫无道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双眉紧蹙,额头不禁渗出细密的汗珠来。耶律隆绪和韩德让见他神色有异,不觉心头都揪紧了起来,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博古鲁神色哀败,摇了摇头却不作答,只是盯着太后脸面,神情极为紧张严肃。 耶律隆绪和韩德让心中又是一沉,瞧他那比死了人还要悲愕的模样,知道事态必然有些严重。 以博古鲁的医术,在契丹那是享有神医之称,曾经有无数千奇百怪的疑难杂症,在他手中都是迎刃而解,故此辽国医者无不以他为荣。当然,关于博古鲁的事情,其中最有名的是莫过于他毒杀西夏御医李延吉一案,着实为契丹众御医狠狠出了一口怨气。 当时西夏与辽国交好,联盟共同抗宋,故此两国时常互派来使,以交流经验。西夏御医李延吉曾友好出使契丹,得知辽景宗体弱多病,便自告奋勇妙手回春,竟使得辽景宗的病体极大好转。故此辽景宗对李延吉的医术甚为赞许,李延吉也因此趾高气扬而目中无人,狂傲得似乎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竟一度对契丹御医出言不逊,将对方贬得无地自容。 于是引起众辽朝御医极大不满。可是碍于景宗和两朝关系,众御医只好隐忍吞气。这时刚刚进入御医馆的博古鲁却忽出奇策,对李延吉说道:“你既然是神医,也就是说无论什么病你都治得好?”李延吉傲慢的道:“那是当然!”博古鲁冷笑道:“好,我倒想看看你能否治得了你自己身上的病。”李延吉哈哈大笑,道:“我身上的病?我能有什么病?哈哈,你这个无知的庸医,只知道在这儿混饭吃,却连说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哪知到了第二日,李延吉便忽生怪病,全身流脓,任他怎么医治竟是无法治好。众契丹御医无不拍手称快,心想:“真是老天有眼啊!” 李延吉自然不信老天报应这一套,猜想定是博古鲁捣鬼,否则这病怎会来得如此古怪?但毫无证据之下,他自然拿博古鲁毫无办法,也不敢贸然去求他给解药,只是着人去给博古鲁打敲边鼓,意思是说我知道这事是你做的,该怎么做就该怎么收场,最好别将这事闹腾大了,否则对谁都不好。他这话显然有相当威胁性,只是当时西夏臣属于契丹,孰重孰轻自然毫无悬念。再则他手中又无证据,一切无非只是他聪明的猜测而已,博古鲁当然也就不惧怕,只是冷笑道:“你不是什么病都会治吗?你这病我这等庸医又怎么治得好?嘿嘿,我看你大神医的就掂量掂量着自个儿慢慢治吧!” 李延吉碰了一鼻子灰,又是气又是恨,却又无可奈何,心想:“老子就不信治不好。未必还非要求你?”言毕便拂袖愤而回国,但不久就毒发身亡,最终丧命在自己的狂妄之下。 其实这种古怪的病毒的确是博古鲁所下,他虽然是要惩治李延吉,但却一举要了他的命,其心思之狠辣可见一斑。 西夏王李继迁因为这件事大是震怒,有心去与景宗交涉,但再三权衡自身利益,想着自己目前实力不够,身前身后有契丹和北宋两个大国虎视眈眈,又南有吐蕃西有回鹘狼牙犬齿,交叉纠恶,若是为了一个人而与契丹闹僵,不免有被各国蚕食之险,怎么算都怎么不划算。他谋划再三,便将一腔怒火隐忍下来,暗中发展国力,以图雄霸天下。至于这段公案,当然也只有日后再伺机讨还了。 博古鲁这番谋杀,可谓是为众人出了一番恶气,也因此大出风头。景宗固然嘉许李延吉,但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外人,死就死了,自然犯不上去责罚博古鲁,反而因功提升成为御医长。后来景宗只以为身体在李延吉医治的好转之下便会康愈,于是不顾国政,也不理会博古鲁等医谏,迷乐于游猎,结果终因病发而死于途中。 辽圣宗耶律隆绪继位后,对博古鲁也是大为赞赏,曾问道:“你当时对李延吉下的是什么毒?竟让他眼睁睁的就这么绝望的死了?”博古鲁道:“臣往年学过巫术,种有蛊毒。因那李延吉出言侮辱我契丹无人,臣气不过便在他身上下了一点点。”耶律隆绪道:“一点点就要了他的命?你难道不知道先皇的病还多亏了他的圣药吗?”博古鲁只以为圣宗要治他的罪,不觉有些害怕了。耶律隆绪又道:“你毒杀了他也就罢了,只是手段不够光明,而且又过于阴毒,这绝非我大契丹所为!”博古鲁觉着圣宗语出锋芒,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耶律隆绪原本也只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做得可谓声色不露。他将博古鲁吓了一顿,便又“欲罪赦免”,让博古鲁只觉再生父母一般,好生感激。从此博古鲁为报皇恩,一心精研医技,忠心事君,那是再也不敢背后耍什么心机了。 耶律隆绪这时见博古鲁微微发抖,便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博古鲁,太后到底怎么样,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我不怪罪于你就是。”虽然心理有所承受的准备,这时还是惴惴不安。 博古鲁掂着太后的脉搏并未松手,只见他脸上肌肉似乎颤动几下,神色甚是古怪,嘴角蠕动着象是想要说话。哪知他一张口,竟“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然后身子突然一触,便仰面往后摔倒。 耶律隆绪大吃一惊,望着博古鲁在地上虾一般弓曲着抽搐,叫道:“博古鲁,博古鲁,你怎么啦?” 韩德让脸色大变,伸手拦在耶律隆绪身前,惊骇道:“皇上小心,他……他是中毒了!”果然只见博古鲁已不再挣扎,死狗一般盘曲着,脸色渐渐变黑,口吐白沫,一直流到地上,形成水泡一样不停的翻腾着。 几个婢女吓得连连尖叫,连爬带滚的退开一边。萧燕奴又惊又怕,望望丑陋不堪的博古鲁,又望望萧太后,也不明白是如何回事,只是傻呆痴愣的呆若木鸡,好一会才尖声叫道:“来人啦,快来人啦!” 耶律隆绪脸都白了,惊魂未定的道:“相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德让久经风浪,见过无数怪事,但觉眼前这事的确是诡异之极。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中毒死亡了呢?他自是无暇多想,连忙去查看了一下太后的状况,只觉太后微弱的脉搏气息都有些不同,明显比刚才好了不少,就是原本灰巫的脸色也突然显见明润,不禁轻轻“咦”了一声,道:“还好,太后总算无事。”内心之中甚是疑惑,总觉太后身上有什么诡谲的奇怪之处,却又无法明状,就连四周冰冷的空气一瞬间也间变得无比妖异起来。 忽然,只听萧燕奴“啊”的一声尖叫,脸色惊怖瞳孔暴张的指着地面的博古鲁,颤声叫道:“看……看……蛇……蛇……”耶律隆绪和韩德让顺着望去,真的发现从博古鲁吐出的白沫里忽然爬出三条小蛇来。蛇身透出一种淡绿色,宛似碧玉莹光,让人瞧了偏生不出温润的感觉,反而出奇的恶心。 二人惊骇之极,不约而同往后退出几步,心惊肉跳的道:“哪来的怪蛇儿?”其时室内虽然不似外面那般滴水成冰,冰冻严寒,但也绝不会有蛇生存的温度。既然这蛇是从博古鲁吐的白沫里爬出来的,未必竟是从他肚子里生存的?几个奴婢连想也不敢想,白眼一翻,立时吓得晕了过去。 萧燕奴只觉喉头发干,浑身发软,若不是起先靠着墙壁,只怕早已一瘫烂泥的软去。 这时几名侍卫闻得响动,惊慌的冲入进来,一见耶律隆绪,连忙高呼道:“皇上……”耶律隆绪憎恶的别过头去,叫道:“快拖出去,快拖出去。”韩德让从一名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刀来,扬手斜劈,便将那扭动的三条绿蛇砍为几段。他出手之快,刀法迅捷,风水流云,的确不同凡响。 待到侍卫将地上收拾干净,耶律隆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凝视着萧太后,听着她轻微舒缓的呼吸声,这哪里是昏晕着,分明是睡着了,不由轻唤道:“母后,你快醒醒!”便要去抚她的手。韩德让急忙伸手拦住,道:“皇上当心!”耶律隆绪一怔,便即明白他的意思,无比愕然道:“相父,你是以为母后身上有……有毒?” 第九 驸马木易 韩德让紧紧盯着萧太后,神情格外严肃,如临大敌般说道:“皇上,还是小心谨慎为是。博古鲁死得蹊跷,而且从他吐沫中竟能爬出蛇儿来,你想以这等寒冷的天气,怎可以出现这种怪事?”耶律隆绪一想起刚才那可怕情形就头皮发麻,这时一听韩德让的话,立时脸色骤变,周身发冷,道:“那……那……母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韩德让道:“那也说不定!” 耶律隆绪心中惴惴,急忙回头冲惶恐万端的萧燕奴喝道:“再去请太医来,多请几个。”意思是,死了一个再顶上,不把太后治好,谁也不许活。 萧燕奴拼命的点头,匆忙往外逃也似的跑,刚到门口,便觉眼前红影一闪,避之不及,顿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蹭了蹭脚,正要怪责喝斥,抬头看时,却见是一个满脸惶急之色的美貌女子,识得正是驸马木易的妻子铁镜公主,连忙避让道:“公主!” 铁镜公主也不理她,径直急急的闯入房来,一边关心叫道:“母后,母后……”瞥见皇帝在侧,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直接问道:“皇兄,母后怎么啦?病得厉害吗?”抬眼四下一瞧,“咦”了一下,道:“怎么不见御医?没叫御医来为母后请诊吗?” 耶律隆绪见她忧急,道:“皇妹无需着急,母后病情无甚大碍!”铁镜公主脸色微缓,上前要去瞧萧太后。韩德让微微侧身,道:“公主,太后正昏睡之中,还请千万不要触碰太后身体。”铁镜公主应了一声,也不多想,瞧着太后气象温和,只道太后也没有什么大病,最多就是受了惊吓而已,而之所以说惊吓,那是她从驸马木易口中听来的。 木易伤势很重,但他体质向来硬朗,便也没显得奄奄一息的盈弱堪堪,到得第二天,他的精神状况便大有好转。铁镜公主起先怕他伤势发恶,未免有些哭哭啼啼的。木易苦笑道:“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哭个啥?”铁镜公主抚着他的手,道:“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能不哭吗?”顿了一下,又道:“我跟你说,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们娘儿两怎么办?”木易反过来握着她的手,只觉她的手抖动着,显然内心里极是害怕失去自己,不由很是感动,诚声道:“公主,别多想了,我不会有事的。对了,母后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铁镜公主叹口气,道:“我正要问你呢?你们前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怎么太后一回来,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木易心中一颤,手中不觉微微一紧。铁镜公主诧异道:“驸马,你……你怎么啦?”木易慌乱道:“没什么。那天我们在神乳峰遇到了刺客,那刺客当真是厉害,太后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吧。”心中却想:“太后之所以如此关门不出,定然是因为玉镜公主的死而伤心了。这事儿太突兀,我现在也不能向公主明说,否则她一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这麽一想,脑海中不由忆起当年雁门关外那一场惨烈大战,自己的父亲和兄弟一个个壮烈殉国,唯独自己却苟且偷生,成了仇敌萧太后的驸马。这对他来说,内心的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又有谁能够了解呢?他的心针刺一般的痛,引起身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以致他的指尖深深刺入了铁镜公主的手背而不知觉。 铁镜公主手中一痛,险些叫出声来,但这种现象已发生过很多次,她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痛,也习惯了默默去忍受。她不用去探究,也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助。这些都可以在驸马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但她从来也没有去问过,虽然明知道驸马心中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她深爱着这个叫木易的男人,宁愿错觉的去避免一些可能残酷的真相,希望能够用爱来化解一切浮生的迷布,也让他知道,无论怎么样,她从来也不会在乎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过去。但这一次,他伤得重,她痛得深,当木易的指甲再一次刺入她手背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这种煎熬,问道:“驸马,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我们是夫妻,你说出来,我们一起去面对,我不想你一个人就这麽深深痛苦着。”她的手也在颤栗,木易的目光轻轻滑过她的手,看见了她手背上淡淡但新鲜的血痕,还有往日存留不曾消退的累累伤痕,让她原本白嫩的手格外显得惊怖狰狞,不禁心头猛然一颤,震惊道:“公主,你手上……这些血痕都是我抓的?”铁镜公主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是你的妻子,只要你好我哪怕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木易难过而爱怜道:“公主,公主,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麽好呢?你越对我好,我就越不知所措。”铁镜公主悲哀道:“难道是这样吗?我对你的爱给你的难道只有负累吗?驸马,你千万不要乱想,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就跟我说,就算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去承担。”木易无奈叹息道:“怎么面对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心中想道:“国恨家仇,我却无能为力,叫我怎么去面对?” 铁镜公主痴痴的望着他的脸,目光中充满了一切包括过去、现在,未来所有刻骨铭心的柔情。好一会之后,她打破悲伤而无奈的的气氛,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木易一怔,手中不觉一紧,这次他没有抓铁镜公主的手,而是紧捏着自己的手心,颤声道:“你……你知道什么?”铁镜公主微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你心中是因为我而感到为难,是不是?”木易没有回答,铁镜公主又微微道:“你不应该这样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感觉到难以取舍,你应该挺起胸膛去面对,无论多大的危险,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承担。因为……”顿了一下,仿佛是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又接着说道:“因为你是英雄的杨家人!” 木易“啊”的一声,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冷汗从额头滚滚而下。她竟然都知道,却从来也没有多问过一句。木易这一刻的内心震撼,仿佛撕裂了他身上的伤口,痛得鲜血淋漓,强作一丝冷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去告诉你母后,也好邀功请愿?” 铁镜公主浑身颤栗,只觉委屈极了,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正要说话,忽然听得门外有丫鬟急叫道:“公主,公主,不好了,太后病得很厉害晕过去了!”珠帘碎响,一个身着布袄,眼睛很水灵的丫鬟从外面闯了进来,一见二人神色不对,便嘎然而止,惶惑的望去他们,生怕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铁镜公主吃了一惊,惊望着这丫鬟,道:“你说说什么,太后晕倒了?”那丫鬟怯声道:“我也是刚刚听说的,说是太后病得晕过去了。”铁镜公主有些急了,站起身来对木易道:“驸马,你千万不要多心,无论怎么样,我永远是你杨家的媳妇。现在母后病了,我先去看看再回来陪你!”说完对丫鬟吩咐道:“好生照顾好驸马爷,若有什么事就让唐姑娘过来帮衬帮衬!”这才匆匆忙忙去了太后寝宫。 木易目送着她出门而去,心中乱潮起伏,越乱思危的想了一阵,竟然有些浑浑噩噩起来,便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会儿,却根本无法入睡,只得对那丫鬟说道:“鹭儿,麻烦你去请唐姑娘过来,我想和她说说话。” 第十 唐琳 那丫鬟鹭儿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驸马爷,你身上有伤,还是多歇息一会吧?”木易微笑道:“鹭儿,别担心,我闷得慌,还是烦你去请唐姑娘来,好吗?”鹭儿见他执意如此,也只好去了。过得不大一会,房门“吱呀”一响,一个身着契丹服饰清风秀丽的女子随鹭儿走了进来,正是唐门的四小姐唐琳。 原来当日在“青城卖刀”会上,唐琳因为爱慕萧延宗而为他挡箭深受重伤。后来萧延宗从妹妹萧瑶口中得知父亲萧楚衣急召,只好带了家将匆忙赶回辽国。只是唐琳伤势未好,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也将唐琳一并带回辽国,打算待她养好伤后再护送她回南朝。 哪知他一回到家中,才知道父亲急召他回来,是因为身为丞相的萧楚衣被政敌诬告,说是萧家父子勾结南朝汉人,企图谋反叛国。萧太后震怒之下,派人一查,果然查出一些端倪,而且还查到萧延宗屡屡前往南朝“活动”,行迹确然可疑。于是政敌又出具一封绘声绘色的诬告信,说是从一名被杀死的南朝密探身上搜来的。信上说南朝皇帝答应,只要萧楚衣父子在未来北伐的战争中,以里应外合的汹势,帮助大宋帝国消灭大辽朝,便可就地称王为受封皇帝。为表诚意,特遣使送来大宋饷银和官方文牒。 萧太后一看,龙颜再怒:“那还了得,速速搜查丞相府!”果然一搜之下,真的搜出了不少大宋饷银和一张宋皇帝手喻文牒。这一来,种种证据确凿,更是将萧楚衣一家彻底打下深渊。 萧太后由此痛心疾首,便不顾一切决定要将萧楚衣拘捕治罪。萧楚衣遭逢此冤,虽然事先得到讯息,这时也是百口莫辩,为表赤胆忠心,暗中将女儿萧瑶送出辽国,让她前往大宋急急寻回萧延宗,好向太后表明忠义:我若叛国,又如何要让儿子回来白白受死呢?当然他这样做的目的,除了明志之外,那便是不忍心女儿送死,有意送她出去避祸。 萧瑶出门之时,听到门后的母亲悲伤地哭泣,她却没想到,这一去竟是生死离别。萧延宗从妹妹口中得讯赶回家中,才明白自己匆忙回来,竟只是回来“送死”而已,不觉很是震惊。但他却丝毫也不怨怪父亲,反而执了父亲双手,坦然说道:“若能以死报表忠心,孩儿死不足惜!”萧父暗暗垂泪。于是父子为了不连累旁人,急忙疏散家财,将家人护院都遣散去了。不过除了几个家人离开之外,大部分家众愿意留下来与主人同生共死。 萧楚衣和萧延宗父子都是感动不已。关于萧家变故,唐琳却是被瞒在鼓里丝毫不觉,最后萧延宗为了保她安危,只得将她托付给好友驸马木易。直到几日后,唐琳了解真相却为时已晚,萧家一门俱被打入了死牢。 唐琳知道萧家遭了劫难,甚是震惊和悲痛,决定不顾一切也要救出萧延宗。驸马木易怕她冲动做出傻事,便好生劝说,说是朝中有大臣准备力保萧楚衣,要她静待观变。唐琳面对木易厚意诚心,自然不好过于坚持冲动,只好住在驸马府宽心以待。 可惜天不佑人,最后萧太后为平息朝中支持派和反对派之争,决定以“天意雪晴”来定萧家生死。结果这场大雪一下竟是数日不晴,眼看十五天的雪期一天一天的迫近,唐琳原本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着急起来,忍不住总会一个人偷偷摸到天牢附近望墙而哀,哪怕风雪割人,又何而惧? 唐琳进得房来,大约是在外面呆得久了,脸蛋儿被冷风冻得红扑扑的,搓了搓手呵着热气,道:“木大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你身上有伤,可不能太劳神哦!”木易笑道:“哪有那么严重,这要死不活的躺了几天,可真是闷煞我了。”又对丫鬟鹭儿说道:“鹭儿,这天冻得很,快去倒觚热茶来给唐姑娘暖和暖和手。”鹭儿乖巧的应了一声便去了,转息一觚热茶端上来,热气氤氲的透着一股清香。鹭儿道:“你们先聊吧,有什么事唤我一声就是。”便微笑着掩门而去。 木易这才敛了笑容,望着唐琳严肃的说道:“唐姑娘,你又去窥探天牢了?”唐琳明媚的神色忽然显得无比得悲伤,点点头哀声道:“不论怎么样,我一定要救出萧大哥。”木易道:“天牢守卫森严,你根本没有机会的。”唐琳面逞一片为爱情奋战到底的坚毅之色,说道:“没有机会我也要去试一试,哪怕是死,我也要和萧大哥死在一起。”木易叹道:“你千万别冲动,也别作傻事。萧延宗既然将你交给我,我得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 唐琳望了他一眼,感激道:“木大哥,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可是如果没有了萧大哥,我也不会独活。”木易无奈道:“唐姑娘,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唐琳咬了咬嘴唇,悲伤道:“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起先萧太后说要以天意来决定萧大哥的生死,那时我还觉得萧太后是多么可笑,难道她还能预知下雪的天数吗?更何况天理昭昭,萧大哥一家受奸人所害,可谓天大的冤屈,这老天若是有眼,就不会要他死了。哪知,这该死的天,竟然一连下了这麽多天的风雪,难道……难道天意真的要他亡吗?”言语之下,其意凄凄,悲伤得几乎要留下泪来。 木易也长叹口气,显然并不否认她所说的话,但要救萧延宗却势比登天还难。沉默了一下,他才黯然问道:“萧太后的运筹帷幄,的确非我等所想。只是这雪下的令人心焦,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他还没说完,唐琳焦虑道:“我能不伤心吗?这雪下的都快过十多天预期了,只怕……只怕到了十五天雪真的一停,萧大哥……就……就要死了!”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满眼的恐惧之色。 木易见她情绪波动,心中不觉也是隐忧起来,微声道:“你……你先别急,说不定事情总有转机的呢?”唐琳抬起头来,眼中掠过一丝期望之色,片刻便又暗淡下来,近乎绝望的道:“还能有什么转机呢?只须这天色一晴,萧家百余人性命便危在旦夕,这都已成定局,你说你说……”眼泪转了几转,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就好像置身在茫茫大海里,竟是那么的茫然无助。 木易深深自责道:“唐姑娘,当真是对不起,事以至此,我却不能帮助你什么,这心中有愧啊!”唐琳道:“你也有你的难处,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老天无眼。”顿了一下,又喃喃道:“如今都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是武大哥他们能得到讯息赶来那该多好,说不得总能有办法救萧大哥出去了!” 关于萧延宗兄妹与武琼花左明月四人因为“碧玉七星刀”而同心结义之事,木易也从唐琳口中听说过,当时他听来只觉热血沸腾,充满了豪气干云。但一想到自身处境,可谓败军之将,苟且偷生,惘视国恨家仇,令英雄杨家蒙羞,顿时一身锐气尽失,一股自卑感油然而生。这时听得唐琳说起武琼花和左明月,心中不由一动,想道:“三江照明月,末路有琼花,他们是我大宋豪杰,我当时也只是在萧延宗房里见过他们的画像,他才对我说起。萧延宗对他们仰慕得紧,那也是英雄惺惺相惜。若正如唐姑娘所说,要是那武琼花和左明月真的来救萧延宗,就算他们武功再高,今日的情形显然远比当日青城‘卖刀大会’更为险恶,他们能否全身而退只怕是个未知数。我自知无颜于世,但无论怎么样,哪怕是要暴露我的真实身份,我也定当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想到这里,脸色忽地一变,不觉“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就这一忽间,木易突然想起在神乳峰将自己打得重伤的那个汉人,其武功之高自不必说,就他那面貌却不正与萧延宗房里画像上面的武琼花极为相似吗?木易一想到这里,不由一惊一喜,道:“正是他,正是……”一个他字尚未出口,陡然想到从手下兵将口中得知,后来突生变故,武琼花被一个黑面道人打伤而生死不知,倘若将这情况与唐琳说出,势必令唐琳心中唯一抱着的一丁点儿希望便立刻化为乌有。想到这里,木易便止口没有再说,掩饰窘态的欠了欠身,结果触动伤口,痛得他直皱眉头。 唐琳显然已觉察到了他的神色变化,疑惑的望着他,道:“你……你没事罢。”木易故作微笑道:“没事没事。”唐琳道:“你刚才说什么正是他,那个他是谁啊?” 木易嘿嘿一笑,心中早已想好了善意的欺骗,只是还未回答,忽然鹭儿推门进来,说道:“驸马爷,公主着人来请唐姑娘去呢?”木易怔了一怔,心想:“公主不是去后宫看望太后去了吗?怎么这会要召唐姑娘去干什么?哎呀,唐姑娘要是见着太后,她……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想着神色又是一变。 第十一 解毒 唐琳却没有看见,扭头去问鹭儿道:“鹭儿姐姐,公主召我去哪儿啊?”鹭儿道:“说是去后宫呢!”唐琳心里一咯噔,道:“后宫?去后宫做什么?”鹭儿道:“我也不知道呢。只是说挺急的。”唐琳若有所思,神眉凝眸之间便有些不对劲了。 木易心中暗惊,连忙道:“唐姑娘,你知道我刚才说的他是谁吗?那便是萧延宗的结义大哥武琼花!”唐琳顿时目光一亮,喜道:“是真的吗?那太好了。还有谁呢?是不是左少庄主也来了?”木易摇摇头又点点头,嗫嚅道:“嗯可能吧。唐姑娘,既然公主叫你去,那我待会跟你说。”唐琳只好道:“嗯,好吧!”站起身来要走。木易又道:“唐姑娘,如果待会遇到什么,一切事情当谨慎而为,否则便连最后救萧延宗的机会都没有了。” 唐琳愣了一下,瞧着他严肃的神情,随即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啦!”便出门去了。 自古帝王后宫之地,粉饰烟花千柔,百艳婉转,那是如何一个梦里春回指夜流芳,自是常人无法猜度。 唐琳忐忑不安的跟着那传话的内侍来到后宫,在她的意识里只以为后宫满天便是脂粉流扬,哪知目光到处,无非也是一片雪色银装,冰寒嗦嗦,原本紧张的心情不禁渐渐就平静下来,忍不住奇怪的想:“从来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来到皇帝的后宫,而且还是契丹皇帝的后宫,一直只以为后宫是如何的金碧辉煌,如何的琼楼玉宇,里面的女人是如何的风姿妖娆,一切充满了神秘迷离的色彩。如今看来,原来后宫也和外面的世界一样,也有这般大雪冰封的世界。难道……难道那个传说中杀伐决断的萧太后也是住在这里面么?”想到萧太后,她的心又悬了起来,手心也不由攥得紧紧的,四下望了望,除了两旁路边苦苦欲图灿放的寒梅在冰雪的重压下努力的挣扎着,便也不见一个纠结的人影,不禁胡思乱想道:“公主也不知道叫我来干什么?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有什么事那也是他们的事,叫我去又有什么用?哎呀,不会是他们发现了我和萧大哥有关系吧?不会不会,要是真知道了在驸马府里就将我抓去了。那……那到底又是什么事呢?”偷瞧了一眼那领路的内侍,只见她只是垂着头一直往前走,也不说话,接着暗想:“看她一副着急的模样,只怕这事来得不小!”她想着心中又莫名的兴奋起来,暗暗道:“既然后宫出了重要的事情,他们肯定会去忙事去了,我不如趁乱去找萧太后,用毒逼住她,要她下令放了萧大哥一家,那样萧大哥不就有救了?”主意打定,她摸了摸身上药囊,里面还有些许唐门秘制毒药。这些毒药虽没有名不虚传的唐毒狠厉,但也让人中了之后,保证从此再也不想活了。 唐琳是唐家闺女,配制这些千奇百怪的毒药还是挺在行的。她在驸马府里制毒解毒,要找配料当然也容易得很,随便糊弄个由头跟铁镜公主一说,再贵重的药她也拿得到,所以连铁镜公主对她的毒技很是佩服。 不大一会,来到太后寝宫前,只见门外垂首站着好些人,包括内侍护卫和奴婢等等,无不诚惶诚恐,害怕得不行。唐琳心里咕咚道:“看这情形,果然是出了大事情。”手头紧了紧,竟有些湿湿的冷汗。 只见那内侍恭恭敬敬站在门口,往里垂声说道:“皇上,唐姑娘来了!”话音刚落,大门便开了,铁镜公主抢了出来,拉了唐琳的手,急道:妹子,快来。太后中了毒,我知道你对毒内行,所以着你来瞧瞧!”唐琳一听,倒是吓了一跳,道:“可是……我……我……”这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心中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铁镜公主执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妹子,别怕。刚才太医为太后医诊,说是太后是中毒了,却又查不出来。所以我想到妹子擅毒,就向皇上推荐你来了。”唐琳心中只是怦怦乱跳,道:“可是我……我行吗?”铁镜公主道:“你一定行的。妹子……”压低声音又凑近她耳边,说道:“妹子,救了太后,就等于救了萧延宗,难道你不想吗?”铁镜公主对于她与萧延宗的关系当然也是明白的。 这一点唐琳早已想到了,只是有悖于她的原计划,要挟变成了解救,她心中七上八下的诸般想法一瞬间便如百川汇入大海,脑海中只是想:“我到底要不要救萧太后呢?我是汉人,又为什么要去救她?把她救活了,她日后一定又要带着她的军队来打我大宋,到时又不晓得会有多少黎民百姓家破人亡。可是就算她死了,难道他们就不会再生一个萧太后来吗?万一这个新太后更不好怎么办?哎呀,乱了乱了,我尽想这些干什么?我要救的是萧大哥,我又管她是谁……”正想得纷纭,又听铁镜公主问道:“妹子,怎么啦?你在想什么?”唐琳微微一怔,道:“没……没什么。”铁镜公主道:“放心吧,有我陪着你呢!” 唐琳只得点点头,道:“那好吧,我试试看!” 唐琳随着铁镜公主入得太后寝宫,只觉里面温暖得很,又加上照明用的绒烛,用特殊香料制成,燃烧起来不但光线明朗,而且气热温香,使得室内氛围与室外严冬比起来俨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唐琳不觉暗暗称奇,偷偷四下晃了几眼,只见房中装饰与汉家大同小异,但各种应用的器具却极为精致而独具一格,其他丝锦帷帐更是金碧辉煌。 来到萧太后内室,只见太后床前已候着几个人,其中一人身着龙袍坐在床边,自然是辽圣宗耶律隆绪,其余几人依次则是韩德让,梁王耶律隆庆,北院枢密使萧继先等几个近亲大臣。耶律隆绪等人见铁镜公主领着一个年轻女子进来,也不知是喜是忧,但觉着这麽个小女子再高明的解毒本事又能高明得到哪里去? 可此刻已别无他策,死马也就当活马医了,既然连铁镜公主都信心百倍,说不定还真能解了太后身上的毒呢! 耶律隆庆紧紧盯着唐琳,道:“妹子,这姑娘是谁,怎么面生得很?”铁镜公主自然看得出众人眼中的失望和疑惑,也不以为意,说道:“二哥,放心吧。这唐姑娘是我夫君的一个汉人朋友,可靠得很。”这话不久之前她已对耶律隆绪说过,那时耶律隆庆还没有赶来,这会儿除了回答耶律隆庆之外,无形之中就是要告诉唐琳,我这麽相信你,不论怎么样你也不可以做出不妥的事来,否则我和驸马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唐琳立时就想到了驸马木易临时说的那句话,心中感动,想道:“驸马和公主对我这麽好,我又岂能因我而连累了他们?事到如今,我只有救了太后,才可能有和太后讨价还价营救萧大哥一家的筹码,哪怕到时只能救出萧大哥一个人也好!”主意一定,反而少了逐渐宁静的从容,就好像萧延宗命悬一线,而能否牢牢提起这根线却全在于自己之手。 耶律隆绪站起身来,说道:“唐姑娘,你放心施为就是,无论如何,我定当重谢!”唐琳望了他一眼,只觉这契丹皇帝神光色厉,不禁心生怯意,微声道:“我当尽力而为就是。”正要坐下,忽听门外萧燕奴微微惶急的声音道:“皇上,北院右丞萧鲁南说有急事要禀告皇上!”耶律隆绪脸色一沉,不悦道:“什么事难道还要比救太后更重要吗?告诉他,就让他在外候着!”他又对唐琳缓了语气说道:“唐姑娘,请开始吧!” 门外又有一个声音大声说道:“皇上,千万不可让这汉人女子接近太后,否则太后危急!”这次却不是萧燕奴说话,而正是北院右丞萧鲁南。 萧鲁南位居北院右丞,与萧楚衣列正副之职。萧楚衣自述职以来,为官擅任,兢兢业业,政绩卓著,深为太后和圣宗皇帝赏识。而萧鲁南向来小人心性,妒忌贤能,往往为图一己之私利,常常都会不择手段。当他看到萧楚衣得到太后和皇上嘉许,心中极为妒忌和不瞒,认为他萧楚衣再如何能干,那也是一个脑袋两条手臂,做的也是一个人的事,若不是自己平日付出绿叶衬红花的精神来协助他,他萧楚衣又怎能有这大功劳?又想到自己就这么“屈居”于萧楚衣之下,只怕日后永无出头之时。他越想就越气,越气就越恨,便不惜想方设法的费尽心机来陷害萧楚衣。于是他暗中冒险勾结大宋士官,伪造出萧楚衣秘密联络宋朝官员颠覆大辽的密函信件,使得龙颜震怒,终于将萧楚衣一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耶律隆庆本身就对唐琳有所疑异,这时听得萧鲁南这麽一说,吃了一惊,连忙抢身挡在萧太后床前,冷视着唐琳,喝道:“哪里来的妖女!”耶律隆绪虽然极是相信铁镜公主,但此时也不得不小心为上,连忙冲着门外的萧鲁南说道:“好,萧爱卿,你且进来!”萧鲁南道:“谢皇上!”便推门而入,行了跪拜之礼。耶律隆绪斜视着他,沉声道:“萧爱卿,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萧鲁南指了唐琳,愤愤的道:“回皇上,太后之所以身中奇毒,皆与这汉人女子有密切关联!”此言一出,众皆色变,就是铁镜公主也不由愕然一惊,大声道:“萧鲁南,你可不要乱说!” 第十二 迦陵道人 萧鲁南也不避让,拱手道:“二公主,我并没有胡说。”铁镜公主见他有持无恐,也拿不准这其中事由真假,望了一眼唐琳,颤声道:“唐姑娘与太后素未谋面,太后身上的毒又怎么可能与她有关呢?萧大人,你这不是胡说又是什么?”萧鲁南道:“是不是胡说,臣下自有证据。”铁镜公主道:“你……你有什么证据?” 唐琳侧目冷视,也不争辩,心中只想问心无愧,我又在辽国与人无仇无怨,任他有什么证据,难道白的还能描成黑的?走到铁镜公主身边,微声道:“公主,由他说吧!” 耶律隆绪听她都这样说了,本来还担心让妹妹为难,此时当然也就无顾了,便对萧鲁南冷声道:“萧卿家,你有话就说吧。但若是有什么虚妄之处,一经查实,定当不饶!”萧鲁南面色一变,显然已感受到皇帝语气中的严厉之处,恭声道:“皇上,臣不敢妄言。但有一人可以解太后身上之毒,而且此人还说知道毒害太后的凶手是谁。” 本来关于太后中毒一事,在耶律隆绪等人心中都充满了极大的蹊跷,原只想封锁消息,待治好太后之后再鼎力彻查。此刻萧鲁南这番话一说出口,不由人人变色,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不出所料,但毒杀太后那可是要遭诛灭九族的大罪,是何人竟会如此狂妄?耶律隆绪与韩德让交换了一下神色,心中为之一沉,都想:“未必是哪个部族又要图谋造反了?” 辽圣宗耶律隆绪自十二岁登基,萧太后垂帘听政,可谓母寡子弱,面临着契丹八部族强大的威胁。诸王重兵在握,独震一方,无不欲以“轮流坐庄”而蠢蠢欲动。眼看一场强大的政变随时都可能一触即发,三十岁的萧太后在韩德让和耶律斜轸等亲力大将支持下,力挽狂澜,终于化解危机,令契丹诸部一统,使辽国正试走向强盛时期。 耶律隆绪想到这里,更是忧心忡忡,若是诸王有人谋反,显然这事情就非常严重了。他望了一眼床上的萧太后,暗下决心,对萧鲁南道:“那人是谁?他在哪里?”萧鲁南道:“回皇上,这人韩大人是认识的!”韩德让一愣,不解道:“我认识?”萧鲁南道:“韩大人,前几天和太后去郊外狩猎,险逢刺客行刺,后来不是得到一个蒙面道人援手吗?”韩德让轻轻“啊”了一声,两眼放光,悦然道:“正是,此人武功卓绝,护驾有功,太后原本是要大大封赏的,只是碍于这几日身有微恙,倒是把他给忽略了!”耶律隆绪也听说过这人,知道是他救了太后,连忙说道:“萧卿家,此人何处,还不快快请来!”萧鲁南道:“是,臣这就去请!”言毕躬身而出。 唐琳心中越发犯疑,只觉无形之中一股冷气袭人,不由扭头往铁镜公主望去。铁镜公主微微颔首,挨近她握住她的手,示了个眼神,意思说不要怕,有我在呢! 不大工夫,萧鲁南去外面领了一个人来,这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道袍,正是那蒙面道人。只是此时他已去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暗黑的脸,满下巴胡茬敕敕颇露沧桑之感,但一双鹰鸷似的眼睛却泛出厉厉寒芒,就好像冰川外泄的黑暗骑士。黑面道人见了耶律隆绪,面上无丝毫惧怯,微微躬身行礼,道:“贫道迦陵参见皇上!” 耶律隆绪微微一愣,迦陵这两个字,他自幼熟读佛经,自然并不陌生。《正法念经》中说:“山谷旷野,其中多有迦陵频伽,出妙音声,如是美音,若天若人,紧那罗(佛经里天龙八部神的歌神)等无能及者,唯除如来(佛)言声。”以黑面道人粗恶的形象,谓之迦陵,从何妙音,显然极具滑稽之态。耶律隆绪轻轻“哼”了一声,道:“道长无需多礼,听说你有把握能解太后身上之毒?”迦陵道人微微一笑,神色颇为自负,道:“自是当然。”耶律隆绪内心倒有些不高兴了,但面色不露,毕竟救人要紧,这道人再无礼貌自也不是得罪之时。再说世外高人,往往性情狂傲,便不与计较,只严肃了一下神态,道:“那就有劳道长快为太后解毒吧!” 迦陵道人道:“是!”说完也不急于为太后请诊,只是施施然然的从身上取出一包长短不一的细小银针来。银针透着光泽,令人看来寒渗渗的背脊汗冷。早有奴婢端了玉盘候置,伽陵道人便将银针小心翼翼的搁在盘内。 众人都心下疑异,只觉一般诊者行医前多会先着“望、闻,问、切”四个步骤,哪怕不用四个步骤,那也总得依其一个步骤,但迦陵道人不但望都不望太后一眼,一走上来就甩出一把把银针割刀,就如同那杀猪般的,一上阵便摆出满桌子器具。耶律隆绪耶律隆绪韩德让等人看了都不由皱起眉头,心里直抽凉。 迦陵道人摆弄好银针刀具,这才对耶律隆绪慢悠悠的说道:“皇上,太后是中了蛊毒,要去蛊毒,贫道只能扎以银针放血,方能尽除!”耶律隆庆白眼一翻,愠色道:“蛊毒?什么蛊毒?太后金玉之躯,怎能……”耶律隆绪打断他的话,摆摆手说道:“道长又如何知道太后是中了蛊毒?”迦陵道人嘿嘿一笑,古里怪气的道:“贫道一入这室中就知道了。皇上若是想要知道真相,待贫道为太后除去蛊毒,自然会一一禀明。”耶律隆绪点点头,冷峻着道:“好,你治好了太后,朕定当重赏!”言外之意则是说,你若是没有治好,嘿嘿,那对不起,重赏的没有,非得将你大卸八块不可。 唐琳已感觉到皇帝根本是不相信自己,只觉老大没趣,心中厌恼,若在平日只怕早已发作起来,但想铁镜公主待己也算不错,自然也不好发脾气而让她难堪,便低声对铁镜公主道:“公主,既然没我的事了,我还是先走吧?”铁镜公主正也因为哥哥冷落唐琳而心有不悦,自然知道唐琳处境窘迫,但萧鲁南说太后中毒与她大有关联,此时她若然告退,不但于礼不合,而且只怕有畏罪退缩之嫌,可是若要让唐琳木头般呆在这里,只会让她更觉难堪。 她正左右为难之际,只听萧鲁南干声道:“皇上,太后中毒之事,非同小可,这其中或许有更大的阴谋,千万不可让她出去以致走漏风声而酿成大祸。”耶律隆绪冷冷道:“朕自有处置,谁也不许打搅道长给太后解毒,违者重责!”他除非在朝堂之上,彰显皇帝圣威,才以“朕”自称,普通场所则以“我”为是,此番他对萧鲁南连续用了两个“朕”字,其意是对这件事的重视?还是对萧鲁南不满?别人自然不用猜度,也能看得出来,皇帝耶律隆绪内心上已蓄势待发了。 萧鲁南想到这里,已吓出一身冷汗。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后宫之地,什么地方,什么人能来什么人不能来,他若是不清楚,那就是被砍了脑袋也绝不可怜。虽然他是萧太后的族兄,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适宜擅进后宫那种地方,而要进入后宫,那也得太后和皇上准许方可,但他一听到迦陵道人来找他时说道:“太后身中奇毒,除了我非别人能治。”萧鲁南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惊道:“你怎么知道太后中了毒?”迦陵道人冷笑道:“我是谁,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是谁在毒害太后呢!”萧鲁南这两日也听闻太后狩猎遭遇刺客之事,太后三日没有临朝,众文武百官无不纷纷猜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萧鲁南在暗中打听过,也没打听出什么,这会正瞎琢磨着,却被迦陵道人拦住说出这番话来,能教他不吃惊害怕吗?迦陵道人也不等他有所反应,又邪恶的笑道:“我还知道毒害太后的人是与萧楚衣大有关联的。”萧鲁南骇然失色,心道:“太后以天意定夺萧楚衣一家生死,如今这大雪眼见已快过了太后的定期,只须过了后天大雪不停,萧楚衣已是必死无疑。若是以这道人话中所言,难道还真有萧楚衣的同党为救他们而谋害太后?太后一死,朝中大乱,萧家死期自然会因此拖延!哈哈……哼哼……好恶毒的奸计,真是老天助我,教我知道了这阴谋诡计!” 他知道这迦陵道人是对太后护驾有功的,自然也就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恰好又遇到后宫急召太医的内侍,他拦下一问,那内侍慌忙的就漏了嘴。萧鲁南又惊又喜,便对迦陵道人道:“你真的能解太后之毒?”迦陵道人道:“我自然能。你放心吧,若不能我还来找你做什么?”萧鲁南想想也是,心想若能查出毒害太后的凶手与萧楚衣有关,不但可以送萧家速死,亦可斩草除根,,而且还是大功一件,一石二鸟,何乐不为。惊喜之下,他仿佛看到大富贵在后宫招手一般,头脑立时发热,便不顾一切的也不禀报也不待召的擅自将迦陵道人带入了后宫。直到这时冷静下来,他才从耶律隆绪的话里听出凶险来,明白自己得意忘形之下,竟然一下子忽视了后宫是皇帝私人的花园,而绝非旁人可以进入的。 萧鲁南不敢再想,忍不住激零零的打了个寒噤,灰白着脸垂着头,用眼角偷偷的瞟了一下韩德让和耶律隆庆,只见他们把脸皱得柿饼似的,紧紧盯着迦陵道人给太后治毒,那神情就好像受伤的不是太后而是他们。 迦陵道人拈起一枚银针,顿了一顿,对耶律隆绪说道:“皇上,要去蛊毒,须得以银针扎刺穴道不可!”意思是说,我要动太后金玉之身了。太后之身,无比金贵,就是平常之人挨上一下,也是冒犯天颜的大罪,何况施以银针扎刺?耶律隆绪等人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了,耶律隆庆性子有些燥,又见他那神情语气无不狂妄,早已心中有气,冷气哼哼的道:“太后是何等金贵之躯,岂能容你用针扎的?”迦陵道人奸声冷笑道:“可是要除此毒,别无他法。”耶律隆庆气恼之极,压抑着喝道:“你……”耶律隆绪一挥手,决然道:“道长,医者当无贵贱之分,该怎么治你就怎么治,动手吧。太后昏迷过久,不宜再拖了!” 第十三 蛊毒 迦陵道人也不再说,神色颇为得意,就好像和别人打了个赌,非要把你这九五至尊的皇帝揉在手里拿捏一番,那才叫本事。 唐琳善于毒道,但对蛊毒确是不大了解,只知道蛊毒在江湖中传得神乎其神,是那种不见风不见影的事儿,让人死于无形,不但诡异,而且邪恶。唐琳想起铁镜公主刚才说的话,实在想不通,为太后诊脉,又怎么会毒死了一个御医?那么太后又是怎么中了蛊毒的?又是谁下的?难道真的和自己大有干系?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令她有些害怕了起来。 就这一忽儿之间,迦陵道人已在太后身上数处穴位上插上了长短不一的银针。他每刺一枚银针,出手如风,轻重有度,隔衣认穴,手法之精准迅捷,的确是令人佩服。 韩德让自幼随父韩匡嗣学过医道,对针灸也颇为精通,但这时自觉与他比起来,却是相去太远,自叹弗如。 众人都心系太后安危,无不心中揪得紧紧的,只盼着迦陵道人一针一针的扎下,她便离苏醒更走近一步。哪知待到迦陵道人把二十枚银针扎完,又过得少倾,太后依然不见醒转。耶律隆绪心生忐忑,瞧着太后满身插着银针,寒光幽幽的极是渗人,不觉心头发怵,沉声道:“道长,太后怎么样了?” 迦陵道人头也不抬,说道:“皇上放心。太后身上蛊毒属于西域绿蛇蛊……”他还未说完,耶律隆绪不由微微“啊”的一声,想起博古鲁临死前吐出的白沫,竟然爬出三条绿色的蛇儿来,他想起就心惊肉跳,脸色顿时一下子白了,结结巴巴的道:“那太后……那太后……岂不是……”心中对迦陵道人自然更是相信极了。 迦陵道人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皇上莫慌,且听贫道说来。”耶律隆绪缓缓情绪,微声道:“道长请讲!”迦陵道人狡黠一笑,说道:“贫道这些银针皇上看到没有,针体虽然细小,但实际上里面全是空心的。”众人听了无不惊奇,都道:“如此细小的银针,竟然里面是空的,果然是精致,却不知如何制得!”迦陵道人面有得色,又道:“银针中空,便可储存药物,这样施以针灸治病,便可达到事半功倍之效!”耶律隆绪见他神色泰然自若,一副胸有成竹之状,便也放下心来,说道:“道长真知灼见,果然高明。以道长所言,太后身上的蛊毒便完全可以药到病除?”迦陵道人哈哈笑道:“哈哈,那是当然。贫道这银针之内都注入了特制的驱蛊药物,这种药物蛇蛊极是畏怕。药物在太后体内慢慢挥发,蛇蛊闻到药性便会恐慌的从脏腑之中跑出来化成血液游走躲避,最后直到退至双手臂处凝聚起来而无路可逃。这时只须割脉放血,蛇蛊便可尽除了。”迦陵道人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耶律隆绪等人听得无不肉跳心惊,想象着若是体内有一两条蛇儿窜上蹿下的,那种感觉只怕比吞了癞蛤蟆还要恶心恐怖。铁镜公主想到太后不但被别人下了蛊毒,而且还要受到这诸般苦楚,忍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 蛊毒这事儿,本来就充满了神秘色彩,迦陵道人这一述解,唐琳听着大感新奇,注目往萧太后身上望去,果见她身上插刺的银针分布倒极似一个阵型一般。从萧太后头顶“百会穴”以下两侧至“天冲穴”,再入“天鼎穴”,各扎有银针。又从下肢脚踝“中封穴”至“阴包”入“章门”,各刺一枚银针,此路属足厥阴肝经。再有足太阴脾经,足阳明胃经,由下而上,无不以银针封闭。再由任脉逼势,任脉以长针灸扎,其药性更强,直透入背。如此一来,隐藏在萧太后五脏六腑的蛊毒无处可遁,只得往没有扎针的双臂流窜,待蛊毒凝聚到手腕血脉之中,便可一举割脉泻毒破蛊。 这时迦陵道人又在太后脚底“涌泉穴”以内力输送,说是催生药性逼蛊。过得些许时候,果见太好脸色涨红,煞是恶怖。耶律隆绪道:“怎么回事?”不待片刻,红色消退,脸色如常。迦陵道人才吁口气,行运吐纳,缓缓说道:“蛊毒受药物影响,其势如潮涌,迫不及待便要破‘百会’而出,‘百会’乃人身气穴宗脑,若然一破,太后便危在旦夕。所幸贫道早料此着,故在太后‘百会’诸穴扎了银针。蛊毒闻药便惧畏而退。” 耶律隆绪简直难以想象太后体内竟是浴血沃马的战场一般凶险百变,盯着萧太后惊声道:“那……那蛊毒这会儿又往何处了?”迦陵道人指了萧太后手肘,道:“就到这里了,皇上可掀开太后衣袖一看便知。”耶律隆绪竟是有些敬畏,小心翼翼上前掀开太后衣袖,果见太后雪白的肌肤隆起一条红线,快速往手腕处窜来,就好像里面真有一条蛇儿窜动似的,骇人之极。耶律隆绪“哎呀”一惊,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耶律隆庆韩德让等也都是大吃一惊。 迦陵道人喝道:“快让开!”只见他右手拂袖一卷,便将一旁托盘上的两把割刀已夹在指间。 耶律隆庆从不轻易相信别人,对迦陵道人自然也不例外,见他操刀在手,刀虽然细小,却也足以害人致命,担着太后安危,便要出手阻拦,心中转念:太后何等尊贵之身,岂由得你这狂妄的道士胡来?就是要割脉破蛊,我自己动手就是。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只听“咝咝”两声细响,萧太后两条手腕便已被迦陵道人割出两道刀口,恶红的血液便似箭一般标射出来,溅得满床满身都是。耶律隆庆怒声道:“你好大胆子!”迦陵道人冷笑道:“大不大胆由皇上说了算!”他这话说得极是恶毒,就好像说皇上刚才都准许我为太后割脉,你现在却出言责难,那是什么意思? 耶律隆绪如何听不明白,只是想着要他为太后治毒,便是八肚子火也忍了下来,又怕太后流血过多,急忙道:“道长,快为太后止血吧!”心中暗想:“你这道长如此狂妄,难道当真不把朕放在眼里?哼哼,待为太后治了蛊毒,朕若不让你吃吃苦头,你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迦陵道人哈哈一笑,便即收敛戏虐的神态,应了一声是,便转回身去,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从身上摸了两摸,却摸出两颗黑色滚圆的药丸来,分别捏碎往太后两只手腕的刀口撒下。说也真奇,那药粉一落入伤口,竟似神了般使得流血顿时止住。 众人瞧着大为惊奇,虽然对这迦陵道人的狂放心有不满,但也不得不佩服,心想:“也不知是什么药丸,止血功效倒是奇妙!”唐琳在他捏碎药丸之时,便闻到从药丸里散发出来的一股燥热的汗臭味,不觉眉头一皱,暗忖道:“什么药物,竟是这种难闻的气味?” 就这当儿,迦陵道人已将萧太后身上的银针一枚枚的拔了出来收好,然后单掌至于萧太后头顶“百会穴”一按。 韩德让顿时吃了一惊,知道“百会穴”是人身生死大穴,只须稍稍用力一击,所受之人就是不死也必重伤。迦陵道人武功卓绝,内功深厚,他若一掌按下,萧太后焉有命在。情急之下,急忙喝道:“你要干什么?”迦陵道人揶揄的笑道:“韩大人,乱则无谋,这‘百会穴’乃‘三阳五会,五之言为百也’,也即是说,百脉交于此会,百病所主。韩大人,素闻令尊大人医术冠绝,未必连这个也没有告诉你吧!”韩德让脸色一变,正要发怒,但一想救太后要紧,更何况对方所言虽然讥讽,却也无不在理,所谓乱则无谋,若不是自己过于担心太后病情,岂能弄得如此窘态百出?当下忍了怒气,道:“道长见笑了!” 迦陵道人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大人与太后情比寻常,关心关心当然也是正常的嘛!”说着手中暗运劲力,一股暗邪的真气便往太后体内输送。过得少倾,他才“呼”的收手,回头说道:“皇上,太后蛊毒已解,不须便会醒来,为免吓着太后,快请着人为太后净衣吧!”耶律隆绪走上前去,瞧着太后神色红润,果然是好了不少,不由心中一宽,对惊魂未定的萧燕奴道:“快将床上清理干净,别惊着太后了!” 萧燕奴伸着脖子往床上窥望,神色阴阳不定的道:“是……是!”想到博古鲁的吐沫里能够爬出蛇儿来,谁晓得太后的血液里也会不会变出蛇儿来呢? 耶律隆绪吁口气,又对韩德让说道:“相父,太后应该没事了,我们先出去吧!”韩德让茫然的点头头,目光在迦陵道人脸上滑溜几下,也不说话。 出得内房来到外面,只觉一股冷气迫面,竟是格外的寒冷。此时天色明朗,积雪已经在开始融化,屋檐上一点一点的水珠滴落,象眼泪般晶莹,带着一抹雪后的冷。 唐琳的心已经在抽紧,冰冷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打起了冷颤。她抬起头望着天,一颗心渐渐的竟似要沉入了冰窟,让她愈发的绝望,这天终究是要晴了。 耶律隆绪重重的呵了口气,积郁心头的疑团象阴云般,让他丝毫不觉得天晴的轻松,考虑了好一会,他才对迦陵道人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人对太后下的蛊毒?” 第十四 一石三鸟 迦陵道人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望着屋顶上的天空,说道:“皇上,可曾听说萧延宗在南朝结拜了两个兄弟?”耶律隆绪脸上的肌肉纠结了起来,眼膜里流露出一丝悲哀,叹道:“朕听说了,说在南朝是鼎鼎大名的江湖好汉,说什么‘三江映明月,末路有琼花’,一个叫左明月,一个叫武琼花。怎么,道长的意思是说这蛊毒竟是他们下的?”迦陵道人道:“不错。不过下药的不是左明月,而是武琼花!”耶律隆绪大为惊奇,道:“那道长又是如何知晓的?” 迦陵道人哈哈一笑,一张黑脸肌肉条条颤动,道:“贫道当然知道,他在‘神乳峰’外杀死玉镜公主,然后企图……”耶律隆绪大吃一惊,打断他的话,惊骇道:“什么?你说什么?他……他杀了玉镜公主?”耶律隆庆怒气冲冲的喝道:“你这牛鼻子老道,在这一派胡言?玉镜公主好好的,怎么会被她杀了?”迦陵道人望了他一眼,不宵的道:“你们不信,便去问问韩大人,看贫道是不是一派胡言?” 耶律隆绪耶律隆庆一齐转头望着韩德让,满眼急切的询问之色,微促的呼吸也突然停顿下来。气息是压抑的,韩德让自知无法瞒过,无奈而悲伤的点点头,说道:“他说的是真的。太后怕你们伤心,宁愿自己一个人悲伤,本来暂时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的。哪知……哪知……唉!”耶律隆绪摇摇头,有些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痛心道:“难怪母后三天也不愿见我们,原来是……是因为……因为……”他又悲愤的对迦陵道人道:“那武琼花为了要救萧延宗,便杀了玉镜公主,又企图抓住太后,想以太后的性命来换萧延宗一命?” 迦陵道人见他刚刚还满是哀伤的神情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嘴角扬起一丝残酷的杀机,倒是微微一愣,说道:“皇上猜得不错。武琼花要救萧延宗,抓住太后,可以说是唯一而有效的办法。只可惜他绝没有想到,他的一切诡计,却被我无意中知道得一清二楚。”耶律隆绪冷声道:“那他又是如何对太后下毒的?”迦陵道人道:“武琼花武功超群,他要对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那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耶律隆庆道:“那厮后来不是被你打死了吗?他又怎么可能对太后下毒呢?”迦陵道人叹道:“本来起始是不可能的,只是后来武琼花带着玉镜公主逃开时,他居心叵测,从玉镜公主的口中得知太后的真实身份,武琼花便想要抓住太后,玉镜公主自然不肯。于是武琼花不惜杀死玉镜公主,企图返回去擒拿太后。他却没料到太后在贫道的示警下恰好赶到,亲眼目睹了玉镜公主之死。于是武琼花一不做二不休,便以武逞强,企图拿住太后当人质。这些事情韩大人便是知道的了。” 韩德让点点头道:“当时的确如此!”伽陵道人又道:“不过武琼花虽然武功高强,但在我契丹大军的强大神威之下,他的企图又岂能得逞?武琼花那厮眼见得手无望,便趁当时混乱之机,这才另生毒计,暗中对太后下了蛊毒。”耶律隆绪已然深信不疑,微微道:“他对太后下毒,无非是想要迫挟太后,好营救萧延宗。可是道长刚才所说,这事儿又与唐姑娘有什么干系?” 迦陵道人一字一字的道:“皇上,可否知道这姓唐的女子是什么来历?”耶律隆绪微微一怔,摇头道:“哦,这倒不知。怎么,道长知道她是什么人?”迦陵道人眼神之中满是讥咭,道:“四川唐门,其毒天下,固然徒有虚名,但江湖人谈之却是畏为猛虎兢兢色变。”耶律隆绪却未听说过这些江湖之事,茫然道:“什么唐门?”韩德让惊道:“唐门是一个擅于用毒的江湖门派。道长如何知道这唐姑娘是唐门的人?再说就算她是唐门的人,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迦陵道人冷笑道:“怎么没有?这女子是萧延宗从蜀中带回来的,你说,一个南朝女子不傻不笨的,她若不是跟萧延宗关系密切,她又跟一个契丹人来到这里做什么?”耶律隆绪沉思着点点头,嘴角颤动着,冷厉的道:“所以她也想出救萧延宗?” 迦陵道人听出他语气已动杀机,心中暗喜,但面上神色不露,推波助澜的道:“不错。她认识萧延宗,同样也认识武琼花。”耶律隆绪听出他话外之音,诧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迦陵道人微微一笑,道:“一个下毒,一个治毒。皇上是聪明人,又岂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耶律隆绪咬咬牙,道:“不错,她救了太后,太后自然会感她恩德。她若是提出要释保萧延宗一命,太后顾盼两难,只怕也就会答应她了。哼哼,好奸诈的毒计!唐姑娘,你还有何话说?”他转过身去,却没有看到唐琳,连铁镜公主也不见了。 耶律隆绪不由大怒,喝道:“人呢?还敢畏罪潜逃?萧卿家,快命人下去,将这姓唐的女子抓来!” 萧鲁南默立一旁,本来听着迦陵道人这些话,心中便隐隐不安起来,心想:“这姓唐的女子是铁镜公主推荐过来的,若是这女子真是有罪,只怕铁镜公主也脱不了干系。”听得耶律隆绪一喊,回过神来,连声道:“是,是。”正要转身就走,却听韩德让说道:“且慢!”耶律隆绪道:“怎么,相父有什么事吗?” 韩德让犹豫一下,微声道:“皇上,这唐姑娘是铁镜公主推荐来的,若说她勾结武琼花谋害太后,且不说它其中有什么隐情,但事以证据而论,一切还需皇上慎为。”他的意思自然是说,这事既然牵涉到铁镜公主,该怎么处置,还得三思而后行。 在耶律隆绪心中,韩德让不但是父亲,而且还是老师,无论一言一行,都对耶律隆绪有着极大的影响。耶律隆绪听得他这麽一说,顿觉自己未免过于冲动和轻率,甚觉惭愧之极,细想了一下,垂声道:“相父所言极是。”又对迦陵道人问道:“道长,你说那姓唐的女子勾结武琼花,可有真凭实据?” 迦陵道人如何听不出来韩德让话中之意,心想:“你怕把事情弄大了,我偏要弄出大作为,看你们如何收场。”便干笑一声,说道:“皇上,这事若是适可而止,便也就抓了那个唐门的女子罢了,但你若是要求行证据,贫道说出来还得皇上做好心理准备!” 耶律隆绪韩德让耶律隆庆三人顿时神色一变,互相望了一眼,心中同时不由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耶律隆绪轻轻“咳”了一下,沉声道:“道长,请讲!”迦陵道人道:“皇上,武琼花和姓唐的女子一个下毒,一个解毒,可谓配合无间。但皇上可知,这其中是要有人传递信息的。”耶律隆绪一怔,诧道:“哦,那你可知道这传递信息的人是谁?”迦陵道人干笑一声,一字一字的道:“这人不是别人,却是驸马爷木易!” 三人神色又是一变,顿生狐光,都道:“这……怎么可能!” 忽然,一个内侍从房内奔将出来,叫道:“皇上,皇上,太后醒来了,太后醒来了!”众人又惊又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耶律隆绪也顾不得再问驸马木易之事,急忙往屋里奔去。 入得内房,果见萧太后已醒了,而且精神似乎出乎意料的好,脸色红润,目光神迷,一见到耶律隆绪进来,便欣慰笑道:“绪儿!”接着又见耶律隆庆和韩德让进来,更是欢喜,道:“德昌,庆儿,让你们担忧了!”便要起身坐着。 耶律隆绪道:“母后,您身体不适,还是躺着休息一会吧,您能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萧太后笑道:“没什么,一点小病还压不倒哀家。”耶律隆绪只得将她扶着靠床头坐了起来。 耶律隆庆挨着耶律隆绪蹲在床前,抓着萧太后的手,顾盼依赖的道:“母后,您还说没事,您中了那南朝恶贼下的蛊毒,若不是那道长医术高明,您只怕要……只怕要……”说着话来,竟似要哽咽起来,那雷厉风行的将帅本色,此刻已完全变成了一个乖巧温顺的孩子般。 萧太后不觉一怔,诧愕道:“怎么,哀家竟是……竟是中毒了麽?”耶律隆庆道:“母后,您还不知道?您中了蛊毒,还说是什么蛇蛊。”萧太后脸色一变,声音也冷了下来,抬头沉重的望着韩德让,道:“还有这种事?那是谁……谁下的蛊毒?”她的声音似乎微微颤栗。 她自扶持圣宗皇帝耶律隆绪登位以来,曾经有过很多次暗流汹涌的谋划政变,但她终能化险为夷。如今有人毒害自己,难道又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了?韩德让显然从她语气和眼神中获悉了她的内心恐惧,连忙安慰道:“燕燕,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不要多想。”耶律隆庆接着道:“母后,这蛊毒是那萧延宗的结拜兄弟下的,她想毒倒你,以此要挟来搭救萧延宗,所幸迦陵道长妙手回春,总算破了他们的诡计!” 萧太后愣了一愣,神色茫然,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延宗那孩子要杀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庆儿,快说与哀家知道。”韩德让担忧道:“燕燕,你还是先休息吧,这事儿等你好了再说。”萧太后嘴角颤动,眼神充满了杀机,恨恨的道:“不行,这事儿哀家一定要弄清楚,哀家倒要看看他们想怎样来毒害哀家。庆儿,快说!” 第十五 雪后初晴 耶律隆庆见太后神色有异,也不敢再多说造势,但他又怕太后生气,又不敢不说,只得将迦陵道人说的关于武琼花下毒,唐琳治毒的话扼要的说了,直听得萧太后又惊又怒。待到听完,萧太后宛似受到侵犯的老虎一般,冷笑道:“好,你们都敢来救萧延宗,哀家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耶律隆绪只觉太后说着话时,握着自己的手竟是不停的发抖,不觉心头一颤,往太后脸上望去,却见太后眼光烁烁,似乎盈满了泪水,知道太后是因为武琼花对自己下毒而想起了玉镜公主的惨死,不禁心头颤动,哀声道:“母后……”萧太后一瞧他神情,便知一二,望着韩德让,微声道:“德昌,你已跟他们说了?”韩德让点点头,道:“燕燕,瞒得了今天瞒不了明天,孩子们总是要知道的。”萧太后手已抖得更厉害,颤声道:“玉儿没死,玉儿一直都没死,知道吗?” 她说着话,眼泪已忍不住流了下来,神色悲苦而清绝。刚刚还冷厉坚毅的萧太后,一瞬间又变成了一个伤心欲绝的泣妇。她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禁闭着的窗外,虽然看不见外面冰雪初融,但她已知道,外面花园里那株茂盛的雪梅下,永远埋藏着她心中最爱的痛。直到这时,她才觉得,今年的这一场雪,下得比往年更强烈,也更冷绝。好久之后,她才叹道:“外面的雪已经晴了罢?” 耶律隆绪明知道母亲心中痛苦之极,却又无法安慰,难过道:“母后,天已经晴了。等您身体好了,孩儿便为您举办一场‘头鱼宴’,孩儿以帝王身份,向上苍祈祷,祝福母后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头鱼宴”是契丹人的一种庆祝丰年人寿的活动。每到春季,辽国皇帝都会率领后宫嫔妃及文武百官前往达鲁河或者鸭子河破冰钩鱼,钩到第一条鱼便设宴庆祝,故称“头鱼宴”。 萧太后见儿子个个孝顺,想着玉镜公主忽然惨死,如今跟前便少了那份承欢膝绕的温情,不免触景伤怀,更觉悲伤之极。只是她性情好胜,有什么悲屈之事也不会在儿女面前表露,是以一旦有悲伤的情绪涌现,她便强按着隐忍下来。她望着耶律隆绪耶律隆庆,又望着韩德让,神思竟有着恍惚起来,叹道:“你们别担心,哀家没什么事。哀家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你们先去吧?” 耶律隆绪等三人只得各自舒言安慰一番,又吩咐内侍好生照料,方才退了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听萧太后轻轻呼道:“德昌,你留下来陪我一会罢?”韩德让折转回来,温声道:“炎炎……”心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但眼神之中流露出百般婉转的爱。 萧太后勉力一笑,指了指床沿,说道:“你就坐这儿吧!”韩德让依言坐了,温声道:“燕燕,玉儿她……”萧太后打断她的话,凄苦笑道:“我知道,玉儿没有死,她还活着。她从小爱梅花,现在她就象那株梅花一样,再也不会离开我,永远都会陪在我身边!”韩德让握紧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凉,不禁心中一痛。 他明白萧太后的话是什么意思,更能了解她现在是如何的一种心情。几年前,当萧太后派人鸠杀他妻子李氏的时候,他的义子韩尚文咬牙切齿的指着他的鼻子愤恨的怒道:“你为了这个恶毒的女人,眼睁睁的看着义母被她毒死,而你却无动于衷?我想不到世上竟然会有你这样狠心的人?最后一次叫你一声义父,如果你执意去贪图富贵,不为义母报仇,那你我从此以后,恩断情决!”他说得斩钉截铁,愤然离去,从此再无踪迹。 那一刻,他心中剧痛。他一生无子,自到前妻李氏领回义子韩尚文,他才算有了一个儿子。虽然只是一个义子,但他视为己出,同样愿意给予他一个父亲完整的爱。但是造化弄人,他与萧太后的恩怨纠葛,终于一举摧毁了属于他完整的家。那一天,他明知道萧太后要鸠杀自己的妻子,却没法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死在面前,眼睁睁的看着义子愤恨的离去。他的心痛得纠葛,可是又有谁能够了解呢?从此他与萧太后名正言顺的走到了一起,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他正想得凄神,只听萧太后问道:“德昌,你在想什么?”她发现了韩德让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韩德让有些惊慌,连忙别开她令人心碎的目光,道:“没……没想什么?燕燕,你真的……舍得这样对待玉儿?”萧太后神色哀怨的道:“玉儿以前曾跟我说过,她说她是那灿开的梅花,无论风雪飘零,它以静立而嫣然,哪怕落花独谢去,仍以卧雪苍穹,悄映消颜无人在……她……她……说她死了,就静悄悄的安葬在这片梅花林里……”言不胜伤,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韩德让长叹道:“玉儿是大地的女儿,或许这样也好。只是绪儿他们要是问起,怎么办?”萧太后没有回答。韩德让低头一看,却见萧太后已伏在他怀里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粒泪珠,晶莹得令人心碎。 至此玉镜公主之死,萧太后尊见她生前意愿,秘不发丧,从此不为外臣所知,后世间多传,说什么玉镜公主嫁给了杨家八朗杨延顺,那无非只是以道听途说讹传讹罢了。不过世间之事,往往多于变幻莫测,后来所发生的事,更是让她们做梦则不会想到的了。 第二日,天色晴朗,一片阳光破云而出,映照雪地之中,闪耀着刺眼的光芒。这是这场大雪整整十八天以来的第一个初晴,不但光华灿烂,让人觉得格外的舒适和温暖,而且更因为萧太后的神知预见,使得这个天晴之日如同萧太后本身一样都充满了神秘斑斓的色彩。 萧太后早早起得床来,精神似乎显得特别好。韩德让昨夜陪了她一宿,二人相拥而眠,极尽温存,情意绵绵,自然让人容光焕发。又经一番精心妆扮,更见仪态雍容,尊荣华贵。韩德让道:“怎么,今天你要上朝吗?”萧太后道:“是啊,今天是雪晴的日子,我再不上朝,群臣该怎么说了?” 萧太后已有好几天没有临朝,再联想几日前狩猎时遭遇刺客一事,更是令群臣猜度。忠于她的人自然暗暗忧心,只盼她安然无恙,免得到时各方势力群起,契丹百年大业便要毁于一旦。那些热图霸王坐庄的宗王则是暗暗欢喜,心中都盘算着,若是萧太后一旦有什么意外疏懈之处,是不是该伺机而动谋私取利了。人心之叵测,可见一斑。 哪知第四日,群臣依例上朝,却见萧太后和圣宗皇帝耶律隆绪都已端坐朝堂,众臣都是一愣,也不管是惊喜或是失望,每个人第一个反应便是满脸热情洋溢的向太后和皇帝朝拜,以示忠心。金鸾殿内看似祥和,实则凶险暗伏,特别是面对太后和皇帝的时候,谁也不敢打马虎眼。 朝礼完毕,一切按部就班。萧太后为了表示对救命恩人迦陵道人的敬重,当下宣召对方入朝觐见,当面予以嘉赏,准备以国师授职。哪知迦陵道人却说道:“多谢太后恩典,只是贫道向来惯于闲云野鹤,只怕就受不得这宫中诸多规矩,这国师一职还是给别人做去吧。”萧太后知道大凡本领高深的大师都好游山逛水,是为隐士,而且大都脾气古怪,这时见迦陵道人无意官场,心中难免惋惜,便也不加强求,道:“道长既然执意不肯做官,那也便罢。但这赏赐总是要的,待会哀家再行封赏。”迦陵道人也不称谢,大大咧咧的往旁边一站,宛如那黑面神似的,惹得众人难免心头不愉。 随后便是由各部大臣上奏,向皇帝和太后禀报国情政务,奏折内容大同小异,说的都是今年当前雪灾超级严重,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无法想象的损失。就是专为国家养马的侍马太保傅守涛所奏:马死者十四、五六。皇家尚且如此,平民百姓所受灾难更是可想而知了。 萧太后斟情酌见,宣旨散银赈灾,一一部署完毕。众臣都恭颂太后英明。有拍马屁者含沙射影,将这百年难遇的天年之灾,一股脑儿怨责到萧楚衣父子身上。这个说萧楚衣父子勾结外敌背叛国家,以致天灾人祸,当真是罪该万死。那个说太后先知卓见,原来是早已知道处决萧楚衣父子是秉承天意。萧鲁南趁机进言道:“太后,当日您与臣等打赌,以‘十五天雪期’来决断萧楚衣一家生死。萧楚衣父子叛国谋反,罪证确凿,实属罪大恶极。如今又天意使然,萧家父子罪不容赦,就是上天也不能容忍他们的罪行,所以才发生了这百年不遇的大雪灾,使得我国民损失惨重。如今雪后初晴,为正国法威严,寓国泰民安,臣等认为应当速将萧楚衣满门抄斩!” 群臣之中,虽然多有心力保萧楚衣父子,明知道萧鲁南胡拉乱扯,一派胡言,但苦与太后打赌在先,如今输了十五天雪期的“天意”,众人自然不好再说。 忽然,只听一人大声说道:“太后,这萧延宗杀不得。”众人闻声望去,却见是迦陵道人,不觉都是一怔。 第十六 企图夺刀 萧太后神色一变,沉声道:“道长,为什么萧延宗杀不得?”迦陵道人道:“太后,中原武林流传着一首关于‘碧玉七星刀’的诗,不知太后可否听说?”萧太后微微一怔,摇头道:“一首什么诗?”迦陵道人缓缓道:“碧玉舞九衣,凌峰欲天齐,七星耀连城,绝世而独立。” 萧太后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是琢磨了着,不解问道:“这首诗指的是什么意思?”迦陵道人道:“这首诗说的是南朝武林盛传的一把绝世宝刀‘碧玉七星刀’,至于诗中是什么意思,有人说刀中藏有绝世宝藏,也有人说刀中藏有绝世武功,但猜测终归是猜测,却根本无人能解,故此唯一的答案也只有‘碧玉七星刀’可寻。”萧太后转而问群臣道:“众爱卿,可曾听说过这‘碧玉七星刀’没有?”众臣都茫然的摇了摇头,纷纷说道:“没有听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群臣之中,有不少人连汉话都不懂,只怕就是有人拿着喇叭喊,他们也未必会明白。 韩德让微一思索,道:“这首诗我倒是略有听闻,有时我府中来有客人,偶尔从他们言谈之中听到他们说起,只知道中原武林的确流传有一把‘碧玉七星刀’,说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他是契丹汉臣,又多主理契丹与汉家事务,故而与汉人打交道的机会极多,他能听说自然也就不足为怪。 圣宗皇帝耶律隆绪对宝刀玉器颇有兴趣,连忙问道:“道长,这‘碧玉七星刀’难道与萧延宗还大有关系吗?” 迦陵道人心想:“原来萧延宗去青城‘卖刀大会’之事,他们还不知道,看来萧延宗对这件事是隐瞒着没有说出来,不过这样倒也好。”想着微微一笑,说道:“皇上猜得不错。萧延宗不但与这‘碧玉七星刀’大有关系,而且这把刀其实就是在他手中保存着。” 萧太后和耶律隆绪等无不神色一变,宝刀既然涉及到价值连城,自然也就引起了其他大臣的兴趣,这时大家一听这大财富竟然藏在萧延宗手里,顿时都吃了一惊,自然而然的就联想到他拥藏着这笔财富,其用心险恶可想而知了。 韩德让显然也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他自觉与萧楚衣有一定的交情,但若要是危及到情人萧太后的安危和利益,无论是谁自然是绝不允许的,便沉声问道:“道长此话怎讲?”迦陵道人故意神调逶迤的道:“怎么,他还没有向你们交代吗?”韩德让道:“交代什么?”迦陵道人道:“前时他去过南朝,去干些什么,难道你们没有调查?”韩德让道:“我们已着北枢密院查过,他前时去南朝是勾结宋官,企图谋反我大辽,这些都是证据确凿。怎么,道长之意,这中间还别有隐情?” 迦陵道人点点头,道:“正是,那萧延宗前去南朝,真正的目的就是夺取宝刀。宝刀价值连城,要想成就大业,就需要无数银钱来充作军费。所以只有这把无价宝刀,才能让他有足够的财富来完成他所谓的大业!”他这话的意思,无疑就证实了众人的猜想,顿时都暗吸一口冷气,无不惶然色变,心想:“原来萧家果然有心谋反。”他们却哪里知道萧延宗不但没有夺得宝刀,反而还出大银两帮助别人竞取。 萧鲁南见这不大令人喜欢的迦陵道人说出来的话那是何等讨人喜欢,可谓句句对萧家不利,不禁满心大喜,誓有如知音不遇,相见恨晚,连声道:“好可恨的奸贼,如不是道长揭发,还真不知道这萧楚衣父子背后竟然隐藏有如此重要的事情,实是罪无可赦啊!” 乙室部大王勃力乞奴怒道:“太后,这萧楚衣父子不但居其位不谋其职,反而还如此狼子野心,企图颠覆我大辽国,其心行罪恶,真是日月昭昭。如今证据确凿,天意使然,臣恳请太后施以国法,将萧楚衣父子斩立决。”他话中“日月昭昭”“天意使然”八字可谓字字狠毒,正贴合萧太后的“天意”一说。而且乙室部本是契丹核心集团的两大部落之一,其地位等同北南两院,所以勃力乞奴说的话分量轻重一杆便可显见,立时得到其他部分大臣的极力赞同。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萧太后对于萧楚衣叛国一事心中本来就十分恼怒,只是碍于一些大臣为他求情,才以“天意”断他生死,如今天意既然顺向自己,而且现在又被萧延宗的义兄下毒险些丧命,自然更是气上加气。现下眼见一众大臣都极力赞同处斩萧楚衣父子,她自然更是铁定了决心。杀罚儆尤,有时候只有狠狠的杀,狠狠的罚,才会让异己者臣服,这是她怀柔政策的手段之一。 韩德让这时却有些疑心起来,这迦陵道人说他来自敦煌,虽是我大辽臣属之地,但他居心如何却不可知,太后许他高官厚禄他也不要,难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个念头也只在他脑海中闪得一闪,不容多想,忽听北院大王耶律古显上前说道:“太后,宝刀是谓天物,今既在我大辽出现,当非主上所有。臣以为,在斩杀萧延宗之前,应当将这宝刀收缴,以示天威。” 萧太后虽不艳羡宝刀,但经耶律古显一说,不觉心头臆动:“这宝刀若是真这麽丢了,倒是暴殄天物了。不过说来南朝杨业的定宋刀尚且在我手里,若然真能夺得这把宝刀,说不得还能挫挫南朝的锐气,也好教让天下人知道我大契丹的雄图霸业!”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大将军萧春又道:“太后,北院大王所言极是。天下宝物,非太后莫属。如今这‘碧玉七星宝刀’降临大辽,也许正是天上七星耀映,预示着我大辽从此开疆拓土,一统中原之时!” 萧太后听了,满心欢喜,征服南朝那一向是她的心愿,一统中原,如何不教她心驰神往?她这时又想起当年金沙滩一战,号称杨无敌的大宋名将杨业有一把被宋真宗骄傲的冠誉为“定宋刀”的宝刀,如今这把“定宋刀”已落入她手中,似乎大宋无以定宋,是否意味着从此她可以跃马中原?她想着心潮激越,但面上神色不露,也不作何表态,便问韩德让道:“韩大人,你觉得如何?”韩德让道:“既是绝世宝刀,若从此长埋地下,未免成为一大撼事!” 耶律隆绪大喜,道:“不错,这宝刀朕倒要看看是藏了什么秘密?不过,母后,若萧延宗能献出宝刀,也算是奇功一件,可否免他一死?”他素来爱慕萧瑶美貌,只是因为萧楚衣萧家与皇族萧家非出一系,算是外姓,不合“门位”,便只能将这份爱慕暗绕于心,却不能向太后提及。这时爱屋及乌,便有心替萧延宗开脱。 萧太后微一凝铸,萧鲁南连忙道:“皇上三思,一个死囚,所有物事皆充国库。他对宝刀一事秘而不传,那是隐瞒,便是欺君之罪,更是罪上加罪。”耶律隆绪虽有心为萧延宗开脱,但萧鲁南话中之意却也不无道理,再者天意已定,萧延宗之死也是难以改变,他便也不好再说。 萧太后如何不知道圣宗心意,怕他心有怨嫌,连忙笑道:“皇上宅心仁厚,将来必能仁德天下,真可谓大辽之福祉啊。”萧鲁南何等精明,自知刚才让皇上难堪了,所幸太后铺了台阶,马上见风就水,拜伏扬声道:“皇上英明!太后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岁万万岁!”其他大臣也跟着跪倒,叩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万岁万万岁!” 萧太后甚为满意,待群臣叩拜完毕,又说道:“对于处斩萧楚衣一事,容后再作商讨。”又对萧鲁南道:“萧卿家,这‘碧玉七星刀’便责成你去一手督办,你觉得如何?”萧鲁南大喜,道:“臣尊旨!”心中暗想:“萧楚衣,今教你父子落于我手里,也好让你知道,我萧鲁南绝不输于你。”他正暗暗窃喜,忽然只听韩德让说道:“太后,要取得‘碧玉七星刀’,只怕萧大人难以胜任。”萧鲁南面色一变,瞪着韩德让,都想咬牙切齿了,想着他是萧太后的老情人,也只得忍着细声细气的道:“韩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未必是看不起我萧鲁南吗?” 韩德让神情自然,微微一笑,道:“不是不是,萧大人千万别多心。我只是认为要想萧延宗交出‘碧玉七星刀’,只怕有些难度,不知大人能用什么方法?”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萧鲁南嗤嗤冷笑,道:“待罪死囚,大刑侍候,往死里整,还怕他不交出宝刀吗?”韩德让摇头叹道:“你可能不了解萧延宗,但我知道。以萧延宗的性格,你越是用强,他便越是不交。到时我只怕你大刑之下,也未必能拿得宝刀。”萧鲁南脸上肌肉都纠结了,嘴角颤动的道:“那以你的意思怎么办?”韩德让道:“我认为,要取得‘碧玉七星刀’,非一个人莫属。”萧鲁南冷声道:“谁?” 韩德让正要回答,那迦陵道人忽然大声说道:“贫道我可以!” 群臣都是一怔,一齐望着他暗自揣测。韩德让心道:“他果然是为了宝刀而来。” 萧鲁南沉着脸望着他,就象看一头猎狗一样,冷声道:“凭什么你可以?”迦陵道人哈哈一笑,道:“贫道自有手段。”向前走上几步,说道:“太后,贫道愿为大辽再立一功,还请太后准许!”萧太后对他极其满意,不觉颔首道:“道长,你可有把握?”迦陵道人道:“有!”萧太后微微一笑,道:“好!这件事就交给道长你了。事成之后,哀家再行封赏!”迦陵道人大喜,神眉之间暗透着一股阴冷,道:“谢太后!” 群臣相顾愕然,都想太后怎地如此信任这个道人?若是这道人生有异心怎么办?但又想太后向来慧眼识人,用人不疑,既然她这么认为,说不定也大有道理。更何况连韩德让都没有反对,还有什么不妥的? 第十七 天龙八部 拜托朋友们多多推荐,有票投个票,谢谢了! ………………… 其实以韩德让之意,其一是要故意试探迦陵道人的意图,他一面阻拦萧鲁南,另推合适人选,迦陵道人蓄意之下势必会自动请缨不可,果不其然,一试便成。其二是,萧延宗在契丹族勇以第一好汉之称,英雄尚武,技艺超群,为契丹无数热血少年男女所仰慕。他心有怜悯,便不忍萧延宗在萧鲁南刑讯逼供之下枉丢性命,便欲要推荐驸马木易。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以木易与萧延宗的交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不得还能顺利拿来宝刀。不过现在太后既然准许了迦陵道人,他也不去反对,心知契丹国都,重兵之地,而且地牢守卫重重,又有大宋暗中投诚过来的大高手王洛丹监守,任你迦陵道人如何厉害,总也是一个人的能耐,就算你拿到宝刀,未必还能逃得出上京去? 这一点萧太后显然也想到了,用人不疑只是一种手段,但任何手段都需要一种大气和威魄,才足以令人折服,这一点她无疑是运用得极其淋漓尽致。 退朝之后,萧太后径直来到驸马府,准备找铁镜公主询问关于唐琳之事。结果只见到驸马木易巍颤颤的前来,惊诧着说道:“公主昨日不是去了您那儿吗?隔了一宿还没回来呢!母后,这……这是出了什么事吗?”瞧着太后神色不对,木易心中惴惴。萧太后倒是微微一惊,诧道:“公主一夜未归?”木易道:“是的!”萧太后吸了口冷气,心道:“未必姓唐的女子见事情败露却将公主挟持了不成?”想着也没有明说,只是雨露不湿的说道:“待公主回来着她来见哀家!”头也不回的便走了出去。 她出了驸马府,瞧着霞光映雪,天色尚早,便漫步而行,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名剑阁”。“名剑阁”是辽朝皇宫珍藏举世名剑所在。据说里面收藏有天下各国的绝世名剑,什么高丽的“紫衣殇”神剑,西凉大氏的“冷月鸣”神刀,还有西夏的“凤舞鸣”等等。当然,大宋的“定宋刀”也在其中,这每一样刀兵神器背后,无不隐藏着一段悲壮惨烈的往事。 萧太后走到摆放“定宋刀”的搁架前,首先惯例的带着敬重的心情上了三柱香,然后眼神复杂的审视了良久,才喃喃自语道:“杨业杨无敌,名不愧其实。你虽然死了,但却永远活着,虽然我们是敌人,但你无疑是个值得对手尊重的敌人!”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幽远而无奈的叹息。萧太后吃了一惊,喝道:“谁?”推开门却见天早已黑了,唯一地幽冷,还哪有一个多余的人影?萧太后望着不远处守卫的哨兵,不禁暗暗疑异:难道是我听错了?我每次来“名剑阁”为杨业上香时,似乎都感觉到背后总隐藏着一双洞察力极强的眼睛,可却从来都没看到有人,那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错觉? 萧太后满腹疑窦,回到寝宫,萧燕奴神色眇眇的来说道:“太后,耶律芳回来了!”萧太后一喜,道:“快宣她来见我。”萧燕奴应了一声,便要出门。萧太后又道:“等等,顺便派燕十八去找找铁镜公主和那姓唐的女子。这事儿不必声张,悄悄的行着就是。”燕十八原名叫萧燕十八,是萧燕奴的弟弟,在后宫居侍卫首领一质。萧燕奴稍稍愣了一下,不肖发问便知这中间有事儿,数年来服侍太后的乖巧让她格外的善于迎合,便说道:“太后放心吧,奴婢知道!”才出门而去。 不待一会,耶律芳赶了过来,垂着头连忙给太后请安。萧太后见她脸上蒙着白纱,倒是一愣,诧异道:“你脸上怎么啦?怎么用白纱蒙上了?”耶律芳身子一颤,对萧太后不问正事却先询问自己状况甚为感动,微声道:“不瞒太后,受了点小伤!”萧太后脸色一变,道:“她伤了你?”她指的当然是萧瑶。 耶律芳摇头道:“不是,瑶姑娘没有伤我,是我遇到了非常厉害的敌人,才受了点伤。”萧太后“哦”的一声,走上前来,轻轻揭开她面上的白纱,不觉讶异道:“这是什么?” 耶律芳浑身触电般一震,脸色一瞬间煞白,连忙跪倒,哀怨道:“太后恕罪,这疤痕实在太过丑陋,让您受惊了!”萧太后一愣,瞬即知道她是怕脸上伤口丑陋而吓坏自己,连忙将她扶起,连声道:“耶律芳,看你说什么话来,哀家是那么容易被吓的么?再说你这伤口……”双眼紧盯着她的脸面,眼神之中反倒生出一种惊讶奇异的光芒,就仿佛看到了一件新鲜的事情一样。 耶律芳却不敢正视太后,抖抖嗦嗦的说道:“我这伤口……我这伤口……”心中极是忐忑不安,心道:“难道正如瑶姑娘所说的,我这伤口是好看了?” 萧太后已然象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摇头啧啧称奇,神情甚为欣悦,赞叹道:“蝴蝶刺青,好得很,真是好得很。你这伤口是谁帮你弄的?”耶律芳也不知是好是坏,垂头以袖掩映,微声颤颤的道:“回太后,是……是瑶姑娘。” 萧太后神采飞扬,赞道:“哀家就知道,也只有瑶姑娘才有这般慧质兰心!”耶律芳瞧着太后微笑欣然,心中便也沉着一半下来,道:“太后,怎……怎么……”萧太后笑道:“怎么,你还不知道?”耶律芳摇头道:“瑶姑娘说是好了,可是属下实……实在不敢相信,所以也就没有照镜子看!”萧太后微笑道:“这就难怪,你脸上破了伤口,你只怕要毁了容貌,却焉知是因祸得福呢?”耶律芳疑异道:“太后,你这话是……是……?”萧太后悦然道:“你去取面镜子照照,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耶律芳只得小心翼翼的去取来铜镜,起先将镜子拿在手里,别过脸去,惴惴不安的也实在不敢照看,生怕镜子里映出来的是一张丑陋不堪的脸,心中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象是下了大决心似的咬咬牙,猛地睁开眼睛对着铜镜一看,顿时连自己也惊呆了。 只见镜面映照之下,显现出一张苍白的脸,这张脸上左眼颊右下方,原本是两个毒噬的创口,这时却变成了欲欲飞翔的两只大小斑斓的蝴蝶,就是这两只蝴蝶反而使得这张脸充满了的一种别样风情的韵致。耶律芳简直难以置信,一时之间只以为这不是自己的脸,直到她用手做梦一般轻轻触摸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禁满心激动,又惊又喜的叫道:“她果然没有骗我,她说我没有毁容,她说我的脸变好看了。太后,您说是吗?” 萧太后见她宛似一个孩子似的,不觉颔首微笑道:“看你开心的,你还没有回家吧?待会回去,韩慕看到,那定是眼目一新了。”韩慕是契丹排名第三的好汉,也是耶律芳照命般配的丈夫,才成婚半年。耶律芳一听太后的话,脸色立时冷落下来,刚才的喜悦之情一瞬殆尽,叹道:“太后,我不想说他。” 萧太后执了她的手,慈母一般望着她,柔声道:“你们都结婚半年了,没有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耶律芳惆怅道:“当初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我根本就不喜欢她。”萧太后叹道:“其实韩慕也很不错的。”耶律芳心中黯然,转了话题道:“瑶姑娘我已带回了。”萧太后也不见惊异,似乎是早有所料,道:“你带她来见我。这些天你辛苦了,早些回家去看看吧!”耶律芳木纳的点点头,轻轻应了声,极尽无奈。走到门口,萧太后忽又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耶律芳愣了一愣,旖旎的眼光中忽然生出一丝痛苦的愤恨,冷声道:“没有!”然后矜持的走了出去,步伐却已沉浮。 这时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萧燕奴早已点了灯火,灯光映得萧太后的脸色一片肃然。她同样是女人,同样了解一个女人对爱情的那种向往和憧憬,但现实总是很残酷,恰如那锋利的刀刃,将你恰好的梦想割断。 她与韩德让是青梅竹马,彼此的感情强烈而执着,但是当景宗皇帝看上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已无法选择,美好的爱情只能成为过往。虽然她明知道自己并不爱这个皇帝男人,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成为了辽景宗皇帝的皇后,而每天所面对的最爱的男人,却成为了她殿下的臣子。那种近于咫尺,却远过天涯的苦痛又有谁悲壮的去体会过?所幸命运终于青睐了她,景宗皇帝死后,幸运的契丹风俗终于可以让他改嫁给了韩德让,成就了她少女青春情怀的梦想。但无疑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如同她这般幸运的。 想到这里,萧太后却蔚然叹了口气,因为她从耶律芳那甜蜜而酸苦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她心里已有了一个纠结的男人。这个男人是谁,她显然没有余暇去多想,只听萧燕奴轻声道:“太后,瑶姑娘来了。” 萧瑶来的时候,轻装素颜,但依然无法掩饰她的美,这是一个任何时候都散发着神一样美丽的女人,哪怕现在只是一个带罪之身。灯光下的她,这时显得格外清瘦,那唯美的面容充满了哀怨。 萧太后静静的望着她,面上不着一丝痕迹,说道:“我知道你是要来见我的。”指了一旁的坐凳,又道:“坐吧。”萧瑶站着没有动,定定的望着萧太后,眼里尽是那样熟悉的陌生,哀声道:“我一直都很尊敬您,也一直以为您是个明辩是非的人,哪知……”言言欲泣。 萧太后冷笑,道:“你爹爹和你哥哥密谋作乱,证据确凿,你以为哀家会平白冤了他们?”萧瑶咬咬嘴唇,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太后身子一震,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就算哀家冤了他们,难道众大臣也要去冤他?”萧瑶哀哀欲绝,道:“不管怎么样,我相信我爹爹和哥哥,他们绝不会背叛大辽。”萧太后森然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萧瑶脸色一变,定定的望着萧太后,不禁又有些胆怯起来。萧太后直视着她,锐利的目光象是要看穿她一般,道:“你胆敢回来见我,难道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话吗?”萧瑶别开她的目光,垂声道:“我希望您能够放了我的家人。”萧太后倒是一怔,随即冷笑道:“叛国之罪,当诛九族,你要我放了他们,你有什么足够的理由吗?”萧瑶道:“有。”萧太后道:“哦,什么?”萧瑶道:“我知道您为什么要那么急着抓我回来。只要您放了我的家人,我可以答应您的要求。” 萧太后道:“耶律芳都给你说了?”萧点点头,道:“是的。”萧太后道:“西夏王李继迁的儿子李德明也不知从哪里看到了你,竟然鬼使神差的遣使前来求亲。哀家考虑再三,觉着你父兄谋逆,不忍你遭此牵累,才打算赐你一个公主身份,将你下嫁给他,这样便可免你一死。如今你又有什么身份来替你父兄求情?”萧瑶坦然道:“我知道就凭这一点是不可能说动您。明日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我愿为您弹奏一曲。这是我最近新学的曲子,希望您能听听,也希望您能够喜欢。” 她的琴技在契丹极有名声,曾数次得到萧太后赞誉。萧太后听她说学到新曲,倒是有些臆动,可在这种关头,她若有闲心奏曲,显然不合时宜。萧太后也不去多想,淡然问道:“是什么曲子?”萧瑶一字一字的说道:“天龙八部!” 第十八 萧瑶的赌注 第二日一早,满天艳阳高照,映得地上铠铠白雪华光映射,若然细听,仿佛能听得到雪水消融的“嗤嗤”声响,屋檐口的冰条射出刺眼的光芒,阵阵寒风刮荡,竟显得是格外寒冷。 萧太后早早上朝,圣宗耶律隆绪和文武百官早已齐聚金鸾殿,见太后驾到,百官齐齐跪伏参拜。萧太后凤驾轻鸾,作了个睥睨天下的姿态,自有一番威仪,说道:“众位卿家平身!”群臣齐呼“谢主隆恩”,然后起身依文左武右列位。迦陵道人似乎迫不及待,便请旨前往死牢提审萧延宗,好完成夺取碧玉七星刀的大计。 萧太后欣然准奏,并授予他“酌情行事”的特权,又命平南督尉王洛丹会同协助,以保证他审计不受任何干扰。迦陵道人满心窃喜,一张黑脸掩不住尽露狂妄的神色,望着萧太后嘿嘿一笑,心想:“任你大辽皇太后,也不过尔尔,还不是照样被我玩弄于指掌之间?”,竟不谢主隆恩,逐拂袖一摆,便往天牢去了。 群臣相顾愕然,都愤愤不平的想:“好个不知礼数的野道人,竟敢如此狂妄?”但瞧见太后并无计较,便谁也不好假以辞色。 萧太后待迦陵道人去了,这才冷峻的说道:“宣瑶姑娘觐见!”执事太监便大声宣召,再由下守内侍传唤。群臣赫然一愣,只道是自己听错了,凝神仔细一听,宣召的确是瑶姑娘,不由大惑不解,心下犯疑:“瑶姑娘?哪个瑶姑娘?难道就是萧楚衣的女儿萧瑶吗?” 萧瑶不但琴技无双,而且天仙美貌,在大辽国那是人人皆知,只要一提及瑶姑娘三字,有如沐露春风,无不为之倾倒。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只见由殿外款款如风的走入一个白衣绝色女子,正是萧瑶。萧瑶这时一袭白衣胜雪飘然,宛如天外飞仙,又背负瑶琴,却别具风姿,立时令金鸾殿内神光明媚。 众大臣见萧瑶并无一丝惧色,从从容容的哪似一个戴罪在身的钦犯,不由暗暗惊异。就是圣宗耶律隆绪和韩德让也都愣了一愣,虽然他们知道萧太后曾派“万香堂”堂主耶律芳去南朝抓捕萧瑶,但一瞬之间她忽然就这麽出现在面前,难免还是有些错愕。 萧瑶走上前来,跪下叩头道:“臣女萧瑶拜见太后和皇上!”以她现在的身份,本应当以“罪臣之女”相称,但她口中却自称臣女,并不说“罪臣之女”,可见在她心中,对于家中所受的不白之冤,始终难以屈服,而且她也明白,若是自称罪臣之女,那就无异等于承认父兄的叛国之罪是真的了,所以她以臣女自称,神情淡容,不卑不亢,等于就是要告诉萧太后,我的家人是没有罪的,你可以不辩是非的冤枉我们,但我们绝不会认罪。 萧太后如何体会不到她话中含意,神色颇有不悦,但敛眉不露,似冷非笑的说道:“起来吧!”又顾盼群臣,神情极尽威仪,缓缓道:“众位卿家,前时西夏李继迁托人为其子李德明来我朝提亲,所提的便是瑶姑娘,这件事你们也都是知道的。哀家考虑了几日,觉着瑶姑娘虽是待罪之身,但其罪也只是其父兄所为,哀家有心怜惜,不忍她牵连其内。既然李继迁为他儿子提亲,据说那李德明端的是少年英雄,哀家总觉这也未免不是一桩美事,所以便和皇上派人将她接了回来,准备允了这桩婚事。众位卿家觉得如何,也不必有所顾忌,咱们今日便来商议商议!” 群臣明知太后已作决断,而且这种选择显然在对契丹本国目前政治态势来说,对大辽帝国的政建也是极为有利。要知契丹虽然超前强悍,但要想对抗和钳制有着源远流长华夏文明的大宋帝国,自然无以为力,长远之计,必须作一有力的“推手”来扼住大宋的咽喉,而这“推手”便是西夏。契丹一旦与西夏结盟,立成互为犄角之势,无论进退张弛,功出犀利,无不鼎势成威,这也便是有名的其奸狡诈的“狼狈谋伐之策”。 所以当年李继迁为求发展势力,决定利用契丹和宋朝抗衡,故拜表归附契丹,并乞求和亲。萧太后出于各方面考虑,施以反利用政策,便答应和亲,并封部族女耶律汀为义成公主,许嫁给李继迁,并授予李继迁为西夏王。这只是前事之鉴,当然是成功可行的。 如今李继迁又为其子李德明提亲,其用心不言而喻。西夏今非昔比,一年比一年强盛,对辽国也渐渐构成威胁之势。但考虑到与大宋态势,而且西夏又是姻亲之国,孰重孰轻,一较自明,萧太后当然知道与西夏决裂是一步暂不可行的危险而错误的棋子,权衡再三,才有心将萧瑶嫁与李德明。这道理不用明说,群臣自然也想得到,更何况萧瑶也只是一个罪臣之女,既然这李德明点的就是她的鸳鸯谱,这麽个顺水人情岂能不做?若将她稍作隆重的封了一个公主的身份嫁与给李德明,不但以示亲上加亲,更能进一步笼络西夏,而且这对于萧太后来说,也正好可以让人知道她是如何的仁义施政。所以群臣更加佩服萧太后的决策,自然无人否决,就是奸如萧鲁南等也不敢多作一问,只得跟着众人纷纷歌功颂扬道:“太后圣明!皇上圣明!” 萧太后微微一笑,圣心威泽,接着说道:“可惜在半月前,李继迁在与吐番的激战中,不幸中了流箭身亡,哀家已派了双面法王去西夏协助祭奠事宜。待这件事了结后,便将瑶姑娘出嫁西夏。既然大家毫无异议,也就这麽定下了,待会便好好筹划筹划。”顿了顿,又缓缓道:“不过在这之前,哀家闻说瑶姑娘最近学了一首新的琴曲,而且有心今儿来面君弹奏,哀家想着瑶姑娘的琴技在我大辽那是无人可及,如此天籁之音,倒还真想听上一听,顺便也好请众卿家作个评赏。”群臣纷纷叫好。耶律隆绪更是惊喜道:“哦,还有这等事?瑶姑娘,不知你新学了什么曲子?”萧瑶宠辱不惊的道:“回皇上,是天龙八部!” 耶律隆绪微微一怔,随即拂掌笑道:“天龙八部,还有这样的曲名儿?既然是瑶姑娘新学,必然是祈道妙音的好曲子,瑶姑娘你就快快奏来!” 天龙八部是佛家术语,指的是“人非人”的八种神怪,其中一种神道是“人非人”的紧那罗,说是专门为帝释天王演奏法乐的歌神,其音质极是优美动人,非人间所有。 萧瑶以“天龙八部”命名,自然意指这曲子便是神道妙音。当时佛教在契丹也是颂传鼎盛,萧太后等君臣听到“天龙八部”,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佛家那若隐若无的梵音妙唱,但若以琴音奏出,只怕别有经传,是以众人多生好奇之感。萧鲁南心下疑惑,却也摸不准萧瑶的真正意图,暗想:“看你这丫头能玩出什么把戏?” 哪知萧瑶忽然又说道:“不过臣女觉得‘天龙八部’并不适合曲子贴意,便想着这首曲子非以‘昭月瑶琴’不可奏,所以便又名为‘昭月之音’,不知太后和皇上觉得可好?”耶律隆绪和萧太后都是一忖:“这‘昭月之音’便是萧瑶那把瑶琴的名字,如今她借这首曲子以‘昭月之音’为名,其意无非是执着于一本一念,要为萧家昭雪冤屈了。”随即耶律隆绪欣然道:“昭月之音,可是绝妙意境,这名字好!这名字好!” 这时早有执事太监搬来精致的楠木琴台坐凳,但见漆光晃亮,木香灿灿。萧太后凝视着萧瑶,微声道:“瑶姑娘,你可以演奏了。” 萧瑶也不应答,不慌不忙的从背后取下昭月之音瑶琴,便轻轻搁放在面前的琴台上,这才抬头来望着萧太后,眼光里竟泛出一丝略微的冷笑,说道:“曾听说为我家人一事,太后和众位大人打了一个赌,说是以天意来决断我父兄生死。如今臣女也想和太后打一个赌,不知太后觉得如何?”群臣一听,都是惊讶之极,也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要打起赌来。但转瞬一想,隐约猜出萧瑶似乎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和太后一赌来救出家人。有与萧楚衣交好的大臣则暗暗担忧,只怕萧瑶弄巧成拙,不但救不出其父兄,反而连自己才刚刚微现转机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萧太后自未料到萧瑶会唱出这麽一曲,竟然要和自己打赌,顿时明白她要面殿奏琴的用意,不觉甚是惊奇,望着她还是不愿相信的倏然笑道:“你要同哀家打赌?”萧瑶直视着萧太后,丝毫不以惧色,坦然道:“是的!”萧太后微微颔首,道:“好,那你准备怎么赌!”萧瑶一字一字的道:“臣女知道太后素有盛佛鼎释之意,故今斗胆为太后弹奏一曲‘昭月之音’,予释佛家慈心。臣女当会恳求太后,能赦免我家人死罪。臣女这个赌,赌的就是要太后当着皇上和所有大人的面答应臣女的请求,那么希望太后金口玉言,能说到做到,绝不反悔。若是太后拒不答应,臣女这赌也就算输了,一切全凭太后处置。” 萧太后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道:“你是说你赌哀家听了你这琴曲之后会答应赦免你父兄的死罪?”萧瑶坦然说道:“是的。只要太后答应了,那便算输,既然输了,当以履行诺言!”群臣听着无不愕然,有似坠入云里雾里一般更加糊涂了。萧太后要斩首萧楚衣,既秉承天意,那是板板钉钉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萧瑶如今竟然来打这个赌,而且赌的就是要萧太后自己扇自己嘴巴来推翻自己的决定,而且还是当着众文武百官的面,这显然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萧瑶作此一赌如若不输那倒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第十九 功亏一篑 圣宗皇帝耶律隆绪和韩德让等都是面色一变,想要阻止萧瑶玩火自焚,却又不便出言阻止。有心看热闹的大臣,则是暗暗欢喜,心说你们闹吧,越闹得不可思义越好。 萧鲁南极尽狡黠,心中盘算了个来回,眼见萧瑶信心十足,绝非胡搅蛮缠之态,便有些不安起来,生怕萧瑶使出个什么迷人心智的妖法,便急忙奏道:“太后,臣以为要打这个赌,是否应该加个条件!”萧太后道:“什么条件!”萧鲁南道:“既是赌约,便得讲求公正,绝不可使用惑人心智的妖法等不正当手段!”立时便有几个大臣赞同道:“不错,应该加上这个条件!” 萧太后虽然不信什么妖法,但萧瑶既然敢泰然自若的打这个赌,显然也一定是有备而来,当下心中未免也有些疑虑,不过她非常人,这种疑惑也只是一闪而逝,肃然道:“萧大人未免小人之心了,瑶姑娘断然是不会使什么妖法,这一点哀家还是比较了解她的。”萧鲁南喉头一噎,讨了个没趣,窘着一张老脸便只好退了回去。萧太后又对萧瑶说道:“瑶姑娘,哀家应了你这个赌,皇上和众位大人都可以见证。你就开始吧!” 此时大殿内一片静寂,气氛也变得紧迫起来,人人都把各种各样的目光都聚集在萧瑶身上,只待她琴声弹起,看有什么办法来让萧太后改变主意。 萧瑶深吸一口气,心头已是有些紧张,毕竟这个赌能不能赢她也是毫无把握,但既然撒下了网,收不收得到鱼,也只有尽力而为了。犹疑了一下,便沉声应道:“是!”轻手将琴台上的包裹缓缓的解开来,立时银光迸射,一具颇具晶莹剔透的瑶琴显现在众人眼底。 萧太后瞧着这具别样瑶琴,却是心头一热,心中苦笑道:“当日我知道这孩子极具琴乐天赋,便赐予她这具‘昭月之音’瑶琴,哪知今日却要由此而生出一个赌约来,倒真是妙趣得紧啊!”原来这具“昭月之音”,是辽国的皇宫之物,其由来已无史册记载。萧瑶九岁时便已具“琴心”,曾随父亲萧楚衣参加“头鱼宴”时,弹奏一曲汉司马相如的《凤求凰》,惊动朝野。 萧太后赞叹不已,于第二年中秋月夜便将这具从皇宫众多宝物之中取来的独特瑶琴赏赐给了萧瑶。只是萧太后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具别具匠心的瑶琴里面还藏着一把奇异的旋刀。这时候的萧瑶已随师父佟玉梅学习毒解《十二香》和武艺,无意之中她才发现了这把怪刀。佟玉梅情知这把旋刀必非凡品,便取名为“弦月”,并量才施教,将一身本事尽授于她。萧瑶自小聪慧,领悟力极强,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她在奏琴之时,不禁突发奇想,便尝试将琴乐寓于武功,互为融合,终于练成一身绝顶武功。 这时大殿之中一片静寂,众人都屏息凝气的静望着萧瑶,等待着她演奏“昭月之音”。萧瑶施然调好琴弦,轻轻“吁”了口气,缓了缓紧张的情绪,方才舞动十指奏起琴来。但听“铮铮”两个“角”音脆响,响声拖尾甚长,音源未绝,忽又“叮叮”几响,声音陡然一变,有如春暖花开,神鸟鸣喧,跟着琴声的循序渐进,琴声愈发悠和清远,其音质之优美似乎已非人间所有。 萧瑶所奏的《昭月之音》,正是依据那只神奇妙音鸟的叫声演变而来,琴声宛然,绝妙流芳。琴声一起,满殿悠和,从萧太后和辽圣宗耶律隆绪等到文武百官以及众宫娥大小太监等等,无不如沫梵音,如痴如醉。但觉那绝妙的琴音高低起伏,绵绵有致,是如诸般丑恶,一切尽皆消散,引领着众人神驰向往于那平和宁静的仙乐世界。 萧瑶弹奏得一会,忆多如苦,不觉心中悲慨,望着萧太后,见她痴于迷往,完全一副忘记了我是谁的沉醉神态,知道她这时听了妙音神曲,心中再无恶伐,便琴声一顿,转入一片江南烟雨的宁静氛围,昂声说道:“太后,世事本无狰狞,诸恶皆由心起,如今我的家人还在深受牢狱之苦,还望太后垂怜,以赦免他们的死罪,从而得还平生!”她说话的声音借以内力输送,又特意融合于动听的琴声之中,立时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文武百官自听了《昭月之音》的妙音神曲,心中一切怨恨痴嗔都被琴声磨灭,无欲无求,唯有一片心灵广和,陡然间闻得萧瑶的家人还在牢狱里受苦,心中既然没有了恨恶仇伐,自然便生出悲怜悯惜之意。就是奸诈狠毒的萧鲁南这时也是心无杀恶,只是痴于琴乐的悦然。 萧太后无疑也是一般清明心景,只觉满眼所见的世界里,唯有佛光普照,尽见祥宁,任世人多苦,终得福苑。这时突地听得萧瑶诉衷悲苦,不由心明颤震,灵台之中有如烛光晃映,竟然生出一种歉责不安的感觉。又听得萧瑶的声音和在愉悦的琴音中丝缕般的钻入耳孔:“太后,我的家人是没有罪的,请赦免他们死罪吧?”醇醇玉音婉转,萧太后念转菩提一树,满腹慈悲心油然而生,便再无恪守,正要毫无悬念的答应,哪知她朱唇轻启,刚刚说出“哀家”两个字,忽见殿外忧急冲冲的闯入一个风华女子,急急慌张的叫道:“母后,母后……” 这女子的突然闯入,无异于在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一粒石子,激起层层波浪,立时便将萧瑶绝美的琴声打乱。琴声一乱,大殿内那种祥和明泰的氛围顿时无情的遭到破坏。萧太后等人正听得如痴如醉,忘情所以,蓦地闻得琴声混变,心中的平和自然也就烟消云散的不复存在,一切人性的爱恨烦恶有如地狱恶鬼般纷纷破门而入,争先恐后的回归现实。 忽然又听“嘣”的一声,却是琴弦断了,琴声立时嘎然而止。众人也便好梦惊醒般回悟过来,不知所以,注目一看,只见堂中站着一个紫衣女子,却是铁镜公主。只听铁镜公主神色忧急的说道:“母后,儿臣有急事禀报!” 萧太后神思恍明,不禁有些恼她破坏了听琴的韵致,但又想着刚才若不是铁镜公主前来一岔,自己便要答应萧瑶赦免她父兄的死罪,如此一来这个赌也就输得够渗人的了。她想着不禁周身冷嗦嗦一片,心道:“果然是绝妙的好曲子,这曲子一奏,世态广和,诸恶尽消,难怪瑶姑娘敢来打这个赌。只是这等神音妙曲,却不知瑶姑娘从哪里学来?”只是半途而断,心中不免意兴索然。 铁镜公主见太后怔然不答,连忙又说道:“太后,儿臣有急事禀告!”萧太后微微一怔,便即回过神来,见是铁镜公主,倒是一诧,问道:“什么事?”铁镜公主迟疑了一下,说道:“禀告太后,那迦陵道人可能居心叵册,还请太后速速派人去阻止他提审萧延宗!” 群臣一听,都是相顾失色,见铁镜公主一脸惶急,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异变。只是这迦陵道人是太后的救命恩人,他既然能救太后性命,天大富贵可谓举手之劳,但他却视之如粪土,对太后的赏赐并不领受,若说他另有图谋,那又会是什么呢? 萧瑶听着顿时吃了一惊,心道:“迦陵道人是谁?她去提审我哥哥做什么?”耶律隆绪急忙问道:“怎么回事?”铁镜公主急道:“这会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先派人去天牢阻止迦陵道人,否则就来不及了。”耶律隆绪望着太后,道:“母后,您看如何?”心知这事儿只怕有些棘手,毕竟是太后的救命恩人,这会儿却又成了危险人物,着实也不好定夺。 萧太后心中亦是突突的跳,无暇多想,便当机立断的对大将军萧挞凛说道:“萧将军,你速带人前往天牢,若是迦陵道人图谋不轨,便将他拿下!”萧挞凛又名驼宁,约四十来岁,颇有才略,而且武功高强,在契丹号称第二条好汉。 萧挞凛霍然出列,拱手道:“末将尊令!”便雄赳赳的领命而去。萧太后又对铁镜公主严肃的道:“铁镜公主,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镜公主望了一眼众人,见一个个都瞪着眼睛望着自己,心想:“这事儿可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否则母后就很难堪的。”目光从萧瑶面上滑过,不觉惊了一惊,自没想到她忽然会出现在朝堂之上。萧瑶此时也扭头望了过来,铁镜公主不便与她说话,只得微微颔首,便算是作了个招呼,对萧太后道:“母后,这事儿甚为严重,儿臣得与您单面密谈!”萧太后略一迟疑,便颔首道:“跟哀家来!” 她们二人移步来到偏殿,萧太后这才正色说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铁镜公主见太后面有愠色,便跪了下来,说道:“母后,儿臣知道让你生气了,还请母后恕罪!”萧太后微一抬手,道:“起来说吧!”铁镜公主站了起来,微声说道:“前日迦陵道长为母后解毒,而且他还说,这毒与唐姑娘有关,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萧太后轻轻“哦”了一声,抬头往她望了过来,问道:“那是怎样的。”铁镜公主道:“当时儿臣怕皇兄要拿唐姑娘问罪,所以才带着她悄悄躲了起来,只想过后再和母后慢慢解释。”萧太后道:“哼!后来呢?”铁镜公主小心翼翼的道:“后来唐姑娘说这事儿似乎不怎么对劲,儿臣想了想,也是觉得十分可疑。”萧太后道:“哦,怎么可疑?”铁镜公主道:“母后,您想想,当时你身种所谓的蛊毒,这事儿可以说是除了皇兄和相父等我们几个人知道,而且皇兄还特别严令不许外泄,哪知转瞬萧鲁南便来说,要解蛊毒,非迦陵道长不可。萧鲁南和迦陵道长都是从外面来的,他们又如何知道母后您中毒了,而且还知道是蛊毒。何况儿臣当时由始至终也未见迦陵道长为您把脉,他看也不看便说您是中的绿蛇儿蛊毒,就好像未卜先知一般,试想他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萧太后微微点头,沉吟道:“嗯,也是。不过道家高人,说不得也有出奇的手段。” 铁镜公主摇摇头,道:“母后,并不是这样的。这蛊毒很有可能是迦陵道长所下。”萧太后神色一变,紧盯着铁镜公主道:“这怎么可能呢?他若是要害哀家,前些日也就不用费力来救我了,如今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来下毒?”铁镜公主道:“这便是他的狂妄之处了。母后,你且静下心来,容儿臣与你细细详说。” 萧太后神色严肃,沉声道:“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铁镜公主点头道:“是的,母后。唐姑娘当时觉得迦陵道长可疑,便想偷偷去监视他,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结果儿臣与她同去,果然发现了迦陵道长原来是有龌龊居心的。”说这话时,她脸面微红,现出羞愧之色,似乎是当时看到了不该看的事。 萧太后微微“哦”了一声,作沉思状,却未留意到她脸上羞恶的神情,道:“往下说。”铁镜公主道:“是,母后。儿臣和唐姑娘跟在迦陵道长,一直到了他在城南的居所,却发现在他房里竟然藏有一个女人。”萧太后脸色一变,喝声道:“胡说,一个出家的道人怎么会藏有女人?” 铁镜公主面红耳赤,垂着头小声道:“母后息怒,儿臣句句属实。而且迦陵道长还和那女人做出极端丑陋不堪的勾当。儿臣和唐姑娘羞愧难当,便准备离开。哪知那迦陵道长突然哈哈大笑,说道:‘骚……骚蹄子,你可知道老子今天真他……Ma的痛快极了!’那……那女人便问道:‘哦,道长有什么事儿那么痛快?怎么?该不会是……是……’”迦陵道人这句话暴有粗口,由她转述来倒是有些不伦不类,待说到后面,便已声若蚊鸣,不敢再说出来。萧太后沉着脸,冷声道:“怎么,还有什么说不出口?” 铁镜公主只怕太后责怒,连声道:“母后息怒,儿臣也只想说得明白,便转述了他们的话而已。”萧太后缓缓神色语气,微微道:“哀家并没有怪你,你只管说就是!”铁镜公主也不敢正视萧太后,嗫嚅着说道:“那女子当时说的是……说的是骂人的下流话,儿臣就不说了。只听迦陵道长说道:‘当年李延吉被那博古鲁施以蛊毒害死,今日老子可是给他报得大仇了。’”说道这里,萧太后的脸色已然发黑,冷厉的道:“然后又怎样?” 第二十 神秘木盒子 铁镜公主见太后动怒,倒有些怯了,垂声道:“后来我们又……又听那女子问迦陵道人道:‘那你是怎么杀了博古鲁的?’迦陵道长得意得很,说道:‘当年他用蛊毒害死李延吉,今日我便用蛊毒弄死他,一报还一报,也总算是为李家出了一口恶气!’那女子嘻嘻笑道:‘你倒有心,这下又是立得大功了。不过那博古鲁医术高明,你要在他身上种蛊,却是没那么容易吧?’迦陵道人哈哈笑道:‘哈哈,若是别人我不好说,但在道爷我面前,他博古鲁算个鸟?’那女子切了一声,腻声道:‘哎哟,你不就那点颠三倒四的本事吗?那你就说我听听,你是怎么种蛊的?’那……迦陵道人笑得非常……非常难听,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接着又听他说道:‘其实这事儿整起来也简单得很。我起先待半夜的时候偷偷溜到博古鲁家里,任他护卫如何严密,我要来去谁又挡得住?趁他睡得死猪似的,便在他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种下蛊毒。诶,我说你这浪蹄子,知道不,博古鲁他夫人老大把年纪了,那身段还似个娘们一般,肉嫩肉嫩的那胸……那可真大啊,嘿嘿,比你的还要大。’那女子嗔怒道:‘去……去,别涎皮二脸的,也没个正经。后来呢?后来又怎样了?’” 说到这里时,铁镜公主自觉转述过于直白,不禁脸面发热,偷眼瞧向太后,见她也不吭声,又往下接着说道:“那迦陵道人干笑两声,便说:‘嘿嘿,你浪……你也会害羞?哈哈,有趣。后来嘛我又潜入后宫,暗中在那辽太后身上也下了点诱蛊的药物,又随便动些手脚。于此一来,太后连忧带病,你说她能不病倒么?只要辽太后生病了,据说他儿子圣宗皇帝可是个大孝子,当然也就会迫不及待的急召御医博古鲁前来诊治。只要博古鲁一为太后把脉,太后身上的诱蛊药物的药气就会通过脉搏透出肌肤,从而唤醒博古鲁身上的蛊毒,蛊毒一发,博古鲁就非死不可了。’那女子叹道:‘高明,果然高明。博古鲁那家伙只怕是死也不会明白自己竟是冤死在你的手里呢。嘿,谁要是让你对付上可真是倒大霉了。不过你和堂主打的赌又做到没有?大家都瞧着呢!’迦陵道人笑道:‘怎么没做到,我说了要在太后身上割上几刀放放她的血。这不,略施小计,就耍得他们团团转。那耶律隆绪便乖乖的让我在太后身上又是针刺又是刀割,直气的耶律隆庆干瞪眼。哈哈,最可笑的是最后止血时更是他ma的奇妙!’那女子奇异道:‘怎么,莫不是你又耍什么鬼主意?’迦陵道人又说道:‘你猜我做了什么来着?’那女子答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又怎么知道?’迦陵道人就更加得意了,哈哈大笑的说道:‘为了给太后止血,我随便在身上搓了几搓,搓出两粒泥圬丸,随便往太后伤口一涂,还真是有效,那血立时就不流了。惊得什么韩德让耶律隆庆等无不叹服,都说什么老道我这是神丹妙药呢!哈哈,真是可笑,什么太后金玉之身,到头来还不是一般没能逃出道爷我的掌心?’” 铁镜公主是北国胡女,性情坦率,远没有汉家儿女那般拘束保守,所以对迦陵道人和那女子的对话,虽然不免污言秽语,也如是的转述了出来。但到底她也是方家女人,想到当时迦陵道人和那女子胡混的龌龊场景,难免还是心中突突,羞愧难当。她忐忑不安的望向太后,只以为太后听到迦陵道人如此恶心戏弄,定然是愤怒之极,哪知萧太后这时反而显得出奇的平静,便又小声说道:“母后,这迦陵道人如此居心险恶,其目的完全便是为了要夺‘碧玉七星刀’而来的,一切还请母后定夺。” 萧太后沉吟片刻,叹惜道:“本来这其中是有很多破绽的,只是迦陵道人肆意的狂妄,反而更掩饰了他的意图。这是哀家的失败啊!”铁镜公主急道:“母后,迦陵道人一旦进入天牢,他便会用毒药逼迫萧延宗说出‘碧玉七星刀’的下落,而且他……他还说要将天牢一把火化为灰烬,儿臣觉得……”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圣宗皇帝耶律隆绪匆忙的闯入进来,高声叫道:“母后,不好了,迦陵道人竟然劫狱了!”萧太后一惊,霍然站了起来,道:“好大的胆子,在天子脚下,未必还容他如此放肆?皇上,速速派人前去抓捕迦陵道人!”耶律隆绪道:“母后无需担心,儿臣已着相父去了。”萧太后微微点头,甚是放心,心想以韩德让和萧挞凛的本事,再加上一个王洛丹,以及无数大辽朝的英雄好汉,任他迦陵道人如何厉害,只怕也难逃厄危?便断然道:“走,陪哀家去天牢,哀家倒要看看,迦陵道人是如何的三头六臂?”说着率先往殿外走去,耶律隆绪和铁镜公主急忙跟了上去。 耶律隆绪又道:“母后,刚才得到探报,此番劫狱的不止迦陵道人一人,他还有同党。”萧太后怒道:“一举格杀!” 三人来到朝堂,只见一班大臣神色惊惶的乱了苍蝇似的,一见到太后和皇上,便拥了上来。耶律隆绪道:“众位卿家但管各职其位,亦无需惊慌。”出得皇宫,一队侍卫在侍卫长耶律凌云带领下,井然有序的随行护驾,干冷的气氛顿时变得萧杀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高个子武士双手捧了一个方形雕花大木盒子匆匆走来,侍卫队长耶律凌云连忙迎了上去,喝道:“室温,什么事?”那武士名叫室温,递上手中木盒,说道:“我刚在宫外值勤,有一个女子送来这个木盒,说是里面装有重要东西,必须交由太后亲启,否则辽国将有大难!” 耶律凌云神色一变,严肃的望着木盒,听着木盒里面不时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响,不觉惊奇道:“到底什么事,那女子没说吗?”室温道:“她只说由太后打开木盒便一切明了。”耶律凌云沉思了一下,接过木盒,但觉盒子里头的东西不时跳动,似乎就是鸽子之类的活禽,便道:“好了,你下去吧,这木盒我自会交给太后。”心中不免还是有些疑惑,寻思着木盒里如果装着一只鸽子,为何又非要由太后亲自开启? 耶律隆绪见他神色忧疑,问道:“怎么回事?”耶律凌云道:“刚才外面有一个女子送来这个木盒,说是里面有紧要东西,非由太后亲自开启。”萧太后见那木盒制作精致,可能也听到盒子里面有奇怪动静,奇道:“里面似乎有活物?”耶律凌云点了点头,又忧虑的摇摇头,道:“可能是的。”萧太后道:“拿来哀家看看!”耶律凌云微一迟疑,望了一眼圣宗耶律隆绪。 铁镜公主多历江湖之事,知道其中不乏诡谲百计,立时拦住太后,道:“这东西来历不明,母后勿要动手。”萧太后笑道:“就算是敌人的诡计,无非也是公然挑衅,哀家若是惧了,岂不教他们躲在暗处笑话?”铁镜公主素知太后果敢的作风,实是一种傲世的魄力,这向来是她也包括所有契丹人所敬佩的。 何况盒子里或许就只是一只可爱的小鸽子,也未必有什么不见光的阴谋诡计。她患得患失的也就没有再说,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担忧。 耶律隆绪神色不安的盯着盒子,只觉呼吸都沉重起来,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妙之处,却一时难以名状,沉声道:“母后,儿臣总觉得有些不妥,我看还是小心为妙。” 耶律凌云身为侍卫长之职,自然是要全力保护萧太后的安全,此刻正因为萧太后欲以身涉险而暗暗担忧,听得皇上如此一说,连忙就菜下饭的说道:“太后,还是由微臣来开启吧。”萧太后知道他忠心一片,也不再坚持,和颜悦色的道:“好吧,那你小心些。”耶律凌云点点头,道:“知道!”便小心翼翼捧着木盒退开一旁,凝视片刻,轻吁一口气,调节了一下紧张情绪,终是将那木盒缓缓的打了开来。 盒盖一启,“扑”的一响,雾气腾腾之中只见一只凶猛的海东青(北方一种鹰鹘)展翅空飞。它翅膀扇动,一团青色的雾气四下弥漫,在冷艳的阳光映照下,竟泛出一种邪恶的气息。 耶律凌云千防万防却未防到是这等情形,一时不察,口鼻中吸入一丝雾气,顿觉呼吸不畅,大叫一声:“雾气有……”一个“毒”字还未出口,便已栽倒在地。 萧太后耶律隆绪铁镜公主等人知道雾气含有剧毒,无不大吃一惊,急忙往后避开。 那只海东青在半空一个盘旋,厉啸一声,双翅合拢,其身宛似离弦之箭般往萧太后扑去。 海东青是北地恶鹰,能高飞而速度极速,擅捕天鹅,有着“万鹰之神”之称。它这一扑之势,劲头十足,快如闪电,就好像对萧太后的袭击完全是有备而来,显然之前是受过严格训练,否则怎么也不会识人而攻。 与此同时,左右两侧高墙后面掠出两人,手中长敛配合着海东青的攻击,分从两边刺来。这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面上刀疤纵横,极其丑陋,只听他喝道:“老妖婆,你的死期到了!” 护在萧太后身旁的侍卫都是久经战斗的高手,遇事不惊,眼见奇险迭起,都奋不顾身的抢身而出。其中一人自知无法抵挡海东青的“射势”攻击,无奈之下只得挺胸硬挡。顿时只听一声骨裂爆响,那海东青竟然一头撞穿那侍卫胸口,从后背穿出,势不可挡的往惊慌失措的萧太后射去。 萧太后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往后急退,可是惊惶之下,脚跟一拌,竟后仰跌倒。 铁镜公主连忙伸手去拉,却只与她手尖一沾即脱,竟没能抓住。海东青扑势无减,这时距萧太后也只五六尺远近,铁镜公主眼见太后无法闪避,势必也会落得如同那侍卫一般穿膛破肚,情急之下,尖叫一声,便不顾一切的扑在萧太后身上。 第二十一 海东青 这时海东青一忽而至,尖尖的嘴喙已触及铁镜公主的后背衣服,只须寸进便要穿背而入。耶律隆绪瞧得清楚,却又无法相救,不禁撕心裂肺的叫道:“太后……” 哪知就在这时,突听一声清咤,一条长鞭甩来,正好将那只海东青卷个正着,鞭影抖动,便往一边高墙摔去。耶律隆绪大吁一口气,喜道:“耶律堂主,来得正好!”来人正是契丹“万香堂”堂主耶律芳。 耶律芳叫道:“快保护太后!”手腕一抖,长鞭在半空划了个圆弧,卷着那只海东青向那个丑貌的男人抽去。 那丑陋男人和女同伴正与一帮侍卫斗得纠结,本以为此番以海东青携带毒雾,必会一击得中,哪知紧要关头却被耶律芳半途杀来而坏了他的妙计,甚是恼怒,手中长剑舞得风生水起,杀翻几名侍卫,便要向萧太后扑去。陡然闻得鞭声忽忽,自己的海东青被鞭子卷得象粽子般迎面撞来,急忙斜剑上扬,意欲砍断长鞭好救下海东青。 耶律芳冷笑一声,也不避让,竟以长鞭去卷他长剑。丑陋男子如何不知她的意图,自然怕伤了海东青,只得舍而求次,变招换招,便往耶律芳手臂刺去。 这丑陋男子出剑的手法看似平实,却无不暗含犀利的后式,第一剑刺出,却作了个铺垫,第二剑连绵施展,一级递上一级,一剑套上一剑,剑光层层叠叠,剑气如浪翻涌,顷刻便将耶律芳罩得密雨不透。显然他势必求得一击得中,从而好迫使耶律芳撒鞭放了海东青。只是高手过招,最忌急戒燥,任是他剑法奥妙,一旦犯忌,终也是大打折扣。 耶律芳鞭法无双,在契丹本是一等高手,此时使来自然是威力迸射。不消片刻,她长鞭的攻势已渐见上风。但那丑陋男人已渐渐沉下心来,即是从容应对,毫不慌张,使出几个怪招,又扳回劣势,而且攻击还招之时不忘顾盼着萧太后,似乎是一待机会便施展杀着。 耶律芳知道对方武功并不在自己之下,要想取胜一时也难以办到,只得全力以赴,将手中鞭子使得灵如蛟龙般死死缠住对方长剑,绝不能容他有一丝“图穷匕见”的机会。好在萧太后这时已被陆续赶来的侍卫在几名武将带领下保护得严严密密,而且那女刺客也陷于重围之中,逐放下心来应战。 蒙面女刺客也使的是剑,剑招出势诡异奥妙,与丑陋男人如出一撤,显然二人皆属山水同源。但是她无论剑法多好,终是好汉敌不住人多,虽然不时有侍卫死伤在她剑下,可是其他侍卫依然奋不顾身的抢攻上来,竟令她有些应接不暇。她自知如此穷战下去,不但要杀萧太后的大计已去,而且还有可能力竭而亡。 偏生这个时候辽圣宗耶律隆绪已压住阵脚,大声喝道:“将这两个刺客留下活口,只须杀伤擒拿!”如此一来,众侍卫要捉拿活口,出手自然有所保留,情形看似对刺客略微有利,实际上却是险恶剧增。耶律隆绪这番舍易取难,自然是意图抓住他们,以顺藤摸瓜的找出他们是否有幕后主使,毕竟刺杀太后是非同小可的大案。所以耶律隆绪一声令下,群臣应命,各自带领人马布局置阵,以防被刺客逃脱。女刺客想到这点,知道机不容失,若一旦落入皇帝手中,势必要吃尽苦头不说,而且从此再无翻身的命运。她稍一分神,肩头便吃了一剑,立时血流如注。 她顾不得痛极锥心,还剑砍去,对方闪避不及,半边手臂立时给硬生生砍落下来。又飞起两脚,踢翻两名侍卫,然后急忙探手从怀里摸出三颗药弹,仰天发出一声啸叫。叫声未杳,高高的云霄之上也传来一道尖啸之声,紧接着一个细小的黑点破云俯冲而下,眨眼之间,便已近得眼前,竟然又是一只海东青。 这只海东青从高空直冲下来,箭一般疾射耶律芳。耶律芳正与丑陋男子斗得难分难解,冷不防又一只海东青从天而降,海东青既是鹰中之神,更何况这两只海东青又是经过特别严格的魔鬼式训练,其狠厉猛恶实非人能所想。这一点耶律芳从前一只海东青身上早已见证,此刻蓦闻头顶旋风嗦嗦,仰头望去只见这只海东青挟着一股劲风直上而下,宛似泰山压顶般冲下。 她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手无盾牌迎拒,哪敢硬挡,急忙腾身闪避,岂知手中长鞭突然一紧,鞭绳绷得笔直,却是丑陋男子挽了几个剑花,以剑身铰住了长鞭。耶律芳奋力一拉却未拉动,而此时海东青已灌顶而来,哪容得她多想半刻,若稍有闪失,只怕非得被海东青穿脑而死。情急之下,她只得撒鞭猛然向后避开。堪堪闪过,身后“呼”的一响,海东青正好落在她刚才的立足之处,眼看就要以身触地,岂料这扁毛畜生甚是灵敏,翅膀忽地一撑,便稳了身子,立时平滑着贴地而飞。 就这一忽间,掉落地上的长鞭全然失了力道,被缠卷着动弹不得的海东青顿时毫不费力的展翅一抖,从鞭柔之中脱身出来,发出一声尖叫,声音拖得甚长,就好想对同伴说:“快为我报仇吧!”然后偕着同伴分从一左一右,划了两个优美之极的半圆弧线,化着两道黑芒,疾然往耶律芳冲去。只是这次它们却非是直射,而改以展翅爪抓。耶律芳哪敢含糊,脚尖一点,飘身而退,这才迎掌进击。 女刺客趁辽兵分心辄乱之机,拼力杀退身周辽兵,突出重围,抢近丑陋男子身旁,喘了口气,喊道:“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瑶姑娘可能已脱身走了,咱们也走吧。”丑陋男子见她身上血迹斑斑,神色戗白,知她是受了不轻的伤,又见辽兵纷纷围攻上来,若要击杀萧太后自是全然无望,只得懊恼的咬了咬牙,恨恨的大声道:“燕燕老妖婆,你若胆敢伤害萧延宗一根汗毛,我必会再来取你老命!” 女刺客当机立断,将手中三颗药球分别往身周三个向掷去,跌落地上发出“噗噗噗”的三声闷响,立时腾起一大片青色烟雾。萧太后等人想起耶律凌云之死,无不大惊骇然,纷纷避让。但在后面赶来的辽兵并不晓得厉害,躲闪不及,吸入毒气,顿时毒死十几人,余下慌忙逃避。 两只海东青这时在众人头顶盘旋回绕,窜高伏低,不时以翅膀或利爪尖喙攻击辽军。近身之下,辽兵无法放箭,只得用刀枪胡乱砍杀,怎奈海东青动作不但甚为灵敏迅捷,而且攻击猛悍,在人群之间来回穿梭,眨眼之间便抓倒了数十人,又加上毒雾蔓延,只听惨叫连连,辽兵阵中瞬间更是乱成一团。 耶律隆绪和萧太后等在北院大王耶律古显护卫下,退后数丈。耶律古显道:“皇上,这两名刺客实是可恶,定然是接应瑶姑娘而来,他们的目的既是为营救萧延宗,此番只怕是想在此阻住我们赶往天牢!”言下之意自然是担心天牢那边是否有更大的阴谋,说不定迦陵道人也是他们的同党。当然,他们若是听到铁镜公主的话,自然也就不会这麽想了。 耶律隆绪心中本因刺客出言辱骂太后甚是气恼,眼见兵士受毒所累,更是勃然动怒,喝道:“刺客看来也只有两人,竟如此嚣张,如今绝不可让他们逃脱。”连忙从身边侍卫手中取来弓箭,一箭射出,竟是奇准无比,立时将其中一只海东青射死了。 北院大王耶律古显见皇帝发威,忍不住带头喝彩道:“皇上神箭,例无虚发!”身后辽兵大呼跃雀,纷纷张弓搭箭瞄准着两名刺客。 丑陋男子和女刺客大惊失色,不但是惊于耶律隆绪出神入化的箭技,更是惊于自己虽用毒雾逼开辽兵围杀,固然是减少了暂时的威胁,但他们自身置之空地反而便成了众矢之的射击靶子,只须辽兵万箭齐发,二人不被射成马蜂窝才怪。情急之下,丑陋男人向女刺客说道:“准备绳索。”旋即一前一后复又冲入辽兵之中。这样一来陷于混战之地,辽军势必会担心因误伤了自己人而投鼠忌器不敢射箭。 果然,耶律隆绪已明白对方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冷笑一声,打了个手势,对北院大王耶律古显沉声道:“不必放箭,派几名高手上去阻住他们。”耶律古显道:“是!”一挥手,他身后七八名辽将抢身而出。 哪知就在这时,忽见眼前人影暴闪,两名刺客突然腾空而起,竟从皇宫院墙旁边四丈外的一株高树上掠了过去。却原来是两名刺客甩出两根软索,缠在大树树梢,二人凭索借力,再施以本身轻功,自然一跃数丈,从大树上掠去,又重施故技,甩索套住前方一座高搂屋檐,攀掠而上,转眼两人便纵身上了高楼。这一过程,也只是一瞬间而为,其速度确是迅捷,以致辽兵虽众,却无法攀越追赶。由此可见,两名刺客从来而去的途径,显然都是事先通过设想了的。 耶律隆绪瞧得分明,张弓一箭射去,正中那女刺客后背,女刺客身子一晃,从屋檐跌落下去。 第二十二 姓李名沉舟 丑陋男人惊叫一声:“师妹!”跟着纵下屋檐,一把将女刺客抱住稳稳落于地面,只觉托在她后背上的手湿漉漉的,凑眼一看,满是鲜血,她后背上插着一枚弩箭,兀自箭翎巍颤。 女刺客一瞬间脸色全失,嘴角蠕动几下,才发出声音,艰难道:“师兄,不要管我,你快走吧!”丑陋男子痛心疾首的摇头道:“不不,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女刺客软绵的伏在他怀里,感觉是温暖的,苍白无力的脸上展出一个凄灿的笑容,道:“你心里有我这就足够,快去吧,他们追来了!”丑陋男人回头望去,只见七八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如飞掠夺的追了过来,连忙抱起女刺客,神情坚决的道:“要死就死在一起。” 女刺客忽然似是生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丑陋男子,往后蹒跚的退出几步,执剑哭道:“你傻了啊,没有了命,你娘的大仇谁去报?我爱你,如今我要死了,难道你就不能让我为你而死?”丑陋男子心如刀割,强忍住心中悲痛,还要坚持,女刺客突然喷出一口血来,尖声道:“快走!”说着一个踉跄,挺剑往迫近而来的侍卫扑了过去。 丑陋男人心忧急痛,向前跨出一步,脚尖一顿,迟疑的想道:“我若是再坚持,结果只有两个人死。如果我死了,我娘的大仇谁来报?不能,我绝不能死!”他望了一眼女刺客悲绝的背影,咬了咬牙,掉头就跑。有几名侍卫撇开女刺客追赶上来,喝道:“兀那刺客,往哪里走?”丑陋男人头也不回,甩手打出最后两枚药球,趁着毒烟萦绕,没命的逃入密集的房舍间。 他自幼随义父义母居于上京,对于城内的每一条街道,自是熟悉不过,此刻若要想凭借屋舍遁身摆脱敌人的追捕,宛似喝茶吞水般容易,所以他敢于在皇宫外刺杀萧太后,仗的就是这熟能生巧的胆量和勇气。 横七竖八的转过数条街市,七拐八弯的穿过幢幢楼宇,终于逐渐摆脱追兵,丑陋男子依原计划撤退路线来到了城南韩府,也即韩德让的府邸。这时远处隐约还听得见辽兵搜城缉拿刺客传来的熙嚷声,但丑陋男子象没有听见一样,只是痴呆望着韩府的大门,满眼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凄凉神色。 多少年来,他从来都是生活在无边而缅怀的黑暗里,举步维艰的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磨难,为的就是要还报杀母之仇。自从那一年,他的义母李秀兰痛苦哀竭的死在了这所冠冕堂皇的韩府里,而他的义父明知道萧太后笑里藏刀的赐予他义母的美食糕点,就是一碗要命的毒药,义父却绝心的掉转头去,并且还要装得无动于衷。 义母当时因病已困卧在榻,早已受尽了无微不至的病痛折磨,待见到太后派人送来糕点,她初恋一样望着满眼眸都洋溢着爱意的丈夫突然象孤独的狼一样夺门而出,偏偏自己还要若无其事的像是贵妇式的表现得充满着极大的恩宠,然后却又不得不暗自凄苦独自哀怨的吃完那盒精致得五颜六色却注定食而含恨的糕点。不到一口茶工夫,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腥恶腥恶的黑血。他当时慌得不行,抱着义母不停的哭叫:“娘,娘,你怎么啦?娘……”李秀兰费力揩去嘴角的毒血,强忍住体内撕心裂肺的痛,支开早已吓呆的丫鬟,对他说道:“我儿,快把地上的血迹打扫干净!” 他脑海中早已空白,惊惶的望着脸面已完全扭曲的义母,好一会才含含糊糊的“嗯”的一声,颤栗着把地上的血迹抹得干干净净。李秀兰苍白无力的斜躺着,自知不久于世,强忍着喉内毒血翻涌,吃力的说道:“我儿,娘是不行了。你要记住,你虽不是娘亲生的,但娘和你爹同样很爱很爱你。以后娘不在了,你要听爹的话,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他颤抖着抓住义母干瘦如柴的手,不禁泪如泉涌,顿觉心中堪堪由家的温暖随着她冰冷的掌心温度渐渐消逝一样,眼里却闪过一丝冷光,道:“娘,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那盒糕点有毒?” 李秀兰浑身剧颤,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儿子一样盯着他那流满泪痕的脸。也许在这一刻,她才知道一个人的成长,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她凝视着自己一手抚养大的义子,内心的震撼已无法形容。 他还是一个孩子,却已在自己的心灵里洞察到了人世的险恶,这显然出于她的意料。而且她更知道,义子的过早涉世,也许从此只会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本来她有千言万语的话是要对他说,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也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让他他将来受到牵累。只可惜时间无多,腹内毒药的摧残,让她忍不住额头汗如雨下,气散脉弱,一口毒血溢了出来。 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了起来,凝视着他的眼光已渐入灰白,呼吸细微而急促,慢慢执着他的手,艰难的叹道:“我儿,既然你都知道了,娘也不瞒你,只是希望你一定要记住娘的话,娘的死是注定了的,娘不怪任何人,要怪也只怪娘天生就是这个命。唉!我儿记得,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去为娘寻太后报仇,太后她也是个女人,有些事她也不容易。还有……还有你义父,你更不要去怪他,他……他是有苦衷的。”说完这些话,李秀兰慢慢闭上了眼睛。 想到这里,丑陋男人的双眼已完全湿润,脸上的肌肉可能是因为痛苦而扭曲,使他原本凶恶的脸更加显得狰狞。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右边脸颊,触手可及的凸凹疤痕一道一道的从左眼角斜展下来,仿佛是一道痴人的笑,令这个世界已再无生机,唯有的只有仇恨。 他黯然回过神来,仰天一声长叹,自言自语的道:“娘,孩儿不孝,没能好好听你的话,孩儿自离开家的那一刻,已毁了自己的容貌,就不再是他韩家的人。孩儿决定,一定要杀了老妖婆为你报仇,哪怕是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蔚然转过身去,正要准备离开,忽然听得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韩尚文!” 丑陋男子一震,不觉回过身来,只见一个彪悍威武的辽宫侍卫缓步从门口一座石狮背后转了出来,说道:“你果然就是韩尚文!”丑陋男子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韩尚文是谁。如果没有什么事,恕在下无可奉陪。”说着转身要走。 那侍卫跨前一步,按剑而立,喝道:“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我韩慕。我知道你就是韩尚文。”这侍卫正是韩德让的侄儿韩慕,也即是耶律芳的丈夫,今年三十岁,其武功颇有造诣,尤以一手“七屠刀”的刀法更是精奇,在契丹排名第三。而丑陋男子则是韩德让和结发妻子李秀兰的养子韩尚文,韩尚文因义母之死,与韩德让反目成仇,便以义母李姓,取名李沉舟,藉指破釜沉舟之意。 李沉舟头也不回,只是冷哼一声,却不说话。韩慕昂声道:“去年四月,十七日晚,据说皇宫内有两个刺客行刺太后,所幸刺客虽然武功高强,却终是没有得手,只是奇怪的是,整个上京闹翻了天,官家彻夜搜查,刺客却象凭空消失了一样。以致此事时至今日终是悬而未决,但也是不得不令人觉得奇怪。试想上京之地,乃我们辽国京都,守卫何其森严,你说两个刺客怎么可能来去无踪呢?”顿得一下,又道:“这件事发生之时,小弟刚好在外公干,本来也是一无所知。恰好的是那天晚上,小弟因有事回城,更为巧之又巧的是,没想到小弟来到伯父府邸时,碰巧就在这大门口遇到了一个人。”李沉舟冷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心中却已惊奇:“事后我也听说那晚皇宫中出现有两个刺客,可是当时行刺之时,也只是我一人,怎地还有另一个刺客?却不知那刺客是谁?” 韩慕轻咳一声,扭头望了一眼韩府门楼前高高悬挂的两只大红灯笼,只见灯笼上一个“韩”字格外刚劲有力,不觉温暖而微笑着说道:“那天晚上,虽然月色并不明朗,但所幸这两只灯笼的灯光甚为明亮,小弟也正好能够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李沉舟身子微微一震,手中拳头不觉紧了一紧。 韩慕显然已感觉到对方浑身杀气凛然,却丝毫不以为惧,仍是从容说道:“后来小弟蒙受太后和皇上恩典,得以内宫侍卫之职,与耶律凌云耶律兄双主皇城防卫之责。今日小弟闻得又有刺客行刺太后,职责所在,自然也得竭尽全力。不想小弟一看那刺客面貌,不觉想起去年的皇宫行刺案,心中隐隐生痛,便不知不觉的来到这里守候,没想果然又等得大哥的到来。” 李沉舟哀哀一叹,道:“果然是瞒不过你,难道去年一见你便怀疑到是我?”韩慕道:“小弟当时其实也不敢确定,待看到你今日面貌和去年那人一样,心中一动,便抱着侥幸的心里在这里等等看,若是你真的前来,那小弟便敢确定是大哥你了。否则搜遍整个上京,刺客若能遁得无影无踪,除了是藏身于韩府之内,纵观全局,那只有大哥你才能做到了!” 李沉舟回过身来,目光森冷得有些怕人,道:“你记住,我不是你大哥,你大哥韩尚文早已死了。在下姓李,名沉舟!”韩慕心中发痛,叹道:“大哥,你说你这是何苦呢?”李沉舟脸上肌肉抽搐,厉声道:“杀母大仇,焉能不报?你不是我,怎知道我心中有多苦。”韩慕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知道,当年婶娘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难道就不能体会伯父的苦心吗?” 第二十三 韩府小屋 李沉舟悲情的仰天哈哈大笑,恨恨的道:“他有什么苦衷?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封官晋爵,眼睁睁的看着我义母含冤而死,难道这便是他的苦心么?”韩慕知他仇恨深种,一时自也无法解脱,叹道:“伯父和太后的事情,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有一点你应该知道。”李沉舟道:“什么?”韩慕道:“一个人固然可以图一时之快,快意恩仇,无非也只是勇者以武犯禁。就算你杀了太后,但你有没有想过由此造成的后果?若然韩氏家族必遭受灭顶之灾,就是我整个大辽也必会兵烽四起而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李沉舟大喝道:“我不想听你那么多废话。韩慕,若你要抓我,请动手便是。” 韩慕又跨前一步,情义深切的道:“大哥,小弟知道怎么劝你,你也是不会听的。对于当日之事,小弟亦是感怀深切。婶娘大德言慧,可谓用心良苦,难道大哥……”李沉舟也不待他说完,蓦然怒喝道:“你不提也罢。若是舍身而取大义,我义母岂不是白白冤死了?当年她萧燕燕做下如此恶行,难道就没有想到我义母也是一条高贵的人命么?所谓杀人者死,她萧燕燕如此草菅人命,就算是一国君主,也当付出代价!” 韩慕双目如潮,叹道:“大哥……”李沉舟目光冷厉的望着他,冷声道:“你不用多说,自我李沉舟当日毁了这张脸,便已下定决心为义母讨回公道。来吧,任你韩慕武功高强,要想抓住我;却也非易事。”韩慕不住的摇头,痛惜道:“大哥,既然你一意孤行,小弟也只好不多说了。只是你我虽是同族兄弟,但也是情同手足,若非迫不得已,小弟实不忍血刃相见。如今你既若沉舟,小弟也不能失义破釜,总算兄弟一场,你还是快走吧!”只须他大声一喊,追兵即可便至,李沉舟要想逃脱实是不易。听了他一说要放自己离开,倒是愣了一愣。 韩慕又坦然说道:“但他日再见,小弟自当公事公办,绝不容情!”李沉舟心情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仰天悲笑,道:“好,韩慕不愧是大辽第三,有胆量。但是我李沉舟绝不会领你这个情的!”韩慕苦叹道:“保重!”说着转身离去,甚是黯然。 李沉舟目望着他远去,心中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只觉无限惆怅,又百般失落。堪堪少许,一种萧杀的心情又袭上心头,仇恨总如那野草一般烧之不尽,只待春风复出,便一阵疯长,再也无法节制。 跃上韩府后院高墙,只见院内假山盘水,小径环幽,苗圃里栽种着各种花树,独不见寒梅。因严冬之季,花树多数光秃秃的尽见枯败,经数日来冰寒结冻,枝丫上经阳光照耀,反倒生出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小径深处不时传来“嗦嗦”声响,却是几个仆人在打扫积雪。 李沉舟悄无声息的跃了下去,在假山后一闪而没,再拐了几拐,轻而易举的避过下人,闪入一道走廊,又通小径,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房间前。虽然地上积雪并未融透,但他施展轻功,每一个落脚点都是踏在融雪后露出外面的石块之上,是以也不愁被别人发现脚印。 他的心情突然间便沉重起来,每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感觉,呼吸压迫而窒息,心脏也在隐隐作痛,而且这种痛感也一次比一次强烈。他扶着门框稍微喘息一下,才轻轻走到这小房子唯一的一个窗口前面,伸手推开窗户,纵身一跃便轻巧的掠了进去。这扇窗子是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在上面动了一点小手脚,就算从里面反锁,他同样可以轻易的打开,绝不会被人发觉。他来过这里几次,都是从窗口进入房间里面的。 房间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冷清清的只供着一个人的牌位,这个人当然就是韩德让的妻子李秀兰。 萧太后派人鸠杀李秀兰之后,韩德让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无法为妻报仇,而且也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的情绪。将妻子风光大葬,那就表示着李秀兰从此在他和萧太后之间彻底消失,韩德让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存在这个女人的影子,哪怕是一丝能够引起睹物思人的东西,也绝不能存在。萧太后同样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和作为,无论对谁,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 韩德让并不是个寡情薄义的人,对于妻子的死,让他更是充满了无法比拟的愧疚,但他又不能让萧太后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他便在这韩府从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暗中设置了这个狭小而阴暗的灵堂,虽然只是一个方寸的空间,但也算是对妻子些微的歉疚吧! 李沉舟萎缩着身子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冲李秀兰的灵牌磕了三个头,忍着内心抽搐的疼痛,悲伤的说道:“娘,孩儿又来看你了!”灵堂内没有灯火,沉闷和荒凉的气息在阴暗中交织。顿了一下,他又轻轻说道:“无论怎么样,孩儿一定要为你报仇。只可惜,唉!只可惜孩儿最近心脏越来越痛,师父说孩儿的心脏有哀竭的迹象,是无法治好的。其实孩儿知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孩儿已深深陷入了无边的仇恨和焦虑之中,心魔深种,已无法自拔,所以才导致了这绝症。但不管怎样,孩儿绝对无怨无悔,孩儿只希望娘,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孩儿,能在死前为娘您报得大仇!”顿了一下,他抬头望着台上的灵牌,借着暗色隐隐约约的只见那灵牌上“李秀兰之灵位”六个字仿佛变成了义母亲切的笑脸,令他冷恨的心中升起一片暖意。叹道:“若孩儿死了,那孩儿便会来九泉之下陪伴娘,到时天地一家,我们又可以相依为命。唉,说实在的,孩儿很久没有那种家的感觉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已有泪光在闪烁,声音也变得无比温顺,就好像一个孤独的孩子在敬爱的母亲膝下缓缓诉说衷情。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干冷的空气在黑暗中肆虐蔓延,灵堂里更增添了一丝虚妄的邪异。 李沉舟坐在蒲团上,先运转了一会体内的真气,借以抵御夜晚深寒的冷气。片刻之后,一股热气从丹田涌了上来,周身都处于温暖状态。他静静的窃听了一下外面大自然的声息,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响,显然韩府的人并没有发现后院里竟然会躲进了一个不速之客。由此可见,韩慕是说话算话的,并没有向别人透露他的行踪。李沉舟想着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但又想到日后再见时,从兄弟若然变成了敌人,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义母李秀兰临死之前说的话,心中更觉酸楚和痛恨。若是他韩德让真的是有苦衷的,又为什么要竭尽全力的去帮助萧燕燕治理辽国呢?无非是高位富贵,权倾一时,他韩德让意气风发之中,可否有想到过义母李秀兰是怎么死的呢?李沉舟心中又是一阵刺痛,肌肉的痉挛令他痛苦得卷曲在地上,几乎透不过气来,好一会,才伤心的想道:“什么苦衷?他韩德让说到底,无非不就是怕得罪老妖婆而遭到牵累么?娘啊,你的宽容圣德,只会让这些贪图富贵的小人更加卑鄙无耻罢了。你看看,什么辅国功臣,契丹英雄,他们享尽了荣誉,试想谁会知道您的冤屈呢?唉,孩儿从小无父无母,受尽了人间暖冷,自从遇上娘您,才感觉到亲人的温暖。可是……可是,一切都怪那老妖婆,若不是她,您和孩儿又怎么会落得得这般下场呢?只可惜孩儿学艺不精,几次刺杀都无法为您报得大仇,就是这次,师妹也为我而死,可我呢?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老妖婆的侍卫杀死……”地面冰冷的寒气不停的透过衣服渗入他体内,令得他忍不住浑身打起抖来。他咬着牙,恨恨的道:“但我绝不会放弃。这次萧延宗的结拜大哥武琼花赶来上京,意图营救萧延宗。只须辽宫一乱,这也许就是孩儿刺杀老妖婆的最佳机会了!” 忽然,只听一种只有脚踏积雪才发出的“咯吱”声响由远而近传了过来,声音虽然细微,但李沉舟匍匐在地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吃了一惊,心道:“这麽夜深了,会是谁到这里来?难道他们发现了我藏在这里?不会,若他们发现我藏身在这里,怎么会只一个人来呢?” 第二十四 父子反目成仇 那脚步声来得甚快,一眨眼工夫,便已到了灵堂小屋门前。只听那人站在那里,沉重的叹了口气,便传来门环抖动的声响,显是那人正要开门进来。 李沉舟心念一动,知道能进这间小屋之人必然是韩德让,急忙就地一滚,刚好滚入灵桌底下。幸好灵桌罩有台布,长垂及地,他一藏身入下,若非别人刻意去掀开台布,自不易被人觉察。他刚一藏好,门扉开启,那人便走了进来,脚步轻微中透着温柔,直到灵桌前蒲团处,方才站定。李沉舟从台布一角偷偷往外一觑,虽然屋内漆黑一片,他根本无法看到韩德让的脸,但从气息中完全可以感觉得到这个人正是韩德让。他顿时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气息也一并屏住,周身完全进入“死境”状态。 屋内的空气干冷而沉闷,黑暗中流淌着一种压迫的感觉。韩德让静静的石立在灵桌前,痴痴的望着李秀兰的灵牌,心中百般愁绪翻涌,凝眸之间透出往事徘徊的感伤。沉默了好半天,才幽幽吁出口叹气,柔声道:“秀兰,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李沉舟皱了皱眉头,心中气恨交加:“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还要你在这假惺惺的做什么态势?”只听韩德让又说道:“我知道我对你不起,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与燕燕从小青梅竹马,她对我更是情深义重,我是不能伤害她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原谅我!” 李沉舟气得直咬牙,却丝毫也不敢乱动,以韩德让的武功修为,只须木叶婆娑的声微,也足以惊动他的感官,何况距离又是如此之近,只得恨恨的暗骂:“卑鄙!无耻!” 屋子里又陷入一阵妖魔出世般的沉寂,韩德让仿佛在进行着自我原谅的心里斗争,呼吸间的气息也起伏不定,感情复杂的说道:“你知道吗?今天有一个刺客来刺杀燕燕,有人说他是我们的儿子尚文。我当时听了,心头那个痛啊!秀兰,尚文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但我一直视他如己出。只是他从来都不理解我的苦处,自从你去了后,他出家离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他回来了,却是要来刺杀萧太后。一个是我的儿子,一个是我爱的女人,我不想他们任何一方受到伤害。秀兰,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李沉舟强压住心中愤怒,心说道:“简直一派胡言,我当年若不逃走,只怕早已死在老妖婆的手中了。韩德让,你好可恨好卑鄙,明知道我义母爱你深切,你竟然还要在她的灵位前说老妖婆是你心爱的女人,你……你这算什么意思!”他心中悲愤,不觉呼吸也沉重了些。韩德让立时警觉,喝了一声:“谁!”左掌一措,便往灵桌底下拍来。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李沉舟听声识掌,知他掌风雄厚,也不应接,脚尖在地上一蹭,整个人滑溜一声便背心贴地从灵桌左端前头窜出。韩德让也不进击,喝道:“什么人?”李沉舟想到韩德让刚才拍出那一掌,若然藏身底下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势必会无顾桌上死人牌位而破桌冲出,李秀兰的灵牌自然也就不保了。韩德让如此无视李秀兰死后的安宁,由此可见,李秀兰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仅如此而已了。想到这里,李沉舟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也不说话,手中长剑化出一道寒芒,往韩德让斫出。 韩德让看不清对方面貌,见他一剑刺来,风劲甚急,连忙侧身避开,喝道:“你……是不是文儿?”李沉舟恼他对母无情,依然不说话,接连又是两剑刺出。韩德让更加肯定他就是韩尚文,不禁心弦震颤,道:“我知道你是文儿,为什么不说话?”背靠墙壁,斜身托掌,将他剑势化去。李沉舟怒道:“我和你这种人有什么话说!”“唰唰唰”又是三剑连环施展,此番使出的正是他的成名绝技“飞云渡”。 这间小屋本来空间甚是窄小,李沉舟三招“飞云渡”使出,剑气陡然间暴涨,屋内顿时布满割人的剑气,就好像山雨欲来之前的那般风起云涌。韩德让面色一变,倏然道:“好剑法!”仍是打不还手,一味闪避,只是周身内劲环起,以免为他剑气所伤。接着又说道:“文儿,你且先住手听为父一言。”李沉舟恨恨的道:“我与你韩家恩断义绝,还有什么好说?”韩德让心中刺痛,边躲闪边苦口婆心的道:“你先别激动,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我知道你对我有好大的怨气,可是关于你娘的死……” 李沉舟怒喝道:“闭口,你这伪君子,还好意思来提我娘吗?”说着他身法陡然一变,上身前趋,步伐虚浮,剑势亦跟着逆变。若说他剑法起势磅礴紧凑,此时则是一片绵和舒张。大凡高深剑道,讲究剑势变幻舒展,起伏绵密凌厉。但他这套“飞云渡”剑法却是独走偏锋,起时强势,后续忽转软绵,令人有种雷声大雨点小后劲不足的颓废感觉。当然,若然对手真的有这种想法,那便大错而特错亦离死期不远了。 韩德让脚跟已顶着墙脚,已是退无可退,只得双掌横推,欲以内劲化解他的剑势。岂料掌劲一沾上对方的剑身,只觉有如钢铁坠入棉花团里一样,而那种“绵力”渐如风转云涌,层层叠叠的旋转袭来,令人如坠蚕茧之中而作茧自缚。韩德让大吃一惊,实未料到他剑法看似虎头蛇尾,却是阴柔诡谲,狠厉非常。无奈之下,他只得急忙硬推一掌,打算以硬碰硬的手法破去他的剑“茧”,只须一瞬时间,他自够化险为夷。 哪知他掌力一出,李沉舟反而剑势后撤,一片剑光宛似潮水般退却。韩德让惊魂未定,知道他是有心放了自己一次,就算不是他的本意,多半也是瞧在李秀兰的面上,不禁心中恻然,道:“你刚才这是渤海派的‘飞云渡’剑法?”李沉舟神色鄙夷,答非所问的道:“我是不想毁坏娘的灵堂,要想杀我,今天正是个好机会。否则,我定要老妖婆寝食难安。”韩德让勃然大怒,道:“你这逆子,不准你开口闭口老妖婆的乱叫!”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李沉舟哈哈大笑,道:“怎么,我叫老妖婆你心疼了?”语气忽地一沉,甚是凄凉:“那我娘呢?你又把她当什么?”韩德让道:“我要怎么说,你才懂得?我跟你娘,根本没有感情,我们的结合,完全就是一个错误……”李沉舟厉声道:“那你就得为这个错误负责到底。我娘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人,老妖婆竟然为了一己之欲派人来鸠杀我娘。本来事情可以不用这样的,可你呢?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暗中窃喜,只道我娘死了,你便从此可以与老妖婆高枕无忧,是不是?” 韩德让额头青筋暴露,气得浑身颤抖,幸好黑暗中也瞧不清楚,但呼吸已是极为粗重,怒喝道:“你……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可以侮辱老……太后!”他气急之下,差点也是一句“老妖婆”脱口而出,所幸话至口边立时觉到不妥,便急忙改口称太后,这太后反而便成了老太后,由他口中说出,却是默然可妙。李沉舟虽瞧不清他如何个脸色颜面,但想象之中定然不脱要老羞成怒,不禁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韩德让望着他的后背,心知他若是从这里走了出去,日后必然是要没完没了的找太后麻烦,否则只有一死方才万事太平。他这时心中想起太后对自己付出的情意,其间点点滴滴的好处更是一古脑儿涌上心头。更有一回,在宫廷举行的马球赛上,一位叫胡室里的将军在无意中触惊了他的坐骑,那马受到惊吓,发狂之下便将毫无准备的韩德让摔下马来,所幸韩德让毫发无损。但萧太后获悉此事后,担心韩德让受到伤害,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竟立时下令将胡室里拉出去砍了。由此可见,韩德让在萧太后心中的地位,自是非同小可,而萧太后对韩德让的情意之深烈,更是可见一斑。所以韩德让对于萧太后这个昔日的初恋情人,从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涕零,从此他的政治生涯也是出奇的一帆风顺。固然一个因素是出于他卓越的才智,更确切来说还是因为萧太后对人生爱情的偏袒护私。这时他听着李沉舟这个不肖子左一句老妖婆右一句老妖婆的诋毁老情人,心中如何不怒,起先在灵堂内出于对李秀兰的愧疚,也不好当面发作。 待李沉舟一走出屋去,他念起萧太后的好,怎么说也是要如同当日萧太后疼护自己一样去疼护她的,立时恶向胆边生,心想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本来有心护全你,如今你既然不仁要毁我幸福,我怎么说也不能任你胡作非为,就算有什么不对那也怪不得我了?主意一定,黑暗中一张脸顿时杀机大盛,两只圆圆的眼睛里仿佛砍出无数把刀来,厉声喝道:“站住!”欺身前扑,便往李沉舟背心抓去。 李沉舟听得背后掌风急响,连忙背剑后刺,同时脚尖一蹭,身子便往左掠开。韩德让岂能让他避过,如影随形,一掌又迅捷的扫了过去。李沉舟反应倒也奇快,斜身避掌还招,剑从他掌风边缘穿过,直刺韩德让左侧腋下,冷笑道:“韩大人,露出你的丑恶嘴脸了吧?” 第二十五 千人斩与飞云渡 韩德让怎么说在辽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头号人物,此番气怒攻心,一时失措使了个偷着,虽然出言在先也算是作了警告,但以他的身份来说,多少还是有失风度。 他一招出手,立时生出悔意,偏又听得李沉舟出言讥咭,不禁又羞又怒,道:“我好生劝说你终是不听,若你一意孤行,那也怪不得谁了!”自知此番下去,父子便是永成敌人了,但只要是为太后的安全计,也是在所不惜了。 所以他这一出手,力求速战速决,掌势沉稳狠厉,掌风之中带着极其凛冽的气劲,以先声夺人之势,团罩在李沉舟身周,令他无法出招而束手就擒。 他的武功向以“千人斩”的刀法见长,再则就是以强悍见称的“擒龙伏虎拳”为最。 “千人斩”的武功在辽国多有盛传,就如同当时宋朝民间流传的“太祖长拳”一般普遍。“千人斩”的武功本来就是契丹先祖针对契丹人游牧民族固有的生活习性而创造,所以契丹军民多有练习,平时用着防身,战时则擅于杀敌。故此契丹铁骑征战天下,所向披靡,除了他们精骑擅射之外,更是因为他们普遍习研“国武”“千人斩”以武勇猛之故。 韩德让以“千人斩”出奇制化,威震三军,那是出了名的猛悍,但他的“擒龙伏虎拳”却是他从日常狩猎时搏虎屠熊的险境中千锤百炼而来,并加以不断改进,竟自成一套精辟的武艺。 他这时使出一招“擒龙伏虎拳”,双掌前推,力贯千钧,正是“屠熊式”的“猎取双关”。李沉舟顿觉两股巨力宛如盘龙般袭来,骇然一惊,急忙横剑封挡,意欲旁征博引的泻开对方力道。但韩德让既要求快速决,出手自是出神入化,不待李沉舟变招,便又是一招“猎地盘龙”打出。李沉舟面色惶变,急忙“坐马沉川”,从韩德让的拳风下穿出。堪堪避过,顿听“碰碰”两响,韩德让的双拳劲风击空,从他头顶刮过,竟将他几根头发连根也带了起来。 李沉舟暗呼好险,不觉冷赞道:“果然名不虚传!”一剑毫不犹豫疾然划出,正是一招“飞云渡”的“迭起三关”,一招三式,互为连贯,正好全面绞住韩德让的强悍攻势。再一招“千里飞渡”,便可迫使韩德让固步自封,从而作茧自缚。 韩德让却丝毫无惧,身法突然一变,前拳逼进,斜腿飞出,直取李沉舟的气海穴。李沉舟赫然色变,只得回剑下切,断峰自救,暗自惊愕道:“他怎么会破了我的剑法?不,肯定是碰巧吧?”韩德让看不清他脸色,但仿佛洞悉他的心事一般,冷然一笑,道:“你刚刚一招‘迭起三关’,其心法便是‘南来北雁归’是不是?” 李沉舟浑身一震,剑法不免一滞。韩德让一拳打来,正中他的胸口,立时将他打得口喷鲜血的直飞出去。所幸他武功不弱,又生性冷傲,就算受伤之下也不愿在义父面前示弱,竟硬生生稳住身子,一个盘旋落在三丈之外,傲然而挺立。但他这一强蛮,便更加重了伤势,顿觉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涌至喉口,又生生压了下去,呼吸粗重的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韩府的护院闻声举着火把赶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住,火光映射,照得场中一片通明。护院家将瞧见主人和一个面目狰恶的汉子搏斗,都是吃了一惊。 为首一个魁梧大汉指着李沉舟喝道:“抓住这个刺客!”韩德让一挥手制止了他们,盯着一脸失血的李沉舟,借着火光才看清他丑陋的脸,不禁骇然惊愕,只以为是看错了,又仔细看了几眼,失声道:“文儿,你……你的脸……怎么会这样?”李沉舟冷笑道:“如果我不毁容,当日我便早死在老妖婆手下了。怎样,韩大人,这你满意了吗?”韩德让痛心的摇摇头,难以置信的说道:“不会,不会……” 李沉舟斜眼冷视,哼了一声,道:“告诉我,你是怎么会知道‘飞云渡’的?”关于“飞云渡”的武功,他曾听师父说过,这门剑法武功,只有他渤海派大氏门人才知道。大氏源于被契丹灭国的渤海国国主大氏一脉,渤海国由唐初大祚荣建国直至灭亡,历经两百余年,这门武功便是由大氏家族所传,其内功心法外人根本不得所知。是以李沉舟这时听得韩德让说出,自然是吃惊非小,难以置信。 韩德让盯着他愣神良久,方才慨然长叹,仰望清冷的夜空,微声沉吟道:“登峰叶庭远,南来北雁归。空渡云千影,浮尘翩弱飞。浩瀚惊沙暖,绵绵映日深。柔风千帆竞,莽苍一孤行。唉!一晃二十多年,大摩女,你终于来啦!” 李沉舟如遭雷击,不觉往后退了一步,震惊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首诗的?”这首诗名《飞云渡》,正是李沉舟所学“飞云渡”剑法的总纲,据说这套剑法便是由他师父大摩女大氏远祖中一位超凡卓智的人物从这首诗中领悟而来。韩德让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不答反问道:“你这些年是去了渤海?”也不待他回答,又微微道:“大摩女是你师父?”李沉舟冷声道:“要杀我动手便是,何来那么多废话?”韩德让背负双手,来回走动几步,似乎是经过一番心里纠结,沉声道:“只要你以后答应我不再找太后麻烦,我是不会怪你的!”李沉舟望着他愣了愣,忽地仰天悲怆大笑,苍凉道:“我的一生,都因义母喜乐悲苦。如今大仇未报,虽生如死。你说这番话难道丝毫也不觉得害臊么?”韩德让沉沦如醉的目光中又浮起狠厉的光芒,喝道:“你这孽子,难道当真是要逼我出手吗?”李沉舟双眼泪光闪烁,道:“你又不是没有出手,再多出一次又有何妨?”韩德让气得脸上肌肉颤动,厉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难道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突然,一道黑影飘忽,从院墙外一掠而至,尖声道:“谁敢杀我的徒儿?”来人一身黑衫,面上蒙着黑纱,看不清容颜,但是一头雾水般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宛似夜灵的女子,清冷而幽绝。只见她轻移莲步,走到韩德让面前,斜眼望他,又冷冷的道:“是你要杀我的徒儿?” 韩德让听着她的声音,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不觉心头剧震,失声道:“大摩女,真的是你吗?”那蒙面女子看着他象看着一件奇异的东西一样,冷笑道:“怎么,韩大官人,难得你还记得我大摩女这个人啊?”韩德让面色发窘,别开她怪异的目光,叹道:“大摩女,你说我怎么不记得你呢?二十年了,你还好吗?”蒙面女人正是李沉舟的师父大摩女,讥讽的笑道:“哎呀!难得韩大人还这麽关心我?二十年前,当你抛弃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我今日好不好呢?” 韩德让望了一眼旁边的护院,见他们都是神色疑异,也不好与她多说,干咳一声,连忙别开话题,道:“你这麽晚来这里干什么?”大摩女冷笑一声,森森的道:“你说来做什么?难不成还象当年你的燕燕嫁了人,你便失魂落魄的死了人似的,深更半夜来找我,说是喜欢我要和我去看星星么?”韩德让沉声闷怒的道:“你胡说什么?”大摩女哈哈一笑,笑得甚是苦涩,不再理他,走到李沉舟面前,微声道:“沉舟,你没事吧?” 李沉舟摇摇头,揩去嘴角血迹,悲戚道:“师父,我没事,只是师妹她……她……”大摩女面色一变,道:“怎么,珠儿她怎么了?”李沉舟道:“师妹她……她死了! ”大摩女“啊”的一声,面上蒙着黑纱,也看不出是如何神情,但声音满是惊愕,颤声道:“她……死了?是谁杀了她?是不是韩德让杀了她?”李沉舟痛惜道:“师父,都怪弟子无能……” 大摩女愤怒的喝声道:“你不要说了!”回头逼视着韩德让,咬牙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又岂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韩德让,你好狠心!”韩德让自知理亏,叹道:“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大摩女怒声道:“可是什么?可是你是有苦衷的是不是?你伤害了每一个女人,难道就只知道用这句话推脱吗?”韩德让痛苦道:“大摩女,并不是这样的。”大摩女激愤道:“那又是怎样的?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难道伤得我还不够吗?如今还要……还要害死我的珠儿。”又对李沉舟几如竭嘶地里的叫道:“沉舟,杀了他!”这时她的声音不但尖锐,而且萧杀,在冷静的夜晚听来甚是骇人。 韩府护院一听,人人一惊,连忙都拥了上来围在韩德让身前。李沉舟愣了一愣,道:“师父……”大摩女气恨道:“若非他怂恿纵容,太后能杀了你义母吗?你师父若不是因为他,会落得今天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吗?”李沉舟心中的仇恨又象烈焰般升起,握剑的手刚劲而有力,夜冷的寒潮在剑气中凝聚,形成一片锋利的气场直指韩德让,银牙暗咬道:“是!”剑花抖动,带起几点冰雪飞溅,人已腾身掠起,使的仍是那一招“迭起三关”。 第二十六 父子之战 几名韩府护院武士吆喝一声,挺了铁枪迎了上来。他们满以为凭自身蛮力,又借兵器之长勇,足以抵御李沉舟的剑。 哪知只听李沉舟一声低喝,趋身奋进,几人还没看清剑势,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跟着手上一痛,不禁“哎呀哎呀”的几声惊叫,同时“当啷”几声脆响,几柄铁枪尽皆掉落。那几个护院武士则握着血流如注的痛手跳开一边,满脸惶然之色。 护院首领固然惊讶,却也忍不住赞了一好,道:“好小子,待我来领教领教!”同时又对手下喝道:“护好王爷!”说着便要跳出。韩德让知道李沉舟剑法厉害,怕他不敌,而且此情此景,也只能亲自出手,连忙伸手拦住他,道:“思远,让我来!”这护院首领姓韩名思远,统领韩府护卫,因韩德让的关系,身份同等百夫长级别。 忽然,一阵由远而近的嘈杂声蜂拥而至,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叫道:“快,有刺客,保护王爷,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却是韩府管家李开复,大约是他听到韩府后院有动静,便带人赶了过来,瞧着刀光剑影,不用猜便知是来了刺客。 此番连护院武士和家丁人众,足有三百余人,将李沉舟和大摩女团团围在核心。四周火把通明,照得韩府大院半边天都透着光亮,远远望去,竟似朝霞云火一般。 李沉舟往全场扫了一眼,傲然一笑,大声喝道:“又何惧哉?”纵身便往韩德让扑去。 大摩女屹立不动,似乎并不担心李沉舟是否敌得住韩德让,却仰天打了个呼啸,顿见一声夜枭尖叫,一只海东青从黑幕的高空中俯冲而下,轻巧的落在她的肩头。 韩思远挺拔胡刀,便要上前迎战,韩德让一把拉住他,右掌单发,以掌力化去李沉舟的攻势,说道:“思远,你退下!”面对李沉舟和大摩女,一个是义子,一个是昔日的旧情人,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先击败李沉舟,灭去他的斗志,方才能震撼大摩女,以退为进的化解彼此之间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所以他想,依自己对“飞云渡”的了解,要击败李沉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大摩女冷眼旁观,面对眼前身陷重围的险境似乎毫不在意,冲李沉舟喝道:“沉舟!”李沉舟激灵惊颤,失血寡白的脸在火光中一瞬间涨得血红,颓废的精神也陡然高涨,大喝一声:“破釜!”剑尖在半空划了一个大圆,仿佛浩瀚宇宙之中尽见无边的剑影,而他就在剑影可圈可点的环心处,忽然腾空而起,手中长剑突地碎成无数个点,依着剑气未衰的圆形光圈,带着一股狠劲疾往韩德让暴射过去。 韩德让大吃一惊,实未料到李沉舟一招“柔风掠影”,正是《飞云渡》第七句的“柔风千帆竟”的三招第一式,紧接着第二式为“如影随形”,第三式“千帆一渡”,三式连环,令敌人足以应接不暇。但李沉舟此番刚一使出“柔风掠影”一式,便忽然承上启下,变成了第八句“莽苍一孤行”的独绝招式。不过这句“莽苍一孤行”,以韩德让当年从大摩女口中所知,原本就只有一个简单的招式,便是“一剑绝心”。也就是说,一套精妙的“飞云渡”剑法使完,便足以让敌人作茧自缚,毫无还手之力,这时只须完成最后一招,一剑刺入敌人心脏,便大功告成。所以韩德让满以为对付李沉舟可谓胸有成竹,岂料这时李沉舟使出最后一招“一剑绝心”,却完全与原招不同,是一个变式,不但奇变,而且还震碎长剑,使剑刃断成无数碎片,有如千百只暗器一般,组成一个大圆激射。韩德让猝不及防,距离又如此之近,无论如何躲闪,身体都被圆圈笼罩,总有一方无法避开“暗器”,唯一之计就只有出招抵御。 韩府上下人等无不赫然色变,只要是懂武功者,虽不明确李沉舟这一招的狠毒巧妙,但也看得出来,韩德让已避无可避。不懂武功的则以为,韩德让只怕是要伤在这些“暗器”之下了,忍不住张口“啊”的叫了起来,却又紧张得发不出声音。只有大摩女眼光一亮,闪出一种兴奋却又矛盾的光芒,手头跟着一紧,嘴角微微翘起的一丝笑容陡然间变得无比的凄凉。 间不容发之际,韩德让只得双掌抱圆,然后以掌力形成一个大圆圈鼓劲往外推去。但如此一来,气劲圆圈的中心点,却完全暴露无遗,从而构成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砰”的一声,气劲圆圈与剑的碎片所组成的圆圈迎面相击,所有的剑刃碎片顿时化成乱雨一样溅开,韩德让所面临的危机可以说是解了,但可惜的是他胸口的部位正是圆圈的中心点,却迎来了更凶险的危机。 因为就在他击飞碎片的同一时间,李沉舟的身子宛如离弦之箭般平飞直射过来,一掌拍出,正中他的左肩。这只是一眨眼间的事,其速之快,令韩德让已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啪”的一声巨响,韩德让的身子象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往后直摔出去,李沉舟一击得中,飘身而退,稳稳的落在大摩女身旁,姿势悠雅飘逸。 韩思远虽然因为眼前的变故而震惊,但也算眼疾手快,一把抱住猛撞过来的韩德让,由于受到冲击,他稳健的身子不由也往后“噔噔”的退出七步方才站稳。管家李开复一脸惊恐,挥手喝道:“抓住他们!”韩德让一摆手,喘息一声,才涩声说道:“让……他们……去吧!”他脸色全失,体内有如翻江倒海般难受,但伤势却并不是很严重。他知道,刚才那一掌,李沉舟是完全可以打在他胸口要害处的,在掌缘迫近他胸口的一刹那,李沉舟忽然改变了主意。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这是仅仅眨眼之间的第二次,李沉舟在稳操胜算的情况下,又出奇的手下容情放过了他。在李秀兰的灵堂前,韩德让猝不及防之下,被李沉舟的“飞云渡”剑法打了个措手不及,若说是因为吃亏在初见“飞云渡”奇妙剑法时,被内心那种久违的熟识所引起的震颤惊愕而令他失势的话,那么这一次的惨败,显然是因为他认为所熟悉的“飞云渡”剑法,其实早已被大摩女因爱而恨作了剑路上的修改,至于是不是针对他韩德让而为,那之间的情形,着实令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果然,只听得大摩女冷笑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剑法相当了解,所以我早已对这套‘飞云渡’剑法作了精确的修改和创新。你知道刚才最后一招叫什么?”韩德让稳了稳身子,伤口还在火辣辣的通,他不用问已是羞于启齿。大摩女一字一字的道:“这一招以前叫‘一剑绝心’,现在就叫‘破釜沉舟’!”韩德让一愣,瞬即便明白了什么,往李沉舟望去,眼内纠结的神色充满了悲哀,喃喃道:“破釜……沉舟!破釜……沉舟!难道真的是没法化解了么?”大摩女哀怨的望了他一眼,恨恨的道:“要想化解,除非只有她死了,也许才可以化解!”转头又对李沉舟道:“沉舟,我们走吧!”韩德让道:“大摩女……”往前走出一步,却又欲言又止,只得悻悻的望着他们消失在黑暗深处。 李沉舟心情沉重的随着师父大摩女掠出韩府,在黑暗中沿着静悄悄的街道掩映而行。转过一个街口,忽然火把闪烁,便听一阵嘈杂的踏雪声迎面传来,却是一队辽兵巡城捉拿刺客,并不时吆喝什么“有大宋奸细潜入城内,若有谁发现有可疑人物当速速举报,否则以同罪论处”等等。接着又见街铺瓦面上不时有三五成群的人影掠跃,都是城防辽兵。 二人知是全城戒严,官兵正在大肆搜捕,也不敢轻意,尽避而行。李沉舟道:“师父,我们只怕是出不了城去!”大摩女不答反问,却停下步子,盯着他的脸,语气极是不悦道:“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李沉舟痛苦道:“师父,对不起。我娘的灵位就在旁边的屋子里,我不可下手!” 大摩女哼了一声,慢慢的揭开蒙在脸上的黑纱,一张满是疤痕的丑陋面孔显露在夜色下,竟是无比的恐怖和妖异。李沉舟心头一颤,那种扭曲似的触痛又燃烧了起来,微声道:“师父……”大摩女冷薄的嘴唇在微微颤栗,恨恨的喃声道:“记住,我们都是被他们抛弃的人,我们所受的痛苦和折磨都是拜他们所赐。我们不是天生卑贱的人,他们让我们饱受无尽的悲苦和磨难。人情冷酷,世道悲凉,就算没有明天,我们也要为自己而拯救。如今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我们绝不可以手软!”李沉舟跟着大摩女迷惑的语气不知不觉的沉吟了出来,只可惜他刚说出几个字,心头的抽搐疼痛令他实在难以忍受,躬着身痛得满头大汗。大摩女惊道:“沉舟,你怎么啦?心痛又犯了?” 李沉舟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艰难的点点头,道:“没……没事,我们……走吧!”大摩女急忙伸掌按在他后背心处,以内力注入,忧心道:“沉舟,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李沉舟心中暗叹,但若无其事的道:“师父,不碍事!” 不肖片刻,心痛大减,又道:“谢谢师父!”大摩女叹口气,微声道:“走吧!”望了不远处搜查客栈的辽兵,又道:“外面盘查的厉害,我们还是去找皇太妃留在城里的人吧!” 皇太妃是指萧太后的大姐萧胡辇,年轻时嫁给了大她许多的太平王罨撒葛,罨撒葛是辽穆宗的弟弟,后穆宗死,景宗继位,又封太上皇。不久,罨撒葛因年老多病死去,萧胡辇接替罨撒葛旧部三万人马,镇守辽西北,因其果勇擅战,所向披靡,附近小国纷纷归附。萧胡辇的地位日趋直上,宛若西北女皇。这时候意气风发的她,很快寻找到了一个意中人,这个人便是她的新奴隶挞览阿钵。挞览阿钵不但年轻英俊,而且还是个极有野心的人,他知道皇太妃萧胡辇守寡寂寞,便百般讨好,从而大得萧胡辇欢心。就这样,萧胡辇和挞览阿钵的爱情久经阻难,终于在萧太后无可奈何的退让同意之下得到实现。这个时候的挞览阿钵便以太上皇自居,甚至有时候异想天开的想:“她萧绰的情人韩德让既然可以做上辽国的太上皇,那么我是皇太妃的情人好歹也该做上一国之主吧!”抱着这种心态,不为权欲所动的萧胡辇深受影响,终于生出异心,决心要为心爱的人夺取皇位。所以为了方便日后起兵,萧胡辇和挞览阿钵便在城内设有暗哨,以便于了解城内关于太后的动向。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这所暗哨设在城东门柳楼巷的一家皮货店里。皮货店的主人叫薛明里,是一个四十五六年纪的汉人。这薛明里生得身材瘦小,貌不惊人,乍一看便是那种容易被人忽略的人。 大摩女和李沉舟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四周静的吓人。大摩女上前敲了敲门,先敲四声,再顿挫两下,便听里面有人不耐烦的问道:“谁啊?深更半夜的?”接着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双狐疑的眼睛露了出来,正是薛明里。二人闪身入屋,薛明里微微吃了一惊,嘘声道:“据说白天闹刺客,是你们干的?”李沉舟道:“叨扰你了!”显然便是承认了。 薛明里望了他一眼,道:“胆子倒也不小,居然敢大白天行刺太后?”语气略微冷淡,眼神却已现佩服之色,跟着又无所谓无的道:“不过今天皇城里倒是热闹得紧,据说天牢里也有刺客,哼哼,闹得天翻地覆也不知如何收拾的。” 三人进入后房,围着热炕坐了。薛明里的夫人邵英美是北方人,身材生得反而比丈夫高大,与丈夫站在一起,似乎极不协调。这时她进来上了茶水,目光在李沉舟面上晃了晃,便退了出去。 大摩女望着邵英美的背影,叹道:“今天行刺失败了!”薛明里道:“我正想着奇怪呢,天牢里被那黑面道人闹德得天翻地覆,趁着这么大的混乱你们怎么还没有得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摩女白了一眼李沉舟,叹道:“你的消息倒是不假,可惜沉舟报仇心切,还是忍不住提前动手了!”李沉舟垂着头,双手抱着脑袋,痛苦道:“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薛明里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现在自责有什么用?多好的机会啊,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有西夏人混到皇宫来闹事,本以为是刺杀萧燕燕的大好机会,哪知还是功亏一篑。”大摩女道:“那黑面道人真是西夏人吗?”薛明里道:“怎么不是?据我探得,好象还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呢。”大摩女沉思道:“那就奇怪了,你说‘一品堂’派人来天牢里抢人,又是为了什么?” 薛明里端起茶杯,轻轻汲了一口,蹙眉道:“据我探得,说是为了夺取一把绝世宝刀!”大摩女神色一变,惊道:“碧玉七星刀?”薛明里两眼放光的点点头,道:“正是,这把宝刀天下盛传,人人欲得。不光西夏人,就是南朝武林之中更是有不少江湖人物纷纷赶来上京,为的也是这把宝刀。哼哼,只可惜白天被你们这麽一闹,太后恼得不行,派人全城内外大肆搜捕,这一来说不得那些夺刀的人怕是要莫名其妙的吃个瘪亏呢。”大摩女道:“傍晚入城的时候,我的确看到有不少人被官兵抓住做了冤死鬼,也有不少被赶出了城外。城内闹得一片混乱,人心惶惶的,不过就不知道西夏人得手没有?”薛明里缓缓笑道:“据说是没有的。黑面道人最近收了一个弟子,这小子武功不怎么样,但特别厉害,好像还刀枪不入呢。只可惜他们师徒在天牢里一场好战,被韩德让和萧挞凛以及一个汉人武功高手等十来人围攻,虽打了个平手,但最后还是无功而返。怎么,大摩女未必也对这‘碧玉七星刀’也有兴趣?” 大摩女瞧他眼神有异,心中不觉一动,想到定然是皇太妃也时刻在关注着这“碧玉七星刀”,便淡然道:“我要那刀做甚,我现在只想杀了韩德让便什么也不想。不过我与皇太妃情同姐妹,倒真想弄来送给皇太妃呢!”薛明里干笑一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皇太妃能交你这个朋友倒真是福气啊!”又望了一眼闷声不语的李沉舟,道:“李兄弟,你也别难过了。如今这一闹,皇宫内定然是加强了防范,要刺杀太后,近段时间虽然没有机会,但来日方长,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李沉舟抬起头来,目中精芒大盛,望着微微跃动的灯火,冷声道:“仇恨熬干人,那滋味我可不想再忍受了。”将目光转到大摩女脸上,诚声道:“师父,我已经有办法了,只要杀了太后,我们助皇太妃夺得皇位,我们大氏渤海国便可以脱离契丹的奴役了!” 大摩女感受着他仇恨之深,不觉心潮澎湃,道:“你有什么好办法?”李沉舟站起身来,坚声道:“目前还不敢肯定,虽然这不算一个好办法,但只要我们好好运用,或许就可以有杀死老妖婆的机会!” 第二日,辽兵在城内继续到处搜捕,天子脚下,虽然官家遵纪守法,不敢胡作非为,但一时也闹得满城人心惶惶。最倒霉的要数从大宋赶来的江湖人物,只要有一微可疑之处,都被这番清查运动赶得鸡飞狗跳到处躲藏。 大摩女和李沉舟躲在薛明里的皮货店里,总算掩藏得当,没有被官兵盘查出来。待官兵一退,皮货店外出刺探情况的伙计赶了回来,说道:“宫中传来消息,萧楚衣的女儿瑶姑娘也被抓入了大牢!”薛明里诧异道:“太后不是准了西夏国李德明的提亲吗?怎么这会又把她抓了?不会说是她趁黑面道人闹天牢,想要营救她爹娘而惹恼了太后吧?”那小二喘了口气,道:“照宫内的线人说可能并不是这样的,不过怎么样她也说不明白,只知道太后气得不行。”李沉舟神色无动,心中却是暗喜,心道:“果然成功了。”原来昨日刺杀萧太后,他和师妹眼看刺杀失败,二人心有灵犀,便在逃走之前,故意说出萧瑶已成功撤退的话来,目的便是要引起萧太后的注意。萧太后听了这句话,自然便以为萧瑶在暗中勾结刺客,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糊弄她,其目的无疑是要营救萧家父子。萧太后一想到刺客使用海东青扇动毒气的手段,可谓狠辣之极,若不是铁镜公主等人见惯江湖手段,她险些便要遭了暗算,结果让侍卫总管耶律凌云做了替死鬼。想到这一连窜的事情,从“神乳峰”遭到刺杀,再到迦陵道人瞒上欺下,诡计百出,手段所用其极,无不是因为萧楚衣一家人而起,萧太后更是怒不可竭,便毫不顾臣下劝阻,即刻下令将萧瑶一并打入了死牢。 李沉舟心想:“只要萧太后将萧瑶抓入死牢,她的结义大哥武琼花自然也就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不顾一切的要想法救出萧家人来。那武琼花武功如此高强,只要我唆使他先入为主去绑架老妖婆,所谓擒贼先擒王,拿了老妖婆去换萧家人,能不能救出来我管不了那么多,但我要杀老妖婆肯定轻易多了。”想到这里,他心中极为兴奋,便问薛明里道:“可知道萧太后何时要杀了萧家人?”薛明里望着伙计,那伙计道:“宫里说可能要在两天后。”李沉舟神色一变,对大摩女道:“师父,我们今晚得赶出城去!” 第二十七 开悟寺 此时已是深夜,由于夜风寒冷,城里搜查的辽兵已渐渐疏散下来。大街小巷里透出一股阴冷,大摩女和李沉舟师徒二人备了攀爬城墙的钩索,借着夜色从南面城门走向。 他们都是武家高手,虽然城楼上巡逻的辽兵相对来说比平常紧密了些,但寒夜里遁身而行,他们来去如风,很快便上了城楼。这上京城城墙不但宽厚,而且还高达十余丈,堪比巍峨,其耸立的高度可谓天险。他们要想掠下城墙,中间若没有借力之处,那是根本无法做到的。二人瞧准机会,便放下绳索,将铁钩一端从垛口上钩牢了,方才攀援着滑溜了下去。 刚好一队辽兵走了过来,借着火把的余光瞧见两条黑影掠了下去,便大喝着奔过来,叫道:“什么人?什么人?”探头往城下望去,只见城头有两条绳索沿墙面垂延下去,再下头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见什么。那领队辽兵情知有人滑了下去,连忙拔出配刀将两根绳子砍了,一边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城头上顿时惊乱起来,有不少辽兵看不见人,干脆乱张弓搭箭一通狂射。 这时大摩女和李沉舟师徒二人已滑下地面,脚刚一落地,那绳索便掉了下来,惊得二人暗呼好险。若非他们练惯了这攀爬的速度,只须慢了一点,这绳索一砍断,那非要摔个半死不可。二人还没来得及吁口气,又听着上头一阵嗦嗦呼响,情知不妙,连忙掠了开去,便听着地面一阵乱响,知是辽兵在放箭乱射。 大摩女抬头望了望,见城头上火把通明,人头攒动,不觉笑道:“让他们闹去吧,我们走。”二人沿着城南大道前行,出三余里处,渐渐进入一面山坡,林木茹野,丛中耸着一座堂皇的寺院,唤着开悟寺。 二人来到寺院,开门的寺僧见是他们,面色一喜,说道:“你们总算回来了,方丈正担心着呢!”大摩女不冷不热的道:“好好的担心什么?还怕老虎吃人吗?”开门的小和尚碰了个软钉子,便也不再说,心中却老大不快的想:“你这女子那么凶干什么?人家也是一片好心问候你而已,你还当了驴肝肺不成?哼,成天罩着个面纱,神神密密的有什么见不得人?要知道佛祖面前,那是赤裸裸的人人平等。” 进入寺内,只听宝殿木鱼畅响,梵音悠和,大约是寺僧正在做晚课,宝相庄严*的气氛立时注满心头。 小和尚磨磨叽叽的说道:“这两日不知如何,突然有很多汉人跑来骚扰,都是一些江湖鲁莽汉子,后来又有兵家前来盘问,说什么皇城正在凶闹刺客,要我们方丈特别留心有什么可疑人物,一经发现便去禀报。哼,官家真是唱歌打油盘心底没个普!”李沉舟知这小和尚素擅唠叨,也不以为意,淡然道:“那位姓武的客人没事吧?”小和尚横了一眼大摩女,回答道:“也没什么事。他一直呆在后院等着你们回来呢!不过若是被官家发现,麻烦肯定大了去!” 大摩女瞪了他一眼,李沉舟道:“好了,别乱说话,你先忙去吧。”小和尚嘴角颤动的应了声便去了,临走又咕咚的道:“正好我要上茅厕,去污净秽那是必须的,干净了也好听方丈讲课。”大摩女忍不住冷冷道:“你最好别掉进茅坑里去了,那时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佛祖再也不要你了。” 来到寺院后进,便是一个很宽敞的四方合院,院中有木柳萧萧,从左方转入有一排排木房,是方丈和寺僧的住舍。右面则是知客迎宾所在。 大摩女和李沉舟来到右边住房,推开房门,便见一个汉人驻窗而立,凝视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似是心有所思。 此人正是武琼花,闻得声响,回过头来,见是李沉舟二人,不觉一喜,连忙关了窗子,迎上前道:“你们总算回来了!” 盘桌坐定,武琼花倒了两杯热茶,分别递与二人,道:“听方丈大师说城内闹得很凶,情况如何?咦,珠儿姑娘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李沉舟心头一痛,悲伤道:“她……死了!”武琼花一惊,道:“怎么会……这样?”大摩女只是双手捧着茶杯,却不说话,但见她的手只是不停的微颤。 李沉舟调整了一下情绪,眼睛在灯火下起了一层云雾,抿了抿嘴唇,道:“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也 只有这个结果!”武琼花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只得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为是!”李沉舟转向大摩女,微声道:“师父,您也累了,便去歇歇吧!”大摩女微微点头,站起身来眼中已是含满了泪水,哀怨的叹了口气,便默默走了出去。武琼花黯然一叹,道:“李兄,真对不起,若不是因为要去为我打探消息,事情也许就不会这样了!”想着那日在“神乳峰”后,自己被黑面道人一掌打伤,所幸得李沉舟相救方得得还命在。 当时李沉舟和师妹珠儿得知萧太后和韩德让等人在神乳峰附近散心,便带着同党匆匆赶来神乳峰,意图刺杀萧太后。他们赶来之时,恰好碰上武琼花与契丹大军激战。他们情知人手悬殊不易得手,而武琼花又神威大展,便有心坐山观虎斗,于是潜伏在雪丘后伺机而动。 哪想武琼花明明稳操胜算,却忽然被黑面道人一掌打伤。这一来令李沉舟等人措事不及,惊愕之下,也不知武琼花死活,便冒险将他救下带来这开悟寺养伤,又承李沉舟师妹珠儿悉心照料,这才渐渐伤病复原。李沉舟当时曾问起他如何会去刺杀萧太后,武琼花承他恩情,自然也不好隐瞒。再说李沉舟又表现得慷慨激昂,他武琼花要救萧延宗,仅凭一人之力显然无法办到。 而且这时他也知道了李沉舟是契丹辽国的“叛党”,所以他便将自己前来上京所为何事向李沉舟说了。李沉舟听罢,豪情激发,甚是坦诚的拍胸脯说道:“既然你我有缘,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而且萧延宗是契丹第一好汉,我李沉舟向来仰慕,如今他含冤落难,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顿了一下,又银牙暗咬,道:“再说,契丹对我师父有灭国之恨,他们又如此惘视律法,草菅人命,实令人所不齿。无论从哪方面讲,我当不惜一切也要助你救出萧延宗。”武琼花听了大是感动,对他的相助也就没有拒绝。 此后数日,李沉舟每天都会前往皇城探听消息,几日前他从薛明里处获悉一个重要情报,说是西夏“一品堂”的一个黑面道人意欲进入天牢,从萧延宗身上夺取“碧玉七星刀”。李沉舟一听,心有所动,便想方设法探得那“一品堂”的黑面道人竟然就是那个打伤武琼花救了萧太后的蒙面道长迦陵道人。 他心思聪慧,一瞧便立知其中关窍,知道迦陵道人是要借救护太后的功勋,从而堂而皇之的进入天牢接近萧延宗,其用心可谓深险。想着不禁一阵狂喜,知道天赐良机,机不可失,便打定主意准备暗自去向铁镜公主透露内幕,只须铁镜公主得知实情,势必会向太后禀报。如此一来,以黑面道人的狂妄不羁和超群武功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只须宫廷大乱,他混在暗中伺机刺杀萧太后,成功的机率自然是大大提高。 于是他悄悄寻到驸马府,却没有见到铁镜公主。为免夜长梦多,李沉舟本想换一个通风报信的对象,但一时找不到合适人选,便耐住性子继续打探,可是铁镜公主却似乎从皇城内消失了一般。直到前日傍晚,他才在汉城的闹市里遇见铁镜公主竟和一个汉人女子在跟踪迦陵道人,不觉暗暗惊奇,便不动声色,暗中尾随跟去,直到偷听到两个女子的对话,知道她们也正怀疑黑面道人。狂妄至极的迦陵道人只顾与女人巅鸾倒凤*,浑然不觉隔墙有耳。 李沉舟知道在此时此景之下,自无需再由自己去向铁镜公主警告,那只是多此一举而已,而铁镜公主接下来定然是要去向萧太后禀报这一切的,事情的发展正恰尽人意的渐入自己所预料的正轨。当机立断,他便连夜赶回开悟寺,向师父大摩女说出刺杀萧太后的计划。大摩女知道他背负着苦恨仇深,又想到当年自己和韩德让的爱情,从美好的开始到绝望的结束,可谓是成也萧绰败也萧绰,师徒二人背负着强烈而深刻的仇恨,等待的便是时至今日,又哪能轻易错过。便道:“师父和你一起去吧?” 李沉舟握住师父的手,摇头道:“还是我和师妹两个人去吧。师父放心!”大摩女知他个性,也只好不再坚持。李沉舟又找到武琼花,却谎说是去城内打探消息,然后趁着曙色未亮,带着师妹珠儿匆忙赶往皇宫外布置就局。 武琼花哪里知道李沉舟会瞒着自己,只以为他师兄妹真的是为自己去探察情况,心下万分感激,想到自己伤势差不多已初愈,待等李沉舟探明情况,便可想法营救义弟萧延宗。岂料等到李沉舟回来,等来的却是珠儿死亡的恶耗,不禁深深愧责,心道:“如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么会死呢?他师兄妹前时救我一命,已是天大的恩情,如今珠儿姑娘又因我而死,我武琼花岂不是成了一个大罪人?又于心何安?” 灯火跃跃,静默的气息让人倍添伤怀。李沉舟抬起头来,说道:“武兄,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必自责,我相信师妹无怨无悔。对了,我有一个重大的消息要告诉你。”武琼花见他神色疑重,道:“如何!”李沉舟道:“我听说瑶姑娘也被萧太后抓去了,而且还打入死牢!”武琼花神色动容,道:“当……当真?”心中疑异道:“那日在山洞里,四妹和耶律芳无故失踪,原来是被耶律芳抓去了。可是当时耶律芳已身受毒伤,虽然四妹伤身在前,但经我以内力为她疗伤,凭以四妹的本事岂会为她所乘?” 李沉舟并不知道迦陵道人正是武琼花师兄,只以为既然是他打伤了武琼花,那肯定就是武琼花的仇人。于是他就将迦陵道人和那日在神乳峰打伤武琼花的那蒙面道人是同一人的事故意说了出来,并又将从薛明里处听来关于迦陵道人劫天牢和萧瑶皇殿奏琴的事前后始末略微说了,事情虽然多有出入,但也让武琼花震惊不已。不过最令武琼花难以置信的是,那迦陵道人当日蒙着脸,显然是不想让武琼花认出他的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又为什么不与武琼花相认呢?难道是因为武琼花杀了他几个少爷从而怀恨在心?或者是还有其他什么目的?而这目的如今看来,显然就是为了抢夺碧玉七星刀。 李沉舟接着微微说道:“因为受迦陵道人牵连,萧太后甚是气恼,昨日已传下圣旨,定于两日后将萧家人在天牢问斩!”其实萧瑶多半也是受他所累,因为他和珠儿刺杀萧太后没有成功,在撤退的时候故意说了句瑶姑娘的话,目的就是为了嫁祸萧瑶,从而混淆视听。 而萧太后听了自然只以为他们是萧瑶和萧延宗兄妹的同党,自然更加恼怒。 第二十八 大国师 武琼花心头一沉,沉声道:“这一刻终于来临了,看来我得尽快想法救出二弟四妹,否则一切就完了!”可是要想从辽国上京的天牢里救出两个人来,显然是比登天还要艰难。 李沉舟端起茶杯,有些不敢正视他,在房内走动几步,说道:“事已至此,时间确实过于紧迫,要救他们出来自非易事,!”武琼花抱臂沉默了一会,霍然说道:“如今之计,盘迂之法已失了时间概念,再好的办法也来不及去部署了。只可恨这几天来我受了这该死的伤,以致失去了酌谋的先机,弄成今日火烧眉毛的场面。看来现在唯一的方法或许只有……”李沉舟一拍手,道:“且慢!”武琼花一愣,道:“怎么?” 李沉舟眉清目亮的道:“我也想到一法,不知与武兄是否同出一撤。要不我们也来效法汉三国时诸葛亮周瑜鲁肃握掌弄乾坤,连营烧赤壁的定计之策,我们都在桌上写下自己的想法,若然你我所想一样,那便可行,若是两不相同的话,咱们再作计议如何?”武琼花不觉悦然,道:“如此甚好!” 二人又坐回桌旁,对望一眼,便各自以食指蘸上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天气干冷,热茶沾桌便凝成淡白色霜雾。两人写完,微微一笑,便各自撤手,互相往对方面前桌面望去,只见字迹明显。武琼花写的是“擒贼擒王”四个字,而李沉舟写的竟然也是“擒贼擒王”。李沉舟抚掌笑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看来你我所想的都是这擒贼擒王之计,必然可行!” 武琼花却忧心一叹,道:“唯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但是若要想擒住萧太后,只怕大非易事!”李沉舟道:“皇城之内我了如指掌,再以武兄的本事,出奇不易之下制住萧太后便是十拿九稳!” 李沉舟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铺在桌上展开来却是一张皇城图纸,标注详简清晰。端了油灯近照,李沉舟将上京城南北两大区域皇城和汉城分别作了剖析,说道:“上京城总体来说,便是以南北纵街,东西横街为主体结构,其余建筑通道多以交杂相通,看似混乱,实际却是非常精密的设计方式,所以我们无论从那个方向行动,一定要摸清楚进退张弛的路线,才能在得手后保证全身而退。”然后又对皇宫四周的街道建筑一一指明。 武琼花对着图纸默想一遍,目光落在后宫的一个寺院的标志上,若有所思道:“要抓太后,排除其他设计细节外,最理想的只怕是在后宫入手。后宫院墙外是开元寺,我曾听瑶姑娘说辽人多敬礼佛,对佛门之地很是敬重,一般行动起来便有很多顾忌,我想这正好有利于我们行动。”李沉舟微微点头,道:“你的想法很贴切和独特,契丹人的确很是重视佛门之地,对于我们的行动也很有帮助。不过我们在后宫一般是很难得碰到太后的。” 武琼花一怔,不解道:“为什么?”李沉舟道:“因为契丹皇家和大宋皇家是不一样的,大宋皇家是长期也可以说是毕生都住在皇宫里,但契丹皇族却不是。”武琼花好奇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都不是住在皇宫里吗?”李沉舟道:“正是。这是因为契丹人传统的游牧生活习惯使他们更热衷于理想的四季野外生活,也就是契丹人说的‘四时捺钵’。一般只有在举行盛典活动的时候,皇帝和皇族才会回到皇宫内暂住,事后则又继续过着‘四时捺钵’的生活。”武琼花这才释然道:“原来如此,那平时萧太后都是住在毡帐内,我们要找到她岂不是有些困难?” 李沉舟淡然一笑,道:“那也不一定。来,你看……”他俯身注目城图,按图索翼,指尖最后点在皇宫大内北面一片圈圈点点上,双眼放光的说道:“这里是一片平地,就是皇族搭建帐篷的地方,而皇族之间,各部各家帐篷颜色又各不相同,皇帝住的帐篷不但庞大堂皇,而且都是最厚的牛皮毡帐,颜色为深黑色,要找到萧太后自然也就容易了!” 随后,二人又将城中要塞之处分析了一会,李沉舟才直起身来说道:“好了,夜已深了,详细计划我们明天再和其他人商议一下,待做出完整的擒王方案,晚上便可以全面展开了。”武琼花真诚的望着他,心情沉重的道:“李兄,谢谢你!”李沉舟笑道:“看你说的,大家兄弟嘛,有什么好谢的!”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光闪烁的又道:“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晚上大闹皇城,让萧太后为她失智的行为付出代价!”说着便开门去了。 武琼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潮始终无法平静,一会儿想着迦陵道人到底是不是师兄卫魔道?十五年前他告别我和师父,说要去喜马拉雅山寻找妙音鸟,却从此再无踪迹,我和师父只以为他死了,哪知他竟然还活着,若是他活着又为什么不来见我呢?黯然神伤之下,又想到萧延宗和萧瑶兄妹二人如今身陷囹囫,后天便要问斩,自己能不能救得他们兄妹脱险,殊无把握。就算能擒得萧太后,在这异国重地,能不能安全脱身,更是难以预料。转而又想,李沉舟对自己有救命大恩,如今他师妹珠儿姑娘又因为自己而枉送性命,明日去行“擒王”大计,其间凶险,可谓九死一生,若然又因此而拖累他们,又于心何安?更何况就算得计生还,我自个儿只要回转大宋便再无后忧,而他们却因此成为契丹的通缉犯,只怕在这辽国之地自此再也无法生存了。 武琼花想着慨然一叹,心道:“不能,不能。我欠他们太多,是绝不能再来拖累他们了。要擒萧太后,以我的武功,只要寻机得宜,估计总有成功的机会!”主意打定,武琼花也就定下心来。到得第二晚,李沉舟回来,说是也没有探得什么其他消息。二人商议之后,决定明日晚行动擒王大计。待李沉舟去后,武琼花辗转反侧,终是觉得不好再牵累李沉舟师徒,于是他翻身下床来,打开门来到室外,只觉一股冷风扑面,外头寒冷出奇地袭人。 此时夜野深寒,寺院内一片静寂。武琼花纵身掠上房顶瓦面,由于积雪未融,反而冻结成冰,滑溜异常,武琼花施展轻功跃行,从侧院后墙掠出寺院。 来到后山,是一片树林地带,转入北面洼地,忽见一个土墩后有火光闪烁,又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固然细微,静夜之下还是听得清楚。武琼花暗暗惊诧,这夜深寒寒的谁还在这荒野之地?他急忙顿住脚步,猫身躲在一丛林木后面,侧耳细听,只听一个宏浑的声音怒恨的说道:“简介本,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叛国主?”另一人老声老气的道:“大国师,你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背叛国主了?” 武琼花一听这人声音,立时听出是在“卖刀大会”上,那个誓要夺刀,以一根烟杆做武器的秃头老者简介本。至于另外一个人却不知是谁,既然简介本唤他大国师,定然是哪个国家的国师了。 大国师哼哼冷笑,道:“你老小子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师兄在四川勾结西夏人背叛国主,这些国主都知道了,你还想狡辩?”武琼花立时想到那个以牙齿和泪水作暗器的“泪水不度,牙齿无寒”的“泪水寒”易竹苍来。那日在青城山下的“随缘酒楼”,易竹苍以“清风醉”下毒于无形,虽然被萧瑶识破,但若非麻家麻十四出手解救,这其中只怕多生变故也是福祸难测。 只听简介本忽然激动而又畏怯的说道:“大国师,我和师兄没有背叛国主,我们那样做是迫于无奈的。”大国师怒道:“有什么无奈的,以你师兄弟两人的武功,难道还有人拿着刀子在你脖子上一刀刀的割么?”简介本的声音已经在颤栗,道:“不错,这比用刀割……刀割还可怕。你知道吗?那西夏‘一品堂’高手辈出,一个迦陵道人武功最为厉害。卖刀大会之前,迦陵道人忽然找到我们,说要我和师兄去……去为他们夺取‘碧玉七星刀’。大……大国师,我和师兄素来受国主厚恩,虽然已退隐多年,但对国主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你说我们又岂能仅迦陵道人一面之词而为他所用呢?” 大国师“哼”了一声,道:“那你们后来又怎么会和他勾结上了?”简介本道:“我和师兄本来是不会答应他的,只是……只是那迦陵道人武功确实好生厉害,我和师兄都非他敌手,而且那迦陵道人据说有一种十分神奇厉害的毒药,他说……他说若我们要是不答应他的话,他就把我们变成一个活死人一样得毒……毒人!”大国师喝道:“胡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 简介本哆嗦道:“确……确实有的。那时我和师兄哪会……哪会听他威……威胁,迦陵道人就叫了一声,然后也不……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一个浑身都发烂发臭的毒……毒人来。” 武琼花暗暗惊骇,心道:“原来这毒人是师兄造出来的,只是师兄又使得什么手段,居然能够把人变成毒人,实在是过于残忍。”又听简介本惶惶的道:“大国师,你……你知道吗?那……毒人竟然……竟然是……”他还没有说完,忽听大国师一声大喝:“哪几位朋友躲在暗处偷听,也不怕天寒地冻冻坏了手脚么?” 第二十九 天山慕容家 武琼花怵然一惊,只道那大国师发现了自己,但随即又想到大国师说什么哪几位朋友,那定然不是一人,而是几个人了。这几个人藏身在其他处,自己都没有发觉,反倒被大国师发现了,单就这一点,可见大国师的武功定然不低。 他这么一想,便又隐伏不动,屏息倾听之下,果从北面林间传来有三人呼吸的声微,又想:“原来果然有三个人躲在北面,却不知是谁?简介本刚好说到那毒人的来历,那毒人来历蹊跷,与神秘的妙音鸟极有关联,而神农架睡墓人的妻子,以及‘毒手神医’练一瓶的离奇死亡,唐门掌门唐经书又神秘失踪,这些奇怪的事情莫不与妙音鸟息息相关。简介本说那毒人是伽陵道人变出来的,伽陵道人如果真是大师兄,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邪恶之事?只可惜简介本的话被这三人的到来而打断了,否则这些谜团或许就可能弄明白了。” 北面林中只听有人哈哈大笑,道:“大国师果然是耳力非凡,却不知大国师是哪国的国师?”黑暗中人影忽闪,掠出三个人来,却是“寒山四霸”的三霸赵一天钱二地孙三青三人。老四李四龙在四川围攻范思责被打死,武琼花一听声音,立时识得是他们,想来又是为“碧玉七星刀”而来了。 大国师也是哈哈一笑,甚为礼恭,说道:“小僧天山光明寺优惠法王是也,却不知三位是何方高人,竟在此偷听我们说话?” 天山一地,也即天山路,当时属于吐蕃境地,吐蕃自唐后期分裂为四部,国之不国,但各部族却从来不忘当年松赞干布时期的鼎盛局面,而且也都致力于统一发展,可惜部族不和,人心背向,各族佛教与本教的尖锐斗争,以及诸多阶级矛盾,导致了各部之间渐渐衰弱,再无一统之象。 赵一天听他说是来自天山,自以为是吐蕃和尚,又往火堆旁边瞧去,只见简介本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显是被点了穴道。在他对边有一块硕高的巨石,正好挡住了呼啸的寒风。在巨石下边挨火堆还坐着一个年少女子,只见她一动不动的坐在哪里,神色僵硬,但一双充满灵动的眼睛却骨录录的乱转。 赵一天瞧得一眼,便阴阳怪气的对大国师说道:“原来是吐蕃大国师,久仰久仰!”他说久仰久仰,脸上却根本没有久仰的表情,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优惠国师这号人物,此时说这番话自然不过客套而已。钱二地跟着道:“不过大国师这话说得有些不对,我们兄弟三人瞧着这里有火光出现,想着这夜寒深冷的是正好来烤烤火了,哪知道是大国师在这……在这里……处理家事呢!”他说着话,眼光又往那少女瞟去,不怀好意的干笑两声又道:“这小娘们儿倒是漂亮,却不知也算是大国师的哪种家事呢?嘿嘿!嘿嘿!” 孙三青哈哈笑道:“二哥,这还用问吗?你看那小娘们动弹不得哑口无言的,八成是大国师把她抓来,就是要在这荒山雪地里把她变成家事呢!”说完三人都是涎脸坏笑,那是丝毫也不把优惠大国师瞧在眼里。 大国师脸现瘟色,冷笑道:“哪里来的三个小子在这胡说八道,若不想找死,小僧还是劝你们乖乖溜一边去。”赵一天道:“怎么,大师是要恼羞成怒了吗?”钱二弟道:“大和尚岂止是恼羞成怒,我看都想要杀人灭口了。”大国师目露寒光,宛如剪刀般在二人身上剪了两剪,幽森森的道:“你还真说对了,小僧要出这口气,还真得灭了你们的口。”三人瞧着大国师眼眉不对,倒不觉有些怯了,不过转瞬又想到自己闯荡江湖很多年,就算做不上大哥起码也算是独霸一方的人物,何况又有大宋朝廷撑腰壮势,可谓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这时谁还怕你和尚个逑?于是胆气陡涨,昂赳赳的道:“大国师,我兄弟还真不知道你有多大本事,要不咱们来灭灭看,看谁灭了谁的口。” 大国师冷冷一笑,也不说话,忽然伸手冲三人一推一抓,也不觉气势如何昂扬,但只见“寒山三霸”的老二老三惨叫一声,便双双往后仰面跌倒。而与此同时,老大赵一天则忽然面目狰狞方向相反的腾空往前向大国师附去。只见他手脚僵硬,身不由己,瞧那样式,似乎是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给吸了过去。 武琼花这时透眼望去,刚好瞧着这一幕,顿时赫然一惊,暗道:“这大国师好功夫,他距离‘寒山三霸’起码三丈多远,他掌势一发一收,随意施为,便将三霸这等人物制得动弹不得,若非深厚的内力实是不可为,却不知这大国师使的是什么武功。”他这一分神,赵一天已被大国师吸到了身前,大国师五指抓拢,便捏住了赵一天的咽喉,冷笑道:“微末之光,还敢同日月争辉,若不是我佛慈悲,小僧便要灭了你的口。”他手上稍一松力,赵一天便喘了口气,道:“大……大师饶……饶命……” 大国师语气森严的道:“从今以后,你的命便是佛祖的了。”他的语气无疑有一种强大而无形的压力,令得赵一天丝毫也不敢反抗,连声道:“是……是,我赵……赵一天的命……从今以后就……就是大……大国师的了。”大国师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又道:“记住,我不是吐蕃大国师,而是慕容家的大国师。”赵一天道:“是……是,我……我知……知道姑苏有……有个慕……慕容……家……”大国师道:“你错了,不是姑苏慕容家,而是天山吐谷浑鲜卑族的慕容家。”他脸上又露出一种自负的期怀之色,慢慢的松手将赵一天放了下来,喃喃自语的道:“不过不久的将来,两家慕容氏也就是一家了!” 赵一天吊着的脚一落地,便握着喉咙拼命的大“咳”了起来,咳了一会,觉得气顺了,往后头两个生死不明的兄弟望去,小心翼翼的道:“大师,我……我的两个兄弟……他……他们……”大国师道:“放心吧,我这趟来中原,这鞍前马后的总要人办事,他们两条命恰好还用得上。”赵一天暗暗松口气,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小的兄弟三人定当为大国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琼花不觉暗暗叹息,心中本来对这“寒山三霸”殊无好感,现在眼见他们又对这番帮大国师如此屈膝讨饶,不免更加鄙视。不过大国师的强大武功还是令他深为佩服,特别是对方那类似于自己不久之前才领悟到的北冥神功,其运用之娴熟自如远非自己所能比拟。只是令他暗暗隐忧的是,大国师既是天山光明寺的佛门高僧,定当慈怀济世,若将“寒山三霸”这种人收复,能劝其去恶从善,那可说是大功德一件,可是观他语气言行,似乎是有些其心不善。 他此刻担着萧延宗和萧瑶的安危,这种忧患得失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何况他更不想被他们发觉而惹上麻烦,是以思维略顿,便欲转身悄悄离开。哪知他一移动脚步,脚下“嘎吱”一响,却是一蓬未融化的积雪压在腐烂的灌木上,被他一踩便碎断而发出声响。 大国师立时惊觉,喝问一声:“谁?”脚尖在雪里一蹭,一团久积的冰块“嗦”的一声往武琼花激射而来。武琼花腾身避闪,那冰块一抹呼啸,便打在后边一块大石上,却毫无声响。 武琼花暗暗吃惊,以大国师这手发力强劲着地无声的手段,自是非同小可。若是一般武人,施力越重,所受的撞击声必然越响。大国师能做到擅力声微,凭的自是运用自如的本事。不过以大国师的身份,偷袭先发,出这种重手自是未免过于狠毒了点。幸好武琼花功力不弱,又“凌波微步”奇妙无方,一闪便即避开。 他腾身出来往那大国师望去,只见那大国师约五十左右年纪,身材高大雄伟,满面红光,但一双利目却极为狠厉,在火光映射之下,闪动着一股夺人的蔚蓝之色。武琼花不卑不亢的道:“大师何以出手要人性命?”大国师冷冷一笑,道:“阁下躲在一旁偷听别人说话,难道还有理了吗?”武琼花道:“大师误会了,在下只是刚好路过,而并非在此窥听。” 大国师道:“你说路过便是路过吗?”转头问赵一天道:“那你说说,你又是不是路过?” 赵一天一见是武琼花,倒是一愣,情知自己怕死求饶的丑态定然是被他看见了,这种事若是传出江湖,他“寒山四霸”那可是颜面尽失。心思转了几转,便有心借大国师的手灭口,连忙低三下四的应道:“不是不是,我们绝不是路过,我们是特意来偷听大国师说话的。”大国师哈哈大笑,蔑视着武琼花道:“怎么样,你听到没有?你小子太不老实了。”武琼花已知这大国师是个强横之人,也不争辩,沉声道:“大师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师见谅。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便不奉陪了。”说着便要离开。 赵一天急道:“大国师,这人叫武琼花,可放他不得,他身上有‘碧玉七星刀’的下落,放了他这宝刀就没有了。”他也不知道大国师是否为宝刀而来,但大凡宝物动人视听,这宝刀天下名传,哪有人听了不动心的道理。 哪知大国师此次从天山前来中原,顺道夺取宝刀原也是目的之一。他途径西夏时,无意中听到“一品堂”的人说,江湖盛传的碧玉七星宝刀被人带往契丹上京去了,所以才不惜转道千里迢迢的赶来上京。恰好在准备投宿开悟寺时,在寺外碰到了同样来借宿的天山慕容家的幕客简介本。 简介本本来是受天山慕容家主之命,前往四川夺取“碧玉七星刀”的,只是中途生变,被迦陵道人制服而投诚了西夏“一品堂”。大国师将简介本抓来审问,便是要问他关于“碧玉七星刀”的下落。简介本知他厉害,便也不敢隐瞒,就将自己下天山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只是“碧玉七星刀”的下落却不所知。大国师正为宝刀犯愁,现在听得赵一天这么一说,他哪还能放过武琼花,连忙说道:“那可好得很,小僧正为宝刀一事烦恼,看来还得施主指点迷津了。”说着,单掌前推,使的正是刚才对付“寒山三霸”的武功。不过刚才在对付“寒山三霸”时,掌力是先击后吸,眼下对付武琼花一人则用的全是吸功。 赵一天差点死在这莫名其妙的武功之下,正是郁闷不甘,现下一见,连忙讨好的问道:“大国师,你这是什么神功,竟然如此厉害?” 第三十 又见小妖精 大国师是天山慕容家的第一高手,向来引以为豪,以武为傲。他知道要摄服敌人,出手便得强悍制敌,所以对敌时他出手从来便是一招制胜。他一招制服“寒山三霸”,可谓简单容易得就像捏软柿子,难免心生傲气,仍然以为武琼花这小子同样不堪一击。赵一天恰到好处一问,他想都不想就得意洋洋的道:“我这武功便叫‘神龙……’”话还没有说完,便觉掌上吸力吸空。抬眼望去,只见武琼花早已闪身一旁,不觉神色微异,道:“小子竟然能躲开我这招‘神龙吸海’?”徒手又是一抓,一股更加庞大的吸力抓出。 武琼花只觉迎面一道强大的吸力宛如龙卷风般卷来,哪敢与他对接,连忙仗着“凌波微步”的奇妙步法又闪了开去。 这回大国师才怵然惊着,知道眼前这小子有点门路,便沉色不露,单掌虚发,只待武琼花闪避之时再用“龙王吸海”将他吸牢。 哪知武琼花早已瞧得分明,待大国师虚掌一发,立时打出一道掌力,将大国师旁出的吸力阻了一阻,施然道:“大师告辞了!”身形一摆退出丈外。 忽然,那靠壁坐在火堆旁的少女蓦地尖叫道:“大哥哥救命!”武琼花不觉一惊,便止住身势。大国师两击不中,那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心下早已惊怒,道:“看来小僧是看走眼了,原来阁下是身怀绝技!”赵一天叫道:“大国师,这小子也太目中无人了,可不能放过他。”大国师扭头瞪了他一眼,赵一天喉头一突,便也不敢再说。 那少女挣了挣身子,又叫道:“大哥哥,快来救救我吧,这大和尚想要非礼我!”大国师怒道:“小丫头胡言乱语!”赵一天心中暗想:“他妈的,这色和尚果然是要把这妞变成家事。他妈的,只可惜老子技不如人,否则英雄救美,这好事便也成家事了!”想着一时忘了刚才险些连命都没有了,目光斜去,只见那少女脸色在“噼里啪啦”的火光下红扑扑的格外娇艳。 武琼花起先躲藏在暗处时,因为是在巨石后方,故此一直都没有看到那少女,这时那少女开口呼救,她才听出声音竟是姒小敏。只见姒小敏坐在火堆旁欲挣还难,满眼楚楚可怜之色。这时一见武琼花回身,芳心暗喜,但面上还是一副哀哀绝绝的道:“大哥哥,你可不能不管我,这大和尚太色了,老想欺负我,我才十五岁呢……”说着话时,语气哽咽,便哭了起来。 大国师脸色都变了,连呼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罪过。你这小姑娘怎么可以乱说呢?明明是你……”姒小敏抢口道:“明明什么?明明是你见我貌美,便动了色心,要掳我来做你夫人,你……你还说只要我从了你,你便带我去天山看雪海冰川呢!”言毕又是放声大哭,就好像全天下人都欺负了她似的。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简介本躺在雪地上,不能运功御寒,冻得直哆嗦,忍不住想道:“在天山时,大国师表现得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哪知一下山来,便动了**之心,看来这人还真不可貌相,刚才还大义凛然的训斥我如何如何,却原来暗地里比我还要丑恶龌龊!” 姒小敏又哭道:“大哥哥,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被这和尚强bao吗?呜呜,这要传出去,以后叫我怎么活啊!”大国师眼见这少女越描越黑,气怒交加,道:“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乱说,小僧什么时候要……要强bao你了?”姒小敏委屈道:“怎么没有,你抓我来时,都把我身上摸遍了,还说……还说……还说要脱我衣服……”大国师怒不可竭,心道,这话我是说过的,但绝不是这个意思。喝道:“小姑娘,你给我住口,再胡言乱语,小僧可失礼了。”姒小敏道:“你失礼吧,反正你已经失过了。再说别人也不敢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想要咬牙自尽,却使不上劲来。 武琼花知道这姒小敏古灵精怪纠缠不清,虽然明知她现在说的话大为不可信,但见她声泪俱下的样子,却又不似伪装。何况她又被点了穴道,深更半夜的既然和这大国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怎么让人起疑。他这时便有些犹疑不下,毕竟心中牵挂着萧延宗和萧瑶的安危,自不愿节外生枝。但又想到当初自己也算是默认了收她为五妹,这时眼见她为难之时自己又怎能妄闻不问? 那姒小敏还要呼喊,大国师拂手一点,便封了她的穴道。武琼花倒是一愣,望着大国师更是疑心:未必做贼心虚?不容他多想,那大国师走上前来,愠着脸道:“小子,告诉小僧,这‘碧玉七星刀’到底在哪里?”武琼花苦笑道:“大师,我说我不知道,你会相信吗?”大国师冷哼一声,道:“不管相不相信,你今天必须有个交代。” 武琼花情知要脱身是有些难了,望了望姒小敏,只见她满眼泪花闪烁,不由想道:“还是先救下她再说吧!”主意一定,便对大国师道:“大师,你若要得知宝刀下落,原也不难。只是我就这么跟大师说了,那便是我向大师示弱,这绝不是我的个性。所以我想我们不如来以武定输赢如何?” 大国师一听,满心欢喜,心说,动武,那真是太对路子了,这可是我的强项。便道:“那好极了,小僧还真想领教领教你的高招呢!”武琼花道:“不过我与大师素无过节,也犯不上以死相拼。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妨以限定的招数来定输赢,这样大家也不至于闹得不好看。”大国师不觉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想和小僧打赌。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小僧赢了,你就说出宝刀的下落。如果你赢了,小僧就放了那小姑娘?” 赵一天暗暗着急,心道这么一来,他们不用死力相拼,这武琼花若活着离开,这可就不好了。他想出言提醒,又畏惧这大国师,只得心急火燎的忍住。 武琼花见大国师猜到自己的用意,便也明了笑道:“不错,大师武功高强,定然是一出手便能制胜。在下技艺低微,只怕连大师的十招八招也抵不了。”他这么一说,无疑是给了大国师一个出招限数,那是逼得大国师非得定十招以下不可。否则若然大国师提出要十招以外,那无异于等于承认自己的技艺其实并不怎么样。 大国师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冷笑道:“你小子休得拿话下套,小僧便以十招为限,若然抓不了你,小僧就算输了。”他本来想说七招定制的,但自己刚才出了两招都被武琼花躲了过去,他心中便起了个突,他虽然骄傲,但也深知中原武林变幻莫测,代有才人辈出,万一这小子有些门道,那自己若是阴沟里翻船那可太不划算。但要是说多了招数,对这个小辈来说,又难免象是降低了自己抬高了别人,所以想来想去就以十招为限。 武琼花瞧着大国师神色莫定,微笑道:“好!那就请大师出招吧!” 大国师也不礼让,当下左掌从袖底穿出,作旋转之状,立时只见他脚边地上残存的积雪纷纷扰扰起来,转瞬间便化成一条雪绳般往武琼花卷去。 赵一天惊得口瞪目呆,大国师这一手化雪为绳的本领,令他不禁大吸冷气,而且还打心眼里佩服,心道:“这戏法老子耍不来,今日能输在这样的高手面前,不服也得他妈的服了。”简介本躺在地上,神色哀败,情知今日落在大国师的手里,这叛徒的罪名是无法躲过了。他叹口气抬眼往对面的姒小敏瞧去,只见姒小敏满脸焦急之色,显然极其担心武琼花打不过大国师,这寄托在武琼花身上的希望就要落空了。 那姒小敏一边观望,一边喊道:“一招……两……两招……”简介本不由想道:“大国师为什么会将这少女抓来带在身边呢?难道是她得罪了大国师?以大国师的为人,虽然强横,但总不至于为一般小事跟一个小女孩为难,我看八成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武琼花见大国师首发奇招,自不敢小觑,也不须撄其锋芒,沉着之间,踏出一个“凌波微步”的步法。 这“凌波微步”的步法出自飞天,以飞天的舞步演变。本来飞天起源于佛教天神,其舞步以神的姿态幻留人间,步法讲究灵动飘忽,变幻无方,能以空间的滞碍感应,随形而变。 第三十一 天罗地网 大国师左手驱动“雪绳”,那“雪绳”愈变愈长,紧紧的随在武琼花身侧,无论武琼花如何变换身法,“雪绳”总会如影随形。 如此一来,二人大有相持不下之势。 武琼花暗暗惊骇,不禁想道:“这大国师的武功当真是别出心裁,他以雪拰绳,如此缠着我却不攻击,怕是别有用心。”潜眼望去,果见大国师嘴角抽动着一个诡秘的笑容,心知果不其然。 大国师左掌抖动,那“雪绳”忽地飞旋,跟着越旋越快,到眼花缭乱之时,“雪绳”已然形成了一个大圆圈,将武琼花圈在了当中。 武琼花也不知大国师如何用意,侧掌往“雪绳”发力打去,那“雪绳”竟然毫不所动,显然一片一片的冰雪被大国师精纯深厚的内力凝聚在一起。大国师笑道:“小僧这门功夫叫做‘乾坤圈罗掌’,第一招便是‘绳之以法’,任你如何轻功如燕,终究难逃如来佛掌!” 那姒小敏叫道:“什么叫做第一招,明明是第八招了。大和尚,未必你一打便晕了头连招数也忘了?啊,我知道了,你这大和尚定然是想耍赖,是不是?”大国师知她是想吆喝自己分神,冷笑着便也不理会。 简介本道:“小丫头,你数得太快了。明明才两招,怎么会是第八招了呢?”那姒小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要你多嘴了?想讨好大和尚不打你板子么?”简介本被她道破心事,不由脸面一红,道:“我们大国师的这‘乾坤圈罗掌’厉害得很,谁也破不了的。” 武琼花道:“哦,那就试试看!”大国师道:“好,小僧就让你见识见识‘乾坤圈罗掌’的厉害!”他说着话,左手忽然收缩,只见那“雪绳”也跟着收拢来。与此同时,大国师右手一招“龙王吸海”使了出来。他一招两势,打出两道吸力,分别往武琼花上下两路吸来。 大国师这一手,是两套功法结合使用,叫做“天罗地网”。这样一来,武琼花便完全被大国师的功力笼罩,要想闪避似乎已不可能。 这种情形,大国师自创此武功十年来,可谓从来都没有使用过。如今面对武琼花,他竟然一上手便使用出来,可见他不但势在必得,而且也隐隐意识到了武琼花武功的奇异。但他却做梦也想不到,武琼花的武功却是佛道仙源的飞天神功。 就在“雪绳”和“龙王吸海”互相收缩形成虚实结合抱团的时候,武琼花傲然一笑,道:“大师,你这招武功果然厉害,只不过对我来说却有一个破绽。”大国师见他处于危机四伏之下居然毫无惧色,不禁微微一怔,忍不住道:“什么破绽?”虽然说着话,但手上毫不容缓。 武琼花笑道:“空间就是破绽!”“绽”字落口,忽然斜身侧步,化于飞烟,竟然从“天罗地网”的空间“网眼”缝隙飘了出去。大国师只觉他身形恍惚,便已脱出“天罗地网”之外,又是一惊,怵然道:“空间就是破绽?”微一凝思,不觉大叹,喃声道:“慧施说,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天地既生万物,又岂能没有空间呢?我原该想得到的。唉!空间就是破绽,果然!绝妙!”颓然之间,大有“既生我、又何必生你”的感慨,抬头望着武琼花又叹道:“百年定数,天道酬勤。少年果然后生可畏,这十招已不用比了,这位女施主你带走罢!” 此言一出,赵一天和简介本等人都是一怔,不明白大国师怎地忽然没头没脑说出这番话来。此话一出,大国师无异于是自甘认输了。姒小敏也是大大惊奇,瞪着眼睛,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显然眼前这男人武功之高已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看来将自己的脱身之计押在他身上算是押对了。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甜蜜和激动。 大国师慨然长叹,道:“小僧当日创此‘天罗地网’,原本以为完美无暇,当以卓约于世,不想今日阁下却以一念空间点破。老子谓之,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却原来小僧已然自负大错了!”言毕又是一连三叹,甚为唏嘘。 武琼花倒有些过意不去,道:“大师何须介怀,大师绵绵高技,在下实在是佩服得很。”大国师微微一笑,随手弹出一点冰块,便将那姒小敏穴道解了,施然道:“你们走吧!”赵一天有些急了,叫道:“大国师……”待见到大国师眼色寒厉,便嘠然住声。 那姒小敏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体,然后拍拍身上污渍,似乎有些不信,望着大国师疑惑道:“你……你真的让我走?”大国师笑道:“若然姑娘愿意留下来那也好得很。”姒小敏立马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嬉笑道:“我不留,我一刻都不想留。”几乎是蹦跳的跑去,拉了武琼花的手臂,急急的说道:“我们快走吧!”也不管武琼花答不答应,连拖带拽的拉了武琼花就跑。 武琼花见这姒小敏急不可耐,不觉好笑,对大国师道:“大师告辞了!”哪知走得几步,忽闻身后劲风急响,跟着姒小敏“啊”的一叫,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就好象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从后面拉着她一样。武琼花吃了一惊,连忙斜手一带,将姒小敏带了过来,但跟着“啪”的一声,一道强硬的内力突然从身后击来,武琼花闪躲不及,立时被打得飞跌了出去。姒小敏受他一带,也跟着摔去,跌了一个滚。所幸半月来的雪地初融,承受了她的冲击力,总算没有摔伤,但却被冰块碰痛得“啊呀”乱叫。 武琼花一口鲜血喷出,只觉体内翻江倒海一般,所幸他体内飞天真气遇危激发,无形之下便有效的护住了他的心脉。姒小敏急忙跑过来,叫道:“大哥哥,你怎么样,你……你没没事吧?”也不等武琼花回答,又抬头冲大国师道:“死和尚臭和尚,枉你也算是个出家人,这也太卑鄙了吧,竟然背后偷袭,哪个寺庙竟然出了你这个无耻的和尚来?” 原来刚才大国师见自己的得意神功“天罗地网”都困不住武琼花,自知武琼花身负奇功,而且以他的修为,也看出武琼花身上除了上上的轻功之外,似乎还蕴含了一种佛道仙缘的罕见武功。只是这种武功他一时也无法明喻,但内心里还是暗暗惊悚,知道以本身的修为,极有可能无法凭十招取胜。但今天这个赌他却绝不能输,所以暗生一计,假装认输让武琼花带走那少女,然后趁其不备施以突袭。他首先用“神龙吸海”吸住那少女,武琼花必然回护,如此一来,武琼花定要露出破绽,大国师再随便加上一掌,武琼花不死便也得重伤。 武琼花慢慢趴起身来,轻轻揩去嘴角血迹,往大国师望去,只见大国师满脸狰狞,叹道:“枉你身为佛门高僧,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大国师冷笑道:“两军对敌,兵不厌诈而已!”姒小敏道:“好不要脸的臭和尚,这种丑事要是传出江湖,看你还要不要脸?”大国师走上前来,哈哈笑道:“那就看你传不传得出去了!”姒小敏吓得脸色都白了,道:“你……你想杀人灭口?你……你连你的东西都不要了?”大国师道:“区区一颗‘龙雪丹’而已,虽然珍贵,待将来立鼎中原,小僧有的是机会再去炼几颗。”姒小敏惊道:“‘龙雪丹’?什么‘龙雪丹’?”大国师道:“这‘龙雪丹’是小僧用无数种奇珍灵药炼制而成,食之不但令人功力大增,而且还有起死回生,脱胎化骨之效。” 姒小敏“啊”了一声,喜道:“哈!这回发大了,原来这‘龙雪丹’是个宝贝,难怪你这大和尚死皮赖脸的追着我要,却原来如此。”说着话,左手不由微微在胸前一摸,便稍稍放下心来。 大国师瞧在眼里,不觉暗暗好笑,道:“只可惜你都要死了,再大的宝物你也无法受用。”姒小敏神色又是一变,扶着武琼花不由退了一步,害怕道:“你……你要杀我?”大国师淡然道:“如果你早些交出来,不就是没有这个事了,否则也不会连累别人了。” 赵一天只觉叫苦连天,心道:“他妈的,这回完了,这臭和尚要杀他们灭口,难道还不杀了我们灭口?”扭头往简介本望去,只见简介本也是面色死灰,显然同样想到了这一点。 姒小敏只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敢?”抓着武琼花的手只是不停的抖。大国师哈哈大笑,道:“小僧有什么不敢。”扬手便朝姒小敏抓来。少女一跳却没能跳开,本能之下只得用左手格挡。 大国师冷笑道:“不自量力!”掌势下滑,立时将姒小敏的手腕抓个正着。他正要施以毒手捏断姒小敏手腕,岂料忽然从姒小敏手臂上传来一股奇怪之极的力道。大国师疑然一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这股力道宛似小蛇般从手腕皮肤穿出,倏的就蹿入自己掌心,沿着“内关穴”往上直蹿。大国师赫然色变,急忙贯力抵御。但这股内力甚为奇特强劲,大国师竟没能阻住,手臂“曲泽穴”跟着一下剧痛,手臂上的经脉立时都抽搐了起来,抓住姒小敏的手也不觉松了来。大国师紧紧盯着武琼花,惊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武琼花慢慢站起身来,微微拭去嘴角血迹,冷笑道:“我这‘佛缘神掌’,大师觉得如何?”姒小敏正懵懵懂懂的茫然无知,听得武琼花一说,这才明白刚才是武琼花通过自己握着他的手而输送功力救了自己。自己尚不觉这功力如何,但大国师这般惶然惶色,那定然是其厉无比了。 大国师却从没听说过这“佛缘神掌”,但觉得适才对方掌透着怪异,心下暗暗惊诧,想道:“此次下来天山,便遇上不少高手,不说别的,就眼前这两人,若说那小姑娘妙手神偸,那是我疏忽才被她得了手,但这小子武功确实奇怪,若让他活着离开这里,日后说不得便是一个敌手。国主日后问鼎中原,这对手自然是越少越好。”心中主意一定,眼里杀机大盛,嘿嘿道:“佛缘神掌,那定然是希于佛道机缘。小僧潜心修佛,每求高深武学,便心痒难耐,跃跃欲试。”武琼花已知他起了杀机,不动声色道:“能与大师切磋武艺,在下当是得益非浅。不过在下学这‘佛缘神掌’时,师傅他老人家曾说,所受者当经脉隐痛,继而破裂,复又血脉反窜,令人遁入混沌疯癫之状。不知大师刚才一受,却是如何?”大国师大笑道:“你小子又在胡说八道。”武琼花无可奈何叹道:“大师如若不信,不妨试一试手厥阴心包经,是不是每个穴位都微有痛感?” 大国师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也不知真假,暗暗一试,果然每个穴位都有痛觉,顿时脸色又变。不过他很快又神色淡然,阴笑道:“小僧刚才大意受你这奇怪掌力反击,几处穴道难免受损,若有痛感那也是正常的。嘿嘿,你也不必混淆视听,今日你若是不交待清楚宝刀的下落,那你休想活着离开。”姒小敏又叫了起来,道:“喂喂,你这大和尚好不要脸啊,先是背后偷袭,现在又说话不算话的耍赖……”她说到一半,觉着大国师眼光寒厉,便不敢说了。又拽紧武琼花的手,道:“大哥哥,他中了你的‘佛缘神掌’,你干嘛要跟他说呢,让他慢慢的疯掉癫掉那多有趣?” 武琼花又叹口气,道:“我好心跟他说了,他又不信。你看他脸逞青色,这便是中了我这‘佛缘神掌’的特性。”抬头又对大国师道:“大师,性命要紧,中了我这‘佛缘神掌’,若不及时医治,那就后悔莫及。我看这宝刀之事以后再说吧?当然,在下知道你不信,不过你可以问问赵一天或是简老前辈,看看你的脸是不是青色的?” 大国师将信将疑,扭头往赵一天望去,问道:“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青色的?” 武琼花见大国师有些信了,连忙对姒小敏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话没说完,拉了她的手,施展凌波微步就跑。他轻功本来就不差,又加上这神形百变健步如飞的凌波微步,一使上劲可谓一去千里,转息便将气得脸色铁青的大国师抛得远远的。 那姒小敏被他拖着腾云驾雾般,大叫好怕好怕,一边却又不解道:“大……大哥哥,那……那色和尚都……都要死了,你……你干嘛要跑啊?”武琼花道:“谁说他要死了。如果我们不跑我们说不定就死定了。” 第三十二 龙血丹 姒小敏惊得眼睛都大了,哆嗦着道:“那……那你刚才说……说……咳咳……”可能由于跑得太急,一口冷风灌入喉咙,呛得她猛咳了起来。 武琼花只得停下步子,还没缓口气,跟着“呃”的一声吐出口血来,身形一晃,便歪身跌倒。姒小敏连忙将他扶住,惊声道:“喂……喂……”见武琼花毫无反应,便将他扶到旁边山石上靠壁坐了,夜色里也瞧不见他如何神色,但觉他气息微顿,连咳都顾不上了,惊慌道:“你……你怎么啦?你……你……别吓我……” 武琼花刚才受得大国师一击,早已受了严重的内伤,之后又使用“佛缘神掌”,更是伤势加深,这会又以“凌波微步”奔逃,就是他有飞天神功护身,此时也是伤危如竭。 姒小敏慌乱之极,四下张望,黑漆漆的除了寒风呼啸,就是前方也不知有多远可见上京城头上有火光闪烁,火光中又有不少人影不停的来回走动。她又惊又怕,生怕响动过大引来辽兵。听着武琼花气息急促微顿,知他伤重,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不停的想道:“这该怎么办?这该怎么办?我只以为他武功很好,便想他救我,哪知他却……他却……唉,他死了便死了,又关我什么事?否则色和尚追来了,我又该倒霉了,还是走为上策——溜!”走得几步,似乎觉得不妥,回头来看武琼花,见他一动不动,不由踌躇着又想道:“他是为救我受伤的,我一走了之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自毁声名,那太对不住自己了。”想着摇头叹气,又走了回来。不想脚下一滑,顿时摔了个趔跷,一跤摔地上,只觉身上某个地方被一个硬物整得疼痛,立时惊觉的一摸,不由喜道:“哎呀,我的天,这个宝贝我怎么忘了呢!”探手从胸兜内摸出一个金黄色丝绢包裹的物事来,打开来却是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这药丸起先是以一个精致小盒子装着的,她丛大国师身上偷来时,为了便于藏匿,便将盒子丢弃,直接放在胸口之间。大国师抓到她时,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把药丸藏在这么个私密地方,是以他当时虽从她身上搜过,却没能找到。 姒小敏打开丝绢,顿觉一股芬芳之气扑鼻而来,喃喃道:“哈,这就是‘龙雪丹’?那臭和尚搜了半天也没搜到,他怎么可能想得到我会把这宝贝偷来藏在胸口下面呢?”想着自己能想出这么个绝妙的主意,不觉甚为得意。她取出盒子里的“龙雪丹”,放在眼前端详了两下,虽然明知道夜黑看不见,但感觉上还是觉得看见了。又闻了两口香气,只觉浑身舒泰,就是周身的冷气忽然间也没有了。她只觉大为惊奇,心中不由又不情愿的想道:“这么好的宝贝,我费尽心机偷来,那怎么能给他吃了呢?我得留着,万一哪回我受伤了也好拿来救救命嘛!”这么一想,她便有些舍不得了,可转而又想:“他都快要死了,我不救他那谁救他呢?不管怎么样他也算救了我,我救救他的命就让他欠我的,将来就让他报答我,让他去偷鱼给我吃。嘻嘻。”啰啰嗦嗦的想了半天,自以为主意良好,便上前说道:“大哥哥,臭和尚说这‘龙雪丹’能起死回生,我便把它给你吃了,要是你还活不了那可别怪我哦,就是你将来做了鬼也别赖着我。”想到“鬼”字自己也不觉害怕了起来。惊怖的四下望了望,忍不住打了个冷噤,抬手便将“龙雪丹”往武琼花口里塞去,但刚一触及武琼花的嘴唇,又缩了回来,想道:“这‘龙雪丹’还是不能全给他吃了,我辛辛苦苦的偷过来,差点连命都没了,一颗不留总得留半颗吧?”这么一想,便小心翼翼的将“龙雪丹”分开两半,一半用布帛藏好,一半便喂入武琼花口中。 这“龙雪丹”是大国师为了修炼绝世武功,以求突破“武学玄关”而根据上古炼丹遗书,特别摄取天山“龙抬头”崖顶的“天山雪莲蛙”和千年“不融雪”配合各种名贵药材炼制而成,其功效不但令人食之能脱胎换骨功力大增,而且还能起死回生,可见它的珍贵之处已是世间难求。 大国师视之为奇珍异宝,始终保存在身上,以待最佳时机吞食,从而跃进武道玄幻巅峰。据说学武者达到这种境界时,便可以超越空间而遁其所在。至于是不是如此,纵观天下似乎也无一人可成。 只是没想到的是,大国师这次下来天山,在西夏不巧遇到这姒小敏,大意之下竟被对方盗去了“龙雪丹”。不过随后还是被大国师发觉,姒小敏还没有来得及脱身,便被大国师追来抓住。大国师炼此“龙雪丹”,可谓与当年干将莫邪炼成盖世名剑一样,那是费尽了无数心血,才求得此丹运成。而且这“龙雪丹”每次在他精神疲乏或者受伤之时,他只须闻上一闻,便精气盛发,神威百倍。所以,这颗“龙雪丹”对他来说,无疑是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样宝贵,自是加倍珍藏。他当时发现“龙雪丹”被这姒小敏盗去时,又是心痛又是肉痛,也不管失不失大和尚的身份,更不顾旁人如何怪异的眼神,便众目睽睽之下老鹰掳小鸡一般将姒小敏抓住带走。一路之上,大国师自恃身份,倒也没有过份的为难她,只是变法儿威胁或是恐吓她,势要穷尽办法夺回“龙雪丹”。这姒小敏倒好,仗着对方是个和尚,便也软硬不吃,只是一味儿地狡赖。就这样,一和尚一少女就这么僵持着远来了辽国上京之地。 姒小敏现在想来都觉得又好笑又后怕,毕竟以大国师适才不择手段的行径,一路上没有折磨羞辱她便也算是幸运的了。她望着毫无动息的武琼花,不禁有些担忧了起来,这药都吃了半天,怎么还没有反应,难道这“龙雪丹”根本就没那么效用?不过当时大国师象丢了宝贝似的,这“龙雪丹”也应该是个宝贝啊?难道还是丹药的分量不够?她得七七八八的,不觉有些怀疑起来,叹道:“不会吧,我费了那么大的劲,总不至于一点回报都没有吧?”患得患失了一会,忽然只见武琼花身上突地红光一闪,武琼花果然醒了过来。 姒小敏腾的跳了起来,喜道:“我说呢,未必我就这么倒霉呢?”哪知还没大松口气,只听“噗”的一声,似乎是武琼花吐了一口血。姒小敏吃了一惊,挨上前去,问道:“大哥哥,你……你怎么样?”武琼花抹了一下嘴角瘀血,也不回答。姒小敏急道:“说话呀,你是好了还是不好了?” 过了一会,武琼花才道:“我感觉到好多了。五……五妹,这是怎么回事?”姒小敏一怔,愕然道:“五妹?”瞬即便明白过来,含糊着笑道:“嗯,大哥……哥,你不知道吧,这可是本……我救了你呢!”武琼花瞧着她神色忸怩,也没在意,试着运转了一下周天真气,只觉体内不但毫无受伤迹象,而且身体力行,也都特别轻盈充沛,这似乎是以前所不存在的一种感觉,不由大为惊奇,道:“五妹,可真谢谢你了,只是我记得我被大国师打了一掌,怎么现在这伤好像一点都没有了?” 姒小敏得意道:“大哥,我这是妙手回春不知道吧?这回你欠我一命,看你怎么报答我?”心中却想:“这‘龙雪丹’果然神奇,幸好我留下了一半。” 武琼花抬头望了望夜色,只见天空中一团淡淡的月晕斜在天边,似乎时候尚早,便道:“五妹,你的救命大恩,将来我定当图报。”姒小敏早就期盼着他这话呢,但还是装得满不在乎的说道:“大哥,你太见外了吧,咱们既然已是兄妹,你说我不救你谁救你呢?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你可得记着今晚的话就成。”武琼花笑道:“那是自然。”姒小敏显得很开心,望着武琼花想起适才那个人叫他武琼花,不禁吃吃笑道:“武琼花?嘻嘻,大哥,你怎么叫这个名字啊?这名字怎么听着象个女人的名字呢?” 武琼花又一愣,听着她这话,记得她以前是问过一次的。他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他这时哪还有心思与她啰嗦,站起身来望着上京城,说道:“五妹,我还有要事在身,我得走了,你呢?”姒小敏道:“我来本来就是要找大哥你的。”武琼花道:“我这一去可是非常危险,我看你还是别跟我去了。往南边不远就是开悟寺,我就住在那里,我还有个朋友叫李沉舟,你去找他,他自会留你下来。”说完不再理她,转身就走。 姒小敏见他要走,那是求之不得了,自己正好可以开溜。可是随后又一想,要是又碰上大国师那咋办?她又有些害怕了起来。望着武琼花得背影,心想如果跟着武琼花走,最起码也有个不算太理想但也不算太坏的依靠吧?总比一个人强,再说这大哥都叫了,她岂会不管我?想着便追了上去,叫道:“喂喂,大哥,你去哪里,等等我吧,我跟你一起走。”武琼花回身道:“五妹,我现在要去上京城有重要得事情,你还是不要跟着为好。”姒小敏不乐意道:“怎么,大哥,你还想赶我走?哼,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那总该行吧?”武琼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五妹,那……那你走吧!”心想,待你走右边,我就走左边。 哪知姒小敏看似乖巧的应道:“嗯!”却又笨拙的磨磨蹭蹭起来,一边还咕咚道:“哎呀,是走这边好呢还是走那边为好。”不时又拿眼光瞟来,心说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武琼花情知她是在故意捣蛋,却也没有办法,眼看离上京城越来近了,也不敢让姒小敏闹出动静,只得苦笑道:“算了,五妹,还是我们一起走吧!”心下又打定主意,只待有机会便将她撇了,虽然这么做有些不妥,但也再无其他办法。 姒小敏哪知他心里所想,见他答应了下来,不觉大为欢喜,道:“早就该这样了,怎么说我这个天真烂漫聪明美丽的少女跟你在一起,你总也不会吃亏吧!”说着话,将调侃的目光投在武琼花身上刷了两刷,心底却已是暗暗好笑。 第三十三 密室顿悟 武琼花真拿她没有办法,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走吧。不过你得听我的,不要弄出声响。”姒小敏不住的点头道:“嗯嗯嗯,我听你的听你的。咦,不对,我救了你的命,怎么会是我听你的,怎么也得你听我的。”去看武琼花时,武琼花已去得远了,跺了跺脚,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上京城前,只见城墙硕高,上面火把通明,虽然此时夜深,又天寒地冻,但仍不时有辽兵来回巡视。昨日刺客惊动全城,太后震怒,自然责令全城禁锢,任谁也不敢拿身家性命偷懒。 武琼花和姒小敏悄悄摸近城墙,抬头望去,只见墙面光滑,扶摇直上,就算用“壁虎游墙功”等功夫,只怕也难上去。不过他自学会“飞天神功”以来,功力精进,轻身功夫更是奔云掠雾。 姒小敏只瞧得大吸冷气,垂声道:“我的天,这么高啊?我轻功那么好,只怕也上不去。”武琼花故意叹息道:“看来你我只好在此分手了。”姒小敏望了他一眼,道:“你有办法上去,是不是?” 黑暗中武琼花也看不见她是什么表情,但一想就知道她定然是有鬼主意了。果然,姒小敏又道:“不管怎么上去,你得背着我上去。”武琼花险些叫了出来,道:“背你?你搞错没有?”姒小敏轻笑道:“当然没有。你要是不的话,嘿嘿……”奸笑两声,无疑是说我就要大叫大喊了。 武琼花有些怕她了,为难道:“这么高你以为走平地啊?我背着你怎么上?”姒小敏道:“背着我就等于你长得比较胖而已,不过就多了些重量罢了。你既然有急事来,肯定能上去?是不?来吧,别客气。我都说了,有我这个美女相伴,你一点都不吃亏。”武琼花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话她竟然说得理直气壮,抓了抓头,道:“好吧,试试看,要是掉下来我可不负责。” 姒小敏轻笑道:“摔死了不负责,摔残了你得负责。快点,蹲下来吧,抓紧时间。”武琼花哭笑不得,只得蹲下让她趴在背上,说道:“可得抓好了。” 姒小敏凑近他耳边,柔声道:“放心吧,我想你负责的时候就会掉下来的。” 武琼花触着她呵气如兰,不禁心神一荡,但随即静下心来,深吸一口气,鼓足内劲,使得双掌注满吸力,这才脚尖一蹭,身子便腾空而起,待到力衰之时,双掌在墙面一撑,接力又往上掠起,直至城墙头怕有辽兵,不敢越上,只是将身子贴在冰冷的城墙上,以内力牢牢吸附,不致下跌。 姒小敏侧眼往下望去,只见下面黑漆漆的宛似无底深渊一般,不觉有些害怕了,双手紧紧抱住武琼花,满心佩服道:“大哥哥,难怪大国师那什么‘天罗地网’都困不住你。嘻嘻,简直太佩服了!”似乎心中对自己借武琼花之手脱离大国师的决断甚为满意。 武琼花也懒得理她,借着箭跺,往内瞧去,刚好有两队辽兵巡回。待辽兵走过,他才一忽而上,宛似一阵风般掠到内城阶梯口,往下望去,黑漆漆的并无人影,才翻身跃下,落地之时毫无一丝声响。 直到这时,他才长松一口气,总算轻松通过了入城的第一关。接下来则是要寻到天牢所在。 姒小敏从他背上跳下来,道:“大哥哥,你到这上京城来干什么啊?”武琼花心情沉重道:“来救人。”姒小敏惊道:“救人?救谁啊?”武琼花道:“你别问这么多了,我们走吧!” 此刻城内居民都已入睡,街上幽静得怕人。幸好经过李沉舟图文并茂的讲解,他们又轻身如燕,在城区内穿入穿出似过眼云烟一般,令巡城辽兵无法察觉,转息便来到承天门前。从承天门进入,便是辽国皇宫大内。皇宫城楼上也有重兵把手,而且守卫比宫外更为森严。 武琼花知道天牢是在皇宫西面,便往西边的西华门走去。 来到西华门外的一处隐蔽角落,他对姒小敏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姒小敏惊兔似的,道:“你……你想丢下我?”武琼花被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所幸夜色之下倒也不易看见,微微道:“下面每走一步都十分危险,容不得出任何差错,我得先去探探路。如果万一有什么动静,你千万不要出来。”其实他也知道,此时丢下这姒小敏的确是有些不妥,但想到后面也不知会面临如何险恶,姒小敏是局外人,自不必要让她跟着受险,两厢比较起来,显然此时撇下她无疑是对她最为有利的。 姒小敏听他语气严肃,也不敢闹玩,点头道:“好吧,那你小心些!”武琼花心生歉责,道:“嗯!你也要当心。” 他丝毫也不敢大意,轻身挨近城门,侧耳细听,城楼上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想是巡城辽兵刚刚走过。就在这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武琼花回头看去,又是巡城辽兵,此时无处可以躲闪,只要辽兵再走近几步便要发现。武琼花情急之下,别无选择,只得象壁虎一样贴墙而上,刚到墙头处,恰好又听见有人说话,可能是在城楼碟屋内守卫的辽兵换防。以李沉舟所言,辽兵换防得有盏茶工夫才告交接完成。武琼花暗暗叫苦,进退两难,只得施展内功,以手脚吸住墙体,可是这种工夫最耗损内力,知道这样难以持久。正为难之时,幸好发现身边城墙中段四尺处有一个窗口,可能是辽兵宿卫的所在,只是没有灯光。 武琼花毫无选择,只得脚尖借力一点,身子立时飘出,在半空划了个优美的狐线,从窗口穿入。就这一瞬间,皇宫墙外巡城的辽兵堪堪走来,若再迟上半步,非得被辽兵发现不可。 里面果然是一间小屋,只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武琼花不敢乱动,首先以试听检查身周有什么动静没有,除头顶城楼上面有脚步声外,便隐隐听得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只听一人说道:“大伙儿都挺起精神来,千万别再让什么飞贼刺客混了进来,知道吗!”其余人声应道:“知道!”便又是一队脚步声逐渐远去。随后起先说话那人叹了口气,道:“契兄弟,听说今夜太后下令要处决几个重要犯人,却不知道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另一个人道:“我当然知道,听轧将军说是……”他还未说完,忽听不远处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喝道:“你们两人在这咕咚什么?还不上去?”二人惶然应了一声,连忙往城楼奔去。 武琼花在小室内审视一会,虽然看得不大清楚,但也感觉到这是一个箭碟,就是专门抵御外敌时施放暗箭的所在。这种箭碟他并不是很懂的,是李沉舟为了方便行事,便跟他将城墙内的设施简单的介绍过。他说过这种箭碟,只有一个外窗和铁门,外窗设计奇特,若是有人从外面穿窗进来,窗子便自动关锁,再也无法打开,这样的设计显然是为了防止外敌的进入。而铁门也只能从外面锁制,却不能从内部关锁。所以也就是说,一旦有人进入碟室内,便无疑于身陷牢狱,除非有人从外面开锁,否则绝难出去。 果然,武琼花在铁门处一拉,铁门纹丝不动,心里不禁有些慌了,如果陷在这里,可是大大不妙。再者想起刚才外面两人的对话,说什么今晚要处决重犯,这重犯会是谁呢?此时此刻,武琼花不胡思乱想那才是怪事。 他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来回走了几步,鼓劲运掌,便想一掌拍下,心想以内力重击,或许便可将铁门震塌,但那样一来难免就要惊动辽兵,不要说能不能救出萧延宗和萧瑶,就是自己能不能脱出重围都是个难题。他心如热窝,愈发焦虑,空有一身绝顶武艺,却苦无良策,这种心情的煎熬就可想而知了。 过得一会,他实在无法可想,心中的焦虑反而渐转平缓,最后心平气和,心道:“在大敦煌时,那王道士不是说,道家历练修行,便可化羽登仙,能穿墙隐身,若是真有此等神功那该多好。可王道士又说,自古以来却从无一人学会,师父当时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师父又说,若是日后有谁能堪破飞天壁画上的神奇武功,说不得便可练成这隐身的神功来呢。师父一生苦苦参研飞天壁画,只可惜因飞天魔障导致走火入魔惨遭枉死。这可以说是师父毕生的遗憾。如今我有幸得十二大师之助,总算突破了这飞天神功的大乘,但怎么修炼隐身之法,我又哪里知道?就算能学成隐身之法,又岂是一时三刻所能练的?不过我看过那王道士修炼,他的法门一向为他自诩,当时他说要教我修道,我当时嫌他修道平静沉闷,与师父所教的武功比起那是沉闷之及,便也不以为意。要早想到有今日之困,当日说什么也要他教我一教了!”他心中自念自想,脑海中不由想起少时看到王道士修炼道法的情景。王道士修炼的姿势他一直都记得,似乎奇怪而滑稽,又好像充满了庄严和肃穆,总之那时是好笑的。但现在浮现在他面前的情形,这可笑的场面似乎在不停的变换,天地日月,风起云涌,一朝一夕,斗转星移。而那王道士始终风雷不动,却忽然抬起头来,似乎正在向他招了招手。 武琼花大为惊奇,他记得王道士早已死了很多年的,这会怎么出现在这呢?难道这是他的魂魄复活?武琼花也没多想,慢慢的走了过去,在王道士的授意下,也做了一个与他一样的姿势。他也不知觉得对不对,正要问王道士请教,可抬眼看去,只觉眼泰开明,旁窒无物,面前又哪有王道士的影子。他不由叫道:“王道士?王道士?”叫出的声音在耳边传了出去又返了回来。他一惊而醒,这才觉着眼前只不过是个幻象而已,但自己悬坐而孕的一个姿势正是王道士常常做的。 他一阵惊疑,难道冥冥之中是王道士有意在指引我?他也不敢确定,便依着这个姿势暗暗运转真气,果然顿觉一片体态祥和,神机焕发,身周跟着如沧海桑田般涌出一团奇异的香气,正是那“龙雪丹”独有的气味。 他更加惊诧莫名,也不知怎么忽然生出这股香气来,但觉神清气爽。他却不知道这龙雪丹已被他后背上的那朵花所吸收和孕发。不大一会,他又觉着后背那朵奇异的花开始生出灼热和寒冷两个极限。若说水火不相融,那显然是一个片面之说,而他身体内却完全已进入一个水火相融的全新状态。这种状态所产生的一股混沌气息在他身体内四处游走,以致令他有种虚空破碎的冲动。跟着他脑海最深处,慢慢响起了那道似陌生又似熟悉的悲烈梵音。梵音高低起伏,令他也说不出是一种痛苦还是舒坦,只觉整个身体已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一样,只是一种虚浮的状态,而一切在他身上应有的变化都在自发的进行着。他闭上眼睛,缓气舒神。 过得一瞬,体内那股混沌之气又变成了一片空明状态,宛如玲珑剔透。跟着八朵小花颤动,各生出一股真气,通过中间大花的花蕊又变成八股由弱到强的真气在他四肢百骸之间横冲直撞。随着速度的增快,他仿佛也感觉到自己在不停的旋转起来,跟着整个身子渐渐被剥离,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慢慢又变成那一丝壁上飞烟,绝妙轻灵,又如那飞仙神舞,欲欲而翔,说不得如何的飘飘欲仙。 神迷之间,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漂浮的内心里沉吟起来:“翼引佛光,欲吮吸宝华,愈神无太极。外除五曜,内守九精,应虚空于明门,守乾坤于北极,绛光不在,自鼎而飞。陷飞元似意炼形,长趋逆引受琼宫,玉露……”这声音一边吟诵,一边逐渐融入到他的思想,他的身体内,就好像在为他进入一个全新生命状态下而注入的一道精气神源泉。 就在这时,铁门“咯”的一响,忽然洞开,首先是一片昏黄的灯光泻入,接着一个满腮络丝胡子的契丹武士漫不惊心的走了进来。 第三十四 隐身术 朋友们多多支持,投个票吧! ………………………… 武琼花吃了一惊,怕他惊呼,作掌欲将他毙了。哪知那契丹武士抬头望了他一眼,竟像是没看到他一般,面上毫无那种陡然看到陌生人的大吃一惊之色,反而只是略为疑惑的喃声道:“奇怪,这门怎么自己锁上了?”又提着风灯漠然的走向一边察看窗子,这才似乎有些惊讶道:“不会吧,窗子怎么也锁了?可是这里面也没有人进来啊?” 武琼花反而糊涂了,心想难道他竟是没有看到我?不可能啊,这麽一间斗室,牵一匹马来都横不了身,我又居中站立,他岂有看不到之理?他这一凝神,契丹武士正好不经意的转过眼来,顿时瞳孔暴涨,象看到鬼一般,张大嘴巴想叫却又叫不出声,手中的风灯“哐当”一声跌落地上,摔了个粉碎。武琼花眼疾手快,一把抿住他喉咙,低声道:“不许大叫,否则一把捏死你!”契丹武士也懂得汉话,僵硬的点点头。 武琼花这才稍微松了手,那契丹武士喘了口气,瞳孔中散着恐惧,在黑暗中都感觉得到,颤声道:“你……你是人是鬼?”武琼花一愣,没好气道:“废话,我自然是人。”契丹武士吞了口吐液,道:“那……那你怎么……怎么没有下半身?”武琼花又一愣,都犯糊涂了,道:“你是……是说我没有下半身?”契丹武士大着舌头道:“是……是的,刚才我只看到你上半身,看不到下半身。”武琼花头皮发麻,道:“怎么可能?”心中纳闷道:“难道是刚才我运转飞天神功的原因,当时身体飘飘欲仙的感觉确实是有些奇异。”又想到这契丹武士刚一进门那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表情,不觉问道:“你刚才一进门难道没有看到我在这里?”契丹武士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没……没看到,什么……也没看到,就……好像你……隐藏了身体,你……你这是隐身术吗?”武琼花“啊”的一声,仿佛有些明白了,立时想起少时在大敦煌听那些道士和师父经常说起的“斗室顿悟”的禅理,心道:“修仙隐身之术,向来是道家修炼追求的最应果,难道我在这斗室里得到顿悟,竟然不意中遁入了一门可以隐身的武功?”心中不禁又惊又喜,想着刚才那奇妙感觉,仿佛意犹未尽,就是那段奇怪的话也在他脑海里一一复活起来。 他心中更加激动,难道这就是隐身术的修炼心法?只是为什么每次都会有梵音响起,而那声音又会是谁?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天意?他想起师父的话,不禁又感一阵迷茫,师父说要想知道天意,只有燕南飞可以解开,可是这燕南飞又在哪里,就是和他关系密切的左明月个方天都不知道,那么他又去了哪里?武琼花一时又有些迷茫起来,但不管怎么样,这门隐身术的突破,无疑就表示着他与天意正在一步一步的走近和实现。 关于这门隐身的武功,顾名思义,便是隐藏自己的身体而不被人发现。那么怎样隐藏身体呢?隐藏身体,绝不是让自己化成飞烟一样消失,而最高等的隐身,实际上是让自己突破此物质空间,得以进入到另一种别人看不到的物质空间。至于低等的隐身法,却又是另外一种情形,那就是以本身的高深的内气修为在自己身周形成一种常人无法看到的气流,人体藏在这种气流里别人自然就无法看到了。故此,在中华博大精深的武术中,隐身其实是一类最高深最难炼成的武功,与道家修炼隐身术亦是大同小异。其修成正果,不但讲究清净无为,离境忘坐,以虚于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体,天地之元而得灵明。再则以绝顶玄门正宗内功心法,佛如本心,涅磐智慧,融于灭度。这“灵明灭度”四字心法便是根本,灵明为虚妄之隐,灭度为器质之身,双辅双成,方可得成大功。 也就是说只有佛道两家融合,各得其长,泽善并优,水火相融,才能够突破玄关,进而臻入飞仙化羽之境。纵观武林数千年,佛道两家,虽得不世奇才无数,终难修成正果,便是因为分门别派各执一念之故。而武琼花今日能够“斗室顿悟”,既不清净无为,又少佛如本心,但仍能有所堪破,实是一个武学异数。其关键原因,自是因为他身上负有一个关于一千年前佛道的因缘,只是他现在并不明白而已。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得益于“大国师”的那颗“龙雪丹”之故。只可惜的是姒小敏也不知其利用之处,只给武琼花吃了一半而又自留一半,否则的话,武琼花要顿悟隐身功法,定然能达到隐身的最高境界,甚至可以脱胎换骨化羽登仙,而不似现在这般受周围情势影响。 武琼花抓住那契丹武士的手突然又一紧,顿时一道内劲气流在契丹武士身上奔突,那契丹武士骇得魂飞魄散,却哪里知道他这是一种奇异无比的点穴手法,只以为他要杀了自己,颤声道:“你……你……”武琼花“嘘”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你得告诉我,今晚你们要处决的重犯到底是谁?”契丹武士道:“好像……好像听说是……是那……那叛国谋反的萧……萧楚衣父子吧?”武琼花虽有预料却还是吃了一惊,脸色都变了,又冷声问道:“不是说后天处斩他们的吗?怎么会在今晚?”那契丹武士道:“我……我哪知道?”武琼花只觉心头抽紧,道:“那你知道什么时候处斩他们?”契丹武士道:“好像是…是在寅时左右。”武琼花瞧着天色,月影漂移,估约正是午夜丑时,稍稍松下心来,又道:“那我再问你,承天太后是不是正在皇宫内?”那契丹武士身子一颤,道:“你……你是刺客?”武琼花道:“废话少问?”契丹武士发颤的大叫道:“有……有刺……”一个“客”字尚未发出,武琼花运劲一捏,立时将他制倒。 外面有人似乎已听到动静,喝道:“里面是谁?”武琼花贴墙而立,并不答话,只待对方进来便一举制敌。那人果然推门走了进来,武琼花一掌迅捷无伦的拍去,那人反应倒也神速,立时闪身后退,喝道:“什么人?”忽地“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武琼花暗暗一诧,心道:“他明明躲开我的一掌,怎么又倒了?”小心走上前去,凭着声息发觉这人倒地是被人制了穴道,更加惊奇:“这就奇了,未必有人暗中助我?难道是姒姑娘?不可能,她此时正在下面,又如何上得来?”四下察看,静寂之中并无异象,就是不远处的辽兵巡哨也未惊觉。他也不多想,将这人拖入箭碟,又将门反锁,这才往黑暗中潜入。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这时皇宫内与皇城又是一番景象,城内一切处于休戚状态,又少有灯火照明,到处淹没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就算锦衣夜行,也有所遁身。而此刻的皇宫内却灯华辉映,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更加森严紧密,真可谓是密水不透。 武琼花藏匿在一丛花树之中,且伏且行,时而又掠上瓦面奔行,瓦上也有不少皇宫侍卫巡哨,所幸他轻功卓绝,躲藏迅快,总算有惊无险不被发觉。 这时来到北面的开皇殿,殿内灯火通明,侍卫又比宫内其他地方多上一倍,宫殿屋顶上同样也是影影绰绰,都是辽宫侍卫,大殿门口一人身着铠甲,形貌英武,正是侍卫副指挥韩慕。 武琼花不禁暗暗犯疑,心道:“如此夜深,又是重兵之下,萧太后必然是在宫中,想必天牢要处斩的果然是二弟一家,否则便不会是这等如临大敌的架势?不过要是他们真的在今夜斩杀萧家人,我该怎么办呢?是先往天牢营救二弟和四妹吗?想来天牢里肯定也是守卫森严,以我一人之力,若是营救不成,反倒将二弟他们更快的送了性命。不能不能,我还是先入皇宫抓住萧太后才为无选之策,只须抓了萧太后,以她的性命足以逼他们就范。”主意打定,便得想法进入开皇殿。可是要进入开皇殿,在如此守卫重围之下却是难上加难。他踌铸片刻,终是寻找不到丝毫间隙,不禁沮丧道:“现在时间紧迫,若再是拖沓下去,只怕要坏事了?这可如何是好?”急不可耐之下,突然想起刚才在斗室内悟到的那隐身法,不禁一喜,想道:姑且试试,若实在不行,只好舍命一拼了!” 当下他敛思聚神,入静入微,依照那段心法,调动周身气机,完全进入“飞天”状态。顿时身如激化,气道灵明,飞仙化羽,周身渐渐腾起一片氤氲之气,完全融入夜火流光之中。他这次行功适意而成,比起斗室之中那种偶然激发,又快了一点,但会不会出现那种“半身”的情形,他也无法把握。待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才硬着头皮向前跨出丛林,但突然又想,我这么冒冒失失的去,若是不能隐身,岂不要暴露了自己? 他心中紧张之极,逐沿着树丛蔽身,又从来路返回,正好瞧着一队辽兵走了过来,他连忙躲入一株树后,待辽兵走过,连忙以快捷无伦的手法将最后一名辽兵擒了过来。前面的辽兵丝毫不知后面的人突然不见了一个,依然无觉的以整齐的队列往前走去。那名辽兵被他抓在手中,穴道早已封闭,已是动弹不得。武琼花松开收,低声道:“看不看得见我?”那名辽兵正晕头转向的不知所以,陡然听得眼前有人说话,骇然失色,张口便要叫唤。武琼花急忙点手制住他哑穴,又道:“我在你前面,看到我没有?看到了就点头,没看到就摇头。”那辽兵只听见声息,没看到人,早已骇得半死,拼命的摇头,又拼命的点头,接着又摇头,显是怕得不行。 武琼花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结果气息微一凝滞,笼罩在他上身的氤氲灵气立时散乱,他的面目便显露了出来。那辽兵呆望着他道:“你……你是人是鬼?”他竟然说的是汉话。武琼花这才释然,知道这隐身之术非得极其深厚的内力运转不可,否则立时见形。一旦知道了这一关键要点,他要施行隐身之术便又精进一步。 武琼花想着心花怒放,心道要进入开皇殿凭的就是这隐身神功了。他见那辽兵脸上神色与箭碟里那契丹武士一般见鬼的模样,不觉好笑,一掌将他拍倒,然后又把他的衣甲脱下穿在自己身上,摇身一变,惶然一个辽兵模样。 他自我感觉良好,才将辽兵藏在花丛之间,若非仔细查看决难发现,然后拍拍手便往开皇殿门口走去。 第三十五 七屠刀法 求票 ………………… 武琼花这次无需躲藏,直接来到开皇殿门口,不过也不知道这隐身术隐不隐身,他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但也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奇*书*网*w*w*w*.*q*i*s*u*w*a*n*g*.*c*c 那韩慕正在对手下安排检点,似乎丝毫没有留意,或许也没有瞧见一个大活人正朝着自己走来。他只顾说道:“大伙儿都精神点,千万不可马虎,知道吗?”他身后站立着一排契丹武士,全是玄装劲甲,齐声应道:“知道!” 武琼花走到他面前时,毕竟有些心虚,越是挨近越是感觉到韩慕周身无法掩饰的气场极为强烈,心中暗暗惊骇:“这人却不知是何人,竟有这等功力,实不可小觑!”他侧身从韩慕身前绕过,只想快快进入殿内,不知不觉的便使出“凌波微步”的步法来。“凌波微步”既从“飞天舞步”演变而来,其神速捷快,变幻莫测自是非人所想。 岂知他若不使用“凌波微步”还好,这一使用便坏了大事。原来他这隐身之法,尚未达到顶臻之极的地步,也就不能运用自如。他这时一使用“凌波微步”,身法势如微风掠影,实在过于快捷,立时便使得自己脱出了笼罩在周身真气形成的隐身气流,这也就是在斗室里为何那契丹武士起先看不到他,转而又发现他只有“半身”的类似原因。 所以他刚到了大殿门口,就要推门进入,韩慕便已发觉,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个身着契丹士兵服饰的人,但擅闯皇殿已令韩慕起疑,一声大喝道:“什么人?”手中月弧弯刀毫不犹豫的便掷射而出,直取武琼花后背。武琼花反手一掌,立时将那“月弧弯刀”震开。 韩慕旋身反转,一把将弯刀挽在手中,面不改色,冷声道:“好功夫,能挡开我这一刀的绝非常人,你到底是谁?”武琼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毫不理会,推门便入,手掌到处,忽地劲风呼呼,一条长鞭宛如灵蛇般从门缝里直卷了过来。武琼花急忙缩手后掠,便见一个胡人女子闪身出来,正是耶律芳。 耶律芳借着火光一见假扮辽兵的武琼花,不觉吃了一惊,瞬即便对韩慕道:“韩慕,快去保护太后!”韩慕一愣,心道:“我是负责皇宫护卫,你才是太后的贴身护卫,怎么这会叫我去了?”但不管怎样,此时此刻保护皇上和太后安全要紧。他知道耶律芳向来好胜,当下也不多说,推门便要进入大殿。武琼花左掌一带,借着一股浑厚的内力往韩慕扫去,右掌前推,“砰”的一声,大殿的大门立时粉碎。然后又拍出两掌,将韩慕和和耶律芳双双逼开,身形一晃,便往殿内掠入。忽地眼前寒光暴闪,七八把大刀从殿内直砍出来。武琼花毫无惧色,仍是双掌齐下,七八把刀还没近得身前,便被震得往后乱飞出去。 武琼花这一闹,辽宫大震,立时黑暗中涌出无数辽兵过来,将大殿团团围住。殿内的护卫也一并排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张弓搭箭,一声令下,乱箭齐发。 武琼花傲然一笑,双掌上下翻飞,一道道内力立时布成铜墙铁壁一般,将飞射而来的乱箭尽数挡了回去。乱箭如雨,满地落红,有数支箭竟穿透门板,反射入殿内,将藏身门后的辽宫侍卫射死。 韩慕大吃一惊,脸色立变,殊未料到这人武功竟是如此之高,实是大出意料之外。耶律芳虽然早已知道武琼花武功高强,这时一见,忍不住还是惶然变色。 武琼花使出“凌波微步”,直闯入殿,只见殿内堵着一道人墙,全是劲武轩装的皇宫侍卫,人人气象森严,持刀以待。他顿时吸了口凉气,探头往殿后望去,刚好看见韩德让等几人护着萧太后从后堂撤了出去。 韩慕趋身上前,冷笑道:“好胆的刺客,今日要教你来得去不得!”他一挥手,身后辽兵纷纷放箭。武琼花哈哈一笑,道:“能耐我何?”双袖挥舞,挽了一把铁箭,便往辽兵甩去,立时将辽兵射倒数人。他这一手夺箭甩箭,远比空手入白刃更为绝妙,而且一气呵成。韩慕赞道:“好手法!韩某人来领教高招!”言毕挥刀直扑。 武琼花哪里有功夫去与他纠缠,迎面扫出两掌。韩慕侧身避开,又从左面攻到。那两掌击空,巨大的内力击在大殿的立柱上,发出“啪”的一声大响,立柱断裂,大殿仿佛震了一震。耶律芳等人无不骇然失色,心道:“这厮好深厚的内力!” 韩慕一刀劈至,气势夺人,正是他成名的“七屠刀法”。“七屠刀法”讲究疾风苦雨,所谓七屠,便是屠悲屠苦屠哀屠怨屠嗔屠怒屠乐,无不催心裂肺,只须敌人有一丝丝七苦情绪表现出来,便抽丝剥茧制敌于死地。也可以说,这套“七屠刀法”并不是默守成规,而是随遇而生,所以招式不但飘忽,而且犀利! 武琼花的目标是萧太后,自然对韩慕并不上心,待至韩慕弯刀砍来,也只使了个“卸”字诀。哪知韩慕刀势一滑,却从他掌风中穿过,直刺中心。这一招得于“急怒攻心”,又快又狠。武琼花赫然一惊,不觉对他刮目相看,赞道:“好刀法!”双掌一合,便来夹他刀刃。 韩慕冷冷一笑,横刀一带,又从他掌缘下穿过,仍然刺他心脏。武琼花“咦”了一声,再来夺他弯刀。韩慕身法一变,刀势急转,又从他掌中脱离,竟从后背刺心。武琼花暗暗叫苦,若然被这人纠缠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忙使出“凌波微步”,便往他左肩抓落。韩慕面色一变,显然震惊于他奇怪的步伐,但手中刀势却已应苦而生,一招“苦心孤诣”,直斩而落,立时化解武琼花的威胁,反而变招成了苦心经营的狠厉攻势。 武琼花不觉吸了口冷气,这才瞧出一点门道,赞道:“好诡异的刀法!”心想:“原来他这刀法诀窍是取向于对手的心境,果然绝妙。看来无论是大宋还是契丹,江湖武林一脉,这武功却是各有千秋!他这刀法固然诡异,却非无法可破!”想着心中一喜,随即又逆转悲怨。韩慕的刀果然也跟着连转了几个变式。武琼花当机立断,双掌一分,以掌力牵附他的弯刀,然后飞起一脚踢出。 韩慕猝不及防,已是无法躲闪,武琼花这一脚立时踢到,百忙之中,他只得横刀一挡,身子借力反挫,虽仗着深厚的功底不致受伤,但武琼花踢出的震力立时将他震出殿外。 辽宫侍卫无不赫然色变,纷纷挥刀扑出。武琼花掌脚并用,打翻数人,奋力闯入后殿。忽然眼前人影一闪,耶律芳挥鞭攻到。趁双方措会之机,低声说道:“快去天牢救瑶姑娘!” 武琼花一震,不由望着耶律芳愣了一愣。韩慕闯进来时,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又惊又怒,喝道:“耶律芳,你……你背叛太后?”一名侍卫挺刀刺来,武琼花反手一掌,将那侍卫劈死。 耶律芳面色微变,随即冷声道:“韩慕,你瞎说什么?你能挡得住他吗?万一让他追上太后那你担当得起?”韩慕虽明知道她是强辩,但想到她是自己妻子,这话说得确实过于险恶,便愤愤的道:“你以为他逃得出去吗?”又转向武琼花,冷厉的道:“你到底是谁?” 武琼花想着耶律芳的话,又瞧着眼前辽宫侍卫越聚越多,护卫是何其严密,不禁心头一冷,心惊道:“既然是处斩重犯,又是提前行刑,那应该是越隐秘越好,怎么连宫外的侍卫都能知道?何况我也不如何威逼,他们便乖乖说出,丝毫也不担心我来救人,而且更象是怕我不知道一般,其目的当然是要让我乱心。看来这萧太后大勇其谋,知道有人会来营救,所以借此设了一个大陷井,便是要将所有来营救的人一网成擒!”想到这里,眼望着满殿的辽兵,不觉勇气豪生,双臂一震,身上契丹士兵衣甲尽裂,露出他强健的体魄,哈哈一笑,道:“任你铜墙铁壁,今日Wo武琼花倒是要闯上一闯了!” 韩慕吃了一惊,仔细的瞧着武琼花,道:“原来是你,果然名不虚传!”弯刀一展,再度扑出。他排名契丹第三,靠的是实力,所以这一次,无论气势和威力,远比起先更为强大。起先他可以小看这个人,但这一次绝不会了。 武琼花还未出手,已有十六人超先出手。这十六人劲衣玄甲,体魄雄健得就象豹子,每两人一对,手里执着一根绳子两端,左蹦右调,上下翻飞,八条绳子俨然便成了一张大网,将武琼花团团网在中间。又有一人越步而出,形貌乖怂,却是契丹排名第八的御营都统厉秋雨,大声说道:“韩大人,保护太后要紧,这刺客就交给我了!” 韩慕知他是抢攻心切,虽然心下不悦,而且向来更不喜欢这个人,就算他一直热衷于和强硬的对手决斗,眼前无疑就是一个最佳的机会,但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所以他忍住心中的怒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眼往后面望去,却不见了耶律芳。耶律芳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韩慕轻轻叹了口气,内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心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对你却是一心一意!” 十六个人的绳网这时已完全编织好了,而且也在不停的收紧。看似一般的绳子,实际上是用一种刀剑都无法砍断的天蚕丝捻成,而这十六个人组成看似简单的绳网,实际上也是经过严格和周密的训练,无论身法体劲和独特的步法,都可以说是一流的手段。也就是说现在和武琼花面对的是除了大批的敌人外,还有这十六个一等一的高手。 由此可见,萧太后早已作了准备,无论来的是什么刺客,都要让他有来无回。 武琼花武功虽然厉害,而且配合着“凌波微步”的神奇步伐,掌掌呼风唤雨,打得满殿呼声霍霍,但这些天蚕丝绳坚韧得很,不但以柔克刚的化去了他部分功力,而且还出奇制效的阻碍了他的步法变幻。厉秋雨得意的道:“武琼花,你今日在劫难逃!我这‘五行八卦天才网’,你是破不了的!” 第三十六 遇见故人 武琼花知道时不待人,冷然一笑,道:“那也未必!”身法突变,扶摇直上,有如飞烟,亦如仙舞,施展的正是“飞天神功”。飞天神功的绝妙之处,恰在于以有形应无形,以有形润无形,飘忽灵动,抽象一点说法,就好比在乱石堆里的流水,无孔不入,无出不在。 他一掠起,便身如一阵轻风般流转,姿势曼妙优美。那十六人见势快极,便有四人腾空而起。武琼花一飞腾空,本是蓄势而发。这大殿虽然宽阔,但高度有限。那四人要想网他,便非得比他腾起更高,所以这四人只顾腾高,却忘了屋顶有限,这一冲便直撞大殿顶阁,立时撞了过正着,眼冒金星的直跌下来。饶是他们武功好,虽不致晕厥,倒也是晕头转向。武琼花瞧准时机,一招“分花拂柳”,将这四人往两边摔去。 厉秋雨脸色变得比猪肝色还要难看,喝道:“杀!”一纵辽兵挺枪冲了上来,原本狭窄的空间更加变得拥挤混乱起来。 忽然,只听一人笑道:“武兄,你这一招可真是妙了,这一撞便破了他们的‘五行八卦天才网’,就是创制这网阵的王洛丹也绝不会想得到。”这人的声音虽然只是随便说出,但却在乱哄哄的大殿内听来有如雷击,震得众辽兵心头发响。 韩慕和厉秋雨吃惊非小,抬头望去,只见殿堂顶阁横梁上坐着一个年轻汉子,甩动着双腿荡秋千般,浑然看热闹似的意趣央然。二人同时色变,心想:“这人何时进来的,我们竟然都不知觉。若是他要暗中行刺,我们只怕……”想着不寒而栗。其实以他二人的功力,对周围十丈的警觉,丝毫不在话下,只因适才与武琼花对敌,因情形紧张一时便疏忽了。 武琼花一见那人,既亲切又欢喜,悦然道:“方兄,原来你也来了这里,真是太好了!”原来这人正是大侠燕南飞的朋友方天。武琼花一看到他,内心上的感觉说不出有多温暖。也许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在这异国他乡之地,他绝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这时他想起在箭碟里那个相助自己的人,不觉心头一热,道:“方兄,燕大侠可来了吗?”想来萧延宗既是燕南飞的弟子,既然萧延宗有难,燕南飞又怎么不来营救? 方天避而不答,只是说道:“我与武兄一般心思,想转来到这里瞧瞧萧太后安好,没想武兄却早已到来了。武兄,这里可不能呆得太久,还是快去天牢吧!”说着他扬手打出一把暗器,立时大殿内一团漆黑,灯火全灭。 韩慕大喝道:“大家小心,不可让他们逃了!”但殿内突然黑漆漆的,辽兵人数又多,一时无法适应,情形甚是慌乱。 偏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无数声惊惶乱叫:“起火啦!起火啦!快来救火啊”这些声音都是以契丹话喝喊,在这深夜听来显得极具感染力。殿内辽兵听了,更加惊慌,也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琼花不敢多呆,趁着场中混乱一片,轻而易举的摸出殿外,却见不远处也不知是什么所在,一蓬大火忽然腾空而起,通红的火苗张牙舞爪般裂舞。只听无数叫嚷声哭喊声马嘶狗鸣声煮粥般搅成一团,整个皇城顿时在火光中轰动。他不觉惊奇道:“那边也非天牢所向,怎地这时忽然平添一场大火来,未必又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可是这里除了方兄,又还有谁呢?难道是姒姑娘?”想到这里,精神一振,便往西面掠入。 这时皇城内已完全炸开了窝,黑暗之中突然多出许多火把,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尽是辽兵,只有平头百姓惊醒在被窝里,吓得胆颤心惊,再也无法入睡。 由于萧太后对处斩萧家一事决心甚烈,又经刻心布置,已在宫城内伏兵无数,这番突然烧起的一场大火,可谓令倾城闹动,使得辽兵尽数抢出,只见满城街火,亮如白昼。 武琼花心急如焚,知道要救人只怕更为艰难,但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所幸他“凌波微步”的神奇身法,快如轻风,在大街小巷中奔行,任是辽兵如注,也没被发现。结果错乱之中,他不觉转到了南街,刚好一队辽兵快马奔来,正好与他迎个正着。那队辽兵首领大喝道:“前面是什么人?”不待武琼花回答,又叫道:“可能是南蛮子刺客,给我快抓住他!”七八名辽兵飞身扑出。武琼花暗暗吃惊,但临危不乱,心道:“且吓他一吓!”哈哈一笑,道:“你们不要命了吗?还是快去皇宫救你们太后吧,否则就来不及了!”那辽兵首领面色惶变,道:“你胡说什么!”武琼花道:“我胡不胡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我们十多名同伴早已进入皇宫,还怕杀不死太后吗?哈哈!”辽兵首领听他笑声坦荡,又想着昨天闹了刺客,不禁呆了一下,随即面色便有些变了。 左旁一条街巷子里忽然有人掠了过了,一边扯起喉咙就大叫道:“不好啦,太后被抓啦!不好啦,太后被抓啦!”武琼花听这人声音起先愣了愣,随即大喜,道:“原来他也来了!”双掌一扫,将迫近前来的几名辽兵打番,然后纵身一跃,掠上巷口一堵高墙上,傲然而立。那辽兵首领面色又变,本来对皇宫附近火光起火便已疑惑,这时更加信了,也顾不得原地驻守的命令,挥手喝道:“大伙儿救驾要紧!”便带了手下辽兵匆忙赶去。 武琼花回过头去,只见那人也掠了上来,却是一个光头和尚,不觉笑道:“大师,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目光无意触及到他的左臂空荡荡的衣袖飘飘,细眼一看,不觉惊愕道:“大师,你的手臂怎么……” 原来这和尚正是不通和尚。那ri他在太原城郊的雪山上,因重伤未愈之下为陆芳华疗毒,结果力竭昏晕过去。若是别人可能在那种冰天雪地里早已冻僵而死,但不通和尚素来体健,而且又内力深厚,虽然埋身积雪之下,竟然也没有冻死。过不了一会,他便幽幽醒转过来,恰好听到白兰馨对陆芳华说什么“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你……此后下山,便火速赶往辽国上京,去救……救一个人”的这些话。不通和尚这时身体实在过于虚弱无力,已根本无法动弹说话,只能死人一般躺在那里。只可惜雪地里彻寒袭体,令他不禁又冷僵了过去。不过也是他命不该绝,他少时在西域苦寒之地饱受磨练,体质抵御能力如野兽般强悍,而且体内丹田积蓄的一点真气遇寒反正,竟慢慢固本孕育,渐渐生成一股热气在他身上游走,让他又一次清醒过来。这一次他醒来时,体力已增强不少,待发觉自己似乎是被埋于雪堆之下,便用力挣扎,总算积雪尚未冻结,立时破雪而出。他踉跄几步,方才稳住身势,四下望去,尽见雪地狼藉,原先满地的尸体此时一个不见。他记挂着陆芳华的安危,却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苦于无计,只得忍受着巨大的饥饿苦寒,怅然若失的独自奔下山去。他在附近农家休养两日,待体力复原,想着白兰鑫对陆芳华说的话,陆芳华必然是去了辽国上京。 他这些天来,与陆芳华朝夕相处,同甘苦共患难,彼此之间那种奇怪的感情自是不言而喻。他这时想到:“白兰馨临死前要丫头去上京救人,却不知是救什么人?不过由此可见,白兰馨选择在太原聚集同门,说不得原本便是以一派之力前往上京救人的,只是没料到为奸人所乘,从而导致全派覆没。于是这才要丫头继续前往上京。那么她们要救的人定然与白兰馨的关系是非同一般的。只是这上京之地,可谓龙潭虎穴,丫头这一去无异是九死一生。昔日佛祖舍身入佛,便是要救人于危难。我与丫头总算有缘,如今又怎可忍心看着她孤立无助的样子?唉,还是牺牲着点去上京助她一臂之力吧!” 于是他改变前往少林去看望师兄天目大师遗孤的想法,急不可待的径往上京城而来。由于路途不熟,他误了些时日,直到今日傍晚,才赶到上京城区。这时城内因昨晚闹刺客,搜查甚严,不通和尚无法入城,只得在城外寻了一个偏僻所在美美的睡上一觉,直到半夜又溜到城口,只有夜深人困之时,他才好伺机越城而入。恰在这时,武琼花和姒小敏也刚好前来探城,不通和尚一想便知他必然是为萧延宗而来。 关于萧延宗之事,他在白马寺曾偷听胡人八旗与灵照上人说过,知道他一家被皇帝打入了死牢以待问斩。不通和尚不想与他照面,便也不上前相认,只是尾随而行。在宫城箭碟斗室击倒那契丹武士的便是他。后来又到开皇殿,武琼花被辽兵团团围困,不通和尚又在宫城内放起火来,心知只须辽兵一乱,武琼花要脱困自然就容易多了。 但他不通和尚又哪里想得到,就因为他这一把火,不但将萧太后潜伏在皇城内紧要所在的重兵全都吸引了出来,而且也使得天牢里处斩萧家人的命令提前进行。 一时皇城大乱,伏兵四起,整个上京城如同一壶煮开的水一般,毫无节制的沸腾起来。 第三十七 闯天牢 不通和尚望了一眼自己的断臂,嘿嘿一笑,道:“这一切也是说来话长啊!对了,你此番前来上京要救你兄弟萧延宗,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武琼花望着远处火光冲天,人马嘶鸣,不觉心头沉重,叹道:“能有什么办法?本来想要擒住萧太后用以挟持,只可惜现在暴露了行踪,事情只怕就更麻烦了。”但想着萧延宗既然是燕南飞的弟子,如今方天来了,燕南飞自然也不会坐视不救。一想到燕南飞,他心头立刻充满了希望,又问不通和尚道:“大师,你又如何来了上京?” 不通和尚一愣,心想我来上京是要找丫头,但怎么跟你说?摸了摸光头,嘿嘿笑道:“洒家来上京当然是凑凑热闹呗!你要去救萧延宗那就快去吧,洒家再到其他地方多放几把大火,让这些契丹兵象热窝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哈哈。有趣,有趣!”言毕掠下墙头径直去了。 武琼花这才知道刚才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原是他烧起来的,心知不通和尚突然跑来上京,自然不是要放火好玩,说不定也是有什么目的。但不管怎么样,也算是助了自己一臂之力,这和尚确实是个朋友。他想着心中感激,冲不通和尚隐没远处的背影昂声道:“大师,多谢了!”说完也从墙头一掠而下,沿着南街往西面天牢奔去。 这时的辽国天牢重地,已为重兵围困。只见无数火把,宛似长龙般绵延在天牢四周,每一方皆有辽兵大将率军严阵以待。 自神乳峰遇袭,皇宫遇刺,至全城搜查发现的种种状况,无不与萧家都有些牵连。萧太后知道要处斩萧家,必然会有人来劫狱,为安全起见,早已经周密部署,在天牢四周布下重兵,只须有敌人进入天牢,重兵尽起,便可在盏茶功夫内集结,从而将天牢围困。随后萧太后又派投诚契丹的汉人高手王洛丹镇守天牢。所以一旦有人前来劫法场,无异于自投罗网。 只是事情逆料得出,不通和尚的一把大火,不但将全城辽兵从暗处吸引了出来,而且还将天牢四周的守军也相继引出。 武琼花眼见天牢被辽兵围困,心下忧急,又听到里面不时有交恶的打斗声音传来,甚为惊奇,心道:“难道燕大侠已经来了?” 他从南面悄悄摸近天牢,眼见一溜火把一字排开,那火把都是牛油浸染,燃烧起来,烈焰腾空,啪啪作响。火光之中,两队辽兵背靠背并列排开,一队面向天牢内,一队面向天牢外,四员武将坐马沉刀,气势极其森严。 武琼花暗吸口冷气,心道:“看来一场血战是在所难免了!”瞧着左侧有一排房屋,屋前有几株高大的杉树挺立,枝叶繁密。他纵身掠上,藏在枝叶之中,居高临下,刚好便可瞧见天牢内的情形。 只见天牢呈四方合院,占地甚广,大院内东南西三面各有牢舍,都是坚固建筑,其间布有哨卡。北面便是一片广场,场中偏东筑有一个颇大的方形塔台,台上设有绞刑架等器具,正是对死囚行刑的所在,也就是所谓的法场。 此时法场四角各架起一口大油锅,燃起熊熊大火,将法场内照得通明。法场四周也是围满了如临大敌的辽兵,天牢正门处拥有一队人马,为首一员大将,形貌威武,气势吞河,正是契丹第二条好汉萧挞凛。在他身旁的是一个汉人将领,只见此人年过半百,身材微胖,满头鬓发灰白,一双眼睛却如照夜狮子般凶悍,正是山西太原“王家堡”的堡主王洛丹。 只见这二人端坐于马上,气色闲定,密切注视着场中两名激斗的一男一女。 那激斗的二人,男的一身甲胄,是个契丹武士,女的则是一身汉人装束。二人你来我往,刀剑相击,时合即分,斗得甚是激烈。在他们身后又有八名黑衣劲装的汉子围在木台四围,手执胡刀,严阵以待。这八人人人神色肃穆,后背都斜插一壶铁箭,正是萧家护院武士。武琼花暗暗赞许:“这些好汉子原来也来了。”凝眼一看,果然其中一人正是随同萧延宗去过四川参加“卖刀大会”的萧贵。 再往旁边地上,便躺满了乱七八糟的辽兵尸体,一直延上刑台,显然不久前这里有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武琼花借着火光,又往台上望去,只见台上也倒着几具尸体,还弃着几把大刀,想来便是行刑的刽子手,被人杀死踢倒一旁。 台子当中坐倒着四个身着囚服的人,其中两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女,鬓发凌乱,形色消瘦,一副暮日落寞之色。另外两人却是两个年轻男女,正是萧延宗和萧瑶兄妹二人,只见原本风华正茂的人,经过囚牢的炼狱,在火光映照之下,显得格外憔悴和肃穆。 毋庸置疑,那中年男女显然是萧楚衣和他的妻子巫良氏。 武琼花一看到萧延宗和萧瑶二人,顿时满腔热血激昂,心中悲愤的想道:“二弟和四妹如今受着如此大的劫难,今日身处绝境,真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此番营救能不能脱得死劫,看这情形怕是想都不用想了。但当日我们义结金兰之时,曾有誓言,说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就是救不了他们出去,我自当一死相拼!” 他再仔细一看,却又发现萧延宗身后坐着一人,这人身着契丹武士甲胄,只见他一手按掌于萧延宗后背心处,似乎正在为他输送真气。心中不觉疑异,想道:“二弟难道受伤了吗?是了,他们被关在这大牢里,说不得受了多少折磨。只是这契丹武士是谁,怎地为二弟运转真气?” 他正疑惑之时,突听得“啊”的一声惨叫,转眼望去,却是那激斗的武士被那汉服女子一剑穿透胸膛。 萧挞凛面色一变,瞬即又一片淡然,冷讽着赞道:“你这小女子果然好剑法,只可惜来来去去也只三招而已。不过你这三招剑法气势恢弘,博大精深,不失名家风范,却不知是什么剑法?”那女子“哼”了一声,也不作答,提剑转身径往台上走去。 王洛丹哈哈一笑,说道:“萧将军果然好眼力,只是将军从不在江湖上行走,自然不识得这女子的剑法。”萧挞凛望了他一眼,道:“哦,怎么?难道王大人你知道?”王洛丹受萧太后封“平南督尉”一职,意指平定北宋南朝的先锋。而萧太后收买太原王家堡,其用意也的确是如此,所以在后来辽国大举攻宋的这一大战役中,因为太原王家堡搜集了大量的宋军情报,以及诸多北宋府级官员,导致宋军兵败如山倒,辽军长趋直入,仅月余,便打到了北宋澶州。 王洛丹微微颔首,说道:“这小女子的剑法,叫做‘沧海剑法’,是青海孔雀堂的绝技。据说这孔雀堂全一色都是女子呢!”萧挞凛吸了口冷气,皱眉道:“这就奇了,我们与孔雀堂素无瓜葛,她们怎么会来救萧楚衣呢?”王洛丹微微一笑,缓缓道:“那萧延宗一表人才,说不定又是一番扯蛋的风流债啦!”萧挞凛哈哈大笑,道:“哈哈,有趣有趣!只可惜这萧延宗真会拖累人啊!” 王洛丹往那为萧延宗运送真气的契丹武士望去,沉声道:“萧将军,你说那武士又是谁呢?使毒的本事倒是厉害,一上来竟毒死我们这么多人?”萧挞凛摇摇头,茫然道:“不知道,这家伙定然不是我们契丹人,肯定是来救萧延宗的人假冒的。” 武琼花与他们距离甚远,但他自突破飞天,这听力已达于数丈之外。他听到王洛丹和萧挞凛的谈话,心中甚为惊奇,要说孔雀堂,他与妮娜也只一面之缘,但眼前这女子显然并不是妮娜。这时又听萧挞凛提及那契丹武士是个使毒的高手,却更是惊奇,若说他是来营救萧延宗,那会又是谁呢?蓦然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唐门的四小姐唐琳来,不觉喃声道:“对了,当日唐姑娘受了重伤,后来被二弟带来契丹疗养,难道这契丹武士便是她女扮男装的吗?” 忽然,听得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大声说道:“尊耶(契丹人称呼父亲的意思)大人,让孩儿出阵去将那娘儿抓了来吧?”却是萧挞凛身边的一员契丹小将提请宣战,这员小将正是萧挞凛的儿子萧懂古。萧挞凛望了一下儿子,微微道:“你急什么,如今这正主儿还没来,咱们既然已暴露了兵计,就慢慢消遣着就是。”萧懂古甚是失望,只得退了下去,眼睛盯着那汉服女子,仿佛要烧出火来。 萧挞凛又问王洛丹道:“王大人,你说他会来吗?”王洛丹抬头望了一下夜空,眼光中闪过一丝凄厉,恨恨的道:“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来。他杀了我的儿子,我绝不会放过他。” 武琼花并不认识王洛丹,自然不知他说的主儿其实就是他自己,这时不免有些纳闷,心道:“未必还有人会来劫法场?难道会是燕大侠?不过辽兵此时不忙于动手,显然是有意消遣拖延,誓要将前来劫法场的人一一引来擒获。看来要救人更是难如登天了。”抬头望了一下月色,只见一团月影斜央,心中甚是忧急,却又苦无良策。 正在这时,萧挞凛一声令下,又有六名契丹武士得令扑出。这六名契丹武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其中一人喝道:“萧贵,你还不投降,难道白白跟着萧延宗这反贼送死么?” 萧贵激愤的怒骂道:“放你的臭屁。想我家主人为了我们大契丹,可谓忠心耿耿,皇天可鉴。只可恨遭奸人陷害,老太后不辩忠奸,听信馋言……”还未说完,只听萧延宗勉力叫道:“萧贵,不要说了!”萧贵立时缄言。萧延宗又道:“萧贵,你过来。”萧贵冲同伴道:“大伙儿全神以备!”黑衣武士齐声答应,收起胡刀,张弓搭箭。萧贵跃台而上,几步奔到萧延宗面前扑通跪了下来,垂声道:“主子!” 萧延宗神色凄然,勉力坐直了身子,对身旁那为自己输送内力的“契丹武士”叹道:“唐姑娘,这‘胡香酥骨散’,非一般内力可解,不必再浪费真气了!” 那“契丹武士”抬起脸来,果然就是唐门四小姐唐琳。只见她苍白的脸上现出一片喘红,秀气的鼻尖上隐隐有几粒细微的汗珠,显是刚才为萧延宗驱除软毒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唐琳眼眶里含着泪珠,身子微微颤栗,哀声道:“萧大哥,不管怎么样,我……我一定要救你出去!”萧延宗摇了摇头,又望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汉服少女,转向萧贵道:“萧贵,这位姑娘是……是谁?”萧贵道:“她叫陆芳华,是受她师父遗命前来救你的。” 这汉服女子的确正是陆芳华,她那日从太原曹玮将军府“逃”出来后,便径直来了辽国上京。她性情单纯,只想着母亲要自己来救萧延宗,却又不知道萧延宗到底是谁,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该怎么做事该怎么行,那是茫无头绪。毕竟在孔雀堂,她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弟子,无论有什么事,一切由师姐出面打点,她丝毫也用不着操心。如今她初次出道江湖,面临着人生剧变,由师父变成亲生母亲,刚一相认便又是阴阳两隔,这种惨痛还没有缓过神来,却又要去一个陌生得都容易让人产生绝望的地方救一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就是一般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茫然无顾束手无策,何况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孤弱女子?焦急之下,她实在忍不住内心那种惶然无助,躲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偷偷哭了起来。 那日也是凑巧,就在这没人的角落里,却躲着萧贵几个人。萧贵原本也为营救萧延宗一事焦头烂额,听得有女子在身后哭哭啼啼,这不但令人生气,而且简直晦气,若在平日他只怕早已暴跳如雷,但如今山河日下,处境消危,他也不敢声张。只得忍住恼火说道:“哪里来的女子,要哭远处哭去,跑这里来哭个什么?”陆芳华吓了一跳,也不敢哭了,擦把眼泪说道:“我伤心难道也不能哭吗?”萧贵一听,不觉问道:“你有什么好伤心的?”陆芳华正委屈得很,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人说话,自然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我师父死了,我娘也死了,现在我要来这里救一个人,却又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你说我能不伤心能不哭吗?”萧贵愣了一愣,自然无法知道她师父和她娘是一个人,奇道:“这的确够伤心的,那你又来这里救什么人?”陆芳华道:“我也不知道,我娘只说他叫萧延宗,是我唯一的亲人?”萧贵大吃一惊,又惊奇得难以置信,道:“你要救萧延宗?他……他是你唯一的亲人?”陆芳华点点头道:“是的,我娘说萧延宗现在在上京要被太后杀了,所以要我来救他。”萧贵抓了抓头,心道:“还有这种事?却从没有听老爷和主子说过有这麽个亲人?不过看她神色也不象胡说。”便问道:“那你娘是谁?叫什么名字?”陆芳华便将师父的名字说了,却没有解释师父和娘其实是一个人。 萧贵自然不知所以,不过既然多了一个帮手总也不错,可转眼又一想,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又有多大本事?只是不忍拂她本意,便也没多说,只是将自己的情况也向陆芳华说了。陆芳华一听自然满心欢喜,不过她思想单纯,毫无心机,若是遇上居心叵测之人,难免会多生事端。至此,陆芳华与萧贵等人在一起,暗中筹谋营救萧延宗。 其中有一天早晨,陆芳华依例练功之时,一剑横空,内力随着剑气舒展,竟然将十几棵大树一齐斫断。这一幕恰好被萧贵看到,萧贵暗暗吃惊,知道这小丫头武功不弱,自己这几人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要救萧延宗,无疑她可以算得上是一大力量。此时他们虽然仅仅只十个人,但要救萧延宗的决心丝毫不减,反而更加坚决。只可惜天牢里外辽兵布局周密防卫森严,他们根本无法营救。这时陆芳华又想起母亲临死前说的话,说是到时迫不得已可以去天雄寺寻找青牛大师帮忙。 萧贵叹息道:“青牛大师早已归山隐寺,而且他当年也曾立下誓言,说是不再管一切世间之事。我们若去找他,怕也无用。”其实白兰馨说的这话,也是含有另外一层意思的,那是指她最后一句话中的那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她却没有说明白,陆芳华自然就不知道了。 陆芳华也没去多作深想,眼见毫无良策,不免着急起来。萧贵等人也是一筹莫展。一个萧府武士说道:“要不实在不行,我们就只有去劫狱了!”萧贵愣了一下,知道时不待人,只得点头道:“也只有这样了!”在得到处斩的确切消息之后,他们决定提前一 夜行动。那曾想来到天牢附近,只听见天牢内传来一阵搏斗声。众人摸不清楚如何回事,当机立断,一齐杀入天牢。就在这时,宫城方向传来喧哗声,接着不通和尚放的一场火光腾空而起,引得埋伏暗处的辽兵倾巢而出,全城立时进入一片白热化。 萧贵眼见突然之间冲出无数辽兵,知道中了埋伏,但事已至此,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只得拼命厮杀。冲入内院,却见一个契丹武士正在施放毒药,将天牢内的辽兵毒倒一大片,余下的纷纷躲避。他们惊奇之极,仔细看时,认得是唐琳,不禁心中大喜,叫道:“唐姑娘,你来了这里?”唐琳见是萧贵等人,也是惊喜,道:“萧太后今晚要提前处斩萧大哥,我只好冒充辽兵混了进来。你们来得太好了!” 萧贵闻言,吃了一惊,往台上望去,果见主人一家四口全部绑在那里,连忙叫道:“主人,萧贵和兄弟们来了!”跳了上去,挥刀砍断绳索,却见四人竟软绵绵的瘫倒在地。萧延宗道:“我们都被下了‘胡香酥骨散’,功力全失!”萧贵又惊又急,问萧瑶道:“瑶姑娘,你不是会解毒吗?”萧瑶叹道:“我的瑶琴被太后收了去,什么也没有了,根本没有办法。”萧贵又问唐琳道:“唐姑娘,你呢?你唐门是用毒的高手,总有办法吧?” 唐琳满脸黯然,摇摇头道:“解毒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毫无准备,更是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声大笑传来,一队人马从外涌入进来。王洛丹大声说道:“好大胆的反贼,竟敢前来劫狱,今日你们一个也休想逃脱!”一声令下,十数名辽兵冲了上来。萧贵冷哼一声,道:“放箭!”三个兄弟张弓搭箭,一把狂射了过去。这些萧家护院武士的箭法,唐琳在“卖刀大会”上早已见识过,那是厉害得不行。果然一眨眼,十数辽兵全被射死。 王洛丹大吃一惊,正要下杀令,萧挞琳赶了过来,说道:“不可草率行事,说不定还有同党没来,待他们来了,咱们再一网打尽!”王洛丹打了个冷颤,心知险些坏了太后的大计,暗道:“武琼花那厮杀了我的儿子,他虽然被黑面道人打伤,但当日我派人去那雪地里查看过,并没有他的尸体,显然他并没有死。再说黑面道人居心叵测,说不得这也只是他们演的一场戏而已。我堡内的人说他和萧瑶要来上京营救萧延宗,如今萧瑶已在这里,只等他武琼花来了,我非要杀了他们不可!”想着便又派出几人去向萧贵等人挑战。心知反正他们已是瓮中之鳖,先拿他们消遣消遣也好。 萧贵眼见辽兵又冲了上来,正要喝令放箭。陆芳华却说道:“你们的箭有限,还是省些用吧,待到危急的时候再用也不迟。这几个人就交给我好了!” 萧贵知她武功不凡,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在理,便道:“那你多加小心!”随后便和其余八个兄弟守在搭台四周,严阵以待,也算是给陆芳华掠阵。 唐琳不知这女子是谁,只以为是萧贵这些天新认识的朋友,便对萧延宗道:“萧大哥,我用内力给你逼毒试试!”萧延宗心潮翻涌,叹道:“唐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唐琳望着他消瘦的脸,心中难受,但忍住悲伤,坚声道:“当初我跟着你来到上京,那时便已决定了,这一生都要和你在一起生死与共!”说着坐在他身后,将掌心按在他背心“灵台穴”上运起功来。 萧瑶凝望着唐琳满脸为爱坚持到底至死不渝之色,想着她对哥哥的深厚情意,不觉也想起武琼花,早已心如死水的内心忽然间又萌生一片微微曙曦的希望,但瞬即这种希望又被无形的黯然酸楚所代替。她这时心中思潮纷乱,一会想若是能再见武琼花一面,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一会儿又想,若武琼花当真来了,在这重兵围困之下,任他武功高强,只怕也难以救得人出去,反而还白白送掉性命。转而又想:“大哥正是因为对温姑娘一片痴情,才让我心生感动。我长这麽大,从没有对别人有过这种感觉。虽然明知道大哥是属于温姑娘的,可是我还是会喜欢他。但不管怎样,我既然喜欢他,就要想他好好的活着,又怎么忍心看着他死呢?否则……否则,温姑娘怎么办?她不就要恨我一辈子?”她心中想得矛盾之极,那种生与死的渴望和失望煎熬,宛似一只魔鬼的手般,掐得她透不过气来。 就这当儿,陆芳华又杀了两人,转上台来,目光怪异的从四人面上转了个遍,最后落在萧延宗脸上,神情复杂的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萧延宗虽然看出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出口的表情,也未作深想,真诚的向她道了声感谢,便将萧贵招上前来,待萧贵简述了陆芳华的来历,虽然大大惊奇,仍是不明所以。何况此时大敌环视,时间紧迫,他自也不能多说,便对萧贵说道:“萧贵,你带着她们赶快离开这里,免得白白丧了性命!”她们自然指的是唐琳和陆芳华二人。 萧贵愣了一愣,从萧延宗眼神里立时读懂了那种视死如归的气概,不觉热泪盈眶,说道:“主子,你固然存正孝晓忠义,而不惜以死表决对大辽的烈义忠心,那我萧贵和众兄弟又岂能做背弃信义的奴才?正如南朝有句话说,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我们还是一条好汉。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其余八人异口同声道:“是!”声透云霄,力震山河。 萧延宗激动不已,好一会才决然说道:“好,不愧我萧家朗儿!”转头望着萧楚衣和巫良氏,又流着泪道:“爹,娘,我们萧家赤胆忠心,为大辽可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奈为奸人所害,太后误信馋言,以致我萧家沦为千古罪人。为表一义忠心,孩儿愿随爹娘赴死,而绝无后悔!”萧楚衣老泪纵横,颤声道:“宗儿,我的好儿子,爹对不起你……”巫良氏早已悲戚的哭出声来。萧瑶挨着娘亲也是失声痛哭。 一时场中哀声悲切,好不凄凉。 第三十八 为爱而死 萧楚衣转来执了萧瑶的手,只是不停的抖,眼泪汪汪的说道:“瑶儿,是爹拖累了你啊……当日我和你娘要你去南朝寻找你师父,那是要你好好活下来,可是……哪知道……你……你还是回来了。唉,老天啊!未必真要灭我萧楚衣一家么?”他一声悲哞,充满了绝望。 萧贵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老爷,天不会忘我们萧家。你放心,萧贵和众位兄弟今日就是舍却性命也要救你们出去!” 萧挞凛哈哈大笑,轻蔑的道:“好大的口气。萧楚衣,你父子阴谋叛国,那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你不思自敛,难道还要怨太后冤了你?”萧懂古狠狠的道:“爹,这等奸贼,跟他多说什么,杀了他们就是!” 王洛丹面色忽然一变,一伸手拦住萧懂古,低声道:“只怕暗中还伏有高手,我感觉到了!”萧挞凛微微“哦”了一声,往四周察眼看了一下,心领神会,忽地一扬手,厉声喝道:“准备行刑。”他一声喝令,四周辽兵顿时蓄箭待发,只见那铁翎箭箭头在火光中透着一地幽冷。 萧延宗纵然视死如归,这时也不由霍然变色。 萧楚衣一手握着妻子的手,一手拉着萧瑶,只觉巫良氏已然不住颤栗。萧瑶却手肤冰凉,整个人呆在那里,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他深情的望着夫人巫良氏,叹道:“夫人,真难为你了!”巫良氏摇了摇头,悲道:“老爷,今生做你的妻子,来世还是你妻子,我绝不会后悔。只是……只是……”又和丈夫一起拉着两个儿女的手,道:“只是可怜我们的儿女啊!”说着又痛哭起来。 萧瑶泪流不止,悲伤道:“爹、娘,女儿能和你们在一起,已心满意足了!他们能杀了我们的人,但绝杀不了我们的心,无论什么时候,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永远不离不弃!”萧延宗难过道:“妹妹……”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了。 萧楚衣悲情激荡,点点头道:“好,不愧我萧楚衣的好儿女!”抬头望着萧挞凛,又朗声说道:“我萧家一片忠肝义胆,唯苍天可见。你们虽然一时能蒙蔽圣听,污我清誉,但待久以时日,自当天理昭昭,还我清白。我萧楚衣生当豪杰,死亦鬼雄。萧大人,你动手吧,我若皱一下眉头,那绝非大辽的臣子!” 萧挞凛冷冷一笑,道:“萧楚衣,你勾结南朝密谋叛国,那是证据确凿,谁也不会冤你,你也不必在此大言忠义。王大人,下令吧,处斩叛国奸贼萧楚衣满门,以正国法!” 王洛丹点点头,望了望夜色,正要说话,忽见萧贵一跃而起,喝道:“众兄弟们,动手!”他一声令下,只见围在刑台四周的九名萧府武士一齐动手,人人一发六箭连射,顿时箭如飞雨,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辽兵射倒一大片。 萧楚衣脸色大变,喝道:“萧贵,不可胡来!”但此时势如水火,一发不可收拾。萧楚衣脸色惶白,悲激的叫道:“你……你这是要陷我萧楚衣于不义啊!” 萧延宗心头一震,顿时多为矛盾起来。他知道父亲虽蒙受冤屈,却毫无怨言,总是说:“老天自会怜我一番忠心烈胆!”宁愿以死铭志也绝不会作出出逃反抗之事,否则他又怎么狠心不惜让自己回来?那意思便是向太后表明,如果我有心谋反,又何须要儿子回来白白送死呢?而萧延宗明知死路一条,也义无反顾的陪着爹娘赴死,无非就是和父亲一样,那是要向太后表明,自己绝没有背叛国家,也绝不会做出不利于大辽帝国的事。 如今萧贵等人身为萧家的护院,不但前来劫狱,而且还疯狂射杀官兵,这不是反叛又是什么? 萧延宗望着父亲悲愤难雍,又望了望妹妹萧瑶,心中悲苦,想道:“我当初让萧贵他们去中原寻找妹妹,原是要他们逃得生天,哪知他们如今却来劫法场。这一来难免授人以柄,我和爹娘的一番苦心怕是要枉费了?爹爹是契丹的好男儿,我萧延宗也同样是萧家的好男儿。我是无谓生死,可是妹妹只是一个弱流女子,又怎么能让她跟着我们白白送死?我一定要让她好好活着。”他心思几度沉浮,又望着唐琳和陆芳华二人,更是于心不安,连忙对萧贵道:“萧贵,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萧贵道:“主子,我萧贵本是你的奴隶,蒙你不弃,才有今天的地位,如此厚恩,没齿难忘。何况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决无反顾!”萧延宗道:“好,我要你带着小姐和唐姑娘陆姑娘马上离开这里!”萧贵愣了一愣,随即明白主子的苦心和目前的处境已别无选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还说不定,但他必须做到。答道:“是,萧贵若有命在,他日必一死相报!”霍然转身背起萧瑶,冲台下的弟兄们喝道:“兄弟们,突围!” 萧挞凛不觉暗自赞许,心道:“果然是条汉子!”王洛丹喝道:“第一小队,抓住这些劫法场的反贼!”围在法场四周的辽兵足有八个小队,王洛丹却喝令一个小队出手,其目的当然是想引出暗中的敌手。 果然,他一声令下,第一小队五百余人立时一齐冲击,潮水一般往场中扑去。 八名契丹武士已有两人飞身上前,如电般射出一排飞箭,二十余辽兵中脚倒地,辽兵阵脚立时大乱。随后又有三人趁势冲入敌阵,手中胡刀一阵猛杀,他们全是玩命的打法,辽兵攻势受阻纷纷退却。但很快在小队长的指意下,想要对三人采取包围消灭。放箭的两名契丹武士哪能让他们合围,手中飞箭又连射而出,撂倒一大片,没中箭的既要防刀又要防箭,立时乱不成军。 很显然这几名萧府契丹武士运用的是近攻远射的配合打法,已生出奇效。不过若非王洛丹私心作祟,只须两个小队的人马前后夹击,又或者群起箭射,任这几名萧府契丹武士武功再好,只怕也难逃一死。 萧挞凛如何不知王洛丹猫戏老鼠的把戏,但他眼见这些辽兵无谓白白的丧命,怎么说也是自己一国血统的人,他王洛丹虽然深受萧太后重识,但也只是一个汉人,孰重孰轻,在他心中总有个比较。何况太后命他来协助王洛丹,虽然起先打了安心针,说是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如今暂时委屈你了。不过萧太后这样安排,实则还有另一番用意的。那就是关于处死萧楚衣的问题,萧楚衣在辽国的影响毕竟还是有的,派谁去监斩他本身就是一个容易得罪人的差事,若是将来与萧楚衣相关的人报复也好仇恨也好,首当其冲的对象当然就是直接杀他的人。萧挞凛也算是她的亲系,自然不愿意让他去担这个后患之险,而王洛丹怎么说也是外人,怎么选择,萧太后一拈自明,何况又能表面上安抚王洛丹的心,以示君心倚重,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呢?偏生萧挞凛不明太后苦心,还怨言巴巴的以为自己忍辱负重,瞧着太后面子当然无话可说,但背后里总觉得不大舒服,这会一见王洛丹只顾想方设法要找出武琼花报仇而妄顾士兵性命,立时生出不满之意,沉声道:“王大人,太后命我们来是监斩犯人,而非要你挟私报仇,希望你要明白轻重,不要自扰心智。再说就算武琼花躲在暗处,定然是要伺机而出救人,你要引他出来,何须作出如此愚蠢之法?”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他说着从儿子萧懂古的手里取过弓箭,“嗦”的一声直往萧延宗射去。他在契丹排名第二,仅居于萧延宗之下,但武功却绝不逊于萧延宗。他这一箭射出,看似随意挥洒,但着力奇效,独到绝为。 萧延宗若在平日完好之时,面对这一箭自也不足为惧,但今ri他功力全失,眼看那一箭电射而至,要想闪避当然不能。 萧贵等人瞧得分明,亦都无法阻挡,不由惊得魂飞魄散。 武琼花在远处瞧得分明,赫然一惊,早已顾不得什么,大喝一声道:“二弟,大哥来啦!”飞身扑出,手中一根树皮也跟着就势摔出。树皮夹着一股力道,去势如电,“噗”的一声,立时将羽箭磕飞。 岂料,萧挞凛这一箭射出,原只是一个幌子,随后他又射出第二支箭,这一箭与第一箭间隔也仅眨眼之间,所以武琼花打落前一支箭时,后一支箭便已到了萧延宗身前。 武琼花这时已身在半空,殊未料到萧挞凛会使出这一手诡计,眼见那箭挟光一闪,他想要打落显然已来不及了,就是运用“北冥神功”将箭吸住,也是为之已晚。 哪知就在这时,委身在萧延宗身侧的唐琳瞧得势危,忽然往前一扑,刚好以后背挡住飞箭。但闻“噗”的一声轻响,那箭立时穿背透出。只是箭势力道甚重,唐琳倚身不稳,歪身扑倒在萧延宗身上,那箭便又“嗤”的一下刺入萧延宗胸口。 这情形便如同当日在四川青城“卖刀大会”时,唐琳为救萧延宗,以身挡箭,致使一箭将二人窜射。也许他们的爱情便是从那一刻开始,来得极其悲烈,岂料天意弄人,没想到今日又重演当日那一幕,但却不是开始,而是结束,唯一的相同点还是一般的悲烈。 萧延宗只觉天旋地转,勉力忍住疼痛,但这种痛显然已超出了肉体的限度。唐琳的脸色象烧焰的红纸,血色一片一片消失。他又慌又急,就好像手捧着一个生命,眼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消失而无能为力一样,撕心裂肺的叫道:“不……” 这一箭比起当日更为狠厉,当日那一箭刺中唐琳肩背,尚不致于性命,但今日这一箭正中后心,唐琳立时命危。 众人都惊得呆住了。武琼花已落身台上,也是赫然惊愕。 萧延宗悲痛欲绝,抱着唐琳哪敢动弹得半分,只是慌乱的叫道:“唐姑娘……唐姑娘……”唐琳脸色透如白纸,气息全无,好一会之后才缓出一息,也是微弱之极的说道:“萧……大……哥,你……你…叫我……一声……琳……琳妹……好吗?”萧延宗泪如泉涌,拼命点头连声叫道:“琳妹……琳妹……”这些天来,他拘礼有加,一直唤她为唐姑娘,这刻情至深处,显然已是迟得憾然,可惜唐琳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萧延宗克制着全身的悲痛,抬头望着武琼花,全是那种世界遗失的惶然无助之色,颤声道:“大哥……大哥……”武琼花走上前去,也是悲痛不已,痛惜道:“二弟,大哥来迟了!” 萧楚衣和巫良氏无不栗栗微微,凄然唤道:“宗儿……”便已再说不出话来! 萧瑶见到武琼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心,轻叫了一声道:“大哥……”武琼花微微颔首,道:“四妹……”心中亦是感伤不已。 蓦闻一声惨叫,却是一名萧府武士遭了毒手。萧贵大叫道:“阿奴!” 武琼花审时度势,对萧贵道:“你保护好他们!”然后忽然腾空而起,如电一般直往萧挞凛扑去。 从斩刑台到萧挞凛等人驻地之处,中间距离足在十二丈开外,武琼花这一扑之势,运用的正是飞天步法,其身法不但奇快,而且变化多端。眨眼之间便已到得萧挞凛身前。萧挞凛反应倒也神速,仗着自己功力强劲,也不避让,挥掌便迎击了过去。他只以为武琼花置身空中,无法借力,自然难以避开,是以掌力足足用了全劲。 可惜他哪知道武琼花突破飞天,经过数日的磨练,无论身法步法心法都已达于运用自如的境界。 武琼花自然不会与他硬拼,忽然往旁边一飘,便避过了萧挞凛这一掌。 王洛丹早已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哪能错过这等良机。他与萧挞凛一般心思,瞧着武琼花在半空无法着力,连忙一剑疾刺过去。 武琼花傲然一笑,身如壁上轻烟,又似跃跃飞鸿,忽灵轻风般从他剑下穿过,竟绕到了萧懂古身前。萧懂古哪料到他轻功高明至此,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肩头一痛,身子便腾空而起,却是被武琼花提了起来。 萧挞凛和王洛丹大吃一惊,面色一瞬间变得死灰,内心衍生的那种可怕可笑简直比自己被擒还要强烈。一怔之间,二人双双攻出,但武琼花一击得中,便已飞身而退,稳稳落于台上,将萧懂古掷地有声,喝道:“你们若是不要他的命,便放马过来就是!” 萧懂古遭擒之时已被制了穴道,瘫在台上半分动弹不得,只是吓得干嚎道:“尊耶,救我!快救我!”萧挞凛僵在马上,脸色败坏,却也不敢动手。王洛丹一挥手,早有传令兵喝令收兵,一队辽兵立时退却下来。 显然武琼花这一着确是行之奇效,而他本意正是如此。他伏在树上之时,便已听出这萧懂古是萧挞凛的儿子,若然擒住此人,势危必解。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对于他们却是必要的。 萧贵又惊又喜,从背上放下萧瑶,萧瑶身子一歪,若不是萧贵扶住便即软倒在地。 萧瑶望着悲痛欲绝的哥哥,只见萧延宗只是不停的叫唤:“琳妹……琳妹……”显是心神大乱。萧瑶难过道:“哥哥,唐姑娘已死了,你不要这样啦!”又对武琼花道:“大哥,我哥哥受伤了,快给他点住穴道,否则血都流光了。萧贵,扶我过去。” 武琼花应了一声,又对萧贵道:“萧兄弟,你来看住他,只要他们一动手,你便宰了他!”他故意说得音重,好教萧挞凛听了有所顾忌。萧贵还故意加上一句,道:“好嘞!萧大将军就这么个儿子,我得好好帮他看着!” 萧挞凛贵为契丹一代名将,深受太后重用,平时行风行雨那是何等意气风发,到得此时也不免缚手缚脚,丝毫不敢拿儿子的性命相搏。 王洛丹深受失子之痛,触景生情之下,想着自己的儿子就是死在武琼花之手,说不得那时也是如同萧懂古一般孤立无助,但最起码萧懂古还比自己的儿子要好多了吧?他想得痛心疾首,本想就要上前寻武琼花拼命,但他也不敢违拗萧挞凛之意,只得按捺下来,对萧挞凛说道:“萧将军无需担忧,王某与武琼花不共戴天,定当设法救得令公子性命!” 武琼花早已无视他们,径直上前点住萧延宗穴道,萧瑶一把将唐琳的尸体抱住,只是她中了“胡香酥骨散”,浑身乏力,是以动作显得非常吃力。萧瑶审视了一下伤势,只觉触目惊心,又瞧着唐琳嘴角挂着那一丝微笑,心头颤痛,哀声道:“唐姑娘,我要叫你一声嫂子,你永远是我的好嫂子!”可惜唐琳是永远都无法听得见了。 萧延宗无法动弹,但听着心如刀割,热泪只是不停的流落。 萧瑶浑身颤栗,说道:“大哥,这箭伤比在青城那一次更为严重,待会将他们分开,你得马上给我哥哥输入真气,以保住他的心脉。”武琼花道:“嗯,知道!” 辽军之中,王洛丹见武琼花为萧延宗疗伤,那从容,那气度,丝毫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如何不气?何况此时大好良机岂容错过,便对萧挞凛道:“萧大人,杀子大仇不可不报,待我去与他决一死战,你在一旁掠阵,以防那迦陵道人偷袭!”随即又压低声音道:“放心吧,救你儿子我自有妙计!” 萧挞凛这时已镇静下来,心知乱军之下有可能要伤了儿子的性命,唯今之计只有对战,看能否擒得对方一人,方有营救儿子的筹码。再说前两日迦陵道人和一个少年高手合伙劫牢,虽然对方没有成功,但说不得与眼前这些人是一伙的,或许就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呢。想着又见王洛丹说得胸有成竹,便点点头道:“好,我儿虽在他们手里,谅他们也不敢胡来。看这武琼花果然是身手不凡,王大人切不可轻敌!”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王洛丹哼了一声,纵马上前,大声喝道:“武琼花,快快前来受死!” 此时武琼花协助萧瑶将萧延宗和唐琳分开来,只见那创口血流如注,萧延宗咬紧牙关,已是痛得满头大汗。那带反刺的箭头从胸口一出,他脸色“唰”的一下比雪色还白,气息也变得弱危如纸。武琼花连忙为他输入真气,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脸色也逐渐平复不少。 王洛丹正是瞧准这至关紧要之机,又喝道:“武琼花,未必要做那缩头乌龟么?” 陆芳华望了望武琼花,知他无法分身,便走上前去,说道:“你没看到他们在救人吗?还要跑来打搅!”王洛丹怒道:“臭丫头片子滚边去,要你来多嘴多舌?”陆芳华脸色一红,急道:“你这人怎么这麽不讲理,多了一把胡子就可以随便骂人啊!”王洛丹报仇心切,哪有闲心与她废话,喝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未必是要找死么?”手中长剑一挥,便要砍落。 忽然辽阵之中一人喊道:“王大人,他们只是瓮中之瘪,要报仇也不在急此一时,待我来擒了这丫头再说!”王洛丹回头望去,只见这人身材干瘦,面色枯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精悍 ,识得是契丹排名第五的那奴撼,想了一下,便道:“也好,那将军请了!” 那奴撼在契丹排名第五,用的兵器是一根熟铜棍,其棍法据说十分狠厉,力可开山裂石。 那奴撼答应一声,立时双眼放光,从马上一掠而下,呼道:“兀那汉人女子,还不快快受绑!”他声到人到,一根熟铜棍便往陆芳华罩头砸将下来。 第三十九 沧海剑法 陆芳华见他棍势雄浑,也不敢撄其锋芒,连忙从侧边闪过,斜身搭剑挽出一圈剑波,就象刚才斗其他辽将一样,自然而然的就使出本门“沧海剑法”的第一招来。 这一招名为“沧海一粟”,指非常渺小之意。所以她一剑刺出,小小的剑尖在剑波之中,不但显得平平无奇,而且毫不起眼。 那奴撼刚才在一旁早已瞧清了陆芳华的剑式,自知他虽然只会六招,但剑法精妙,自不可小觑。不过他的熟铜棍与陆芳华的剑一接触,也不觉得她内力如何强大,仿佛一磕便能磕飞一般。他心想,这剑法看似精妙,也没怎么觉得霸道啊?难不成大家都错意夸大其词了? 他暗中振臂一抖,一股力道沿着铜棍源源而出,便想一把震飞陆芳华的剑,也好在众人面前显露一下他排名契丹第五的本事。哪知这股力道沿着铜棍而上,一挨上陆芳华的长剑,剑身便自往外退去,也不见如何的“飞”,那剑就象荡秋千一般,又水水柔柔的往铜棍上粘来。 那奴撼暗暗惊异,又将内力增强三成,一棍磕出,却还是如同打在水里,那剑荡了个圈又刺了回来,就好像他这ba九成内力也不过如此而已。他这番才觉得这丫头的剑法果然有些门道,额头都激热起来,连忙将手法急变,这熟铜棍便打得雷响雨大。 想他能在契丹排名第五,向以猛烈浑重的棍法见长,自有其独到之处。他鼓起劲儿,这一把棍法打得满天飞雨,完全把陆芳华罩得严严实实。 萧挞凛等人瞧得甚为满意,心想这那奴撼真不愧我契丹勇士,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只须他将这丫头擒来我儿子就有保证了。 萧贵眼见那奴撼愈战愈勇,全场只见他的铜棍翻腾,而陆芳华已完全被笼罩在对方的棍影下,宛似大海里一粒细小的沙子,没有依靠没有寄托。他揩了把冷汗,心中紧张之极,连呼吸也紧促起来,恨不得冲上前去助陆芳华一臂之力,但回头望去,只见武琼花正在为萧延宗疗伤,显然也正是紧要关头。 这时,那奴撼忽地一声大喝,双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手中熟铜棍已然脱出自己的棍影,泰山压顶般就往陆芳华头上砸落。 他这一招虽看似“泰山压顶”,实际上是使了一个非常奸险的变式。也就是说,他以非常周密的棍法将陆芳华罩得严严密密,自己却突然从棍影中脱身出来,以第三人的身份来“偷袭”攻击被棍影缠绕得晕头转向的陆芳华,这就好比有两个那奴撼一同斗陆芳华一般。 这一招叫做“金蝉脱壳”,也正是那奴撼棍法中的精妙之处,不知多少敌人曾丧命在这招棍法之下。 陆芳华正值应接不暇,哪里料到那奴撼已脱身“圈外”,百忙之下,一招“沧海横流”施展出来,一股深厚的内力早已化成江水一般,从她剑上奔泄而出。 所谓沧海横流,处处不安也,出自《晋书王尼传》。这招沧海剑法精要之处便在“处处不安”四字。 所以她一招“沧海横流”使出,正好那奴撼一棍砸来,棍身入流,自然水分两面。那奴撼只觉铜棍上的巨力仿佛融入深水之中,不觉赫然一惊,紧接着一股波涛汹涌迎面袭来。他顿觉胸口猛恶窒闷,发肤扯裂,这才感觉到处处不安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萧贵脚旁的台面忽然爆裂,一人从台板底下飞掠而出,横刀一斩,往萧贵拦腰斩去。 事发陡然,又是脚边台面裂开,萧贵惊动,身子一斜,眼见刀光劈来,只得将手中弓弩横扫,随着弹指拂去,那弓弦颤动,正好迎上刀光。“嘣”的一声,弓弦应响而断,萧贵飘身后退,已脱出险境。举目望去,只见这人早已带着萧懂古掠出台外,正要往萧挞凛奔去。 哪知就在这当口,突地只见半空中一条人影暴闪,却是那奴撼被陆芳华的剑气震荡,不由自主的撞了过去。那人救得萧懂古,正满以为得享大功,想破脑袋也没料到凭空竟撞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正是契丹排名第五的那奴撼。猝不及防,又不能出刀阻击,只得拼力躲闪。可惜他又哪里躲得开去,那奴撼飞起的身子立时撞在他和萧懂古二人身上。他手臂一痛,自然松开手来,萧懂古便又被撞回了台边。 站在台边护卫的萧府武士岂敢错过,连忙上前抓人。 萧挞凛一声大喝,早已张弓一箭射来。与此同时,王洛丹双脚一蹬,从马背上飞掠而起,一阵风般往台上扑到。 陆芳华也不顾情势危急,急忙挺剑迎上。王洛丹势如猛虎,双掌齐挥,往陆芳华扫去。陆芳华一招“沧海一粟”,顿时化大为小,王洛丹的武功修为远较陆芳华为高,掌力自然强悍,不过陆芳华的“沧海剑法”贵于运力化力,有时内力高低与精要剑法相比,却也不如,所以王洛丹这一掌也就无法伤到陆芳华,不过陆芳华还是被强大的内力震得退了回去。 陆芳华一退,王洛丹又是双掌狂扫,将两名想要阻挡的萧府武士震开,直扑台上。他的目标是武琼花,自然只求一击而中,所以去势极是猛恶,势要狂澜尽扫,满目苍夷。 武琼花这时为萧延宗疗伤完毕,正在运转周天调息,王洛丹一掌拍下,他已然无法还击,就连闪避也是无法做到。因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是他防御最为薄弱的时候,只须他内息一旦岔乱,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萧父萧母赫然大惊,就是旁边无法抢救的其他萧府武士也无不赫然变色。唯有萧瑶神色不惊,眼中反倒闪出一丝绝境逢生的希望。 王洛丹望着武琼花,双眼发红,狂哞一声,内心里数日来积郁的丧子之痛立刻随着他的胸血激喷,大喝道:“你杀我儿,今日老夫便要杀你!”言毕,一掌便往武琼花天灵盖拍下。 哪知他一掌还未拍落,垂坐在地的萧延宗忽然迎身直起,稳稳当当的一指点出,正中王洛丹胸口。 王洛丹死也未想到中了“胡香酥骨散”的萧延宗忽然会腾身出指,饶是他武艺高超也无法忍受,顿觉胸口一阵刺痛,浑身血液忽然象是要静止凝滞一般。但他灵台清明,深知穴道受制,便会落入对方手中,这样一来,无疑就让他在萧太后眼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因为毕竟他是为了报私仇才落下这种受擒的局面的。所以想到这点,他急忙运转丹田之气,也不顾后果如何,以全身之力来冲击萧延宗这一指。 果然,内力到处,他刚刚被点的穴道立时被冲开,胸口的窒闷感觉也随之退去。但萧延宗指力的强劲也让他吃了一个大亏。毕竟是强力冲穴,所有的力道一股脑儿凝聚一处,他穴道所在的血管如何承受得住?血管立时爆裂,一口鲜血直往喉头上涌,他连忙又强力压制,同时奋力飘身退开,但步法已极为震颤虚浮,脸色忽红忽白,古怪之极,有些难以置信的呼道:“竟然是燕南飞的‘高阳指’!” 萧延宗受力反挫,支持不住一跤坐倒,胸口箭创又裂开,鲜血直喷。 萧挞凛一箭射死那名萧府武士,同时飞身扑上,想要来抢夺儿子萧懂古。 萧贵连忙挺刀赶上。那名中箭的萧府武士临死前抓住萧懂古,拼力一摔,竟将萧懂古掷了起来,扔向不远的陆芳华。 萧挞凛受了萧贵一阻,自然误了先声夺人之势,眼见儿子萧懂古又落入陆芳华手中,满腔愤恨便全在萧贵身上发泄出来,咆哮着一连打出几掌,将萧贵打得口吐鲜血滚开一边。 陆芳华将剑压在萧懂古的脖子上,叫道:“谁也不要动,否则我杀了他!” 萧挞凛一震,立时停下手来,又见王洛丹脸色苍白,显是受伤不轻,只得忍住,走上前道:“王大人,怎么,你受伤了?”王洛丹体内翻江倒海般难受,而且头晕目眩,但还是拼命忍住,装得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一点小伤。只不过没想到这萧延宗竟然学会了燕南飞的武功,看来他果然和汉人有勾结!”满眼恨恨的往萧延宗瞧去,只见萧延宗神色苍痕,显然也是受了他的反震之伤。 萧挞凛面色一变,对于燕南飞的威名,当年与契丹青牛大师齐名,他自然听说过,肃然道:“你是说他会是燕南飞的弟子?”王洛丹道:“十有ba九!” 这时那名藏身台底抢救萧懂古的汉子脸色灰白的走上前来,冲王洛丹颓声道:“堡主,属下无能,坏了你的大事!”王洛丹瞪了他一眼,气愤的道:“你……很……了不起,竟敢违令,这便是死罪!” 原来他办事甚为周密,便事先让这名属下藏身在斩刑台下,以免事情发生不利于己的突变也好紧急补救。但在他的计划里,不得自己指令,这名属下绝不可以破台而出。可是这人在台底下听到萧挞凛的儿子萧懂古被擒,以为立功的机会到了,便不顾违令打破台板冲了出来要营救萧懂古,结果没想得还是鬼使神差的功亏一篑。 萧挞凛暗吸一口凉气,心道:“原来这人藏身台内,是王洛丹事先安排的,好王洛丹,果然想得周到。难怪他说自有妙计,只可惜若不是那奴撼那一撞,我儿自然也就脱险了。这事成败如何也是怪他不得!”他瞧着王洛丹神色不善,正要为这汉子说情,只听这汉子道:“应龙受堡主厚恩,今违令在先,败事在后,死而无憾!” 王洛丹冷哼一声,道:“好,那就怪不得我了!”咬牙一掌打出,重重的打在应龙胸口。应龙的身子顿时好似断了线的风筝般往陆芳华的脚边摔去。王洛丹身子晃了两晃,眼中冷酷无情得令人发指。 应龙滚倒在陆芳华身边,“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陆芳华也未料到王洛丹竟然如此冷酷无情,一愣之间,瞧着应龙吐血不止,不觉生出可怜之心,正要相问,应龙忽地窜地而起,一刀磕开陆芳华的剑,顺手一带便将萧懂古拉了过去。 萧挞凛一瞧萧懂古脱离险境,本来早已恨心之极,这时当机立断,喝道:“弓箭手,放箭!”顿时只见四面箭如飞雨,往台上射到。 武琼花赫然变色,一跃而起,连忙运转飞天神功,鼓劲一震,身上天龙八部的真气立时爆发,往四面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气场,将来剑尽数反射回去。 这等神威,天下罕见。萧挞凛王洛丹等人无不凛然,竟是惊得呆了一呆。就这一呆,只见己方射出的弩箭尽数反射回来,饶是他们武功高强,也是吓得惶然惊色,急忙舞动兵器抵御,总算将射来的弩箭磕飞。他们武功高强,反应神速,固然能避开飞箭,但他手下一众辽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纷纷中箭倒地。 一时场中惨叫声不断,辽军阵中乱成一团。 王洛丹吸了口冷气,强忍身上伤痛,心道:“武琼花这厮果然好内力!”萧挞凛扫了一眼己方人马,只见手下兵士中箭者无数,没中箭的也是脸无人色,不觉骇然。但他久经沙场,自然临险不乱,很快沉着下来,呼道:“第二队箭手准备,盾牌手趋前防护!”辽兵阵中走马换将,弓箭手和盾牌手纷纷准备就绪。 萧挞凛对王洛丹道:“王大人,法场已入我们控制之下,一切还请王大人决断!”毕竟法场上王洛丹是主官,何况刚才自己的儿子能够脱险,也全靠他出得好计,是以他自不好越殂代庖,语气上客气很多。 王洛丹微微颔首,表示对他的感谢,转过头去,只见监牢外往南面天空一团映红,显然是起了一场大火,说道:“城中只怕还有乱党。咱们也当速战速决!”萧挞凛道:“如此甚好!”王洛丹道:“行军布阵,是萧将军的强项,如今虽不及两军对垒,但一切还承将军全权指挥!”他自知身上伤重,也不宜过分劳神,索性全推在萧挞凛身上,自个也好一旁暗自疗伤。 萧挞凛精神一振,昂扬道:“那萧某恭敬不如从命了!”萧懂古连忙上前说道:“爹爹,对方已是瓮中之瘪,孩儿要一雪适才失手之耻!”萧挞凛沉声道:“如何?”萧懂古指了陆芳华道:“孩儿要将那南朝女子擒来做奴隶!”眼中望着陆芳华似要喷出火来。萧挞凛如何不知儿子之意,哼了一声,却不答他,转头对身后一名副将道:“萧唐嘎,准备放箭!” 第三十四 临死托孤 萧唐嘎胸膛坚挺的应道:“是!”手中摸出一支红旗往武琼花一指,只见一队百十来人的弓箭手一齐张弓搭箭射去。 与此同时,他又摸出一支白旗往萧延宗指点。再接着以黄旗指陆芳华,黑旗指萧楚衣和巫良氏。 如此一来,几队辽兵各射一个目标,箭向不同,先后无序,与刚才一齐射向斩刑台这个大目标的情形相比自然是大大不同,武琼花若想凭借深厚功力将敌人射来的弩箭一一挡返回去自是不可能的,何况刚才*箭已让他大伤元气,此番自是无能为力再施神功。 因此他只好护在萧瑶身旁,双掌齐舞,将射来的弩箭尽数震飞开去。陆芳华一把长剑舞动,如沧海旋转,敌箭射来纷纷坠地。这时她触见一蓬箭闪电般往萧楚衣夫妇射去,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飞身掠上,剑花抖动,化出数道光圈,想要将弩箭磕飞,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但听“嗤嗤...”几响,立时有几支箭透过箭波都射在萧楚衣夫妇身上。 夫妇二人惨叫一声,依偎着瘫软在地,只见血水宛似溪泉一般从身上汩汩流出。 萧瑶瞧得心惊胆颤,尖声大叫道:“爹……娘……”怎奈身子无法动弹,只得伏地悲叫。萧延宗虽受武琼花神奇的“飞天神功”内力化解了身上的“胡香酥骨散”,但毕竟身受重伤,眼见敌人飞箭狂射,他虽担心父母安危,奈何身不由己,这时也是自顾不暇的抵挡飞箭,陡然闻得萧瑶惊叫,心神一颤,臂弯上顿时中得一箭。他奋不顾身抢到父母身前,悲伤道:“爹娘……”眼见父母身中数箭,自是不见得活了,双手只是不停的颤动。 陆芳华走上前来,虽然听母亲说萧延宗是自己哥哥,那么他父母便也是自己亲人了,心中好生难过,低声道:“老伯……伯母……”心中慌乱,也不知说什么好。 萧楚衣伤势甚重,这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本来他对陆芳华这丫头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救自己一家性命甚是感激,便拼力睁开一线余光,微声道:“姑娘,我萧楚衣何德何能,要你们冒险前来搭救……”跟着“咯”的一声,喉内溢出一口血,将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陆芳华陡然听得他自称萧楚衣,心下一动,他的名字和母亲一字之隔,而母亲又说萧延宗是我哥哥,那我母亲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她心情激动,说道:“老伯,你别激动,我母亲说萧延宗是……是我哥哥,要我前来搭救的。” 她这话一说出,余人皆震,就是气息微弱的巫良氏也是不由生出一丝异光。 萧楚衣迟愣得一会,神色有些异样,问道:“你……你娘是谁?她……叫什么名字?”陆芳华弱弱的道:“我娘叫萧雪衣!”萧楚衣浑身剧震,一把抓住陆芳华的手,却又触电似的一松手,神情甚是激动,惊惶道:“什么?你娘叫萧雪衣?”陆芳华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点头道:“嗯?”萧楚衣紧盯着她,语气也哆嗦了起来,道:“你……你今年多……多大?”陆芳华道:“我今年二十岁了!”萧楚衣身子一颤,道:“那你爹……是谁?”陆芳华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自我记事起,我娘从来都是一个人,我没有爹。”萧楚衣神色越发哀败,颤声道:“那……那你生日……是……是多少……”陆芳华也不知他为何反应这样强烈,小声道:“是七月初九!”萧楚衣“啊”的一声,神色剧变,悲恐叫道:“不……不……阿妹,不……不会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射,就此气绝身亡。巫良氏微微睁开眼来,盯着陆芳华,神色也是十分奇怪,好一会才摇头叹道:“这……这真是作孽啊!”就此不再言语。 萧延宗和萧瑶兄妹二人眼见爹娘都气竭而死,心中悲愤,哀声叫道:“爹……娘……”可惜又如何叫得应,再去看巫良氏时,巫良氏也早已没了气息。 陆芳华惊得呆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从萧楚衣临死前的话里完全可以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他的亲妹妹,但巫良氏却又说作孽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就在这时,听得萧挞凛大声喝道:“萧延宗,如今你父母已伏法身死,难道你兄妹还要作无谓的反抗麽?”萧延宗悲愤的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好一会才怆然沉声道:“我萧家受此莫白之冤,如今沉雪难昭。我父母铁骨铮铮,宁愿以死铭志,我萧延宗自也死不足惜!”萧挞凛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勾结这些宋人前来劫狱?” 萧延宗叹道:“将军言之差矣,我们行的是江湖情义,又何谓‘勾结’二字?自来英雄名将,惺惺相惜,我萧延宗势小名微,虽不足以奢望那般英雄大义,但也是渴望着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情谊。将军你若是以‘勾结’二字来取义,未免可笑,这也只能说明你本身所执着的无非只是一种狂热的战争欲望,又岂能体会得到这种烈酒天下的江湖豪情?”扫视了一下全场,自知今日难脱险境,心道:“如今我身受重伤,寸步难行,说不得要拖累了大哥。我死不足矣,却不能违了爹爹尽忠的心愿,若能以死换得大哥他们脱身,那是再好不过了。萧挞凛虽然好战,但也不失为我契丹勇士,我若以死成全,或许可成!”他想着又转过身来,握紧武琼花的手,沉声道:“大哥,萧延宗今生有兄足以!”武琼花伤感道:“二弟……”萧延宗也不待他说完,又道:“今天小弟求大哥一件事!” 武琼花凝视着他的眼睛,已发现他的双眼里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坚毅之色,不由心头一颤,道:“二弟,你……”萧延宗道:“大哥,你一定要答应我!”武琼花知道再说已是多余,只得悲沉道:“二弟请讲!”萧延宗道:“你一定要带着我两位妹妹出去!”武琼花点点头道:“大哥答应你!” 萧延宗不再说,凝视他良久,仿佛千言万语已在他们的无声中得到诠释。他蹲下身来,对萧瑶道:“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萧瑶如何不知他的心意,眼泪都流了出来,悲哀道:“哥哥,不要……” 萧延宗不再理会她,走到陆芳华面前,同样握起她的手,热声道:“妹妹!”陆芳华心中甚为慌乱,小声道:“哥哥!”两个字一出口,也不知心中是如何一个感觉。萧延宗微微一笑,点点头,道:“从此我的大哥便也是你的大哥!” 陆芳华也不知道他如何要说出这些话来,只觉满脑糊里糊涂的,咬了咬嘴唇,不停的点头道:“嗯,我知道……” 第四十一 以死明志 萧延宗又来到萧贵面前。萧贵受了王洛丹一掌,受伤不小,嘴角还一阵一阵的有血溢了出来。萧延宗抬手为他轻轻拭去,说道:“今生是兄弟,来生还是兄弟!”萧贵热泪盈眶,道:“萧贵来世还要做您的奴隶!”萧延宗强忍住泪珠滴落,道:“好!答应我,护着他们离开上京!”萧贵沉重的点头道:“萧贵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护在他们的周围!” 萧延宗微微颔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慢慢转过身来,直到面对萧挞凛,他内心深处才又一片平静,缓缓说道:“今日我愿以一死来换取他们的安危,希望你能够放他们出去!”他的言语越简单,就越能激发起萧挞凛的勇士豪气。他知道,如果话说多了,只会显得拖沓,反而让萧挞凛看不起。 果然,萧挞凛的脸上显露出一种肯定的神色,萧延宗能排名他之前,固然是因为年轻占有大多因素,但其少年热情豪迈的言行,出类拔萃的武艺,无不受到国人的肯定,这些他萧挞凛是知道的,他并不是个十分小肚鸡肠的人,虽然有时候别人在他面前对这种排名胡乱的说上几句,也会令他有些不痛快,但他每时听到韩德让说什么真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心中就会平静下来,有时也会想:“我自己老了,这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我又何必跟他们计较什么?”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在鼓励自己的儿子萧懂古,为人要坚定,同样要肯定!这坚定当然为国家的信仰和为人生的目标,而肯定则是对人行事的法则。只可惜,萧懂古显然并没有得到自己的升华。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想到这里,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认为,虽然萧延宗是国家的罪人,但同样是一个值得肯定的勇士,既然他临死前恳求自己,同样是一个勇士的勇气,他不可以去践踏这人为的最后一点尊严。 他重重吁了口气,但他异样的神色让王洛丹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变化,他怕萧挞凛心血来潮的答应了萧延宗的请求,连忙冷笑着说道:“萧延宗,你还以为你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萧延宗怆然一笑,睥睨以对,说道:“那你认为呢?” 王洛丹仗着自己独特的内功,内伤已修复不少,胆气也壮了,道:“如今你们任是三头六臂,也是在劫难逃,何况你身受重伤,现在无非是困兽之斗而已,你以死不足以谢罪,无论如何你都是一个死,你说又有什么资格和权利可言?”他这话显然说的是实话,一个即将要死的人,是根本没有条件来讨价还价的。 萧延宗毫不畏怯,傲然冷笑道:“大人所指一言不差!”接着又用“传音入密”之法对武琼花道:“大哥,以内力注入我体内。” 武琼花也不知他是何用意,但想到他若以死来为自己等人周全,甚是悲痛,当下也不思疑,微一抬掌,便将本身内力源源不断的传了过去。 他是站在萧延宗身后,仅尺许距离,这一抬掌运送真气,别人自是无法觉察得到。 萧延宗始终是望着王洛丹,又道:“但是不是困兽之斗,那便得试上一试?”言毕,突然抬掌前推,一掌往应龙打去。 以萧延宗的功力,若在平时完好之下,这一掌隔空打去,自是不难。但此刻他身受重伤,这一掌非得尽全力不可,但那样一来,他难免创上加创,特别是胸口的箭伤,只怕就是不要他的命也得让他丢下半条命。故此他才要武琼花暗中输送内力给他,便是不让自己一掌打出后立现油尽灯枯之象。他这时得了武琼花的内力,这一掌施然打出,威势其勇可想而知,而且又是出其不意,就算距隔数丈,仍是准确的打在应龙胸口。应龙闷哼一声,狂吐一口鲜血直摔出去。 应龙是王洛丹手下四大心腹兼四大高手之一,其武功自不见低。萧延宗重伤之下,又隔着这么远,仍能一掌将对方打得重伤,而且面不改色,萧挞凛等人自然不知其间关窍,不由凛然色变,心下都想:“我契丹第一勇士,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有不少契丹士兵情不自禁喝采起来。 王洛丹眼见群情激奋,更是惊愕之极,难以置信的想道:“他明明受了重伤,怎地还有这等神勇?不可能,绝不可能!”虽然疑惑,却也无法自解,粲然道:“虽然如此,但你们仍是死路一条!” 萧延宗道:“大人所言差矣,若然全力拼死一战,结局如何殊未可知。何况我萧延宗生当豪杰死亦鬼雄,又生死何惧。如今愿以死明志,无非是不想多伤性命罢了!” 王洛丹冷笑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任你如何厉害,你们也只区区十几人,难道还能杀光我大辽千军万马不成?” 萧延宗道:“有一件事大人不知听说过没有!”王洛丹道:“什么事?”萧延宗道:“在南朝后周时,周世宗来犯我契丹,结果孤军深入,被我朝大军围困,眼见周世宗就要全军覆没之时,忽然周世宗的一个侍卫突然飞驰而至,施以一门天下罕见的神功震死我契丹三十六位高手,伤我兵士无数,从而将周世宗救还而去,周世宗自此兵败而还,不久就染病身亡。至于那位皇帝侍卫姓甚名谁,用的是一门什么神功,想来王大人当年也在其中,自然是知道的了?” 王洛丹老脸一红,只道他嘲笑自己,心下好不气恼,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冷声道:“此人姓霍名东,曾是周世宗有名的十二位‘绝地武士’之一,而这门神功名为‘魔音狮吼’,但那又如何?如果没有记错,据说此人早已死了多年,你这番提起不是毫无意义了吗?” 萧挞凛暗暗惊诧,心中疑异道:“关于当年霍东这件事,霍东以霸道之极的‘魔音狮吼’威震我大辽三军,使得我大辽死伤惨重,虽然最后终是我军得胜,但这件事对于我朝声威来说还是十分不光彩的,故此就是在本国史册上也少有记载,如今萧延宗提起此事,却不知是何用意?” 萧懂古小声问道:“尊耶,萧延宗刚才说的是什么事啊?孩儿怎地并不知晓?”萧挞凛沉声道:“不要多问! 这时,却听萧延宗说道:“王大人,若然此神功再现,那又如何?” 王洛丹狐疑道:“霍东应该早已死了,又如何再现?” 萧延宗叹道:“霍东是不是死了,我不知道,但我曾听说,在二十多年前,在大敦煌曾发生过一件大事,这件事令整个大西北,甚至整个天下武林都为之震动。王大人,可知此事否?”王洛丹道:“那又如何?”萧延宗道:“当时有无数不明身份的盗匪袭击大敦煌,眼看大敦煌就要毁于一旦之时,却有一人挺身而出,据说是用了一门‘震天吼’的神功,震死了无数盗匪,从而拯救了大敦煌,王大人可知此人是谁?”王洛丹望了望萧挞凛,见他向自己微微颔首,便冷笑道:“可惜,令人遗憾的是,据我们探查,此人并非是当年的霍东,而他使用的也并不是‘魔音狮吼’。” 武琼花知道萧延宗所说的定然就是自己的师父,而师父所运用的其实就是魔音狮吼,当时江湖多有传闻,有说是一门叫“震天吼”的武功,又有说是少林派的狮子吼。少林派在西域传有一脉异支,这狮子吼的武功也传了去。但不论哪一说,却只有武琼花知道,这门神功正是“魔音狮吼”,只是他师父名叫霍怀周,而不叫霍东。如今听得他们一说,他疑心顿起:这霍怀周难道就是当年周世宗的侍卫霍东?而王洛丹说的“十二绝地武士”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师父就是霍东,那为什么师父从来都没有说起过? 王洛丹忽地一声大笑,道:“萧延宗,你说这么多,也是难逃一死,又何必要拖延时间?我看你还是乖乖受死吧?” 萧延宗见他铁了心要制自己于死地,自知多说无益,叹道:“萧某非要成为契丹的罪人!”转头对武琼花微声道:“大哥,前些日听小妹说起,大哥在柳家庄用过这样一门‘魔音狮吼’的神功,如果是这样的话,想必大哥定然是霍东的传人了” 武琼花道:“这‘魔音狮吼’的确是恩师亲传,但恩师却非霍东,而是霍怀周。” 萧延宗道:“无论是霍东或是霍怀周已不重要,刚才大哥能以本身内力助我逼出我身上的‘胡香酥骨散’,我感觉到此种内功不但奇特,而且潜在的能量极期神秘浩大。当年曾听恩师说及武学一脉源源不断,若学者至于臻境,必能通达于天元境界,方可突破空间极限,以御物于无形,虚于生发,以无应有,以有应无,当无所不有,无处不在。想来大哥定是得遇奇功了!” 武琼花好生佩服,心道:“二弟到底是燕大侠的弟子,只凭我给他逼毒便能窥象我的境况。”说道:“不瞒二弟,大哥不久之前确实是突破了一门无级的功夫来,只是刚入法门,难免有些无法驾御。” 萧延宗微一颔首,道:“那就是了。我还曾听青牛大师说过,当年霍东以‘魔音狮吼’威震天下,只因他创此武功时过于力求霸道,便难免多了些怂性,故此最后反受‘魔音狮吼’伤敌三千自损八百之害。后来青牛大师说,只须以和合大气运成的内功心法,‘魔音狮吼’便再无后害可言。而从大哥的内功迹象不难可见,大哥既有所突破,定然是再无这些隐患了,这“魔音狮吼”其威力可见,那决然是远在少林狮子吼之上了。” 萧延宗说这番话的意思,除了抱定必死的决心之外,那便是要警告王洛丹和萧挞凛等人,如果他们再一意孤行,只怕二十多年前的惨案便又要重演了。当然,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的“托孤”之意,如果迫不得已,要武琼花凭借“魔音狮吼”的杀伤力带着萧瑶和陆芳华脱围出去。 武琼花如何不知他的心意,不禁心中难过,道:“二弟,不如和大哥一起突围出去吧!”萧延宗凄然一笑,道:“大哥,小弟已是灯枯油尽寸步难行,再说唐姑娘为我而死,我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说着走到唐琳的尸身跟前,盘腿坐了下去,然后轻轻的将唐琳抱在怀里。唐琳仍然是刚才为他挡箭的一般姿势,那半截箭杆还在不停的颤动,唯一不同的是唐琳的身体已在寒夜的笼罩下已完全冰冷。 萧瑶和陆芳华双双哭出声来,生死离别,没有比这更惨烈的了。 四周闪耀的火光映在萧延宗的身上,一片凄然悲烈的神色,完全震撼了在场的人。 萧挞凛深感动容,就好像再一次重新认识萧延宗一样,除了赏识,才有敬佩,忍不住大声道:“我可以答应你!” 他这一声大喝,显然已经太迟了,因为就在一瞬间,王洛丹已当机立断,张弓搭箭,一箭往武琼花射了过去。 在武琼花还没有施展“魔音狮吼”之前,他这一箭,不但去势先危,而且也一下子就阻了武琼花的发动之势。他原本可以喝令放箭的,但箭队全权掌握在萧挞凛手上,他怕万一稍有延误,如果武琼花真的施展了“魔音狮吼”,那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柳家庄一战,武琼花一声“魔音狮吼”威震全场,虽然如今已传遍江湖,但他却对此事早已了如指掌,而且心中一直在疑惑:武琼花怎么会“魔音狮吼”呢?难道他是霍东的传人? 直到刚才听到萧延宗提起,他便知道自己疏忽了这一点,“魔音狮吼”的厉害他并不是不知道,当年霍东那一吼,他虽不是亲眼目睹,但也是如同亲眼目睹,那种毁灭的打击,他至今难忘,所以他果断的一箭射出,便是要阻了武琼花“魔音狮吼”的出手。 果然,武琼花一掌荡开铁箭,还未作出反击,只见三柄大刀挟着凌厉气势飞砍过来,却是王洛丹手下八大高手之三大高手。 萧懂古早在一旁跃跃欲试,这会瞧得机会哪能错过,说道:“尊耶,孩儿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也不待萧挞凛如何说话,舞枪冲入场中。但他攻击的并不是武琼花,而是陆芳华。从一开始,他就对陆芳华特别上心。 萧贵等人瞧得发急,也不知如何是好,望着萧延宗急道:“主子,怎么办?” 第四十二 契丹排行榜 萧延宗眼见情况要遭,知道武琼花一被缠住,自然无法使出“魔音狮吼”。这样一来,虽然对方不至于发射乱箭,是有利无害,但一场混战迅即展开,便又回到了先前的消耗战,先前王洛丹和萧挞凛是为了拿他们当诱饵,力度上当然有所保留,但现在显然不是,而是被消灭的目标。他自知自己一番苦心那是全然无用了,现在已别无选择,只得说道:“萧贵,快放箭射那三人,只须大哥有得余暇便算成了!” 萧贵道:“是!”他虽然箭法精绝,但要射中与武琼花缠斗的三人显然有些难度。这三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又在激斗之中,身形不停的挪移变化,根本无迹可寻,要想射准是相当不易的。 这会萧懂古一条长枪使得极其彪悍,他一心要报刚才遭擒大辱,是已出手猛烈,带着全是愤恨的情绪。本来有时候高手相争,是不容有心急气燥的,但萧懂古哪管得这些,恨不得将陆芳华一把成擒。 他的枪法得自萧挞凛刻意栽培,萧挞凛又曾遍请大辽有名的枪手来指导,目的就是要培养出一个杰出的枪手来,来和大宋的杨家枪法抗衡。所以萧懂古的枪法可以说是相当出色的,如今唯一欠缺的就是敌对敌的磨练。 事到如今,萧挞凛也只好听之任之了,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而又想到陆芳华的剑法实在大气得很,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是以他一旁观战,只须萧懂古一有危险,他便出手相救。 王洛丹也在密切注视着武琼花的战团,这时斜过头来,微声说道:“萧大人,时候不早了,想来前来营救的敌人是不会再有了,我看咱们当速战速决才是。” 萧挞凛想想也只有如此了,迎着他的目光,道:“全部杀光?”王洛丹凶狠的点点头,道:“正是!”萧挞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何况行刑似乎已接近尾声,为了不失合作愉快,坦然道:“好,一切请大人定夺!” 突然,只听“啊”的一声痛叫,王洛丹赫然色变,抬头望去,只见围攻武琼花的三大高手中,其中一人肩上中了一箭,这一箭正是萧贵所发。 这人姓祝,名南山,是王洛丹手下四大心腹八大高手之一。他中箭吃痛之下,身法不免一顿,武琼花斜身侧进,伸手便往他左手腕抓去。祝南山急忙缩手,但还是慢得一步,手腕立时落入对方手中。他一挣不脱,脸色大变,只以为这手只怕就此废了,岂料手腕上气流急涌,跟着身上数处穴位上一麻,整个人便动弹不得的定在哪里,却是被武琼花以“佛缘神掌”点了穴道。 这时另外两人从左右两边挟刀砍来,武琼花往后退出一步,双掌外扫,那二人急忙斜身侧引,避开武琼花的掌力,又从前后夹击攻来。 武琼花身子往左退出,双掌迎着二人的刀尖拍去。他这一拍,却非以掌力相击,而是拍出一股吸力。 那二人迎向刺来,本来都是倾力相向,那速度本已快极,这会武琼花向二人各抓出两股吸力,二人只觉一道强力迎面而至,竟将自己向前拉了过去。这两股吸力可谓强劲之极,二人身不由己,只一眨眼间,便已迎面相向,各自的尖刀“嗤”的一声,便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突然,只听萧瑶一声惊叫道:“大哥小心!” 她声音未杳,只听前三后四道凌厉之极的破空声已倏然而至。 武琼花闻声辩位,在第二和第三道破空声之间斜身侧引,便避开了三道如电般的刀光。与此同时,第四道破空声刚好袭到。 第四道破空声是一支铁弩箭,是王洛丹发射出来的。 王洛丹在瞧到两名手下分从一左一右迎面攻向武琼花,武琼花两掌横推,但两名手下陡然间速度急增,他发现两名手下的衣衫原本往后飘的,这时却突然往前飘去。 他立时脸色大变,一个人在往前奔跑的时候,谁都知道他的头发也好,衣衫也好,都会受风力所阻往后飘去,但这时突然间就变成往前了,这绝不是变魔术。 王洛丹一惊非同小可,知道两名手下势必要伤在武琼花的手下,急忙想要营救。不过要命的是,王洛丹若在没受伤之前,凭着他的武功修为,要救人自是一击便成。坏就坏在他这时身受内伤,根本无法出手,一出手受伤的血管必然再次破裂。但他绝不能旁若无顾,情急之下,他只好又射出一箭。这一箭不求射中,但只要武琼花分心就成。 他一箭射出,站在他身后的八大高手余下的四大高手中又有三人抢身掠出,挥刀往武琼花杀去。 王洛丹曾说过:我的箭射到哪里,你们便杀到哪里! 所以这三大高手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之所以称为高手,那就说明他们绝对有着高手的资本和手段,所以他们一冲出去,速度快极,竟然超过了王洛丹的箭。 以王洛丹的武功,是绝不会射出比他的手下还要慢的箭。站在王洛丹身后的八大高手中唯一没有动手的一位,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人,他的眼中闪现出一种疑异的神色,眼角的余光从王洛丹的后脑勺一闪而过,不禁心想:“怎么会这样?没有理由的,除非……他受伤了!” 萧挞凛也觉察到了这令人奇怪不可思议的现象,他皱了一下眉头,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看见和武琼花搏斗的两个王家高手突然迎面相向,彼此的刀竟然毫不留情的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武琼花听得萧瑶的示警声,三大高手和一支箭先后袭到。他堪堪避开三大高手的刀,王洛丹那一箭便已贴身而至。他当机立断,探首一拂,蕴藏在身体内随时迸发的真气立时从指端泻出,将那箭紧紧的裹住。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腕抖动,那箭受真气驾驭,宛似被他握着手里一般,径直往两名王家高手的单刀点去。但听“当当”两响,那两柄单刀顿时断成两截,而那悬于半空的箭却丝毫无损。 两名王家高手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断刀刀柄涌来,瞬即虎口发麻,手臂不由自主的一抖,手中断刀拿捏不住立时坠落,跟着半截断刀头一齐着地,发出四声清脆的声响。二人早已骇得脸色发白,瞪着眼睛望着武琼花,满眼的难以置信。 武琼花冷笑一声,道:“这箭留给你罢!”手掌一摆,逐然前推,那箭“呼”的一声,却往另一名王家高手射去。 那名王家高手赫然大惊,急忙横刀格挡,同时飘身后掠。双脚落地之时,早已是冷汗湿了一背。 萧挞凛瞧得惊心动魄,长吸一口冷气,心道:“好家伙,好功夫!”只觉体内的血流仿佛也灼热起来,一种高手难求的欲望油然而生,正要喝声“武琼花,萧某人来斗你一斗”,但还未开口,他身后有三名辽将越众而出,说道:“将军,待我们与他决一死战!”他只听声音便已知这三人是谁,微一沉凝,才坚毅的吐出一个字,道:“好!” 这三人都是契丹排行榜上的好汉。那个身材高大,袒胸露背,满络腮胡子的大汉叫折力信,排名第四,使一条金刚狼牙棒,曾有过独自一人从狼群围攻而绝地生还的凶悍。第二个是个三十左右的精壮汉子,叫萧菩萨,排名第七,使一炼飞云抓,有上抓飞的,下抓跑的,抓石成粉,抓金成沫,百抓百中之能。第三人姓李名寿宗,排名第九,擅使双锤,据说他有唐朝第一英雄李元霸之技,能垂直往天空丢锤,竟以一柱香的工夫那锤方才落下,砸在他的头上,他竟然没被砸死,虽是传闻,却也可见他锤技惊人。 这三人得令之下,自然精神抖擞,心说俺们大展神威的时刻到了。各自一声怒喝,挟着夺人的气劲分三方往武琼花杀将去。 这一来,武琼花面对的可是六名顶尖高手,其险艰危困自是可想而知。 但武琼花这一番激战,早已激发了本身蕴藏的豪气,虽千万人又何所惧?他如渊停岳峙,凝神静对,只须敌人攻来,便倾力而击。 第四十三 别来无恙 这时,萧挞凛身后辽军中又有一员副将走了出来,抱拳请战道:“将军,属下也愿前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人说的是汉话,声音清脆,不脱稚气,萧挞凛一时也没识出来,毕竟辽军千军万马,大小将领无数,他也并不是个个都能识得出来的。所以他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说道:“一旁待命!” 哪知那副将却毫不听命,嘻嘻笑道:“那我可实在忍不住了!”言毕便管你是谁般的就往场中掠去。 萧挞凛脸色一变,这人一声“嘻嘻”让他心中一突,天牢重地,守卫的可以说都是纯种契丹兵,但这人显然是个汉人,更何况对方竟敢公然违抗军令,已是大逆不道。萧挞凛顿觉不妙,急忙喝道:“快拦住他!” 几名亲兵侍卫应声而出,但那副将似乎轻功极好,一掠去便已如荡出去的水般飘近了武琼花等人的战团,他们要拦自是拦他不住。 武琼花这会迎战六大高手,因起先为萧延宗疗伤,又奋力御箭,颇耗了不少内力。虽然他这飞天神功发挥起来可谓力半功倍浩瀚无边,但此刻在六大高手围攻之下难免还是觉得有些费力。不过他行飞天神功,起凌波微步,只见他一团身影如风如幻,在六人之中如烟绕行燎,鱼游海底,无一不是行云流水攻备自如的招式,激战之下反而以神奇的步法占了先势。 王家三大高手和契丹三大高手都是运武如一的人物,虽然他们从不曾配合过作战,但此刻合作起来却甚为融洽,六人分成三对,一攻一守,一迎一拒,企图从四面八方封死武琼花的套路。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武琼花的飞天神功实乃武学上一大神奇突破,其厉害之处比之少林派“易筋经”要为强悍。 因为飞天起源于敦煌佛家发源之地,当初佛祖如来慧眼识阙,发现敦煌有金光普照,知是一佛家圣地。于是他责令“天龙八部”之歌乐神乾闼婆紧那挪夫妇率领三十二飞天前往敦煌散花雨布佛光,以作为佛道东传的门户。既然佛祖能识灵山宝地,当时与佛道鼎立于世的魔道圣君自然也能洞察先机,便派魔门“魑魅魍魉”四大鬼怪半道劫杀,四大鬼怪虽然功力强大,但终因邪不胜正,而且佛法无边,乾闼婆紧那挪夫妇以及三十二飞天yu血奋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撼卫了人间唯一的灵山净土终不致落入魔道的手中。 至此歌乐神乾闼婆紧那挪夫妇在这里奏响了慧临人的间第一道神曲,没想到的是竟引来了九只绝迹人间的妙音鸟,一同曲谱妙音,从而震感天地。而三十二飞天仅存的二十五飞天则在半空中绚乐舞动人间无有的神舞,这优美的舞姿便是欲欲昂翔的飞天。后世人为了纪念这敦煌佛诞的重大盛举,便将三十二飞天的各种舞姿雕刻在洞窟的壁画中,其神美的舞动震惊世人,但却没有人知道,其实在这飞天里面,却暗藏了三十二飞天寓意捍卫敦煌的绝世神功。 历经几千年,从没有人能发现这期间蕴藏的天大秘密,直至北宋建国初年,敦煌老人霍怀周得遇机缘,识破天机,知道这飞天壁画里暗含着绝世神功。只可惜他未能一举突破飞天,便受飞天魔障而死。他的徒弟武琼花自幼在敦煌长大,受当时鼎盛的佛道渲染,又加上他得遇天缘,刻苦勤练钻研,竟然也能渐得机缘,从而一举突破飞天,得其绝世飞天神功,成为武林第一人。 只是武琼花得成飞天神功,也仅仅是数月的时间,唯麻家十二大师外,再也无人可知。不过说来,每时与人对敌,除了神奇百变的凌波微步外,在飞天神功的运用上,武琼花一般都是辅以本身武功而行,是以也更不会有人意识得到他使用的会是神奇的飞天神功。 此时王家堡和契丹六大高手满以为合六人联手,企图一举封杀武琼花,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武琼花飞天神功的厉害,已到了“无间不在”的超神境况。毕竟再厉害的武功,总会有空间存在,只要有空间,武琼花的飞天神功便能如同空气一般达于无孔不入无所不在之境。 六大高手眼见武琼花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精巧绝伦,无论自己如何变招,他都能趋容壁仞,仿佛永远浩大无边,令人无法触及到一样。他们的情形就好比蚊帐里的蚊子,始终只能在蚊帐边缘徘徊,却无法冲破出去。 从本质上来说,这显然是一个能力的界限。所以六大高手虽然愈战愈勇,但所谓“越其勇,尽生怯”,越勇也就越接近怯。战得几十回合,六人只觉介于一个广大无边的大溶洞里一般,既无法越僟又无法固守,心到最后渐渐便生出丝丝怯意。这道理就相当于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一样可以笑到最后。 就在这时,那契丹副将不声不响的奔到李寿宗身后,冷不丁的问道:“你就是李寿宗?” 李寿宗毕竟在契丹排名第九,其武功自有独到之处。虽然是在激战之下,他还是看见一个身着契丹武士甲胄的人奔近自己身后,只以为是自己人,便毫不起疑,答道:“不错,我是李寿宗。”手中双锤摆架,迎了武琼花一击。随着余力反震,他身子飘然后挫。 那副将神色狡黠,捉狭的道:“寿宗寿宗,那不就是正寝寿宗吗?嘿嘿!”他一声冷笑,笑得令人发毛,手中长枪便突然往李寿宗后腰戳去,李寿宗死也做梦不到这人会来偷袭自己,闪身不及立时被长枪掼腰而死。 这副将一击得手,动作甚是快捷,一把将李寿宗的尸体挑翻,抢到折力信身边说道:“你是契丹排名第四的大狗熊,是不是?” 折力信也瞧见了他刺死李寿宗,正值惊愕,听他发问,怕他偷袭,早已闪开,喝道:“你疯啦?怎么刺自己人?” 副将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越是自己人便越杀得便宜,要不你也来让我杀一下吧?”手中长枪便毫不客气就往折力信刺去。折力信早有防备,一举狼牙棒便以快制快的打来。 哪知那副将使的是个虚招,枪至半途早已跳开,冷不防的冲旁边的一名王家高手疾刺。那名王家高手虽然有防备,但他绝不会想到这副将使了个声东击西之计,先突然袭击了折力信,转而向自己刺来。大惊之下,急忙闪避,可又哪里来得及,只觉胸口一痛,身子便再无法动弹。那副将也不急着拔出长枪,只是就势手掌一翻,掌心对着枪柄一推,长枪受他掌力,从这名王家高手胸口穿出,向前面另一名王家高手猛射过去。 这样一来,敌人阵形大乱,武琼花趁机连拍两掌,将一名王氏高手打翻,又将折力信逼开,对那契丹副将说道:“多谢兄弟相助!” 那副将嘻嘻一笑,甩手脱了身上契丹甲胄,露出一身满是补丁的旧白布衣服来,笑道:“武琼花,别来无恙?” 第四十四 咱们绝不是孤军奋战 武琼花立时认出对方是谁,却竟然是丐帮前帮主申公图的儿子申玉明,不觉也笑道:“原来是申兄弟,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申玉明道:“叫花子四海为家,热闹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我嘛!不过我还身有要事,不陪你们玩了,告辞啦!”说着脚尖一点,径往天牢大门掠去。 折力信见他做了坏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一副毫无愧疚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怒喝一声,挥舞狼牙棒便要上前拦截。武琼花也摸不清申玉明如何在这里出现,更不清楚他如何意图,但他自在“卖刀大会”上见过这少年,虽然此人说话冷嘲热讽,其实性情颇有正气,因此对他极有好感,见折力信向他杀去,急忙一招“北冥神功”使出,顿时将折力信的狼牙棒吸住反转过来。 折力信吃了一惊,急忙用力一挣,竟是没能挣脱,更是色变,心道:“这厮武功层出不穷,内力源源不绝,的确是个可怕的劲敌。”钢牙暗咬,又加了几分力道,企图将狼牙棒拉扯过来。哪知他劲力使去,对方力道却突然尽失,他这一拉,反而带着武琼花的巨大力道转向自己胸口撞到。这一下他无论如何是闪避不开的,手中狼牙棒的柄端立时“哧”的一声,便倒插入自己胸口。所幸他见机得快,身形一摆,这狼牙棒没刺在他心口,只刺入他左边肩胛,顿时痛得他一声惨叫,血如泉涌。 武琼花刚才吸住折力信的狼牙棒的时候,知道如果双方你拉我扯的必陷于胶着状态,对他是极为不利。所以那一刻他忽然想到在“神乳峰”山时,自己被师兄卫魔道,也即“黑面道人”所伤,正是类似于这种情况。故此他举一反三,借折力信加劲之时,突然撒手,他一撒手,折力信这咬牙一拉,便险些将自己的命也拉没有了。 旁边排名第七的萧菩萨眼见折力信重伤,急忙甩出一把飞云抓,便狠狠的往武琼花罩头抓了过去。其余两名王家高手惊魂未定,只好也奋力扑上。 此刻申玉明已然掠出数丈,几个近前的契丹士兵都被他打倒,经过萧懂古和陆芳华的战团时,他少年心性,飞起一脚,踢起地上一把断刀。那断刀快如闪电,便往萧懂古射去。 萧懂古和陆芳华正斗得气喘,冷不防听得身后破空声响,又加上折力信一声惨叫,吓得他惊了一惊,手中长枪拖沓,便乱了章法。 陆芳华剑势如虹,化着一道冷芒便往他胸口刺到。萧懂古手忙脚乱,急忙横枪格挡,虽然总算避过险着,但一身冷汗早已吓得透背而出。他乘机跳开一旁,指了申玉明破口大骂道:“兀那该死的南蛮子,暗中偷袭算什么好汉!” 申玉明冷笑道:“我又没有说我是好汉,偷袭你又怎样?”萧懂古怒道:“那本将就要你的狗命!”长枪红樱一抖,分心便刺。申玉明诘笑道:“小爷才懒得与你动手呢?”轻功施展,燕子般飘了出去,姿势甚为轻巧。 萧挞凛又气又怒,冷笑一声,道:“好小子,还往哪里去?”提起旁边一名亲兵手里的长枪,便甩力向申玉明掷射出去。他武功高强,内力强劲,这一掷射之势极其猛烈,显是要制申玉明于死地。 申玉明只顾前行,也没留意旁人是否会偷袭,待至觉着身后破空急响,便知利器袭到,头也不回,急忙凌空避闪。岂料萧挞凛这一远掷长枪,用的是独门手法,申玉明一闪竟没闪开,顿时吓得脸色大变,暗叹一声,只道是非死不可了。 哪知就在这一瞬间,忽见一件物事突然从前方一间牢房内飞射而出,虽后发,却先至,立时将长枪撞落在地。 申玉明不觉身上有痛,听得声响,知道危机已解,连忙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地上除了一柄长枪,便是一只草鞋,不禁呆了一呆,纳闷道:“怎……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一只草鞋救了自己?” 还未想得明白,便听萧挞凛高声喝道:“里面是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牢房内有人应道:“哈哈,高人可不敢称,萧大将军言重了!”这人说话的声音似乎不重,但传入众人耳内却是有如洪钟。 萧挞凛脸色又变,与王洛丹交换了一下颜色,便一齐盯着牢房门口,俱是疑惑不定:何时这天牢重地竟藏有这等高手? 待不多时,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白发凌乱,须长及胸的老者拄着一支竹杖从牢房里一步一蹒跚的走了出来,只是他的脚上果然少了一只草鞋。 萧挞凛沉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老者笑道:“萧大将军不识老夫,老夫却是识得萧大将军的。”他又将目光落在王洛丹脸上,似笑非笑的接着道:“当然,还有鼎鼎大名的王大堡主了!” 王洛丹脸色一沉,知道这老头出言讥诮,心中甚是不悦。萧挞凛道:“哼,倒是真人不露相啊!你到底是谁?”老者轻轻一拂手中竹杖,竹杖涣然发亮,竟隐隐泛出一丝碧玉绿的色彩。萧挞凛神色一动,王洛丹讶然一惊,道:“你是……” 突然,只见申玉明神情激动,大叫道:“爹……爹……是您老人家么?”老者注目过去,眼眶里已然泪光闪烁,点点头道:“孩子,你……终于来了?”申玉明那还忍禁得住,急忙扑了过去,放声大哭,一边叫道:“爹……爹,三年多不见,孩儿可是寻了你三年了!”父子相拥而泣。 萧挞凛和王洛丹各吸一口冷气,王洛丹惊声道:“原来是丐帮前帮主申公图申老帮主,据说他失踪了三年,怎么突然间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他一直……一直躲在这天牢之内?” 申公图抬起头来,笑道:“哈哈,王大堡主果然好眼光!老夫藏在这里三年,可是从不曾有人发现呢!”他这话实是明夸暗讽,仿佛是说你们个个都是大高手,我藏身在这牢房里竟然三年都没有人知晓,若不是我今日主动现身,你们又岂能知道?哈哈,这未免实在可笑之极。 萧挞凛和王洛丹二人老脸转圜,好生恼怒。 武琼花早已瞧得一切,特别是那只草鞋,令他立时想起当年为温柔报仇时雁门关外一战,若非一只草鞋突然出现,他今日焉有命在?数年来他为此事感怀于心,寻找的就是这只草鞋的主人,虽然此草鞋非彼草鞋,一切可能会变,但穿草鞋的人不但少有,而且还是不可能会变的。武琼花想到这里,心头热情迸发,感觉上愈发觉得自己要寻找的人可能就是丐帮帮主申公图。他双掌逼开萧菩萨等人,使出“凌波微步”的步法,抢到申公图面前,抱拳说道:“申前辈,三年前雁门关外多谢搭手相救!” 申公图哈哈一笑,也不否认,说道:“举手之劳而已。武英雄果敢无畏,实是令人佩服!”武琼花见果然是他,大是欢喜,道:“前辈见笑了。当年在下不知天高地厚,若非前辈暗中相助,在下哪还有命在!” 萧挞凛见他们谈笑自在,更是愤怒,道:“如此目中无人,难道你们还以为我大契丹没有能人了么?据说丐帮帮主武艺独步天下,今日得以幸见,本将军便来领教领教高招!”申公图道:“要打不难,但也得老夫和王大堡主先斗上一斗,如何?”萧挞凛已动了高手较量之心,微一迟疑,便往王洛丹望去。 王洛丹神色一变,便已知申公图之意。 申公图身为丐帮帮主,丐帮素来侠义天下,行以“内惩恶霸,外除奸贼”为宗旨,他纵横江湖数十年,秉承的正是这一宗旨,只要知道哪里有恶霸有奸贼,他都会毫不畏惧前往挑战,从而将之一一格杀。如今他这番出言挑战王洛丹,顾明本义,无疑是指明了王洛丹实乃一卖guo贼,欲以除之为己任。 王洛丹此时重伤未愈,自然不敢应战,老脸沉浮,红黑交变,冷声道:“今日本堡主重任在身,岂有闲工夫与你老这匹夫瞎磨合。”抬头望了天色,只见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亮了,转向萧挞凛道:“萧将军,时候已不早了,我看对这些南蛮子还是乱箭射死为是?”他口中说起南蛮子,自己实际上也是大宋汉人,面上竟毫无愧色。 萧挞凛微微一怔,也觉着天色渐亮,实在不宜再拖沓下去了,正要点头答应,忽然听得一人大声叫道:“王洛丹狗贼,今日是你的死期到了!”萧挞凛大吃一惊,扭头过去,只见眼前白光暴闪,一柄长刀便已从王洛丹后背刺入前胸穿出。 王洛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背后刺自己一刀的人竟然是自己手下的八大高手之一的麻子脸,忍痛之下,奋力反手一掌拍出。麻子脸未料到他重伤之下竟然还能反击,避之不及,这一掌便生生打在他胸口上,但听“咯咯”几响,麻子脸胸骨尽碎。 麻子脸身子身子退出十数步竟不倒地,一口鲜血仰天喷出,望着王洛丹垂垂倒下,不觉惨笑,抬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仰头说道:“龙渊牧野,自在庄周。故国己任,绝地无还。少主,我刘寻阳所幸不辱使命,终于杀了王洛丹这个叛徒!” 武琼花首先见到他做的那个手势,不觉一惊,立时想起在去青城卖刀大会的途中,曾见到过左明月对王家堡王氏兄弟做过这个手势,后来左明月说这是他与下属接头的唯一方式,也是最高方式,意指飞龙在天,仅限于他本人或所任命之人可用。如今这麻子脸陡然打出这个手势,显然非同寻常。武琼花还没来得及多想,又听得这人说到“刘寻阳”三字,不觉面色一变,再细听他说话的声音,竟然与当年自己的好友刘寻阳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刘寻阳于三年前在雁门关便已死在自己眼前,如果这个人就是刘寻阳,那么他又如何死而复生了呢?惊疑之间,只听那麻子脸又叫道:“武兄…”武琼花又是一惊,这不是刘寻阳又是何人?他走上前去,惊颤道:“兄弟可是刘寻阳?” 麻子脸身子晃了几晃,望着武琼花点头惨笑道:“武兄,正是小弟!”武琼花这时再也确信无疑,心中也不知什么感觉,讶异道:“当日你不是在雁门关外死了么?怎么却还活着?”刘寻阳抹了一下嘴角的瘀血,叹道:“小弟之所以没死,便是为了王洛丹这个奸贼。”武琼花似乎有些明白了,道:“难道……难道你是为了要卧底在这里?”刘寻阳惨然一笑,道:“正是。不瞒武兄,王洛丹是我们少主麾下四大堂‘北方堂堂主’,这狗贼却暗中早已背叛少主,投降契丹,只是苦无证据。于是我向少主请命,借你为温姑娘报仇之机,假死雁门关外,其实就是为了暗中投入王家堡,以便查明王洛丹的罪行,也好剪除奸贼。可恨的是王洛丹这老贼老谋深算,隐蔽得极是深沉,我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始终无法找到他叛变的罪证。直到数月前,据说朝廷查抄了‘明月山庄’,我们的基业受到重创,少主也下落不明。王洛丹以为时机到了,这才露出真面目来,对我们说是要为少主复仇,这才投向契丹人,以得到他们的帮助。这奸贼的狼子野心,我如何不知。这些日来,我千方百计的想要杀他,可惜终是无法下手。也叫老天有眼,所幸今日得武兄之助终于杀死了这个卖主求荣的狗贼!”他一口气说完,跟着又喷出几口鲜血,身子一挫,终于坐了下去。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武琼花自知是错怪了他,抢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痛惜道:“兄弟,兄弟……”刘寻阳气力微弱的道:“武兄,当日小弟是迫不得已,可是对不住你啦!”武琼花道:“兄弟,别说了,别说了,待我给你疗伤……”刘寻阳无力的摇摇头,道:“没用了,没用了。武兄,我们少主下落不明?你可知道他在哪里?他……他……”武琼花见他还如此挂念左明月,甚是感动,连声道:“兄弟放心,三弟他……他好得很……”刘寻阳眼光一亮,道:“三弟?你….…你们已……已……”武琼花道:“我们已结拜为兄弟了。”说着不觉往台上萧延宗望去,由情由境,难免黯然神伤。 刘寻阳展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垂声道:“好得很,好得很……”声至垂危,双眼一闭,便此客死异乡。 萧挞凛当机立断,大声道:“我答应过萧延宗,放过你们出去。但你们连番杀我朝大将,实是容你们不得。弓箭手,听令!”辽军将士一齐张弓搭箭,千百只透亮的箭头森森相对。 武琼花面色大变,知道只须萧挞凛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场中众人只怕无一幸免。就是申公图久经噩变,此时不免也是斐然惊色,大笑道:“萧挞凛,枉你一代名将,原来也只有这等倚多胜少的本事?” 萧挞凛冷笑道:“老匹夫,你休得拿话激我,我萧挞凛统兵领将,求的就是一个胜字,至于什么手段,自然是无关紧要了!” 忽然,一人朗声笑道:“说得好,一切争斗,莫不是求得胜算,手段自然无不用其极!” 萧挞凛等辽将士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天牢高耸的门墙上,不知何时玉树临风般站着一人,这人神态衣着,无不洒脱飘然。 初早的晨光淡淡的洒落在他身上,透着神兵般的光环,但随着寒冬的冷气,却又闪耀着凛冽的威势。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有一种人无论何时,都会给人一种威凌的感觉,但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武琼花每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心头总会说不出的温暖,不觉微笑道:“方天大哥!”这个人正是燕南飞的朋友方天。方天微一颔首,淡然笑道:“武兄,咱们绝不会是孤军奋战!”武琼花心头一热,道:“说得好极了!” 萧挞凛暗吸冷气,心知来人必是高手无疑,此刻不容多生事端,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大喝道:“第二箭队听令,将这南蛮子乱箭射死!”他身后的旗令官手中一面红色小旗迅速展出,疾然往方天指去。 第四十五 真假萧太后 武琼花和申公图在旁环视,眼见辽兵便要放箭,心知任方天武功如何高强,但处在高端目标显著恍不胜寒,要想闪避敌箭那是十分艰难的事。二人心头吃紧,便要动手阻截。 哪知方天却毫无惧色,大笑道:“萧挞凛,只须万箭齐发,你便可成为契丹的千古罪人!”萧挞凛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妄想危言耸听?”方天凛然道:“信不信由你,你们萧太后在我手里,你不怕她死尽管放箭就是。”跟着院外又有一人大笑道:“哈哈,萧太后老妖婆在洒家手里,谁敢动洒家就捏死她!” 武琼花只听声音便已知其人,不由喜道:“原来是不通和尚到了!”方天笑道:“正是他呢。这疯和尚可是够疯的了,出得这等好主意,我看非得把这些契丹毛子气个半死不可!” 陆芳华一听不通和尚的声音,不禁满心欢喜,循声望去,只见人声哗动,围在天牢大院门口的辽军左右一分,颤颤凛凛的让出一条道来。一个高大的和尚单臂抱着一个华衣妇人飘然而入。随后一大批辽兵潮水般涌入进来,人人面色愤懑,却又顾忌不敢动手。 这和尚果然正是不通和尚,他臂上的妇人不是萧太后又是谁人? 萧挞凛大惊失色,叫道:“太后……”萧太后眼睛生满恐惧却不应声,显然是被不通和尚点了穴道。萧挞凛止住手下众军士踊跃之势,沉声道:“快放了我们太后!” 不通和尚道:“洒家哪能放了老妖婆,否则你不把洒家'射成马蜂窝才他妈的怪事。”萧挞凛黑着脸,道:“兀那和尚,休要侮辱我们太后。只要你放了我们太后,你有什么要求我自会答应你!”不通和尚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道:“不成不成,你们契丹人从来不讲信用,洒家才不信你。” 萧挞凛恨得牙痒痒,道:“那你待如何?”不通和尚道:“不是废话吗?自然是让洒家等先安全离去,否则惹恼了和尚,洒家就将你们的太后来个先奸后杀……哈!”他一声坏笑,听得众人又惊又怕。 萧太后被他挟着动弹不得,又不能说话,但听着不通和尚出言粗鲁,心想着这独臂和尚坏得可怕Yin色可恶,任是她历无数险恶风浪如何临危不惊,这时想想若真的发生那种恶心人的后果,自己一旦成为辽国第一个被大宋和尚*的太后,那岂不教别人耻笑死?她想都想得心惊胆跳,忍不住浑身颤抖,一张半老的粉脸直骇得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萧挞凛气恨得肺都炸了,但碍于萧太后在她手里,他也只好先忍耐再说,恨恨的道:“只要你不伤了太后,本将军可以让你们离去。但若是太后受得半点惊吓,我萧挞凛绝不会让你好过!” 不通和尚哧呀咧嘴的望了一眼怀里的太后,故意啧啧喷香的道:“唉呀呀,你们的太后虽然一大把年纪,但还算是水滴滴的风韵犹存。唉,为了活命,洒家也只好忍上一忍了。”他轻嚎巧笑一声,又转过头去,望了申公图半天,才道:“还真是申老帮主,原来你老家伙这些年不见还是躲在这里来了。”申公图笑道:“没办法,这大辽兵天天搜查的,老夫瞧着过意不去,干脆遂他们愿就来这天牢里住住算了,没想到一住便是三年啦。”不通和尚大笑道:“还是你老帮主宅心仁厚啊。不比这些契丹人死皮赖脸的,怕是待会施起暗算,若是和尚死了,你老人家得先将太后抢到手里,否则大伙儿全部玩完儿!”申公图笑道:“放心吧,老夫虽然胡子一大把,但活着挺好,目下还舍不得死呢!”不通和尚又对武琼花道:“武琼花,咱们也别闹了,大伙儿准备撤吧!” 武琼花点点头,道:“有劳大师了!”转向萧贵道:“萧兄弟,带领兄弟们一起撤吧。瑶姑娘就拜托你了!”萧贵眼见危势渐转,不禁精神一振,道:“武大爷,放心吧!”他转过身去,招呼了其他几名同伴。那几人便分两边排开护在众人周围,严阵以待。 武琼花奔上斩刑台,只见萧延宗搂抱着唐琳的尸体,神色惨白的望着自己,脸上展出一抹淡泊的笑容,甚是凄凉。武琼花道:“二弟,我背你走!”萧延宗微弱的摇摇头,道:“大……哥,我……是……不会走的,你们走吧,小妹就拜托大哥了。”武琼花难过道:“二弟,大哥今天来就是要救你出去,又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 萧延宗道:“大哥,萧延宗今生能认识大哥和三弟,死而无憾。我意已决,大哥还是带着大家快走吧,迟则生变!”他抱着唐琳的尸体,神色甚为坚决。 陆芳华走了过来,悲伤的哭道:“阿哥,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好不容易见到娘,可是他们都死了,难道你……也不理我了么?”萧延宗黯然道:“阿妹,哥哥伤势太重,是走不了啦。你就跟大哥和瑶妹走吧!”武琼花自知他心意已决,那是要执着于心中的一个信念,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一时心下悲愤,却又难以委决,只是望着萧延宗难过得虎目溢出热泪来。 突然,辽军之中一声冷笑,道:“想走只怕已经迟啦!”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适才方天站立之处一人顶天而立,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映射在那人身上,透着逼人的威慑之气。 申公图惊声道:“是契丹两院大王韩德让。”武琼花和方天不通和尚等人都是瞧得一怔。不通和尚笑道:“哈哈,这家伙保护太后不力,竟然还有胆子到这里来。”方天道:“怕是要生变了,以韩德让与太后的关系,他岂能不顾?”韩德让神色凛然,扫了一眼大辽将士,大声说道:“承天太后在此,众将士休得惊慌!” 此言一出,人人惊愕。正迟疑间,大门处辽军哗动,众将士扬威喝道:“太后万岁!太后万岁!”人声鼎沸,不断的由外宛如潮水般涌来。紧接着又是一队锦衣卫士汹涌而入,为首一人却是契丹排名第三的韩慕和耶律芳夫妇。二人带着卫士两边一分,人潮之处,一高贵妇人傲然走了出来,其气质华贵,正是大契丹的承天皇太后萧燕燕。 众人不觉茫然相顾,都往不通和尚手里的萧太后望去,又望了望辽军中的萧太后,无不动容。不通和尚头都大了,道:“他奶奶的,怎么……怎么会有两个萧太后?”萧贵等契丹武士也是莫名其妙,都不知如何回事。武琼花沉声道:“怕是这中间有诈!”方天道:“说不得我们手里的萧太后是假的了!” 韩德让笑道:“不错,你们手里的人只不过是太后的替身而已。想我们太后何等尊贵之躯,岂容你们如此放肆的掳了去?”不通和尚气恼之极,正要破口大骂,却忽然又冷笑道:“你小子想来蒙你家佛爷是不是?嘿嘿,怕是你们手里的太后是假的吧!”韩德让心里一惊,但面上毫不动色,冷决道:“你这该死的和尚,难道还不信吗?那就让你尝一箭再说!”说着一摆手,辽军阵中一名侍卫“嗦”的一声,便向不通和尚手里的萧太后射出一箭。 不通和尚拂手将箭扫落,脸色灰白,甚是颓丧,道:“他妈的,看来咱们真的上了大当,这样洒家岂不是白费力了?”申公图道:“据说韩德让这小子诡计多端,果然名不虚传!”韩德让目光扫落在他面上,道:“比起你申帮主,我韩德让真是汗颜,阁下居然躲在我朝天牢里三年而不被察觉,实是令人佩服!” 申公图呵呵笑道:“哪里哪里。叫花子被你们东赶西赶,没处容身,也只好躲在天牢里了。只是你韩大人公务繁忙,每次去皇宫溜达,都看见大人和太后花前月下的,眼里又哪里还有我这个叫花子呢!”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韩德让听来却是惊骇之极。如果依他所说,他出入于皇宫而不被守卫发觉,那自己和太后的一切行踪岂不尽落入他的眼底,想申公图以南朝丐帮第一大帮帮主之称,他若是要暗中刺杀自己和太后,自己怎么死的那不是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望着申公图邋遢的身影,他心中一动,陡然又想起两年年多前义子李沉舟刺杀太后的那天晚上,在“名剑阁”上曾出现一个刺客,这个刺客被守卫发现后迅速逃遁。与此同时,在皇宫也出现刺客,这个刺客当然就是李沉舟。两个刺客同时出现,至于有没有关系,自然不得而知。但在后来,辽军满城封闭式地毯式搜索,这两名刺客却象凭空消失了似的,再无踪迹。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却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谜团。直至不久之前,韩德让在夫人的灵堂里与义子李沉舟正式交锋,他才知道当年皇宫里的刺客不但就是自己的义子李沉舟,而李沉舟之所以凭空消失,却是因为他聪明而睿智的选择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藏身在韩府,自然无人想到,也绝不会有人去查。如今想来,当年在“名剑阁”出现的刺客显然就是申公图了,只是谁也没有没想到,这叫花子也与李沉舟一般,竟然选择藏身在天牢的最危险之地,反而因此成为了最安全之地。辽兵做梦也没有想到,难怪翻遍全城找不到他们,却原来如此。 谜团一解,韩德让大是佩服申公图的胆智,只是后来申公图为何不逃走,反而一隐就是三年,那么他所图的目的又是什么?想到这里,韩德让不觉疑云难消,道:“申帮主藏身在这里三年不走,却又是为何?” 第四十六 以假乱真之计 申公图明白他想到了这其中的始末,便也不隐瞒,道:“实不相瞒,老夫前来契丹,其实就是为了当年我朝杨老令公的‘定宋刀’!”申玉明心中酸楚,想道:“爹多年前曾暗示过要来契丹寻回杨老令公的宝刀,我却没有及时想到,以至白白寻找了爹爹三年。直到在青城‘卖刀大会’上,那些人为了竟夺宝刀,丑态百出,我才忽然想到这一点,所幸老天也不亏待我,虽然这几月来为躲避贾仁德徐克胜等人的追杀,但总算让我赶来上京寻找到了爹爹。” 韩德让听得申公图这么一说,不由“啊”的一声,讶然道:“是了,这我该想得到的。只是……”他顿了一下,却没有说下去。申公图笑道:“只是什么?只是奇怪,这三年来,你们虽然守卫森严,但老夫要暗中偷走‘定军刀’,当然还是有机会的,是不是?可是老夫却没有走!” 武琼花和方天等人暗自疑惑,心道:“未必申帮主还有其他什么更重要的原因?”萧挞凛等人也都不约而同的投眼望了过来,心中都大是疑问。就是不通和尚怀里的假萧太后也侧目而视。 韩德让跃下高墙,走到真的萧太后身前,微微望了一眼,便回头对申公图道:“不错,你既然三年不走,想必还有更大的图谋。”申公图摇摇头,道:“那可不是。”韩德让诧愕道:“那又是为何?” 申公图突地仰头一叹,双目含泪,说道:“老夫敬重杨老令公的英烈忠义,不忍看到他的宝刀流落番邦,故此曾暗中协助过杨家将前来夺刀,但终因诸多原因而无法达成。后来老夫干脆一人前来上京夺取。碰巧在雁门关外,遇上武少侠受险,老夫多事就丢了一只草鞋。嘿嘿,后来老夫又独自来到上京,探得‘定宋刀’的所在,本来以老夫的本事,固然是总有机会取得宝刀的,只是后来老夫发现你们契丹人很是敬重英雄,虽然你们视杨家为对手,自杨老令公死后,你们也没有丝毫亵渎过杨老令公,不但厚葬于他,就是他的宝刀也被你们供奉在‘名剑阁’,每到杨老令公的忌日,或者是你们的契丹的重要节日,萧太后也亲自前去祭拜……”说到这里,情深意切,他满眼泪光闪烁,又接着道:“老夫起先怕是你们假心假意,便决定暂时不取走宝刀,看看你们是到底是何用意。就这样过了一年多,老夫多次深夜勘察,才知太后是真心的敬重英雄。所以,老夫想来想去,便决定不再盗刀,而是让它留在你们大辽!嘿嘿,本来老夫是要择个时候离开这里的,没想到这帮娃儿们前来劫狱,老夫也只好现身相见了!” 申玉明始知爹爹三年不见踪迹,原来是这中间有如此曲折的隐情,不禁感触良多,道:“爹,难道您早已知道孩儿来了么?若不是您出手,孩儿只怕是要死在他们手里了!”申公图叹道:“孩子,爹当年不告而别,可是让你们担忧了。其实这三年来,爹也是每时每刻的想念你。今日一听到你的声音,爹便知是我儿你来了!”申玉明想到这三年来的辛酸,忍不住又要悲泣起来。申公图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像个娘儿似的哭哭啼啼?”申玉明便不敢再哭,擦把眼泪,笑道:“是,爹教训得是!” 韩德让微微颔首,知道申公图所言自非虚言,不觉抬眼往假太后望去,神色极是怪异。但也只是一忽之间,别人也没有觉察,又望着申公图说道:“申帮主果然不愧为一派宗师之主,韩某深感敬佩和欣慰。只是你们这番大闹上京,未免是小觑我大辽无人了!”他面色一沉,忽然喝道:“弓箭手,准备!” 辽军之中,本来因为太后被擒,人人敌忾,此时闻得韩德让喝令,无不怒拔箭张。但蓦然之间,突然闻得半空中传来数声尖啸。这啸叫之声甚为尖厉凄怖,契丹北地,这种叫声一出,辽军士兵人人识得是有着“飞鹰之王”美誉的猛禽海东青。 众辽兵微一迟疑,便见高空中六个小黑点直坠而下,只一忽间,黑点变白,果然是六只白鳄海东青。只见这六只海东青挟着一股劲风,宛如离弦之矢般直射而下。 韩德让抬头望去,顿时赫然色变,想起那日义子李沉舟使用海东青攻击太后的情景,海东青穿人破肚,其势之凶悍令他不寒而栗,急忙惊呼道:“保护太后!”萧挞凛也已识得厉害,连忙张弓取箭,放手射去,正中一只海东青。其余五只海东青余势不衰,分从五个方向径向萧太后冲去。萧挞凛再射出一箭,箭无虚发,竟又射死一只。 这时其它几只海东青已达于头顶丈远之处,发出几声愤怒的尖叫。护在萧太后身周的数名侍卫慌忙围成一道人墙,人人甩出一把暗器,直往海东青射去。四只海东青有两只立时中了暗器坠落,另外两只体型较大的海东青却飞出两道优美的弧线,竟然避开了暗器,从两侧穿绕往萧太后袭到。韩慕和一帮侍卫急无法再放箭,只好挥舞兵器阻拦。 与此同时,辽军之中忽然又窜出一人,只见他抢入场中,疾然往武琼花等人掠去。武琼花猛然一惊,只道辽人欲行偷袭,正要出手阻拦。那人急叫道:“武兄,是我!”武琼花抬眼望去,不觉惊微道:“李兄,你怎么来了!” 这人却是李沉舟,也不再搭理武琼花,望着不通和尚手里的假萧太后,突然一声冷笑,高声叫道:“老妖婆,今天你的死期到了!”猛地撕裂胸衣,只见“呼”的一下,两只体型偏巧的海东青从他胸口飞出,直冲不通和尚急射而去。 武琼花怎么也不会料到李沉舟会忽然动手袭击不通和尚,但听他口中喝声“老妖婆”,不觉一诧。不通和尚手里的假太后是假的,韩德让刚才早已说得清楚,李沉舟既然藏身在辽军阵中,自然也是听得明白。如今他却突然发难,放出海东青来要杀萧太后报仇。按理说他要杀的该是真正的萧太后,但他现在却忽然放弃辽军阵中的萧太后,转而攻击不通和尚,目标无疑是不通和尚怀里的假太后了。 难道这个假的萧太后才是真正的萧太后? 这只是个转念间的思索,两只海东青分从一左一右冲击,距离不通和尚也仅只尺远之遥。不通和尚哪识得这两只海东青穿墙破壁的厉害,眼见两只海东青来势凶猛,竟是避闪之余也无,只得急忙将手中的假萧太后往上抛出,这样他的单臂也就腾出空来,随着袖袍旋转,两道强劲的巨力施然而出。只须击退海东青,假太后下落之时,他仍可“太后在怀”。 就这一瞬间,李沉舟自知机不可失,手中长剑往前一送,脱手而出,往假太后飞刺过去。 但就在这时,忽见两条人影急掠而出。这二人来势极快,一掠上前,便是扬手三道白光暴闪。三柄飞刀横空穿出,只听“当”的一声,长剑被一柄飞刀击中,立时跌落地上。另两柄飞刀交错,从两侧急射不通和尚。然后两人欺身冒进,径往下落的假太后扑去。 申公图“嗨”的一声,一脚踢出一只破草鞋,射向其中一人,笑道:“好和尚好轻功!”手中绿竹杖“啪”的一点,又往另外一人脚跟打去。 他说的“好和尚”,并非是指不通和尚,而指的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是一身大红袈裟,头戴大红帽,一冲上来,宛如两朵早晨的红云般鲜艳。 李沉舟吃了一惊,识得这两个喇嘛是供奉在皇宫里颂经说法的法师。因为他们是双胞胎,相貌生得一摸一样,故被人称为“双面法王”。而且这两个喇嘛从少年时就投入西藏喇嘛教,学了一身非凡的武功,得成佛道高僧,自投奔大辽国后,向来深得萧太后器重。 不久之前,西夏王李继迁在攻击吐番的战斗中,因吐番诈降,受伏中箭,最后不治而死。因此,“双面法王”受太后之命前往西夏吊唁,以示上国天恩。如今“双面法王”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刚从西夏回来,正好遇上了这场上京大战。 不通和尚在西域之时,便已见闻过“双面法王”的来名头。如今一见这双胞胎喇嘛,心中了然,知是“双面法王”到了。但同时他好胜心起,不觉“嗨”的一声,喝道:“双面法王两个秃驴,敢来偷袭洒家没?”他情怒之下,一句“秃驴”出口,浑不觉自己也正是和尚呢。他单掌挥霍,将两柄飞刀震飞,顺势一牵一带,将假太后往旁边引去。 李沉舟瞧准机会,勾起地上一柄弯刀,恶狠狠的就往假太后砍去。韩德让已然赶上前来,喝道:“孽畜,你是不要命了?”手中大刀斜送,正好挡住了李沉舟的弯刀。李沉舟一心要杀萧太后报义母之仇,早已什么也不顾了。更何况过了今日,以后要杀太后只怕是希望渺茫,狂哞一声道:“李沉舟誓要为义母报仇,今日就是一死也在所不惜了!”韩德让抵住他的刀势,脸色铁青,道:“这只是太后的替身,你杀她干什么?”李沉舟目中喷火,冷笑道:“别人不了解你韩德让,那么我李沉舟还不知道么?这假亦成真休想瞒得了我。” 韩德让心生悲恐,情知一切都无法瞒了他去。这不通和尚挟持了所谓的假太后,其实就是真正的萧太后。他知道若是让其它将士得知太后被擒,势必酿成大乱。为了稳定军心,他只得当机立断,找来平日为预防太后安全而易容的一个假太后,也即萧太后的替身,反说被不通和尚挟持的无非只是一个假的太后替身而已。随后他胆大心睿,又喝令全军将士将他们乱箭射死。 这样一来,谁也不会相信不通和尚怀里的太后竟是真的了。只要能稳住不通和尚等人,情势一缓,再寻机营救真太后,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相当危险的因素,那就是若然不通和尚一旦获悉手里的真太后变成了假的,说不定恼羞成怒一把将太后杀了,那可是糟糕透顶。所以韩德让为了大局,只得硬着头皮赌上一赌了。 韩德让以汉人身份,官居两院大王,在辽史上绝无仅有,这除了他本身的才能,当然也是要运气的。本来就事而论,他拿真假太后这一赌,无疑是输定了的。 因为凭以不通和尚的狂性,是完全有可能杀了手中的萧太后的。毕竟带着一个毫无价值的“假太后”,在此时此刻,显然是个大大的累赘。 只可惜历史的天平始终倾斜于命运的大赢家。韩德让的“以假乱真”之计,别人无法看透,但却始终无法瞒过他的义子李沉舟。李沉舟本来是想利用武琼花大闹上京之机,趁乱刺杀萧太后。所以他和师傅大摩女在开悟寺待武琼花夜闯天牢后,便尾随而来,一直藏身在辽兵之中,早已瞧得透彻,一招声东击西之计,故意放出六只训练有素的海东青去袭击辽军中的假太后,然后他才出手袭击不通和尚手里的真太后。 遗憾的是,他的声东击西,同样可以迷惑了别人,却无法瞒得了韩德让。 韩德让一见到这种凶悍可怖的海东青,就知道是义子李沉舟来了,所以李沉舟一出手,他就示意刚从西夏回来的“双面法王”马上抢人。“双面法王”一出手,他才真正的出手。 第四十七 退守天牢 李沉舟一击不中,本来又对韩德让满怀愤恨,这时眼见刺杀萧太后又被他破坏,早已恨怒交加,几乎是咆哮着道:“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我绝不罢休!”韩德让怒道:“好小子,既然你执意不改,可休得怪我不念父子之情了。” 这时萧太后被“双面法王”内力一送,飘向一旁。申公图已然瞧得端倪,便急忙上前来抢,“双面法王”哪能让他得手,奋力回身阻格。方天连忙欺身攻上,探手一抓,就要来抢夺萧太后。韩慕已然杀到,呼道:“韩慕在此,谁敢伤我太后?”挥动长刀,化出一道剑光,便阻了方天的攻势。 李沉舟怒恨攻心,眼见萧太后越飘越远,又气又急,慌忙舍了韩德让,轮起大刀就要来杀萧太后。如此一来,他顾前不顾后,身后空门大露。韩德让黯然一叹,心道:“夫人,你可怪不得我了!”钢牙一咬,大刀便往李沉舟后背砍去。 眼见这一刀砍下,李沉舟势必要被劈成两半,突然,斜刺里一员辽兵飞扑过来,刚好挡在韩德让的大刀前。韩德让吃了一惊,急忙拖刀缓进,但还是在对方胸口砍出一个大血口来。那辽兵瞪大眼睛,似是难以置信,道:“韩德让,你好毒的心,竟然要……杀你的儿子吗?”韩德让听得她这一声喝,心头猛震,望着这人,摇头叹道:“大摩女,你……你这是何苦呢?” 大摩女胸口血流如注,脸色一刹那间雪白,身子晃了几晃,紧紧盯着韩德让,只是不停的想:“他伤了我,竟也不来扶扶我么?”满眼的期待了片刻,也不见韩德让上来搀扶自己,就是哪怕丝毫的关切之色也无,不禁又是失望又是伤心,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只是悲哀的道:“你好狠心,你好狠心……”言到后面,已然无声,身子终于软瘫了下去。 韩德让望着她伤心欲绝的神色,仿佛当年他与大摩女最后一别的情景,心中也是难受之极。 当年他与萧燕燕互订终身,本来可望百年合好,但后来萧燕燕被辽景宗相中而纳入皇宫,从此二人相见不相逢。韩德让那一刻连死的心都有了,只不过想到日后虽然得不到萧燕燕,但能与她天天相见,那也算不错了。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独守空房之时,那失落的寂寞和痛苦还是不停的折磨着他。就这一段时期,可以说是韩德让此生最黑暗的日子,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大摩女,并渐渐从她身上得到了一丝感情的慰籍。不过后来随着景宗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韩德让与萧燕燕的感情又慢慢风生水起。到最后,韩德让终于抛弃了大摩女,回到了萧燕燕的身边。那时深陷爱情憧想的大摩女苦苦哀求着韩德让,但韩德让已铁了心要离开她,虽然他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这个女人,但他态度决烈,脸上也不敢有任何一丝动容的表露,只是冰冷冰冷的紧咬牙关,始终也没有去看她一眼。 今天面对着同样的大摩女,这一刀劈下去,他内心里虽然还有着一丝丝懊悔,但他知道,他与这个女人是不可能再存在任何藕断丝连。是以大摩女受伤倒地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是痛的,但他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又一次冷酷而决绝的伤害了她。 韩德让深深地知道,只要自己对她表现出丝毫的关切,这样不但会使得大摩女产生更大的误解,而且也难免会引起萧太后的猜疑。 想到萧太后,他才蓦然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场中又多出一人,却是“万香堂”堂主耶律芳。 原来在李沉舟不顾一切的杀向萧太后的时候,本来满想着自己一刀必然能砍中萧太后。但万没料到的是,突然从一旁甩来一条鞭子,鞭子恰好卷在萧太后的腰上,顿时将萧太后凌空掷出。这使鞭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耶律芳。 李沉舟又击不中,待要再次奋力扑出,忽然听得大摩女一声惨呼,急忙回头望去,顿时脸色大变,知道是师傅替自己挡了一刀,连忙抢将过去,触手都是鲜血,不由惊慌叫道:“师傅,师傅……”大摩女微微睁开眼睛,艰难的道:“沉舟,沉……舟……”李沉舟慌忙为她止血,痛苦道:“师傅,师傅,沉舟在呢!”大摩女微微展出一丝悲戚的笑容,但随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的滚落,惨然说道:“沉……舟,我们……走吧……” 李沉舟自知报仇无望,又见师傅神色哀绝,心中不觉极是痛惜。自义母死后,数年来他与大摩女相依为命,其中的那种深厚感情,彼此之间虽然没有言明表达,但内心上的互相依赖和关怀,已完全超越了一般的师徒之情。李沉舟眼泪忍不住也跟着滴落下来,连连点头道:“嗯,师傅,我们走!”起身抱了大摩女,也不理会旁人,便从韩德让面前走了过去。 有几名辽兵上前阻拦,韩德让微一摆手,道:“太后从没有加罪过你,望你日后好自为之!”李沉舟头也不回,冷声道:“李沉舟不死,他日还当一一讨还!”韩德让望着他坚毅的背影,无奈摇头叹息。 忽然,辽军撼动,众将兵齐声高呼道:“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韩德让抬头望去,却是萧太后得耶律芳之助,已然脱险,被萧挞凛等将领迎回军中,顿时心头一宽,连忙上前请罪道:“臣教子无方,请太后责罪!” 萧太后惊魂稍定,神色已然平复如常,微叹道:“沉舟这孩子对哀家误会太深,日后总会消解,去了就让他去吧!”韩德让连忙谢恩,道:“谢太后,太后万岁万万岁!”众辽军又是一阵欢呼,声震寰宇。 待欢呼声平息,萧挞凛上前说道:“太后,这些南朝贼子当如何处置?”萧太后面色一沉,想着自己遭擒,可谓生平大辱,顿时怒由心生,盯着萧挞凛微微“哼”了一声,道:“王堡主呢?”萧挞凛心头兀颤,知道太后有些怪自己办事不力,连忙恭声说道:“王大人已被他们杀了!”萧太后吃了一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只见王洛丹的尸体冰冷落单的躺在哪里,不由更是大怒,道:“这些可恶的贼子,将他们给哀家乱箭射死!” 萧挞凛这时只想尽力表现,说什么也得挽回一点办事不力的失职之过。待消灭了敌人,若然太后要将事追究,自己尽可将一切过错全部推到王洛丹身上,反正王洛丹当时也是一心要杀武琼花报杀子之仇。何况王洛丹已死,更是死无对证。思念一转,便连忙应答一声,转身喝令道:“放箭!” 他一声喝令,顿时只见天牢四周无数辽兵纷纷张弓搭箭一齐射了过来。密集的弩箭宛如急雨一般铺天盖地,真可谓箭雨涛涛,风云变色。 众人一见,无不惶然大惊。一夜之内,他们经历过一波又一波的箭雨,但任何一次的气势与规模,与此时比起来,显然大有不及。更奈何此时地广空旷,又毫无避身遮掩之所,任是众人如何武功高强,只怕也是无法避得了这四面八方的波澜厉箭。申公图急忙大呼道:“大伙儿快进入牢房里去。”说着挥舞手中绿竹杖,率先往牢房奔去。方天申玉明不通和尚等人如何不知情形险恶,都慌忙跟上。武琼花急对萧贵道:“护着瑶姑娘快走!”也不待他回答,纵身一掠,抢到萧延宗身前,双掌前推,将一拨弩箭震飞。但转瞬便又有无数弩箭从四面激射而来。蓦地听得两声惨叫,却是萧贵背负着萧瑶无法分手挡箭,其它萧府武士拼力为他们抵挡,不幸自己却被乱箭射死。其余武士人人悲拗,却毫不退缩,依然奋不顾身的舞动弯刀护在萧贵身侧。 武琼花心弦颤动,知道要在如此强大的箭阵中突围进入到牢房里,这中间距离虽然只数丈之远,但众人一面要格挡乱箭,行速难免就会滞碍迟缓,一个失措便是万箭穿身。更何况萧延宗身受重伤,更是寸步难行。当下无暇多想,双掌扫出,又将一拨弩箭震飞。萧延宗自知武琼花心意,叹道:“大哥自去吧,无需顾我!”武琼花道:“二弟放心,我自能救你出去!”萧延宗摇了摇头,微微望了一眼怀里的唐琳,说道:“大哥,保重!”武琼花急叫道:“二弟,不要”但显然已迟了。只见萧延宗面带微笑,扭头望了一眼萧瑶和陆芳华,然后伸掌在唐琳后背上插着的一支弩箭上一拍,但听“嗤”的一声轻响,弩箭便连着唐琳的尸身又刺入了萧延宗胸口。 武琼花近在咫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坦然而死,但想着当日结义的情形,心中悲慨,只是不停想道:“当日我们结义之时,曾盟发誓言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日二弟就这么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我枉为人兄?”他这么一分神,便又是一拨弩箭射来。只听一人大叫道:“武兄,小心……”却是方天百忙之中看到他的险况,连忙发声示警。 武琼花一惊而醒,但觉满耳箭声呼啸,眼前尽是黑麻麻的弩箭。若是别人,此时就算反应过来,定然也是无法避得开这漫天的弩箭。但武琼花自突破“飞天神功”,体内真气早已自然而然的随时运转。他一惊醒,举手投足之间,内力立时外泄,一道气劲便在他身周布成一道屏障,将他护在中间。无数支弩箭射来,受得他身周真气一阻,势子顿缓,尾劲已衰,不少箭射到距他身体尺许之时便已颓然跌落。就是劲头十足的箭被他挥掌一扫,尽数飞开。 就在这时,又有一名萧府武士发出一声惊叫,却是他右臂上中了一箭。他手臂吃痛,手中弯刀跟着微微顿挫,顿时五六支箭射来,他格挡不及,便尽数she入他身上,转瞬又是无数支箭射来,他整个人只一眨眼间,便被射得宛如一只大刺猬一般。 武琼花悲愤之极,情知再拖下去,众人谁都难以脱险。当下双臂抖动,仰头一声狂啸,终于使出了“魔音狮吼”的神功来。 他这一吼,辅以“飞天神功”的内劲,其气荡山河,声撼鹤野,远比当日在柳庄或是太原王家堡的那两次均为强劲浩壮。只是他顾念萧延宗的仁义,便收敛了部分杀气。只见那强大的声劲气浪一圈圈荡涌开去,宛如一场强大的暴风般,将纷射而来的弩箭尽数震转回去。接着由里及外、由近及远的辽兵多数被震落下马,一时辽兵军阵人叫马嘶,乱得一踏糊涂。被震死的辽兵本来也只区区二十几人,而多数死伤的却是被震回的乱箭射死,或是被自己的人马践踏,竟达几百人。 萧太后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盾甲兵保护下安然无恙,但武琼花这震天一吼,仍然震得她耳孔发涌,眼见自己的兵马被他一人震得东倒西歪,顿时吓得呆了。 萧挞凛惊魂未定,急忙挥手下令整顿队形,号角响处,辽军走马换位,眨眼间便已队形肃整,凛然军威。 此时天色大亮,早晨的阳光透过层层云雾,照在天牢重地,只见辽军旌旗飘展,形势森穆。 武琼花暗自惊叹辽军应变之神速,见萧贵等人都已安全进入牢房内,方自放下心来。暗自调整了一下内息,抬头对萧太后朗然说道:“萧氏一门忠义,枉你为一国之主,却不能明辩忠奸,实为可悲可笑!”说着抱起萧延宗和唐琳的尸体,也不理会萧太后等人如何,径直正气凛然的走去牢房之内。 方天和不通和尚申公图等人见他抱着萧延宗和唐琳二人的尸身回来,连忙上前帮手,但见萧唐二人一箭穿身,已然死去多时,不觉甚是黯然。武琼花沉声道:“大家都没事吧!”不通和尚道:“没事没事,若不是你小子那一吼,只怕要出大事了!”众人想着刚才那番险景,兀自心有余悸。 萧贵正在为五名仅存的同伴裹伤,仍是忍不住说道:“只可惜死了几位兄弟!”望着萧延宗一动不动,神色一变,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武大爷,我家主人他……他如何了!”萧瑶急忙叫道:“哥哥,哥哥!”陆芳华走近来一看,眼泪忍不住就滚滚滴落。萧瑶神色惨然,虽然明知道是这般结果,但还是难以置信,待了好一会才哭出声来。她一面哭一面想要爬过去,怎奈体内“胡香酥骨散”还未解除,丝毫也无法动弹。 武琼花走上前,温声道:“四妹,你不要太过悲伤才是。还是先吃了解药!”说着从身上摸出一粒火红的药丸递给萧瑶。萧瑶断断续续的止住哭泣,道:“大哥,你……你哪里来的解药?”武琼花道:“刚才耶律芳上来时她偷偷投给我的。” 萧瑶知道这是耶律芳顾念自己为她医好脸上疤痕的恩情,便只得接来吞了下去。过得一会,解药生效,萧瑶微微运了一会真气,四肢血脉通畅,便已可起身行走了。她迫不及待的走到萧延宗面前,见萧延宗抱着唐琳,神色甚是坦然,不觉心酸,又想着父母之死,忍不住抱着陆芳华,只叫了一声“姐姐”,二人便抱头痛哭。 众人一旁见了,无不凄然。 方天挨近武琼花,神色严肃道:“武兄,咱们得想法脱离困境,否则待会辽军来攻,只怕大事不妙!”申公图叹道:“如此重围之下,咱们要突围,怕是毫无希望。”申玉明脸色微变,起先厮杀之时,他尚不觉有什么害怕,但此刻寻找到了父亲,刚刚才体会到那种亲人相见的喜悦,内心里不禁微生一股惧意,道:“那……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要困死在这里?”方天道:“咱们躲入这牢房里,敌人便无法用箭射,这样我们暂时还算是安全的,只要我们琢磨琢磨,说不定能想到突围的办法!”申公图微一沉思,道:“也只有这样了。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只要多动脑筋,办法总是有的。”不通和尚道:“想想想个毛,重兵围困,咱们上不能上天,下不能入地,怎么突围出去?嘿嘿,洒家觉着还不如去痛杀一阵,分散突围,我们只要遁入大街小巷,说不定运气好便有个生还的希望呢?”说着望了一眼陆芳华,暗暗打定主意,待会一场血战,说什么也要拼着保护好陆芳华突围出去。但实际上在他心里,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希望可言。因为在他一生所经历的险难中,哪怕是面对少林派几大高手围攻,他都是勇气冲天,只有今天,才让他觉得生还是多么的渺茫。 他们正商议突围之计,外面忽然号角声响,却是辽兵在调动人马,一人高声叫道:“兀那南蛮子,快快出来受死吧!” 不通和尚往门外望去,只见三丈之外一员辽将骑着马来回走动吆喝,不觉怒道:“他佛爷的,洒家闹了一晚上,饿得前心贴后背的,他个杂毛却在这鬼叫鬼叫的嚷得欢,也不嫌吵得洒家烦躁。哼,瞧洒家不打暴你的脑袋!”说着从墙上扒了一颗石块,扬手摔将出去,立时将那辽将打落马下。申玉明不觉拍手赞道:“大师果然好手法呢!”话音刚落,便听“唆嗦”乱响,无数支乱箭从门外射了过来。申玉明腾身一跳,只见刚才站立的地方已插着几只弩箭,兀自箭翎颤动,怵怵惊心。申玉明暗叫好险:“妈的,若不是我跳得快,岂不被射了个乱箭穿身?” 众人都退出开一边,以防被乱箭射中。萧贵对四个同伴道:“你们去三个通风孔警哨,以防对方偷袭。萧努阿蛮,你留心屋顶上。”四人答应一声,各就各位。萧贵走近武琼花,道:“武大爷,萧挞凛此人最擅于攻坚,待会他只怕要发动攻击了。我们现在宛如瓮中之鳖,几位大侠虽然武功高强,但只怕也发挥不了最大的能效,所以我建议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申公图点点头,道:“此言甚是。只是我们如果要突围,得寻找一个绝佳的突破口才是。”方天沉思片刻,忽然道:“这里既然是辽国的天牢,里面肯定是关了不少重要犯人吧!”萧贵道:“是的!”方天道:“那就是了,我们不如闯进入将所有犯人都放出来,这样天牢大乱,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趁机突围了!”不通和尚一摸光头,兴奋道:“哈,这倒是一个好办法!”申公图道:“唯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 申玉明道:“好,那我来打通那道墙试试!”走到北面一面墙前,运劲一掌打去,但听“砰”的一声巨响,墙面却丝毫无损。申玉明一怔,准备再打。萧贵道:“这些墙面都是夯土和北地红柳枝石块荪罛草等筑成,这种墙体不但宽厚踏实,而且防震防破的性能特佳,一般几百斤的力量是无法震动的。”申玉明搓了搓手,道:“难怪呢!”不通和尚道:“我来打打看看!”他单掌拍下去,那墙面晃得一下,溅出些泥土来,但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性的大破坏。方天道:“照这样打法,几面墙打来,我看这手打烂了也穿不了几间牢房。不如咱们从外面窜入。”申公图摇摇头道:“外面都是弓箭手,一出去肯定要被射成马蜂窝。” 众人苦于无计,不免忧急起来。想以申公图方天不通和尚等人,哪一个不是江湖上独一无二的高手,但此时此刻却被困在这狭小的牢房里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可见其情形之险恶是如何劣绝。 不通和尚抓了抓头,骂道:“他佛爷的,这也不成那也不行,那么咱们在这里坐以待毙么?我看咱们一齐杀将出去,就是死也死个痛快。”望了望众人,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窜到门边往外一瞧,只见萧太后等人起码在十丈开外,大叹道:“他佛爷的萧太后,老子一把将你抓来,非先……”他正准备说“先奸后杀不可”,但突然想到陆芳华和萧瑶在旁,不便口出秽言,只得改口道:“老子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武琼花却心里一动,忽然说道:“不如我来试一试!”众人都望了过来,几乎一般的神色,问道:“试什么?”武琼花道:“二擒萧太后。”不通和尚眼光一亮,笑道:“好主意。只是现在怕有点难度。”方天道:“未必武兄有什么好谋划?”武琼花道:“我不知行不行,但也得试试看。”申公图道:“到底如何,你先说来,咱们合计合计看有没有把握。”武琼花道:“不瞒前辈,不久之前,晚辈不意堪悟一门隐身之法,只是……”还未说完,申公图连连摆手,道:“什么什么,隐身之法?”武琼花道:“正是隐身之法,只是晚辈尚不能应用自如。” 众人都是惊信惊疑,这隐身之法,对于数千年的武学史上来说,绝对是旷古未闻。但在佛道两家,讲究修行,所求的便有上仙之说,也就是向往飞升化羽,成佛成仙。遗憾的是,在两派两宗的历代中,却从无一人所成,一切便为美好的幻想,以至后人为求飞升,始终是前仆后继。如今武琼花这简短的几句话,却使得众人心潮澎湃,惊愕不已。 武琼花也不多说,运转“飞天神功”,催动隐身之法。果然只待片刻,众人只见他的身子逐渐在自己的视线里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觉眼睛越睁越大,直至武琼花消失得无影无踪,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好一会,方天才惊叹道:“武学奇迹!武学奇迹!”申公图对申玉明道:“记住,这才是武学无止境,不要学得半点功夫便不知天高地厚。”申玉明恭恭敬敬的道:“爹爹教训得是,孩儿知道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身后“啪啦”一响,却是牢房左边角地面忽然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洞口。众人一奇,正值惊诧,却见一人从里面直窜而出。 第四十八 二擒萧太后 武琼花这时已走到外面,抬头望去,只见辽兵将牢房围得滴水不透,萧太后和韩德让萧挞凛等人正在说话,却不知商议什么。武琼花侧耳细听,只听萧挞凛说道:“这些南蛮子武功太过高强,若是硬攻,难免会造成我军过多伤亡。刚才那武琼花的‘魔音狮吼’,比起当年霍东那一吼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他当时是留了一手的。”萧太后叹道:“的确如此,哀家想起当年霍东那一吼,深感后怕。后来据说霍东暴病身死,只道世上再无此等霸道武功,哪知……唉!没想到霍东却还有传人!” 韩德让微声道:“太后宅心仁厚,意欲施恩于这武琼花,岂知他不识好歹,前时他杀了玉……”语音一顿,又道:“不管怎样,既然他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也只好除之,否则让此人被宋军录用,后果不堪设想。”萧太后沉重的点点头,道:“哀家也有此意。此人必须除之。驰宇,你有何良策?”驰宇是萧挞凛的字。 萧挞凛道:“他们躲在牢房之内,咱们当以烟熏,是为良策。”韩德让忧虑道:“仅靠烟熏怕是不妥。”萧挞凛道:“自然不妥,但我们将‘胡香酥骨散’融合其中,任他是如何高手,也都是手到擒拿。” 武琼花见识过“胡香酥骨散”的厉害,自知此计之毒,若然敌人以毒烟攻击,只怕人人难逃毒手。当下小心翼翼的绕过辽兵阵营走了过去,来到萧挞凛身前丈远之时,萧挞凛正要下令投放毒烟,忽然神色一变,道:“奇怪,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气息迫近过来。”武琼花一惊,急忙停下步子,屏息凝气,心道:“果然不愧为契丹名将!” 萧挞凛四下望了一眼,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只以为是自己熬了一夜,精神过于紧张而出现错觉,便也没有过多留意。韩德让道:“怎么?”萧挞凛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吧!” 武琼花有心吓他一吓,忽然说道:“你没有错,我就在这里。”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宛似惊雷般,震得萧挞凛险些跳了起来。 韩德让骇道:“谁?”举目望去,却不见一个人影。武琼花笑道:“我!”伸手一探,便将萧太后抓在手中。他这时一动真气,便现出原形。韩德让萧挞凛韩慕等无不惊得口瞪目呆,片刻方才回神,纷纷围拢来喝道:“武琼花,你……你……怎么……怎么……”心中只想:“他是如何到得眼前的?怎么我们都没有看见?” 韩德让呼吸起伏,大声道:“快放开太后!”武琼花傲然一笑,道:“我不放又如何?”携了萧太后纵身一掠,从众人头顶跃过。萧太后被他挟着宛如腾云驾雾一般,任是她如何大气镇定,也是吓得面无人色。韩德让等人气得大眼瞪小眼,却也不敢放箭拦截,只得眼睁睁的望着她被武琼花带入牢房内。 武琼花挟着萧太后进得牢房,众人一见果然是萧太后,无不又惊又喜,对武琼花的神功更是赞叹不已。方天笑道:“武兄,可真有你的。”不通和尚一摸光头,哈哈大笑,道:“他佛爷的,这可真是有趣得很呢!”萧太后望着他欲求不满的模样,不觉神色又变,道:“你们休得对哀家无礼。” 申公图道:“太后无需惊慌,我们……”话还说完,只听外面韩德让喊道:“武琼花,你们挟持太后,无非是要逃离此地,只要你们保证太后安全,有什么要求,我自会答应于你!”武琼花冷笑道:“当日我在神乳峰救太后性命的时候,太后不是也说过此话吗?可是你们却又如何?这番还不是要将我们斩尽杀绝?”萧太后两次遭擒,本是怨恼之极,这时怒道:“你这蛮子,当日你杀我玉儿,哀家本可将你碎尸万段,但念你对哀家有恩,便不罚罪于你,我们之间的恩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今日你们来闹我上京,哀家自是放你们不得。”武琼花对玉镜公主之死甚是耿耿于怀,不禁叹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可以告诉你,杀死玉镜公主的不是我。” 萧太后愤恨的道:“不是你又是谁?哀家当时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玉儿向来心地善良,你却对他下这等毒手。枉有丧子之仇,哀家作为一个母亲,也只将仇恨自埋心底,可你们却这般大闹我上京,击杀我朝大将,这是哀家绝不容许的!” 众人都惊异莫名,都没料到武琼花与萧太后之间竟有如此一番恩怨纠葛。 第四十九 打狗棒法 不通和尚甚是不耐,瞪眼道:“好一个婆娘,自己性命都在我们手里,还这么强硬。”萧太后神色凛然,道:“哀家落入你们手中,又何须多说废话。但你们若是想挟持哀家脱身,那却是休想。”不通和尚冷笑道:“你说休想就休想么?嘿嘿,此时可由不得你了。” 萧太后知道这和尚不伦不类,虽然对他甚是气恼,此时却也不敢接驳,怕万一惹怒他说不得做出什么嫌恶的事来也是自找羞辱。 申公图因三年来卧底上京,深知萧太后虽然视杨家为敌人,但也心怀敬重,所以心中也对萧太后很是感激和佩服,便上前说道:“和尚,萧太后乃女中豪杰,咱们也不必责难于她,我看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不通和尚眼一瞪,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什么意思?”申公图微微一笑,道:“和尚无需动怒,且听我一言。”接着就将自己这三年来潜伏在上京对萧太后的所见所闻一一说了出来。众人听得又惊又奇,不觉对萧太后的行为肃然起敬。 萧太后也是暗暗惊骇,没想到自己这三年中,无一日不在别人的监视之下,那情形有如背后蛇咝,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好生惶恐,想道:“若是这乞丐要刺杀我,我又焉有命在?唉,看来南朝果然多义士豪杰,幸好他们的君主昏庸,否则我朝危矣。”慨叹之余,目光往萧瑶望去,只见萧瑶兀自悲泣,不由微微一叹。 武琼花这时也对萧太后少了些恶感,问申公图道:“申帮主,眼下我们该当如何?”申公图道:“这里有一地道,咱们从这里出去再说。”武琼花一诧,道:“什么地道?” 众人让开身去,地面上一个洞口呈现眼前。只见一个长脸汉子上前说道:“大家快随我走吧!”武琼花并不认得此人,又望了一眼洞口,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方天道:“刚才你隐身出去的时候,这位兄台忽然从这地洞里窜了出来,说是挖地洞来营救萧延宗的。”那人叹道:“只可惜我们来得迟了,终致萧爷含冤而死,未免可惜。既然众位好汉被困此地,不妨一同从地道出去吧,到了街坊瓦肆里,要脱身那就容易多了。”他说着话,见众人面有疑色,又道:“各位好汉放心就是,我也是汉人,是决不会来坑害大家的。” 方天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对我们说,难不成说了我们还要害你?”那人望了一眼萧太后,道:“小人敬重萧爷是一位好汉,不忍他含冤枉死,出于义愤,所以才挖掘地道前来营救。”众人明知他是推脱之意,便也不好再多问。 申公图道:“那我们相信你就是,咱们快走吧!”那人扫了众人一眼,道:“各位快随我来。”说着从洞口跳了下去。众人就算有所犹疑,这时也别无选择,都跟着跳下洞口。洞口下面不算太大,刚好容得两人,但往前去,愈发窄小,仅能匍匐而行。 申玉明道:“这萧太后怎么办?”不通和尚道:“当然是带上再说,万一遇到危险也好来吓吓人。” 那人望了望萧太后,似乎有些不愿,但见众人坚持,便也没多说。待众人一一进入地道,他躬身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块木板举上,从底下将洞口封住,然后又用旁边堆好的土石垒在木板下面。再往前行得一阵,又以多余的土石填塞,大约填了两丈来远方才罢手。这样一来,牢房内的洞口就算被辽兵发觉,因为洞口封闭,下面又堵了土石,辽兵自然无法掘洞而沿着地道追踪。 众人都是心下疑惑,虽然明知道这人定然是受人指使,但却无法猜透要他们挖掘地道救人的是何人,不过就这份心思,显然也是谋划了良久,否则就这样一条地道,若不花上十几两十天的时间,又岂可挖成?申公图一边爬行,一边暗暗自言自语道:“难道是他?难道是他?” 行了也不知多远,忽然眼前一亮,却是到了另一座民房内。众人爬出地道,只见三个衣衫沾满泥土的壮汉站在门前张望,不时还用袖子揩额头上的汗水,这时听到响动回头望见地道有人爬出,连忙迎了上来,望见的却是陌生面孔,不免微微一愣。跟着有男有女有和尚有叫花子相继钻了出来。三个汉子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出几步,戒备道:“你们是谁?”待瞧着武琼花手里抱着一人,却是识得的,不由惊道:“呀,这……这不是萧爷么?”起先进入天牢牢房的那人爬了出来,说道:“萧爷死了。幸好瑶姑娘没事!”那三个汉字道:“咱们去迟了?”先前那人道:“岂止是迟了,而是非常迟了。”接着将众人营救萧延宗的事说了,三人又是敬佩又是唏嘘。 萧瑶伤心不已,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先前那人别开话题,道:“瑶姑娘,此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先寻个安全地方再说。”萧瑶只得道:“有劳了。” 那三个汉子道:“既然各位是萧爷的朋友,想来也是自己人了……”还未说完,先前那人一拉其中方脸汉字,微声道:“乔福,你来一下。”那叫乔福的瞧着有异,走开一边,悄声道:“李哥,如何?”这人原来姓李,望了萧太后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事情有变,萧太后被他们抓来了。”乔福“啊”的一声,脸色大变,张大了嘴巴,半天才说:“咋办?可不能带他们去四公子那儿了,否则四公子的身份暴露可就不得了。”李哥道:“要不你先带他们去找个避身之所,我回去禀报四公子。”乔福点点头道:“好,就这样。” 二人商议出来,李哥道:“各位好汉,待会辽兵一定搜查得紧,你们得赶快离开。小人有事就先走了。乔福,你们三人就带众位好汉去吧!”说着冲众人一抱拳,推开窗子跳了出去。乔福道:“外堂上堆满了挖地道的土石,无法进出,大家就从窗户上出去吧!” 众人一想,便知他们连日来挖掘地道,因为泥土不便运出,故此都堆在堂屋和各个房间里,只有这间房才是空的。当下依言都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萧太后由萧瑶带着,萧瑶吃了耶律芳的“胡香酥骨散”解药,功力早已恢复。萧太后道:“瑶姑娘,你当劝劝他们才是,要想逃离上京,没有哀家的准许,那是根本没有可能的。”萧瑶冷冷道:“我劝他们什么?劝他们将你放了回去?”萧太后知她心恨自己,叹道:“哀家知道你心中怨恨,可你爹娘的事,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应该体会哀家的难处……”萧瑶气苦道:“什么难处?我爹为了大辽,可谓忠心耿耿,你难道不知道么?别人就这么诬陷,你……你就信了……”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又流落下来。萧太后叹道:“若是诬陷,哀家怎能不查?可这一切都是证据确凿,哀家起先不也是不信么,派人去你家一查,宋制金碇,官碟文书,哪一样不是死罪?哀家为一国之主,你说能不秉公执办吗?”萧瑶眼里泪珠只是不停的淌,恨恨的道:“那是萧鲁南陷害我爹的。”萧太后冷笑,道:“你说是陷害,那又有什么证据?” 申公图忽然插口道:“太后,似乎你是忽略了一点。”萧太后道:“忽略了什么?”申公图道:“萧楚衣若是勾结外敌,他留着宋制金碇干什么,难道等着你们来查?就是官碟文书这等重要东西,若不是烧毁也得一定密藏,又岂能让你们搜到?”萧太后一想倒也有理,不禁心生疑惑,不过内心上还是不相信自己是错了的。 不通和尚却不跟申公图一般对萧太后客客气气,冷嘲热讽的道:“要我是萧楚衣,这等官碟文书,就是不藏在地下十八层,也得踩在脚板底下让你们找不到吧!”他这么一说,只以为萧太后起码气得发抖,哪知萧太后冷笑着说道:“你说的不错,萧楚衣当时的确是把文书藏在了鞋子里,而且还被我们抓了个正着。”不通和尚一噎,抓了抓头,道:“不会这么巧吧!”众人都觉得这事情奇怪之极,若以萧太后所言,这萧楚衣难道真的是勾结外敌?否则又怎么会把文书藏在脚底?一时谁也无法想得明白,但以萧太后的身份,自然不会说假。 说话之间,他们东拐西弯,穿过数幢楼舍,径往东南面而行。幸好辽兵还没有搜查过来,只远远听到有军马踏踏的声音,似乎杂乱得很。 就在这时,转过一条巷道,忽然一对夫妇模样的人迎面走来,那对夫妇抬头望了过来,顿时一喜,道:“原来他们在这里!”男的说着又打了个尖锐的呼哨,哨声沿着巷子远远传了开去。女的从身后抽出佩剑,拦在路中,叫道:“武琼花,萧延宗在哪里?” 众人都是一诧,不明白这对夫妇意欲何为,但能认识武琼花,显是所为而来。武琼花却不识得对方,走上前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女的道:“别说废话,我们只找萧延宗。”武琼花道:“找我二弟干什么?”男的道:“你二弟?萧延宗是你二弟?”武琼花心中酸楚,道:“不错,你们找我二弟有什么事?” 那夫妇二人对望一眼,嘴角露出一个会心而狡诈的笑容,道:“据说青城大会后,你将‘碧玉七星刀’交由萧延宗带来上京,看来你小子是个大大的mai国zei,我劝你快把宝刀交出来吧,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众人这才明白对方是为宝刀而来,但“碧玉七星刀”被未来人李无方盗走,而绝非萧延宗带来辽国。这个中情形除了不通和尚知道外,就是武琼花也毫不知情。这夫妇二人这么一说,方天心中暗想:“难道武琼花真的将宝刀交给了萧延宗?老大哥留言我前来上京搭救萧延宗。我曾暗中劝说过他几次,要他逃离上京,可惜这人跟他父亲一样愚忠,只以为以死报表忠心,别人就能明白他的心意,岂知就这么白白的死了,谁还能多说一句好?唉,当日ta在青城‘卖刀大会上’,明明使得老大哥的‘破山穿云掌’,但他却说是契丹青牛大师的武功,如果他不是老大哥的弟子,那么老大哥又如何留言我前来上京呢?他与老大哥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老大哥怎么从来也不对我说呢?”他愈想心中愈发一片迷茫,不觉黯然一叹,又想道:“自去年老大哥答应将‘碧玉七星刀’托给左少庄主拍卖筹款后,他原本说到时要去青城见一见武琼花的,可是奇怪的时,他却为什么没有去呢?而且还到现在都没有个消息,也不知他现在去了哪里?那么他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 忽然听得“当”的一响,却是他这一思索间,那对夫妇已动起手来。那女的一剑刺出,直取武琼花。武琼花还未出手,眼前人影一闪,申公图绿竹棒投递一点,正好迎上了那女的长剑。男的赫然一惊,喝道:“这不是丐帮帮主的打狗棒吗?怎么会在你这老叫花子的手里?”申公图三年来躲藏在辽国天牢里,极少剃发,是以他须发又长又乱的蓬在脸上,那男的没能认出人反倒认出了他的打狗棒。 申公图哈哈笑道:“打狗棒怎么就不能在老夫手里?哈哈,鼎鼎大名的燕赵双飞怎么会来做这打劫的勾当了?” 原来这对夫妇是江湖上盛名卓著的“燕赵双飞”柯震雄和妻子木宛兰。他夫妇二人练就了一套厉害无比的“燕赵双飞”的剑法,成名江湖多年。“青城卖刀”大会上,他夫妇二人也曾去过,所以认得武琼花。 柯震雄和木宛兰见这邋遢的老乞丐认出了自己,不禁一诧,随即甚为骄傲,心想自己毕竟是成名人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有人认识的。只是这老乞丐到底是谁,二人盯了半天却也不识得,便双剑交叉,又要攻来。 申公图嘻嘻一笑,手中绿竹棒斜递而出,便又粘上了燕赵双飞的剑。二人用力一带,企图将对方的绿竹棒挑开,岂知两柄剑尖一抖,竟未能将绿竹棒带开。 柯震雄脸色一变,心道:“这不是打狗棒法的粘字诀吗?五年前我夫妇受仇人围攻,险些遭了毒手,所幸当时申帮主出手相助,使的正是打狗棒法的粘字诀,将对方十七八件兵器粘在一块儿,象荡秋千似的。只可惜后来据说申帮主无故失踪,有人说他是死了。这丐帮的打狗棒法向来只有帮主会用,这老儿又怎么会使得?”他想着疑窦丛生,连忙撤剑退开,喝道:“你这老儿到底是谁?”申公图一拂额前长发,笑道:“怎么,贤夫妇连老叫花子也不认得了吗?”柯震雄木宛兰仔细一看,不由又惊又骇,失声道:“申帮主,你……你不是……不是死了吗?”申公图眼一瞪,道:“谁说老夫死了,这不是活的好好吗?”柯木二人对望一眼,心中愈发吃惊,暗想怕是这中间大有蹊跷。连忙上前拜见,道:“申老帮主,不是我夫妇二人咒你死了,而是江湖上的确是这么传的。而且丐帮今年初都重新选了新帮主,叫什么来着?”拍着脑袋想了想,又道:“听说是叫什么‘铁头’贾仁德的。” 申公图不听则已,一听就又惊又怒,连声道:“胡说,怎么可能呢?”转头问儿子申玉明道:“玉明,他们说的是真的?” 申玉明眼眶一红,险些哭了出来,点头道:“爹,都是真的。”申公图怒道:“真是反了天。男子汉哭什么哭?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申玉明也不敢哭了,说道:“爹三年来不见踪影,江湖上便纷纷传言,说是爹爹已经死了。后来帮中兄弟都说,咱们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老帮主三年不见,咱们又久寻不到,说不得是他老人家已经仙逝驾鹤西归了。咱们如此大帮,岂能一日无主?这么一来,帮中兄弟便分成两派,其中以执法传功两长老为一派,他们都是极力维护爹爹的,说道爹虽然三年不见,但谁能肯定他老人家是死了?要选帮主也得再等两年再说。”申公图“哼”了一声,道:“嗯,执法和传功两位长老所言不错。那卢长老徐长老又如何?”申玉明道:“卢长老和徐长老又结成一派,执意要选举帮主。后来传功长老也不知如何,竟和卢徐两长老合在一起,这样一来帮中执意选帮主的一边便占了上风。”申公图眉头紧锁,道:“于是那什么铁头的做了帮主?”申玉明道:“这铁头贾仁德也不知徐长老从哪里找来的,居以九袋弟子之身,武功十分了得,而且一手新打狗棒法竟是无人能敌,所以才让他做了帮主。孩儿原本也是不服,结果险些被他打死,所幸执法长老相助,孩儿才得以逃脱,但也因此被他们逐出了丐帮……”申公图气恼道:“慢慢慢,你说什么,什么新打狗棒法?”申玉明道:“这‘铁头’贾仁德也不知哪里搞来一根打狗棒,使得一套神出鬼没的棒法,极是厉害,我和执法长老都不是他的对手,后来帮中兄弟颇有微词,贾仁德便说爹的打狗棒法已经过时,他就自创了这套新打狗棒法,将来帮主传承就传这套新打狗棒法,以前的……以前的就就作废了……”申公图愈听愈怒,须发皆张,喝道:“山上无老虎,猴子做大王,真是气死我了。玉明,出了这等大事,刚才你怎么不说?”申玉明见父亲发怒,有些胆怯,微声道:“孩儿原本是想找个合适机会与爹爹说的……”申公图双眼精芒四射,一把拉了申玉明的手,大声道:“走,咱父子这就回信阳去,看看那什么狗屁贾仁德到底有多大能耐?” 第五十 燕赵双飞 申公图双眼精芒四射,一把拉了申玉明的手,大声道:“走,咱父子这就回信阳去,看看那什么狗屁贾仁德到底有多大能耐?”说着又冲众人道:“各位,老夫有事不能奉陪了。”也不管众人如何,拉着申玉明就要走。 武琼花道:“申帮主请留步!”申公图回头道:“如何?”武琼花道:“申帮主,有一事不知该怎么说,但我想一定要让申帮主知道。”申公图微一迟疑,道:“你说吧,是什么事?” 武琼花道:“几个月前,我曾在襄州遇到一件奇怪的事,这件事事关贵帮徐克胜长老。” 申公图神色一动,道:“哦?到底怎么回事?” 武琼花当下便将襄州之行,在“毒手神医”练一瓶家里所见所闻的事说了一遍。待听到徐克胜死而复生,申玉明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来。申公图毕竟久经世故,立时觉得事有蹊跷,盯着武琼花望了半天,才道:“传说中的人面花难道真的出现了?”武琼花道:“这些我也不大清楚,但当日那丐帮兄弟临死前告诉我们,说是徐克胜长老浑身血液被吸干而死,这事的确有些古怪。”申公图道:“管他什么古怪,这次老夫回去定要查个明白。武少侠,多谢你告诉老夫这个消息。老夫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了,几位多多小心!”说完纵身一掠,便掠上一处高墙。申玉明也跟了去,二人几个起落,便已去得远了。 燕赵双飞望着申公图父子远去,神色甚为没落。柯震雄对妻子木宛兰道:“这宝刀咱们是要还是不要?”木宛兰叹道:“这些人都是申帮主的朋友,原本我们是不应该要的,但飞儿的病怎么办?为了飞儿,我们也只好这样了。”柯震雄一咬牙,道:“好,那就动手吧!”木宛兰往巷外望了一眼,道:“怎么钟贤弟和乌贤弟这会还不来呢?” 二人还没有动手,只听一声尖笑,道:“不用着急,他们来了!”跟着眼前一忽,一个包裹似的物事从远处抛来,落到二人脚边,便见两颗狰狞的人头滚了出来。燕赵双飞一看,脑袋“嗡”的一响,目呲欲裂,悲叫一声:“钟贤弟,乌贤弟……”奔将过去,盯着两颗人头只是浑身发抖,忽然抬头厉声大喝道:“是谁杀了他们?” 只见七八个奇装异服的大汉迎面飞奔前来。其中一人脸削皮燥,一身褐衣长袍,略显突兀,似乎是个首领模样,冷笑唱诺道:“我者,褚初年也。是我杀了他们!”柯震雄怒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他们?”那褚初年道:“谁跟我抢‘碧玉七星刀’我就杀谁!”柯震雄心中悲痛,道:“好大的口气,有本事连我也杀了。”“仓啷”一声,长剑带着满腔仇恨便往那褐衣人当胸刺去。 木宛兰见丈夫动手,连忙也挥剑攻了过去。他夫妻二人向来患难与共,共同进退,当下剑走偏峰,挽出数道剑光,极力来配合丈夫的攻势。所谓绿叶配红花,只有绿叶的清雅,方见红花的璀璨高贵。柯震雄和木宛兰凭着这手绝妙的“燕赵双飞”剑法,谱写绿叶,绘妙红花,可谓别具一格,故此才被江湖人称“燕赵双飞”。 褚初年神态倨傲,似乎满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竟毫不避让,只伸出一只右手,凭空飞点,但听“当当”两响,柯木二人的长剑各自一震。他看起来信守施为,好像招式平庸之极,但实际上这一点一击之中已暗含了上乘的手法和内劲。若是一般江湖人经得他这一点,多半会兵器脱手,而一击之下多半不死也是重伤。可是燕赵双飞也是武功不凡,不但双剑没有脱手,反而一钢一柔,剑锋轻转,宛如一叶飞花,竟从两侧攻到。褚初年“咦”了一声,道:“果然有些能耐,只是我这双筷子你们仍然是不敌的。”原来他用的是一双铁筷子。 方天小声道:“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武琼花自然也不愿多生事端,道:“方兄所言极是。”正要前行,那在一旁观战的六人上来拦住去路,一人说道:“这架打得好好的,岂能就这么走了?”另一人道:“说什么也得把宝刀留下才可以走的。”他们完全一副胜算在握的样子,丝毫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不通和尚生性狂渤,瞧着这几人一副讨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个佛爷的,几个杂毛也敢来唧唧歪歪的,待洒家扭了你的饭钵子看你还能怎样?”单掌前推,一股雄厚的内力扫了过去。 那六人万没料到这疯和尚说动手就动手,就算他们武功不弱,这时未免也有些猝不及防。立时有两人被打得往后倒去,但他们反应但也神速,竟然跟着就势一滚,好比两个皮球一般,贴地飞旋起来,然后猛地直往不通和尚撞来。余下四人说道:“要打就一块儿打,打完了再夺取宝刀不迟。”说着一齐扑了上来。不通和尚“嗨”的一声,道:“哈,有意思!”单掌击进,双腿踢出,便化解了三方攻势。也不待对方攻到,化掌为拳,往一个黄脸大汉面门砸落。那人举手格挡,不通和尚拂袖一带,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从身后攻来的一拳引了过去。这一拳劲头十足,来势又快,趋于惯性,顿时暴风骤雨般往黄脸大汉砸落。黄脸大汉吃了一惊,连忙闪开,凶道:“和平,怎么打我来了。”那叫和平的忙应道:“不……不是,被这和尚引的。”黄脸大汉骂道:“他妈的,这次小心了。咱们再打。” 所谓一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一出就是十二只手。这六人武功各有独到,出手彪悍,片刻之间就将不通和尚团团罩住。不通和尚也不跟他们正面交锋,只是仗着敏捷的身势退避趋走,一味游斗,以图消耗他们的气力。斗得一会,这六人丝毫占不到上风,反而累得猪打喘似的气息粗重,拳速也跟着缓滞。不通和尚却突地拳拳重击,如同大风大雨一般,迫得六人手忙脚乱。他们此时才知这和尚是个绝顶高手,立时都不敢小看了。黄脸大汉道:“是个硬主儿,大伙儿出兵器。”六人一齐摸出兵器,幽光烁烁,却是六对判官笔。 不通和尚却早已跳开一边,独袖抚风,笑道:“你这六个蠢候儿,比起那什么狗屁‘胡人八骑’怕是要差得远了吧?” 褚初年一人迎战燕赵双飞,一双筷子点拔钳夹,横竖撇捺,每一招每一式,无不变幻万千。柯震雄和木宛兰又是吃惊又是着急,吃惊的是没想到这人武功如此独到,着急的是如今多出这些高手,要抢夺宝刀怕是难上加难了。 只是他们这么一忧急,无疑是犯了武者大忌。本来以他们的“燕赵双飞”剑法,拟出红花绿叶,各有轻巧,完全能够与这褚初年一并高下。 这下倒好,褚初年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双筷子竟要舞出花汁来,轻巧的就压制了双剑的气焰,大是意气风发。这时他听得不通和尚提及“胡人八骑”,连忙喝问道:“胡人八骑是不是你杀的?” 不通和尚也不否认,还生怕对方不清楚似的,大声道:“除了洒家还有谁能杀得了他们,不过洒家却也断了一条手臂,总算那八个浑蛋死得不冤。”褚初年老脸一黑,道:“那今日也得连你另一条手臂也砍了!”一双筷子一磕一抖,穿过燕赵双飞的夹击,来攻不通和尚。 第五十一 围困天雄寺 燕赵双飞一心要为两名同伴报仇,哪怕不敌,出于义气所在,又怎能就此罢手?二人双剑急舞,疾圆环转,只见那银亮的剑身在阳光映衬下,反射出无数道森冷璀璨的光芒,便将褚初年罩在了剑光之中。 褚初年好不气恼,怒道:“有心饶了你们,却这般没头没脑的纠缠不清,还真不识好歹了?”招式一变,便又回身来迎战二人,出手之下,便又多出几分狠厉。 那黄脸汉子和几名同伴此时不再出手激斗,只是一旁观战,神色闪烁,颇为怪异。 萧瑶瞧着起疑,微一留心,不觉面色一变,惊声道:“不好,他们在空气中下了‘清风醉’,大家快屏住呼吸。” “清风醉”的毒药,是以“清风不度,牙齿无寒”著称江湖的“泪水寒”易竹苍的秘门毒药。武琼花萧贵等人在四川曾见识过的,深知其厉害。当下众人连忙屏息凝气。 忽然听得“当当”两响,却是褚初年的筷子磕在了燕赵双飞的剑上。两柄长剑顿时脱手而飞,跌落地上发出两声脆响。跟着只见两人泪涕迸流,身子酥软,瘫倒在地。 褚初年见机得势,恶狠狠的道:“我这可不是什么‘清风醉’,而是‘悲酥清风’,闻风死醉,谁还能动?你去受死吧!”手中筷子往前一送,立时将柯震雄的胸口刺穿两个窟窿。柯震雄闷哼一声,伏倒下去。木宛兰见丈夫受伤,悲声大叫,怎奈身体发软,无法动弹,也只能干着急。褚初年道:“好事做到底,也送你去吧!”筷子便往她背心插落。 武琼花以掌力荡开毒气,喝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挥手一抓,不觉使出“北冥神功”,一股吸力应运而生,褚初年的筷子便再无法下落半寸,反而还被武琼花吸着移开了去。褚初年大惊失色,道:“龙王吸海?”跟着急运内力相抗。他若不抵抗,武琼花便也即罢手,他内力运转,武琼花的吸力便愈发强大,褚初年只觉自己握筷子的手仿佛要被他拉断一般,想放弃抵抗又怕连人都被对方吸去,那可是得不偿失。他只好拼命抵抗,双脚死死的抵住地面,额头青筋暴凸,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滚落。他的六名同伴早已骇得呆了,眼珠凸圆凸圆的,心中难以置信的想道:“这‘悲酥清风’遇风即腐,他……他们……他们怎么没有中毒?”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响,跟着有人大喊道:“刚才的响动就在这边巷子里,快进去搜查!” 众人面色一变,知道是辽兵追寻了过来。武琼花撤掌回力,说道:“施毒暗算,绝非好汉所为。”褚初年受此一挫,锐气全失,灰着脸道:“阁下难道是天山慕容家优惠大国师的传人?”武琼花一怔,随即想起了昨晚来皇城时,在城外遇到的那个大国师,当时那大国师不就是说他是天山慕容家的大国师吗?如今这褚初年怎么会问我是不是大国师的传人?哦,对了,我刚才以“北冥神功”吸住了他,他说什么“龙王吸海”,定然是误以为我这北冥神功就是大国的“神龙吸海”。如今他既然这样问,我便骗他一骗又如何?想着冷然一笑,说道:“算你有点眼光!” 褚初年狠狠的点点头,自知单打单斗,群打群斗,都讨不了好,更何况辽兵转瞬即至,若是给他们缠上那就更加麻烦,便咬牙恨恨的道:“果然是‘龙王吸海’。好,这口怨气他日再来讨还!”回头又对同伴道:“我们走罢!”其余几人见他落得灰头土脸的,自然不敢多说,慌忙掠墙而去。 此时一队辽兵追近前来,领兵的两员辽将正是萧挞凛和他的儿子萧懂古。萧挞凛横刀立马,威风凛凛,喝道:“兀那南蛮子,还想往哪里逃?”武琼花也不惧畏,笑道:“萧大人此话差矣。久闻龙府上京,乃附山抱海之地,今幸萧太后携手邀游,不但大开眼界,而且还无所不往,你说我们又何须以逃呢?”他语气绵绵,软中带硬,说得可谓恰到好处。毕竟有萧太后“携手邀游”,一来掩了萧太后的被挟持的窘态,二来又可以“无所不往”而令诸人不敢妄动。萧挞凛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虽然气得要死,却也不敢武断相行。 不通和尚哈哈大笑,道:“携手邀游,说得可是对极了。萧太后,只是你的这些虾兵蟹将夹道相迎,未免败坏了我们的雅兴,这可是不大妙呢!” 萧挞凛怒火冲天,道:“破和尚,有本事咱们来单打独斗,看看你到底有多大厉害。若是行以要挟,又岂是大丈夫所为!”不通和尚道:“打就打,谁怕谁?不就是契丹排名第二吗?洒家一拳对你两掌又如何?”方天压低声音道:“大师,别上了他的当,咱们当走为上策!”不通和尚一摸脑袋,也小声道:“洒家就是要引他来打,洒家一动手,你们就走!”方天知他非是要逞勇,而是好掩护他们退走,便道:“也好。大师千万小心!” 不通和尚大步上前,笑道:“萧挞凛,来吧,待洒家扭了你的脑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洒家的手硬!”众人都不觉莞尔,不通和尚这样说,就好像是要萧挞凛乖乖把脖子伸过来让他扭了一般。 萧挞凛把他刚才的话听得清楚,心想你们今日是谁也休想逃走,便也毫不在意,说道:“破和尚,那就动手吧!”不通和尚嘿嘿一笑,道:“好!”跟着右手一挥,便打出几枚铜钱,往萧挞凛和萧懂古的坐骑射了过去。萧挞凛刚才只听到他说动手阻拦自己,却没料到他的动手却是突然以暗器偷袭,而偷袭的又是自己的坐骑。这距离本来就近,又凭以不通和尚的手法,就是一朵花在他手里发射出来,亦如强弩厉箭,其威力自是可想而知。萧挞凛一勒马缰,那马终是没能躲开,吃痛之下发出一声悲鸣,便已人立而起。只是声至半截,庞大的身躯便“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不再动弹。 与此同时,萧挞凛从马背上跌下,急忙使了个千斤坠,身子盘旋便稳稳落在地上。但他儿子却没有这般幸运了,跌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偏偏他那马竟没被铜钱钉死,吃痛之下调转头去,一顿狂冲,立时将后面的大队辽兵冲得东倒西歪。余下的早已吓得大呼大叫,四下躲避。 方天一见,连忙叫道:“大家快走!”众人纷纷后撤。武琼花奔出几步,回头望去,只见木宛兰躺在地上,神色凄惋,不觉心中想道:“若是让她落入辽兵手里,只怕难逃一死。想他夫妇纵横江湖,也是英雄豪杰,岂能让她冤死在这里。”想着返身后掠,使出“凌波微步”,一把将动弹不得的木宛兰抱了过来。 萧挞凛自知上当,气的脸色发黑,望着武琼花等人遁去也不追赶,只是咬牙一口汉话骂道:“他妈的破和尚,待会老子抓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武琼花他们这时便往北面退去。方天道:“大师,你这手倒是妙极!”不通和尚得意的道:“这算什么,更妙的洒家还没使出来呢!” 众人奔出不远,便来到一条岔巷,陡见旌旗迎风飘展,又有一队辽兵蜂拥而至,为首也是两员大将,一黑脸一白脸,格外分明。 众人却不识得。萧瑶道:“黑脸的叫萧春,白脸的叫耶律折翰,这两人武功都十分了得。”武琼花道:“待我来阻住他们,你们往东面去。”不通和尚望了一眼对方旗帜飘动的风向,计下心来,道:“不忙,你经得一番连战,怕是大耗力气。此时歇着尚好,且看洒家的妙着,来他个风摧辣子鸡!”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布包来。 众人都心中纳闷,也不知他弄什么名堂。不通和尚打开布包,露出一些红黄相间的细沫来,跟着一股辣气涌起。方天道:“大师怎地还带着这个东西?”不通和尚道:“洒家素来喜辣,所以身上都带着一包的。”陆芳华奇道:“大师,那你现在拿出这样辣椒粉干什么啊?”不通和尚叹道:“洒家每时吃炸鸡炸鸭,都要抹上辣椒粉的,今日没有肥鸡肉鸭……呸呸,不说了,越说洒家肚子越饿,还是拿辣椒粉来招呼招呼他们吧!” 陆芳华似懂非懂,“哦”的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见不通和尚将手中的布包用力往辽兵抛去。那辣椒粉立时泼撒,又经风一吹,四下里乱飘。 萧春和耶律折翰首当其冲,还不明白如何回事,顿时只觉空气中辣气弥扬,跟着眼睛里辣痛鼻孔里麻痒,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尚不能罢休。他身后的辽兵也都“啊……嘁……嘁”的打个不停,并不时用手去擦拭眼睛,结果眼泪和着辣椒粉,愈擦愈辣,忍不住“哎呀妈呀”的乱叫乱嚷。 不通和尚哈哈大笑,道:“他佛爷的,要晓得辣人这么好玩,洒家当初就得多带些辣椒粉的。”陆芳华恍然大悟,道:“哦,辣椒粉原来是这样的。” 众人趁着敌人大乱,急忙又往西面撤走,忽地身后大鹰般掠出两人,却是“双面法王”两兄弟。老大宝树法王喝道:“兀那南蛮子,撒辣椒粉算……啊嘁,你佛爷的,算什么本事?”老二宝鉴法王道:“死……死和尚,啊……嘁……佛爷今日非得要你尝尝佛爷这‘冰魄神功’的厉害不可。”二人一边叫骂一边在后急追。这两人轻功倒也不差,三纵两掠,便已追了上来,呼道:“和尚,找打!”扬起手掌便往不通和尚背心打来。不通和尚听得脑后呼呼风响,急忙侧身一闪,返身一脚踢出,冲武琼花等人喝道:“洒家阻他们一阵,你们快走!” 宝鉴法王大喝一声,也攻了上来。陆芳华见不通和尚双面受敌,便叫道:“大师,我来助你!”说着舞剑迎将上去。宝鉴法王鼓劲荡开长剑,抬头往陆芳华瞧去,不觉一愣,满脸惊愕之色,道:“萧……萧……雪衣……”话未说完,脸上忽地一痛,却是陆芳华一剑刺来,他失神之下未能躲开。这一痛,顿时惊醒过来,喝道:“萧雪衣,你……你终于回来了?”陆芳华一怔,还真以为母亲萧雪衣没有死,不禁四下张望。宝树法王急叫道:“二弟,你瞎说什么?她可不是萧雪衣!”陆芳华这才知道他们将自己误认成了母亲萧雪衣,不禁暗自纳闷,心道:“他们怎么会认识我娘呢?”突然又听宝鉴法王自言自语的道:“太象了,真是太象了!雪衣,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可是惦着你呢!” 陆芳华一听,不由又惊又怒,指剑喝道:“大……大和尚你……你……怎能出言侮辱我的母亲?”宝鉴法王道:“什么?你母亲?萧雪衣是……是你母亲?”陆芳华道:“当然,你要是再乱说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宝鉴法王神色一变,忽又仰头哈哈大笑,似乎显得格外的解恨和兴奋,大叫道:“大哥,大哥,萧雪衣那婆娘真的有个女儿了!” 宝树法王正与不通和尚斗得吃紧,听了宝鉴法王的话,也是又惊又喜,忍不住笑道:“哈哈,太好了,太可笑了。二弟,这回你可是出了多年的怨气啦!”宝鉴法王道:“可是大哥,要是萧雪衣那婆娘是嫁了人和别人才生的女儿,你说这不就不好笑了?”宝树法王道:“不管怎么样,当年她和她哥哥做出那丑事,那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他这一说话分神,不通和尚一掌打来,他竟没能躲开。虽然他内力深厚,又皮粗肉糙,但这一拳仍是打得他哇哇痛叫,道:“你妈的死和尚,敢打佛爷!” 不通和尚听他兄弟的话意,顿知这中间隐有关乎陆芳华母亲萧雪衣生前的私密之事,而且还极不寻常,但此时无暇顾及,瞧着武琼花和方天等人并未撤走,急忙叫道:“武琼花,你佛爷的,快带了他们走啊!待会辽兵追来,怕是谁也走不了!” 武琼花不想作无谓之争,本欲以萧太后要挟,但想若是要挟不成,反倒受制于对方,只要没有走到最后一步,只须萧太后在手中,敌人总会投鼠忌器。所以他这想法一闪即逝,眼见萧春和耶律折翰怒气冲冲的领兵冲了上来,便对方天道:“方兄,若是大师和陆姑娘陷入敌阵,怕是凶多吉少。你领了他们先退,我前去助他们脱身再说!”方天道:“还是我去吧!” 萧贵背负着萧延宗,插口道:“两位大爷,还是由我们的兄弟上吧。”二人往萧贵望去,只见他满脸坚毅之色,知道若再争执,未免拖沓。武琼花道:“一切小心为上。”萧贵微微颔首,转身将萧延宗交给一个同伴,道:“颜兄弟,主人就交给你了!”那颜兄弟道:“贵哥,你带主人和小姐走,我和兄弟们去。”也不待萧贵答应否,又对三个同伴说道:“兄弟们,咱们走吧!”三人应答一声,便毫不犹豫的跟着冲了过去。 武琼花感动非常,遥望西南北三面旌旗飘展,知道辽兵是采取了合围之策,显然是敌人对自己的动向了如指掌,不禁深为忧虑。方天也瞧出态势,笑道:“想来东面定然也是有一支人马在等候着我们。辽军这是想要将我们困死在这里了。”武琼花四下一顾,道:“这里都是宅舍,若是被困,那只能是徒以坐毙。东南面有一方寺院,叫做天雄寺,咱们不如退守那里,再作计议。” 萧瑶忽然道:“大哥,到了天雄寺里,便把我哥和唐姑娘搁在那儿吧。我们带着他们,怕是谁也逃不出去。”说这话时,眼泪不停的转。武琼花道:“四妹,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咱们既然带了他们出来,总得寻个所在将他们合葬了。”萧瑶微微哀叹,道:“大哥,放心吧。青牛大师就住在天雄寺里,他对我哥哥很好,我去求他,他总会安葬我哥哥的。”方天道:“武兄,萧姑娘说的也在理。咱们带着他们确实多有不便,若然能将他们妥善安置,那是再好不过。只须咱们脱身出去,一切便都好说了。”武琼花想想也是,道:“不错。二弟不肯逃走,原是要以死铭志。只可惜他就这么死了,心愿却终是无法实现。”回头望着萧太后,冷冷道:“若非太后你误信馋言,他们又怎能含冤而死呢?” 萧太后道:“你们总是口口声声说他们含冤莫白,那么哀家又问你他们究竟是冤在哪里?”武琼花顿时语塞,道:“这……这,我总会找到证据的。”萧太后道:“若是你们找到证据,要真是冤了他们,哀家自当为他们平反昭雪。”萧瑶又气又恨的道:“人都死了,就算平反了又能怎样?难道他们还能复活吗?” 众人一路往东南方向奔行,走得里许,街道渐宽。忽然一队人马斜刺里冲了出来拦住去路。为首两员辽将,却是排名第三的韩慕和排名第八的厉秋雨。 韩慕冷笑道:“武琼花,任你如何武功了得,这次你们是插翅难逃了,我看你还是乖乖受擒吧。”武琼花笑道:“这话你最好别说,否则太后动起怒来,可就有得你受的了。”韩慕怵然一惊。试想萧太后一日内两次遭擒,可谓毕生奇耻大辱,难免心中怒恨,正因为这种心理,在某种排斥情绪上对这个“擒”字更是反感之极。韩慕的话,原本与萧太后遭擒一事那是八杆子也搭不上,但经武琼花有意一说,这个中情形无疑就变质了,或许在萧太后听来总是不大悦耳,难免日后会迁怒责罪秋后算账。 韩慕愈想愈惊,望了望萧太后,瞧着太后脸色果然有些怒色,反而心中一宽。他跟随太后多年,深知她的性格,她这么一怒,不但不会怪他,而且还暗示他尽可放手而为。韩慕省下心来,冷笑一声,道:“武琼花,我不与你耍嘴皮子,有本事咱们刀枪上见真章吧。” 武琼花抬头望去,只见前方隐现一角黄墙红瓦的寺院,正是天雄寺。此时辽军三路人马渐已逼近,与韩慕一路,正形成合围之势。武琼花挂念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的安危,久不见他们到来,而三名萧府护院武士又去而不归,情知多半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多时,辽兵四路人马杀气腾腾的包围上来,但见飘旗若海,刀枪如林,一股轩轩气势尽照长空。 第五十二 青牛大师 武琼花和方天眼见敌人从四面八聚拢来,大有“君不死吾不休”之势,不禁相顾失色,都道:“看来今日只怕在劫难逃了。”萧瑶也瞧着情势险恶,心生悲慨,上前说道:“大哥,今生能有你,死亦无憾。如今你和方先生若能突围便去吧,也不必为我家人而枉死在这里。”武琼花语重心长道:“四妹,你千万别多想,只要有大哥在,便有你在。”他的意思自然是说,我既然答应了你哥哥照顾你,又岂能舍你而去。何况你我又是结义兄妹,那我说什么也要拼着救你出去。顿得一下,他又转向方天,叹道:“方兄,本来今天这事与你……” 方天也不待他说完,笑道:“武兄,瑶姑娘,你们多虑了。我虽然是受燕老大哥之命而来,但我们既是朋友,便理应当患难与共才是,我又岂能其身独善?” 武琼花虽然与他相识数年,哪怕相交日少,但向来都是笃诚相待,更何况大家都是江湖中人,那种义气所在,他还是知道的,便也不再多说。 这时,只听萧挞凛大声喝道:“瑶姑娘,你还是劝劝你的朋友们吧,不必作无谓的挣扎,只须你们放了太后,一切还有转寰的余地。否则……”双面法王跟着尖声尖气的怪笑道:“否则佛爷就象扭臭和尚的脖子一样扭死你们,哈哈。” 众人倏然惊卓,也不知双面法王说的是真是假,但想着不通和尚和陆芳华虽然武功高,但陷身敌阵,敌众我寡,力量悬殊,生存的机会显然不容乐观。双面法王既然这样说,那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时人人都不无悲愤,只以为不通和尚和陆芳华或许真的都遭了敌手。双面法王见他们个个神色悲戚,更觉得自己不但用武用得好,而且说话也是一针见血,不由兴奋得热血沸腾,磨拳擦掌起来。 萧瑶愈发心伤,一颗心连日来失去亲人的打击,几乎都破碎了,摇摇晃晃的回头盯着萧太后,悲苦的道:“从小的时候,爹娘常对我说,太后是女中豪杰,是大英雄,是我大契丹民族鼎立盛世的希望,所以我从来对你都是敬若神明,乃至我一直希望,将来我多么能象太后您一样,为我大契丹的未来而奉献我的一切。但是我从来都不会想到,我的家却完全毁在了你的手中。” 她的声音显得很低沉,给人一种摧心的疼痛,萧太后自落在他们手里,始终都没有觉得悲哀的恐怕过,但这时瞧着萧瑶那由愤怒、仇恨、失望、哀怨互相交杂的眼神,反倒心生一股寒到骨子里的恐慌。好一会才略微镇定了一下,说道:“瑶姑娘,哀家秉承国家法度,一切行之有法,你若是要恨,哀家也无话可说。但你千万须冷静,可别胡来,否则害了自己,也害了你的朋友。”萧瑶抬头来冷笑了一下,道:“你终于也是害怕了吗?”反身“唰”的从一名萧府武士手里夺过一把弯刀,架在萧太后颈上,声音也变得格外尖厉:“灭门大仇,焉能不报,今日就是死也要杀了你为我全家报仇。”她握着刀的手,已在不停的颤抖,以致一片白色的刀光映透着萧太后的脸,仿佛也抖动起来。 圣宗耶律隆绪韩德让等都吓坏了,连忙大叫道:“瑶……瑶姑娘,千万别冲动,太后平日待你如何?难道你……你还不知道?”萧瑶道:“我爹娘一心为国,如今却含冤而死。我和哥哥无非只是去了一趟南朝,你们便又说我们是勾结外敌。你说又待我如何?” 韩德让怕她情绪失控险手伤了太后,就是空有千军万马,也不敢过于强硬,委婉说道:“瑶姑娘,你爹妈兄长的死,其实大家都非常难过,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后身为一国之主,是何等英明睿智,又怎么会去做这般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只是一切证据确凿,若你是太后,你又怎么办?瑶姑娘,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说得再多,也消除不了你心中的仇恨。但你应该明白,你若然觉得这其中真的有什么冤屈,该当查明真相才是,要是你真的这么死了,岂不是让你爹妈更是冤沉海底?” 萧瑶猛然一怔,自觉他这话不无道理。本来当初爹娘在得到方天的劝告后,他们宁愿选择赴死也不肯逃离去,便是要让自己流血,要让萧太后知道,我萧家人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如果现在杀了萧太后,大仇固可得报,但萧家的声名却定然从此蒙羞,那么爹娘和哥哥无疑也是白白死了。萧瑶刚才还火焰般强烈的仇恨又慢慢平息下来,望着萧太后已是犹疑不决。 萧太后叹道:“瑶姑娘,哀家知道你心中充满了仇恨,无论你对哀家做了什么,哀家都不会怪你。如今你爹娘和哥哥都死了,哀家说得再多也难平你心中的痛恨。但你也应该明白,哀家所做的一切,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微微一声叹息,又道:“无论谁,都可以秉承心中的信念,但没有了生命,一切也只能是空想。哀家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你就劝了他们去吧。” 萧瑶满脸苍白,站着没有动,心中委实矛盾之极。想起父母和哥哥惨死,那种仇恨可谓深入骨髓,但若要她一刀杀了萧太后,她念及萧太后往日对自己的好,那是万万下不了手的。可是如此血海深仇,她又岂能不报。如今萧太后就在自己手中,她只须将刀往前一送,便可以报了大仇。但从一开始,她却从没有想到要动手去杀了萧太后。难道是因为萧太后的恩情远比自身的仇恨还要重要吗?也许她连自己都无法知道,心中想恨,却又无法去恨。直到这一刻,她混混沌沌的脑海中方始明白,萧太后在她心中,从来就象一个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神。乃至爹在狱中的时候,曾对她说:“无论有多大的仇恨,也只是个人的仇恨,你绝不可以去杀她报仇。”她当时还不明白,爹又说:“太后是个伟大的女人,她的卓越才华,成就了我们契丹民族的统一和强盛。如果太后这时一旦死了,所有精心营造的局面也就彻底打破,到时外忧内患,各种势力必会蜂拥而起,国家大乱,万民遭殃,我们大契丹也就危矣!所以就算我死了,你们活着的人,谁也不要去找太后报仇,因为她不是我们的仇人。”当时她满心都是仇恨,尚未深思父亲的话,直到韩德让的一番话,她才明白父亲话中的含义。自己一死不足惜,但得以固正道,清君侧。所以他们父子哪怕得到方天的警讯也不肯逃离去,宁愿慷慨赴死,无非是想要萧太后明白,勿令奸道误国。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碧玉七星刀”,又因为武琼花的到来,一切都背道而驰,最终让他们落得悲惨而死。 她愈想愈悲,泪珠不由滚滚滴落,心头又乱了起来,望了望武琼花和方天,黯然道:“大哥,方先生,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方天瞧着萧太后神色并无奸诈,对武琼花微声道:“武兄,先脱身再说!”武琼花想想也只有如此,但他对萧太后还是不大相信,正要说话,突然听得“呼呼”破空声响,却是五六支箭从左右两边的屋顶上射了过来。 这几支箭劲道神速,分别射向武琼花等人,眨眼间便已到了眼前。武琼花和方天两掌拍出,便将弩箭震落。萧瑶也不知如何,连忙挡身在萧太后跟前,拂袖一卷,两支射向萧太后的箭便即卷飞。但两名萧府护院武士因背负着萧延宗和唐琳,猝不及防之下,却未能躲开,立时便被射死。另一人抱着木宛兰,所幸避了开去。 跟着只听辽军阵中有人大叫道:“兄弟们快放箭射死他们,救太后要紧!”这人的话极有煽动力,辽兵本来人人都如绷紧的弦,势在待发,这人一声喝令,自然谁都以为是上级长官下的命令,条件反射之下,不少辽兵顿时纷纷放箭射去。 武琼花和方天惊然色变,也不知这些辽兵如何突然放箭射来,竟似连萧太后的性命都不顾了。情急之下,二人只得挥掌抵御。武琼花迎着飞射而来的乱箭打出两道拳劲,却是他师门的“绝地混元掌”。这套掌法顾名思义,力求绝地蓬生,虽然掌法简单,却势道强劲。掌力一出,能引动天地玄元,能催风化物。所以他这“绝地混元掌”一打出,便带动体内飞天真气油然而生,八部天龙便自然而然的启动了起来。只见天色逆变,风起云涌,在武琼花的身周现出八部神的幻象,依次是天众、龙众,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八部天龙。这八部天龙各自幻化成奇特的幻象,分布在武琼花等人四周,八道真气流转,不但形成一个巨大的气场,而且还产生一种神奇的浮力,使得飞射而来的乱箭就象突然遇到暴风般乱飘乱舞,大有黑云压顶之式。这种景象又与在天牢里抵御飞箭时截然不同,其势诡异,宛如那种“乱箭要射来却没有射来,但又随时都会射来的样子”,正符合“飞天神功”的“欲欲而翔”之象。 辽兵向来以“铁马横金戈,厉箭枕弹丸”著称,其骑射之术的凶悍那是天下闻名。如今适逢两次围射,究以压倒性趋势,都是面对同一个人,可谓万箭齐发,百死无生。哪知对方不但不死,反而还将自己射出去的箭,竟似玩具一般潇洒的玩弄于股掌,眼见这箭都密密麻麻的在半空中飘飘荡荡的乱转,顿时都吓得尽皆失色。一半是惊惧于武琼花身上散发出八部天龙的神奇幻象,另一半则是担心武琼花掷箭反射,这苦头毕竟吃过一回,谁也不想再吃。 辽圣宗耶律隆绪等无不大叫不妙,韩德让对萧挞凛呼道:“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下令放箭的?”萧挞凛道:“我也不知道,但怕是这中间藏有叛党,趁机造乱。”韩德让脸色微变,道:“这下可就糟了!乱箭之下,太后居中,岂不危矣?”心下已然发急,怕是义子李沉舟去而复还。 武琼花已作霸王举鼎之势,逼住箭雨,回头望了一眼二弟萧延宗的尸体,只见他尸身上又多了两箭,心下悲愤,瞪着萧太后道:“在天牢之时,我二弟要我勿伤无辜,我才处处谨伤慎危,如今他已死了,你们却还要如此残害他的遗体。既然你的人都连你的命也不顾了,我又何必再有顾忌?”言毕,双臂回转,气运丹田,两掌骤然打出。这两掌之力义愤填膺之下,聚以天龙八部的真气,可谓雄雄勃发,漫漫无边,惊天动地。 岂知他的内力刚一源出,却忽然象受到了阻碍似的,扩展出去的内力竟被阻返了回来。跟着只觉一片沉闷凝滞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他的气场完全包裹,宛如茧中自缚一般。武琼花赫然惊愕,便又加了五成气劲,这才将那道突然平生出来的气场压了下去。 忽然,只听一个慈悲而又肃严的声音说道:“难得施主一份慈悲心,一切贵在持之以恒,又何如要多造杀孽呢?”声音虽然苍老微然,但却无风自扬,听来令人如耳在侧,就好似音质占满所有的空间,但充实却又不显鼓涨。 武琼花暗自惊骇,试想以自己的内力,自悟道飞天以来,虽当世不敢妄自尊大,但也举世无匹。如今这是何人,一上来竟然能发挥出如此强大无边的气场来扼制自己的内劲。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衣老和尚飘然而入。至于他是怎么来的,却无法知道。但他行如风月浩然,平淡中却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神严。 这老和尚面容枯朽,长须白眉,显得极为衰老。但慈念的神目却充满了活力,仿佛随时都散发着无限生命的光芒。 耶律隆绪等人一见这老和尚,都是眼目一亮,不觉充满敬意的道:“青牛大师!”萧太后也是面带微笑,恭敬的道:“大师,你终于来了!” 青牛大师微一欠身道:“太后受惊了!”缓步走到武琼花面前,目光中显得无比博爱,却又如不经意的合什道:“我知道,你是来自敦煌!”武琼花一怔,略微诧异,道:“大师……你……如何知道?”青牛大师淡然道:“当世间,最神秘的,除四川的麻家外,便是敦煌的绝地武士。” 武琼花又一怔,他在敦煌长大,敦煌的黄沙,敦煌的烈风,忽然间在青牛大师的话里闪现了出来。那感觉,对他来说,都充满了久违的熟悉。但“绝地武士”这个词,令他为之一夺。这个词他从没听师父提起过,但他曾听左明月说过,前朝遗留下来的十二绝地武士,无一不是一个神秘的传说。刚才在天牢里,王洛丹也说,霍东就是当年的十二绝地武士之一。这霍东在传说中已死,但他的神功却在。他的神功就是“魔音狮吼”,但这门神功却是他师父霍怀周传给他的。那么霍怀周就是霍东吗?武琼花听得青牛大师的话,心中忽地一动:霍怀周,怀周,不就是怀念故国周朝吗? 青牛大师轻描淡写的道:“绝地武士,是当年周世宗柴荣为保护皇族安全而组建的一个神秘团体,总共十二人。这十二人经过极其严格的选练,又对周世宗忠心耿耿,他们方才可以成为独一无二的绝地武士。”武琼花道:“大师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青牛大师神目讪然,摇摇头没有回答。 他们说话的时候,辽军阵中的挑衅者已得到控制,乱箭也停了下来。除了旌旗猎猎,整个场面都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望着场中的人,哪怕青牛大师和武琼花宛似拉家常的说话,却也无人敢多说一句话。一个朴实的老和尚,仿佛有着绝对的威望和尊严,让人丝毫不敢存冒犯之心。 萧太后也在听他们说话,她从小的时候,就听到过关于青牛大师的传说,在她心底,对青牛大师也十分的尊敬。她执政以来,曾有无数次的去天雄寺请青牛大师出山相助。青牛大师都以潜心修佛,无意世事为由,婉言拒绝。并说:“太后事主大契丹,虽天命所向,但无免一切风云变乱,亲情友情的决裂,都只是上天对你的考验。只有不断的经历,才会变得更强!”萧太后除了遗憾和唏嘘,便也不再强求。果然在后来几次国家内政祸乱之时,都是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她,而且青牛大师都从无问事。但一切正如青牛大师所言,所有险恶的境况都只是一种磨练,逢凶化吉,迎刃而解,而萧太后反而却比一次又一次变得更加成熟和强大,从此为万人敬仰。所以,由始而终,萧太后在内心里对他的尊重更甚,为此也曾大肆修建寺庙,弘扬佛法,使得契丹的佛教大为广盛。 如今青牛大师突然出现,已是出于意料之外,又见他与武琼花说话,了了数语,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令她无比的惊讶。 青牛大师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武琼花的脸面,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是敦煌老人霍怀周的弟子?”武琼花诧愕道:“大师,你…你如何知道?”青牛大师叹道:“我与霍怀周本来就是师兄弟,你这‘绝地混元掌’,正是我师门的武功。”武琼花这才明白,青牛大师之所以识得自己师承,却原是如此,那么这青牛大师便是自己师伯了。当下也不怀疑,便上前拜行师门之礼。对方又是前辈,这一礼也不为过。 哪知青牛大师轻轻拂袖一托,便阻止了武琼花,道:“无需多礼!”摇头一叹,大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感,又走到萧太后身前,说道:“无论是否罪过,延宗那孩子已死,死者已矣,太后何不着人好生安葬?” 萧太后道:“大师所言极是,哀家自当遵从就是!”青牛大师微微颔首,道:“多谢了。”微微一顿,又道:“太后,我还有一事相求。”萧太后似乎了然,也不问他,只是说道:“大师请为就是!” 青牛大师神色淡然,单掌竖在胸前,微念道:“阿弥陀佛”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方天一眼,直到这时,才转头去望他,说道:“方施主,有一个人你必须一见!”方天愣了一愣,惊讶而茫然道:“谁……?”他在上京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又与青牛大师恕不相识,要说有必须所见之人,倒是有些出奇。但从青牛大师这句话,显然可以看出他不但对方天的身份已是了然于胸,而且以他的身份自不会说假,那这要见他的人会是谁呢?青牛大师也不理会他云里雾里,又对萧太后道:“太后,天寒地冻,还是带着皇上回宫去吧。” 萧太后虔诚道:“大师说的是!”缓步走了出来,对耶律隆绪喊道:“皇上,收兵回宫!”耶律隆绪韩德让等人都是惊妙莫名。他们虽然知道青牛大师向来不问世间俗事,但他这会突然出现,显然是有为而来。不过不管怎么说,青牛大师既然是契丹第一武者,又是大辽德高望重的佛门老僧,相信凭他的武功和身份,总是帮契丹人而不帮汉人,太后的安危自是得以保障。但青牛大师一上来,却仅仅只说了奇奇怪怪的几句话,似乎一切危机四伏都冰消瓦解。可他为什么要萧太后下令退兵呢?那不就是等于要放了武琼花等人?耶律隆绪韩德让想着交换了一下眼色,颇为疑异。萧挞凛忍耐不住,振臂愤然道:“皇上,这几个人千万放他不得!”耶律隆绪如何不知,但太后既然说了退兵,他又岂能不尊,当下向双面法王等人示了一个眼色,摆手道:“回宫再作计议!” 萧太后转过身来,望着萧瑶,叹了口气,道:“瑶姑娘,你爹娘和你大哥的尸身哀家定当好生安葬。”萧瑶也不知是气恨还是感激,心中酸楚,望着辽兵退去,不禁气苦道:“我若得还命在,你就不怕我回来找你报仇?”萧太后苦笑一声,道:“哀家说过,要你活着,是不会杀你的。若是你真的要杀哀家,便是早已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以后?”萧瑶黯然无语,她自觉心不够狠,抑或是她觉得要报仇,就得还爹娘一个公道,那么就是杀了萧太后又能怎么样?所以萧太后正是了解萧瑶的秉性,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要有萧瑶在,自己纵然身陷敌手,但定然也能化险为夷。只不过青牛大师的出现,显然是个意外而已。 青牛大师微喧一声“阿弥陀佛”,对萧太后道:“多谢太后,太后也请回吧!”又走到武琼花和方天面前,缓缓道:“你们随我来吧!”说着便往天雄寺走去。 众人往他背影望去,但觉他步履无尘,飘逸随风,遥想他当年纵横江湖,是何等意气风发?只后来,遇到边城大侠燕南飞,挫其锋芒,他才孑然退隐回归。但他的影子似乎不减当年,哪怕风烛鹤年,却俨然威仪更在。 众人感慨之余,便随着青牛大师步后跟去。不多时,便来到了皇城有名的天雄寺。 天雄寺始建于契丹国初年,太祖耶律阿保机平定渤海国,将渤海国僧人迁移来上京皇城,才建成这座雄伟的大寺院。寺院里有一座露天观音菩萨大佛像,高达八丈余,气势磅礴,谓之天雄寺一大标志性奇观。据说这尊观音菩萨大佛,能慧普苍生,在座前修炼者,往往都能祛病延年,得其大乘。但是否如此,却无说证。数十年下来,无数修行者竟至绝迹,毫无延年益寿可言。不过唯一的例外,只有青牛大师得寿高祥。至于是何因缘,却无人知解,也许也只有老天知道。但青牛大师的伟大尊荣,却被人化入了契丹民族的古老传说,说他是契丹族先祖“青牛”图腾的化身,才因此受到世人尊敬。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寺院内一片祥和的静谧。唯有那尊大佛在阳光照耀下,显得佛光四射。 青牛大师站在大佛前,便即宝相庄严,毋庸置疑的口吻道:“你们先去用些膳食,有什么话随后再说。”随即吩咐前来随侍的知客僧道:“阿难,你带他们去吧!”言毕,闭目颂经,不再理会旁人。 那叫阿难的知客僧生的尖头秃顶,唤作阿难,似乎受了天生的磨难,恭声应答道:“是!”又对众人道:“各位施主请随阿难来吧!” 众人望了一眼青牛大师,见他轻吟梵音,宝相华硕,知不可打扰,只得随阿难前去。寺内占地甚广,建筑华伟,行于其间,只觉静寂不见人影。 方天忽然问道:“大师,你这寺院有多少人呢?”阿难头也不抬,答道:“才二十几人。”众人大奇,如此宽大的寺院,不说僧众成千,百余人总该有吧?岂知知客僧说来竟只二十来人,实是难以置信。萧瑶曾随哥哥来过寺院,自知阿难并无虚言。但为何僧人如此之少,却也是不得而知。 那阿难见众人神色见疑,轻轻“哼”了一声,说道:“青牛大师曾对我们说,在世人眼中,只以为拜佛修行,非是寺庙里剃度的和尚。但他们却不知,道法自然,境由心造。我们参佛修行,修的非是这肉身臭皮囊,而是一念的行为心性。所以,无论是苦海无边,或达于彼岸,又何须因地而制?”他这话中之意,显然是说,无论是寺内寺外,我们都可以修行佛法,而并非以僧人多少来显示寺庙教化的昌盛。也因此可见,契丹的大乘佛教盛行,已然广泛于民间。 众人不免惊叹,才知青牛大师果然是不同于一般。 阿难领着众人来到客房,略微交代几声,便神色逶迤的去火房准备斋食去了。虽然他神色不忿,想是他自恃身份,觉着居然还要侍候这些大闹上京的南朝悍匪,定然是心底老大的不服。众人也不以为意,本来从昨晚大闹天牢起始,连番激战,大伙儿早已又累又饿,如今难得有这么一个安静之地得以憩歇,哪怕后续多险,那也是再好不过。 此时萧府护院武士,除了两名跟随萧贵去助援不通和尚和陆芳华而生死不明外,九人之中仅存那背负木婉兰的一人。这人将木婉兰放下,对萧瑶道:“瑶姑娘,既然有青牛大师出面,想必也没有什么危险了。如今贵哥和两位兄弟生死不明,我得去探探情况?!”萧瑶知道他们之间有着无比深厚的情谊,自是不便阻拦,可是要让他一个人独去,还是十分不放心。这人故作轻松的笑道:“瑶姑娘,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萧瑶只得道:“那你千万小心。”这人道:“知道!”又对武琼花恭敬的道:“武大爷,瑶姑娘就拜托你了!”武琼花道:“放心吧。你也一定要安全回来!”这人悲沉的点点头,又向方天道了谢,随即大步而去。 武琼花暗暗赞叹,瞧见萧瑶神色憔悴,心下疼惜,便上前好生宽慰,道:“四妹,事已至此,一切还得保重身体要紧。有什么事情,我们日后再来探计。”萧瑶迎着他关切备至的目光,感激道:“大哥,谢谢你!”武琼花默然颔首,转头对方天道:“方兄,那燕赵双飞也算是个人物,但如今柯震雄死了,这女子咱们可不能不救。”方天知道武琼花这是尊重自己,是以事事征询,心下也是极为敬重,道:“那是当然,不过那褚初年说他们中的是‘悲酥清风’,也不知是什么mi药,既说道闻风死醉,又无解药,只怕不易得解。”武琼花道:“一切尽力而为吧。”又对萧瑶道:“四妹,可有方法解了木女侠身上的毒药?”萧瑶瞧了木婉兰一眼,道:“我起先还以为是‘泪水寒’的‘清风醉’,如今看她泪眼迷离,这毒果然是不同。若然以我师门‘十二香’之法,就算可解此毒,但也非一时半会之事。”方天听她说到“十二香”解毒之法,大为惊讶。 武琼花道:“那可怎么办?看来也只好待会去求青牛大师设法施解了,说不定青牛大师总有良法。”萧瑶道:“大哥不必着急。有一法或许可试!”武琼花道:“什么方法!”萧瑶道:“每个门派的毒药迷yao,其配制方法万千,但无疑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要千方百计的使得中毒之人根本无法解毒,哪怕你内力如何深厚也无法逼毒出来,只有这样方才是成功可取的。”方天道:“不错,萧姑娘说得对极了。每门每派之中,都极力保持自己本派独有的特色,在武功、暗器、毒药等方面出奇制胜,尽一切所能做到更狠更绝更霸道。一般来说,每派在药剂方面,都达到了无法以别门解药或是内力逼解的极性。” 萧瑶走到武琼花面前,说道:“大哥,我们‘契丹万香堂’的‘胡香酥骨散’,这一点可以说是做到了极限,中毒者任你如何高深的内力,都是无法逼解出毒性。但大哥可记得在太原王家堡,我们都中了耶律芳的‘胡香酥骨散’,而偏偏大哥你却能以内力逼毒……”方天拍手道:“啊,萧姑娘的意思是要武兄以内力解毒?对极了,武兄,你的武功之层出不穷,内力之深厚奇特,实是大开眼界,说句不客气的话,依我所见,就是恩师和青牛大师只怕也不出其右。”萧瑶道:“这话一点也不假。昨晚在天牢时,我哥哥本来是中了‘胡香酥骨散’动弹不得,可他却能突然起身重创王洛丹,想必也是得大哥神功相助了。” 武琼花道:“不错,我当时也是情急之下才不得已试一试了,不想竟真能逼毒。”萧瑶道:“这些天来,我虽然无法体会你内力的变化,但刚才在天雄寺外,你抵御飞箭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从你身上现出天龙八部的幻象来,可见你的内力已超越了江湖中所有的门派。”顿得一下,又道:“江湖各门各派内功心法不同,其本性便也各异,或走纯阳一脉,或趋于阴柔一路,却从没有哪一派的内力能够达到刚柔并济,阴阳同出。所谓阴阳相合,尽生无极。或许也只有你这样的内功心法方才能达于无极之境,就像在天牢里你能够隐身一样。所以,如果我没有料错,大哥你的内功必将催生万物,无所不能。所以你既能逼解‘胡香酥骨散’,定然也能逼解这‘悲酥清风’,不妨一试,便知分晓了。”武琼花道:“也好,成不成先试一试再说。” 当下走到木婉兰身前道:“我现在来为你解毒,如有不敬还请见谅。”木婉兰虽然不能动,但是还能说话,毫不领情道:“你动手之前你得知道,不管你为不为我解毒,那宝刀我只要有一口气在,那是非夺不可了,到时莫说我忘恩负义。”武琼花倒颇为惊诧于她的执着,微一疑顿,却也不加理会,只是说道:“你一意执着,那定然是有你的原因,但我救你,也是我们的江湖同道的道义。有什么事,我们可以随后再说!”便将手掌心对准木婉兰的背心。萧瑶道:“大哥,你这内力奇特,若然掌控自如,何不在她‘百会穴’一试?” 方天暗暗一惊,心知“这‘百会穴’乃人身生死大穴,若以内力压顶,何其凶险?不过若是妙用得当,自可化险为夷。他知道萧瑶精于医道,既然她有此说,定然是别有其理。但他却不知武琼花的“飞天内力”,乃出自飞天神女,其通阙之处绝非江湖各派内功所比。 武琼花与萧瑶相处日久,曾听过萧瑶对医道的述解,何况人身“百会穴”,其性属阳,又于阳中寓阴,最为奇特,故能通达全身脉络。这一特性与武琼花的‘飞天内功’极为相合。所以萧瑶贯于这一特性,大道出奇的要武琼花从木婉兰“百会穴”着手逼毒。 武琼花毫不迟疑,伸出右掌往木婉兰的头顶按去。木婉兰虽然心有准备,但也忍不住神色一变。她是练武之人,深知这其间祸藏风险,若是武琼花稍有差池,自己便命不保矣。哪知武琼花一掌按下,她只觉一股温热的真气宛如娟娟细流一般由头顶“百会穴”往全身流去。过得一会,真气通过脉络通达于各个穴道,逐将蕴藏在体内的毒性逼赶,不断从皮肤毛孔随着汗水渗出。木婉兰暗自惊佩,始悬的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又过得一会,她只觉神目清明,体泰舒展,身上的力道宛如细水入流一样,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汇聚起来。武琼花又输送了一阵真气,方才断然回掌,微声道:“木女侠,感觉如何?” 木婉兰却不作答,略微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抬手疾然往武琼花腰际点来。武琼花赫然一惊,但所幸他体内“飞天真气”流转,气随意念,便自然而然的抬手格挡。木婉兰的武功毕竟不差,功力一恢复,反应倒也神速,立时腾身而起,挥掌反击过来。瞧她的出手,大有要将武琼花一击必中之势。 可是她情急之下,过于浮躁,一击不中,便已是失了先机,后面要想制住武琼花,自然已再无可能。方天和萧瑶也不着急,只是退开一旁,并不出手相助。 木婉兰一连使出几个凌厉的招式,都未能击中武琼花,情绪似乎显得极为暴躁,出手更是不顾一切。武琼花连连避让,退到靠壁处使出“凌波微步”又跳了出来。木婉兰见始终无法击中对方,不禁又气又急,悲嗷一声,发疯似的又扑了过来。武琼花侧身闪开说道:“木女侠,‘璧玉七星刀’并未在我手上,你就是杀了我也是枉然。如果你有什么苦处,说出来就是,看我们能不能帮助你?”木婉兰一怔,不觉停了下来,痴怨缠杂的望着武琼花,踌铸片刻,忽然顿地掩面痛哭。 三人都觉惊诧,也不知木婉兰如何突然哭了起来。萧瑶上前微声道:“木女侠,我不知道你心中有什么痛苦,你不如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可以帮助你的。”木婉兰摇摇头,显得无比的无助而痛苦,道:“你……你们帮不了的……帮不了的。”萧瑶望着她绝望的神态,心下恻然,道:“为什么帮不了?你不说又怎么知道帮不了?”木婉兰惶悚的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萧瑶,神色数易,突然像是充满希望似的道:“你们……你们愿意给我‘碧玉七星刀’,是不是?”萧瑶道:“你告诉我们,你为什么非要抢夺宝刀呢?”木婉兰神色惨变,显得无比恐惧的道:“不是我们非要抢夺宝刀,而是别人逼我们夺的,要是我们不夺得宝刀,他们就……就会杀死我的女儿!” 三人都赫然一惊,不觉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想:“这中间果然是有内情。想以‘燕赵双飞’的身份,有什人么会逼迫他们来拼命抢夺‘碧玉七星宝刀’呢?瞧她如此恐惧的神色,只怕这人来头不小。” 木婉兰又道:“那是在今年的青城‘卖刀大会’上,我们夫妇被朋友邀请去参加过,回来以后大约过了一个月,我和我丈夫带着七岁的女儿去襄阳走亲戚,不想在襄阳城外遇到一伙人。这伙人都穿着白色服饰,甚是古怪。他们其中有一人,穿着一件阔大的袍子,将整个人都包裹在袍子里面,以致连脸面也无法看到。当时这些人拦住我们,问了我们姓名,随后便二话不说的动手来攻击我们。这些人一拥而上,我们夫妇又岂能任人宰割?当时立刻还手迎击。他们虽然都武功不弱,但还是敌我们夫妇不过。那白袍人站在旁边,起先一声不吭,这时便喝令他的同党退下,自己一人来斗我们夫妇。”说到这里,虽然可以想象当时自己夫妇二人身陷敌阵之中的那种顽强神勇,但却毫无得意之色,这时脸上反而极为惊怖,仿佛当时噩梦仍在,微微哆嗦了一下,接着又道:“这人武功可是高得出奇,一上来也不知使得什么怪异的武功,不出十七八招,便点了我们夫妻穴道。我们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更不知和他们有什么仇怨,只道是死也是死个明白。哪知这人只望着我们夫妇嘿嘿一笑,便走到我女儿面前。我们只怕他要害我女儿,又气又急,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大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们来动手就是,何必不放过一个孩子?’那白袍人又冷笑两声,那冷笑声可是冷得吓人,就好象天山上的百年冰雪般寒冷。他说道:‘你们急什么?据说你们夫妻曾去过青城‘卖刀大会’,想必你们对这‘碧玉七星宝刀’也是动心了,是不是?哈哈,那我姑苏慕容今日来给你们夫妇加把油,好不好?”他也不等我们说话,便抬手在我女儿面前一弹,我女儿身上立时就着了火似的,我们摸着都烫手,不大一会,她身上衣服都冒出烟来。” 三人都是一惊,也不知这白袍人使的是什么功夫。木婉兰望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道:“随后那白袍人对我夫妇二人说道:“这是我姑苏慕容的绝技神功‘天山烈焰掌’,中者每十天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烧得厉害,直到烧得体无完肤,这种痛苦绝非常人可以忍受。如今你们的女儿中了我这‘天山烈焰掌’,除了我姑苏慕容,天下间无人可解。所以你们要救你的女儿,就当设法去夺得‘碧玉七星刀’,然后前往姑苏燕子坞来找我,以价值连城的宝刀来救你们的女儿,那是何等金贵?哈哈哈!’这人说着大笑三声,便带着手下飘然而去。 三人听到这里,无不惊愕。 姑苏慕容氏在江湖上虽说是一个世代相传的武林世家,但由于他们祖上并没有爆发出几个厉害的人物,是以其声名并不怎么响亮。到得这一代时,慕容家的主人慕容初不知为何却频频在江湖上活动,方使得平淡无奇的慕容世家逐渐为人们所注意。 武琼花和萧瑶惊奇的是,没想到慕容家竟然也因为宝刀而卷入了抢夺的大潮中来。他们在柳庄认识慕容家少爷慕容锦,这人看起来一副文弱之像,要说他们为了抢夺宝刀而如此不择手段,实在令人无法相信。而方天之所以惊愕,却是因为据他所知,在慕容世家的武学的历史中,似乎还从没有人使得什么“天山烈焰掌”这门武功。想来以木婉兰所描述,既然能在十来招就击败他们夫妇的武功,而且谈笑间就施以灼热的烈焰功,想来必然是非常的厉害。那么会不会是慕容家什么人近些年来在暗中参悟到了一门极霸道的武功呢?方天立时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萧瑶忽然道:“木女侠,这白袍人只怕并不是姑苏慕容家的人。”木婉兰一怔,不解道:“为什么?”萧瑶道:“你想,这白袍人既然口口声声自称是姑苏慕容家的人,他如此自昭身份,我看他并非是彰显本身的自负表现,而象是有意要让人知道他是姑苏慕容家的。既然是有意,那也就不必在乎别人看到他的面貌。可是他却藏身于白袍里,这非是他奇怪的习性,而是不让别人看到他的面目,所以这言之于行,不就十分矛盾了吗?”方天赞同道:“不错,萧姑娘说的极有道理。我看这白袍人便是有意要嫁祸给慕容家。”木婉兰想想也觉有理,不禁心中怵怵,道:“可是……可是他却又为什么要我们夺了宝刀送去姑苏慕容家呢?” 就在这时,阿难带着一个小沙弥送了膳食来,他走入屋内,目光落在木碗兰面上,不觉微微一诧,显得有些惊异,道:“这位女施主可以动弹了吗?那倒很好!”随即又寒暄几句便慈马木悲的退了出去。 到得傍晚,气温又转严寒,漆黑的寺院内显得极其幽深旷远,大殿里隐隐传来声声梵音,却是寺僧晚课修行的时候。 阿难来对众人说道:“青牛大师有请诸位施主。”众人休息得一个下午,这时精气体力早已复原,闻言青牛大师有请,知是要见分晓的时刻到了。想到方天须见之人,未免忐忑,却谁也无法猜出。 青牛大师端坐在露天大佛前,青砖席地,不畏严寒,这是他几十年来风雨无阻的习惯。众人大为敬佩,心道:“只有历受非常之苦,方得高端之道。”青牛大师看到武琼花到来的时候,方才停止手中的功课,站起身来问道:“凡夫之人,命运中都有定数,你们相不相信?” 众人相顾讶然,不知青牛大师怎么会有这么一问。青牛大师微微一叹,道:“人之历劫,天数使然。有好多事情,你明明知道,却根本无法改变。哪怕你竭尽全力想要改变结果,但事情往往到头来还是绕个圈子又回到了固有的结局。”他的语气陡然间变得无比的苍茫、萧瑟,无奈。 武琼花道:“大师,弟子愚钝,一切还需大师提点!”青牛大师苦笑道:“施主谦逊了。所谓愚者自明,钝锐锋芒,各得其撄而已。昨晚闻得施主一声‘魔音狮吼’,势必远而摧其魄,真乃青出于蓝了。”武琼花双掌合什,卑恭道:“当时实属迫不得已,还请大师见谅!”青牛大师道:“我师门并无‘魔音狮吼’,这可是我师弟霍东昔年在珠穆朗玛峰的一番巧遇,方得成这门神功。后来也因此威震契丹。再后来赵匡胤陈桥兵变自立为帝,我师弟身为绝地武士,才受命避走敦煌,化名霍怀周。” 武琼花念起师傅,感伤不已。但听到青牛大师说起师傅当年是受命避走敦煌,不觉略微惊异。是不是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这些话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听师傅说过,但师傅既然从来不提,或许是因为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这种心思在武琼花心里也只是微微一念,便不作深想。 青牛大师道:“你们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第五十三 大侠燕南飞 三人随着青牛大师前行,一路绕过前殿,来到寺中后院。只见漆黑之中,一间禅房亮着昏黄的灯光。窗纸上由于灯光映透,一个端坐的身影跃然纸上。三人也猜不出房中那人是谁,不免心中惴惴。 来到门前,青牛大师略微一顿,忽似自言自语的道:“历人一世,奈何诸无会所,变幻无常,有大起于漫步云端,有大落于风行谷底,一切起伏沉浮,善行恶报,尽应因缘业果。哪怕得成功就,悲无苦身,亦不喜无忧,尽皆如此而已!”言毕轻叹。房里头那人道:“大师所言极是。无喜无忧,一切如是。” 方天一听这人声音,不觉神色一动。 青牛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随即推门而入。 三人跟着入内,只见禅房中端坐着一人。这人在灯光下瞧来身材瘦小,面容苍老,神色慵迷,一副风烛残年油尽灯枯的模样。武琼花和萧瑶并不认得这老人,但方天一见,却是脸色大变,张口欲呼,却没能呼出来。呆滞了片刻,方才忽然从梦中痛醒般激动的扑上前去,扑倒在他面前,大叫一声:“老大哥!”武琼花和萧瑶听他唤这普通之极的老者为老大哥,这才惊住:未必这老者便是江湖盛传的边城大侠燕南飞?在二人心中,对于燕南飞的形象,自然不外乎那种鹤发童颜,飘逸如仙的世外高人。岂知今日所见,却是如此一个凡俗得不再凡俗的瘦弱老人。 那老者正是燕南飞,只见他轻拍着方天的肩背,苦笑道:“小老弟,你终于来了!”他们二人年龄虽然悬殊,但关系却甚为融洽,是那种出于半朋友半师徒的忘年交,彼此之间向来以“老大哥小老弟”相称呼,其亲密无间,洋于溢表。 方天凝视着燕南飞斑驳得毫无生息的脸,哽咽着道:“老大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又如何成了这般模样?”语气已然酸涩。燕南飞苦笑一声,道:“青牛大师常说,人生一世,生老病死,不过如此而已。小老弟又何须惊怪?”方天握着燕南飞的手指尖从他腕脉间轻轻一滑,顿时神色大变,竟是呆了,好半天才索索的道:“老大哥,若然生老病死,那也是命随自然,咱们看得开些便是了。但我觉着您这可是劫后余生呢。你……这到底是怎……怎么了?”原来他刚才通过触摸燕南飞的脉搏,觉察到对方不但内力全失,而且还是死脉。这死脉之象,在武学上也只有走火入魔之人才有。因为一旦走火入魔,便有可能筋脉寸断,武功尽失,更或者断息而死。只是伤者凭着外力而一时不死,这便是死脉。以燕南飞的能耐,竟然落得今日这般惨景,如幻如梦,那是令人根本都无法相信的,但现实眼前又岂能让人不信? 方天这时想起青牛大师在进屋之前说什么“历人一世,奈何诸无会所,变幻无常,大起于漫步云端,又大落于风行谷底,一切起伏沉浮,善行恶报,尽应因缘业果,哪怕得成功就,悲无苦身,亦不喜不忧,尽皆如此而已”,显然青牛大师这话,便是要劝诫他们,燕南飞遭受这大起大落的悲惨变故,无非都是命中注定的,急亦无用,忧亦无用,一切尽皆随见而安吧。 燕南飞自知瞒他不过,苦叹道:“每个人一生之中,除了生老病死的自然因素,难免便有些苦恶波折,这都是定数。小老弟,老大哥与你相见投缘,这才得成忘年之交。这些年来,你我一起侠道江湖,这是何等快慰之事?怎奈命不由人,到了枯竭之年,我却犯了这般一个大劫数。哎,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青牛大师说道悲苦一如,一如生,一如苦,一如死,一如痴,都是一念,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悲痛的呢?”方天越见他满不在乎,心中越发的难过,叹息道:“老大哥,想你英雄一世,如今……如今……你……你……说我能不难过吗?” 燕南飞摇头苦笑,道:“嗨,小老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苦着脸啦,咱们老兄弟能够今日重见,那也算是不错的了,是不是?”方天忍住悲伤,勉力展出一丝悲苦的笑容,道:“老大哥,你我一别已一年了吧,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但想着燕南飞必然是经历了一番难以想象的生死变迭,不免仍然是心弦震颤。 燕南飞却神色反而极其平静,微微道:“这些事说来倒是话长呢。不过这一切还得从武琼花身上说起。” 武琼花怵然一惊,也不知燕南飞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还未出口询问,却见燕南飞抬头望来,微笑道:“你就是武琼花?” 燕南飞侠名天下,素为江湖同道敬仰。武琼花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燕南飞又有借刀之恩,令他更是心怀感恩。此番相见,虽说非如心中所想象的那般威望神烁,但仍然是丝毫不影响他激动的情怀,听得燕南飞问话,连忙上前叩行晚辈跪拜之礼,说道:“弟子武琼花拜见前辈!”燕南飞轻微一摆手,淡然道:“无需多礼,坐下吧!”青牛大师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望着燕南飞道:“老友,久别重逢,足以慰怀,你们就多聊会吧!”言毕喧声退了出去。 燕南飞单掌竖胸,道:“大师请便!”待青牛大师出去,便转头来望着武琼花,无奈而苦笑道:“人若老了,一切莫与。那是再也没有你们少年的激情和勇气了。”语气虽然淡然,但仍是难掩一种暮日荒凉。 武琼花从他刚才与方天的谈话中,不难看出他身上必然发生过重危的变故,这时听他语意苍凉,不禁恻然,道:“无论是谁,每个人都会有老来的这一天。但无论如何,前辈的侠骨仁义却无疑会永远激励着无数为正义和平而奋斗的人。”燕南飞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武少侠可是太抬举老夫了…………咳咳……”大约是笑的时候用劲过度,以至迫得脸色苍白,忍不住咳出声来。 武琼花心中一凛,知他果然患有沉重的内伤,想着刚才他说什么与自己有关,难道他这伤却是因为自己而起?他想着不禁惴惴不安,道:“前辈,你……这伤没……没事吧?”燕南飞微微摆手,道:“没事,没事。”武琼花仍是有些不放心,但又不便多问,只得道:“那……那前辈刚才说什么这一切还得从弟子身上说起,却不知是如何回事,一切还承前辈明示。” 燕南飞缓了口气,笑道:“瞧你诚惶诚恐的,可千万别会错了意,我这伤势与你可说是没有丝毫关系的。倒是你与我说话也不至如此小心翼翼的吧?难道我老头子有那么严谨吗?”武琼花面色一红,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掘言拙词的道:“不……不,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方天跟随燕南飞日久,对他的医道也了解不少。他自知燕南飞既已着死脉,便是不久于世,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法相救。但他的死脉,脉象垂弱断索,显然已在三个月以上。可是他却能撑着活到现在,显然是除了得到青牛大师的帮助之外,必然是因为他内心里坚持着要等待他们的到来。而一个人的信念,不但非常的顽强,而且还能创造奇迹。幸好冥冥之中,似乎真的存在着天意,事情的发展固然没有什么曲折离奇之处,但却仍然象是被上天安排好了一样,让他们经历无数生死,一步一步的来到天雄寺里相见了。就正如青牛大师说的,你相信命运吗? 方天想着暗暗叹息,三年前他带着武琼花归还的“璧玉七星刀”去见燕南飞的时候,燕南飞对武琼花第一手接到宝刀时宝刀竟然能应运声生出七彩光芒的现象极为惊讶,对后来武琼花对宝刀的恰好运用,表现出了莫大的惊奇,甚至还说要去见一见这个勇武的年轻人。只是后来俗务缠身,时间的错落,他们最终没能见上一面。如此一直隔了三年多,直到这一刻,他们却出乎意料的竟然以如此一种悲凉得令人情何以堪方的式相见。也许也只有方天才了解燕南飞,既然他苦苦的支撑着等到现在,显然是因为他有一个未了的心愿要对他或者他们说。 萧瑶精于医解,这时也从燕南飞的气色里隐隐觉察到他这内伤是极其严重的,如果再过于费神耗力的说话,无疑会更加损伤致命。她想到这里,正要出言阻止,哪知只觉衣袖一紧,却是方天拉动了她一下,阻止了她的举动。萧瑶也不知他是何用意,但想他与燕南飞关系非同一般,他既然示意阻止,定然是有原因的了。 燕南飞对他们的举动都瞧得清楚,却也不以为然,对武琼花道:“我之所以说与你有关,便是因为你来自敦煌。” 武琼花茫然道:“弟子的确是来自敦煌,但前辈的意思是……”燕南飞微微一笑,道:“青城卖刀大会,据说‘碧玉七星刀’为你所得,后来又有传言说,你将宝刀送给延宗带来了辽国,可有此事?”武琼花面色粗红,羞愧道:“不瞒前辈,在卖刀大会上,弟子得二弟延宗和三弟明月鼎力相救助,才有幸夺得宝刀。本来我想等将来见到前辈时,也好完璧归赵,总算还报前辈三年前的借刀恩情。岂知在出青城的时候,宝刀却突然不翼而飞,而且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半点踪迹。至于江湖传言,一切都是误传而已。”说到这里,已是局促不安,又道:“前辈,如今宝刀丢了,弟子深感羞愧不安,一切过错还请前辈见责!”说着便要起身伏罪。燕南飞摆摆手,道:“看看,又来了,又来了。我不是说过吗?不用那么多礼。何况这宝刀本来就是你的。” 武琼花一时也不明白燕南飞话中之意,急道:“前辈言重了,弟子参加卖刀大会,并非是为了得到宝刀而去,而完全就是要报答前辈的恩情。至于宝刀,晚辈绝无窥觑之心。”燕南飞摇头大叹,道“你小子,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意思吗?宝刀天下,有缘者得。你可知道这‘璧玉七星刀’的来历?”武琼花摇摇头,道:“弟子不知。” 方天和萧瑶不觉都是心中一动,不由想道:“自古来,神兵利器都是来历不凡,这把‘璧玉七星刀’在历史上并不见闻,却不知是出于哪位名家之手?” 燕南飞的目光落在武琼花的脸上,渐渐闪耀出一种异样的光芒,缓缓说道:“这把‘璧玉七星刀’,其实并非人间兵器,而是天上神物。”三人都是一愣,也不明白燕南飞话指何意。燕南飞接着道:“一千年前,佛祖如来慧眼识阙,发现了敦煌这块灵山宝地,知道日后佛道东传,必然在此繁荣昌大。便命歌乐神乾闼婆紧那罗夫妇带领‘歌、乐、舞’三部飞天前往敦煌散花雨、布佛光,以指引有缘人前往。不幸的是,在前往敦煌的这场大功德中,魔道也参与了进来。于是一场大战由此展开,歌乐神夫妇和三部飞天拼力卫战,怎奈魔道势众,佛道不敌,三部飞天中有七飞天惨烈战死,最后化成了七颗璧玉石。如来佛祖感其英烈,逐命座下弟子取灵山玄铁炼刀一把,并将七颗飞天璧玉石镶嵌其中,然后埋藏于敦煌三危山,等待有缘人来发掘。” 三人听得又惊又奇,殊未料到这宝刀背后竟隐藏着这么一段不不为人知佛道仙缘。武琼花暗想道:“难怪这宝刀充满灵性,能随着人的意念而发挥最大的威力,却原来是七飞天的化身。当年我为柔儿的爷爷报仇远赴雁门关外,途中数次陷入绝地,所幸都是凭着这把宝刀的神灵才得以化险为夷。当时要是没有这把宝刀,我又焉有命在?虽然后来又得丐帮申公图老帮主之助,但他们的恩情却好比天大。” 这时,又听燕南飞说道:“这样也不知过了几百年,直到前秦建元二年,一个叫乐尊的苦行僧来到敦煌三危山,看见山脚下的崖壁处现有状若千佛的宝光,便知这山地非比寻常。于是他在此潜心挖掘,终于挖出了这把盖世‘璧玉七星刀’。而乐尊和尚挖掘的石洞也就是敦煌历史上开凿的第一个石窟,其功德无量,至此敦煌的佛教果然如佛祖预料的那样,从此昌盛繁荣,发扬光大。”这些事,方天从来都没听燕南飞说过,不觉问道:“佛祖说的有缘人难道就是乐尊和尚?”燕南飞摇摇头,道:“乐尊和尚是不是有缘人,没有人敢确定。但宝刀的横空出世,他无疑是大有功为的。这宝刀被挖出来后,乐尊和尚便将它视为神物,从此供奉在洞窟之内。后来有一次,魔道圣君又派妖魔来偷袭破坏敦煌。乐尊和尚自然不能让魔道毁了自己一手创造的佛山圣地,于是他率领佛道弟子拼力捍卫。只是他虽然武功不凡,但又如何敌得住魔道势要‘摧毁一切正道’的攻击,眼看敦煌即将毁之一旦,可是就在这时……” 忽然,只听外面的夜空里传来一阵阵“噼噼啪啪”的炮仗声,跟着又隐隐约约的听见高呼“万岁万岁”的声音起伏不断。三人都是神色一变,只道是萧太后率军去而复还,但从呼声听来却来得颇远。燕南飞抬头往窗外望去,隔着窗纸可见外面的夜空闪烁着一片红光,微声叹道:“今天是除夕夜,契丹的臣民都会在这天夜里向太后和皇上祝辞。辞旧迎新,契丹人也和我们汉人一样,是非常隆重的,虽然你们昨夜闹了一宿,但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喜庆的心情。”三人不觉都往窗外望去,虽然无法看见窗外的夜空在烟火的映衬下是如何耀丽,但都不禁同时慨然想道:“原来竟是除夕夜了!”一句简单的感慨,心境却是各各不同。或黯然伤神,或愁怀抑郁,又哪生得出半点过年的欢庆心情。 燕南飞又接着话题说道:“乐尊和尚不敌魔道,眼看敦煌便要毁之一旦,可就在这紧要关头,忽然只见漆黑的夜空里突然射出七道绚彩的光芒,宛如利剑一般刺向夜空。正激烈纠战的正道和魔道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耀眼光芒惊得呆了,不觉都停下手来,一齐往七道光芒的方向望去,却见是从乐尊和尚挖掘的石窟中迸射出来。两道中人大为惊奇,乐尊和尚更是莫名奇妙。正值惊疑之时,却又见一个白衣女子拿着一柄宝刀从石窟里走了出来。乐尊和尚并不认识这白衣女子,但她手里的宝刀正是自己挖掘出来的‘璧玉七星刀’。那白衣女子扫了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魔道为首的左护法脸上,冷冷的说道:‘佛门宝地,岂容你们魔道肆虐?’言毕也不见她如何挥动宝刀,只觉七道光芒突然暴盛,竟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武琼花听到这里,不觉想道:“宝刀的光芒可随意念变幻,不但能迷惑敌人的视线,而且还能催生压制敌人的能量,从而令敌人丧失先机。当年我得宝刀之威,才得以克敌制胜,绝地还生,这宝刀的确是神奇。” 又听燕南飞说道:“待得宝刀光芒消逝,场间忽然变得深海一般寂静,只见满地一片狼藉,魔道左护法和一众手下竟然尽皆死绝。乐尊和尚等人只瞧得口瞪目呆,这才知道这‘碧玉七星刀’原来竟是一把极具神力的宝刀。这时那白衣女子转过头来,对乐尊和尚说道:‘自来佛魔两道势不两立,历数千年激战,仍是此消彼长,沉拘于不相上下之态,世界由此混沌。据说魔道创世神功,名曰魅影无踪。此功出世,十方无敌。佛祖为免除灾难,故此在一千年前造化此刀,欲以捍卫正道。如今宝刀既得汝手横空出世,汝当代代传承,以候正主归宗。’乐尊和尚也无暇去思索她话中之意,连忙拜伏在地,说道:‘弟子谨记!’那女子便不再说,又缓缓走回石窟去了。过了好久,也不见洞窟里有何动静,乐尊和尚忍不住好奇,在洞口呼了数声,里面却无回应。乐尊和尚心想:‘这女子来得古怪,怎地进了石窟却不出来。’想着便也走入石窟,哪知他走进入一看,里面又哪有那白衣女子的影子,倒是那把宝刀依然端端正正的供奉在那里。” 萧瑶不觉奇道:“那是奇怪了,那女子怎么会不见了呢?难道……难道她还会隐身吗?”说着望了武琼花一眼,只道这白衣女子也学会了敦煌飞天壁画里的武功。她这时心神哀伤,显然忘了当时的敦煌只是初建时期,石窟不但没有那么多,而且各种壁画还是十分不齐全的。 燕南飞道:“这隐身之法,世上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这白衣女子却并不是。不过乐尊和尚当时也可能有这样的想法,但正在他惊奇莫名之时,他的目光无意间在石壁的飞天壁画上一晃,不由吃了一惊。”三人听得都是一诧,难道乐尊和尚发现了什么?只听燕南飞道:“原来乐尊和尚发现壁画上的一个飞天竟然就是刚才的那个白衣女子。乐尊和尚这才知道是神仙显灵保佑了敦煌免去了一场浩劫,只激动得连呼佛祖保佑。可是就那以后,魔道又来侵袭过无数次,乐尊和尚既知这‘碧玉七星刀’乃是佛祖造化,当以除魔卫道,自然毫无顾虑。但奇怪的是,乐尊和尚次次取宝刀御敌,宝刀却没有再象当初白衣飞天使用时那般光芒灿射,神力无边。不过宝刀既是灵山玄铁打造,其刃锋锐自是可想而知。于是乐尊和尚每战显勇,终于一次次将魔道打得大败而归,这‘碧玉七星刀’也因此得以名扬天下。不过遗憾的是,画壁上的那白衣飞天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武琼花不由想起在长江底下遇见的那紫衣飞天,仍然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燕南飞的脸色愈发疲弱,但他却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望了三人一眼,微微缓了口气,又接着说道:“关于这把‘碧玉七星刀’的由来,是乐尊和尚后来记载在他的札记里才得以流传下来。从那白衣飞天说的一段话,可见佛魔两道历来征战不休,那是从未消停的。至于什么‘魔道创世神功,名曰魅影无踪。此功出世,十方无敌’,这显然是说魔道君主在仙界无法占领主导地位,他们便有可能创世出了一门百变无踪的神功,大有无敌于天下之势,以用来扰乱人界。至于怎么个无敌,乐尊和尚在札记里并无说明,想来他也是无法知道的。而后面那句话的意思,无疑是说佛祖预知未来,为了应对魔道的神功,便命佛陀打造出这把‘碧玉七星刀’与之抗衡。但为了避免宝刀落入奸邪之手,宝刀只有等到正主归宗,才可以发挥最大的威力。” 武琼花心中怦然一动,陡然想到了师兄卫魔道,不觉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至于为什么心生别样,连他自己或许也不明白。方天心道:“难怪乐尊和尚后来动用此宝刀之时,却没有白衣飞天的那般威力,却原来他根本就不是宝刀的未来正主。那么老大哥他又会不会是宝刀的正主呢?”口中却忍不住问道“要说魔道创世神功,如今事隔几百年,却从没有听说有什么乱世的武功,难道会是佛祖预知有误吗?” 燕南飞摇了摇头,道:“佛祖法力无边,又岂会算错?”方天道:“难道真的有什么魅影无踪的神功?”燕南飞道:“有没有咱们现在不作定论,宝刀传承下来,你们只要知道这个事情就行。不过这件事情却还是有一个延续的,听说是记载在一本经文里面,说是西魏的时候,敦煌有一位修行高僧,有一天夜晚做了一个梦,梦中他也见到了那位神秘的白衣飞天。梦中白衣飞天跟他说,魔道的乱世神功可能要在五百年后得成出世。此功一出,十方无敌,魔道便有可能压倒正道。这位高僧便问他是什么神功,竟连佛祖也如此重视?白衣飞天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念了四句诗,这诗便是当今江湖上盛传的‘碧玉舞九衣,凌峰欲天齐,七星耀连城,绝世而鹤立。’高僧惑而不解。白衣飞天也不解释,只说这是佛祖将来与魔道真君的一场斗法,虽然佛祖有创世宝刀,但若无有缘人,这宝刀也是无法发挥本身神力。白衣飞天答非所问,但高僧却已然明白,知道这首诗已预示了将来魔道神功的出世,也是佛道和魔道的一个应数。方天疑惑道:“难道是说,这魔道的百变神功便隐藏在这首诗中?”燕南飞道:“正是。不过魔道的百变神功其实早已出世了,只是为什么没有象佛祖所预示的那样大乱于世,却是不得而知了。”方天诧道:“那这魔道的盖世神功到底是什么武功?未必就是乐尊和尚说的那什么魅影无踪?”萧瑶忽然道:“想必诗中第一句‘碧玉舞九衣’,说的便是魔道的魅影神功了。”武琼花和方天同时一惊,道:“碧玉舞九衣。九衣,你是说这‘九衣’两字指的就是《九件衣》?”萧瑶道:“应该是的。”二人还是难以置信:“《九件衣》明明是孔雀堂的武功,要说它就是魔道的百变神功,还真是想不通。” 燕南飞望了一眼萧瑶,点头微笑道:“瑶姑娘果然聪明,这魔道神功的确就是《九件衣》。”萧瑶道:“若然单从诗义上解,只怕谁也无法猜度,但综合前辈所说的故事,这便也不难看出了。” 方天摇摇头,道:“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九件衣》明明是青海‘孔雀堂’的传门武功,又怎么可能是魔道的魅影神功呢?”武琼花也道:“我曾听师傅说,这《九件衣》历来都是孔雀堂的本门武功,已传了将近百余年,也不见有什么危世之乱,这样的武功怎么会是魔道的呢?”燕南飞道:“我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经过我暗中调查,这《九件衣》武功早在八十余年前,孔雀堂的上上任堂主便曾练成过,而且的确天下无敌,所以孔雀堂才因此得以名扬四海,威震中原。只是到了下一任堂主时,也就是现任堂主白兰馨的师父封爱萍时,据说她也练成了《九件衣》,不过却从没有人见到过她使用《九件衣》的武功。直到晚年时,尼泊尔的一位高手慕名而来找她决战,封爱萍依约决战,并将决战地点选在喜马拉雅山下,没想到封爱萍却是一战而败,而且由始至终都没有使出《九件衣》来。这件事由于选地偏远,在江湖中从无所闻,我也是经过千辛万苦才偶然从尼泊尔的那位高手的后人口中得知。据此推测,封爱萍可能根本就没有练成《九件衣》,否则事关本门荣辱的决战,她根本没理由不使用《九件衣》的。” 这等隐秘之事,燕南飞道来也只是三言两语,但武琼花他们三人听来却是又惊又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身为孔雀堂的堂主,竟然连本门的武功都没有学会,未免大悖常理。虽然这种现象在江湖上并不是没有,但对于本门镇派神功,连一招两式都没练成,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若非这些话出自燕南飞之口,任谁也不会相信。 燕南飞又道:“我也无法想象这其中是否出了什么问题,甚至对自己的调查都产生过怀疑。但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何况我也无法就此放手,于是后来又去找白兰馨堂主,准备不惜犯险与她一战,看能不能逼得她使用《九件衣》的武功。岂知当我见到她时,却……却发现她……她竟然是我多年前早已失了踪迹的一位故友。”说到这“故友”二字时,他神色又起了一个微妙的变化,只是在灯光之下但也不易显见。他略微一停顿,似是调整了一下内心的情绪波动,抬头望了一眼萧瑶,叹道:“瑶姑娘,想必你已经知道这位白堂主是谁了?” 萧瑶神色哀伤,点了点头,却没有回答。燕南飞又接着道:“所幸我与白兰馨掌门当年总算有些交情,我向她陈述其中利害,她又素知我的为人,这才告诉我,她师傅果然是没有练成《九件衣》,就是她本人也更没有练成。你们应该知道,象这种事关重大的隐秘之事,任何门派是绝不外传的。但白掌门深明大义,她得知个中情由,自然也就不会说假。”方天茫然道:“那就奇怪了,她们怎么会没有练成《九件衣》呢?老大哥可否有问过萧堂主是如何回事?”燕南飞犹疑了一下,似乎是内心颇有一番纠葛,待了片刻,终于说道:“自当年我从小符皇后手里接过这把‘碧玉七星刀’起,我便已肩负了这辅助少主的重任。当然,同时我也知道了关于这把‘碧玉七星刀’的秘密。但从宝刀出世至今,这个神话一般的传说,却在沉寂中被一个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淹没了,也许别人可能不会把这个背后的故事当真。可是我却从没有放弃,我总认为,这个传说既然随着这把宝刀一直流传到今天,想必这一定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从那时起,就立志要找出魔道的乱世神功。就是因为这样过于执着,当时我竟然没能顾及她的感受,向她提到过这个问题,哪知她听了之后,忽然神情剧变,情绪显得很是激越,竟似受伤的野兽一般仓惶而去。那一刹那,我呆立在那里,不明白她为何听了我的问话,突然表现得如此羞愤。到现在我还没有想清楚,从那以后,她也再也不愿见我了。唉,为了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说,我竟然又一次的伤害了她。” 萧瑶心中暗暗惊憾,心道:“难道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什么恩怨纠葛,否则他为什么要说‘又一次伤害了她’呢?只是奇怪,她为什么在听了燕前辈的问话后,会突然表现得如此……如此羞愤?对,燕前辈用的就是‘羞愤’这个词……”萧瑶想到这里,心头一震,不觉往燕南飞脸上望去,只见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却显得非常的平静,这种平静与他的语气显然是格格不入的。 又听燕南飞道:“但要说这《九件衣》是魔道的魅影神功,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从这两位高僧的记载中,《九件衣》就是魔道神功已然无疑,这一点我也是可以肯定的。至于百年来这《九件衣》为什么没有乱世,或许自有因由,也绝非我们能料想了。” 三人也不知是该叹息还是隐忧,望着燕南飞,无不心中慨然。房子里一瞬间变得格外的寂静,外面喜庆的欢呼此起彼伏,但斗室里的他们,心情却已格外的沉重。 好一会之后,方天又问道:“老大哥,难道那位白衣飞天在梦中也没有留下预示吗?”燕南飞道:“以那位高僧留下的记录来看,似乎没有预示。但对于有缘人的出世这事却是有记载的。说是佛祖后来责令歌乐神夫妇前往敦煌感应布法。歌乐神夫随即领命赶往敦煌,途中,他们夫妇二人念及当年兴卫敦煌而战死飞升的七个飞天,不胜唏嘘。正感慨之时,乾闼婆忽然心中一动,对紧那逻说:‘佛祖要我们在敦煌布法仙缘,若要不违天规,仙人是不可以在世间长存的,这样的话,我们在此布法仙缘,肯定有违仙道,怕是有些为难,说不定还是佛祖有心考教我们的应变。所以我想,当年七飞天为捍卫敦煌而死,如今她们的灵魂化成了七颗宝石,她们的灵气也还在敦煌上空萦绕。我们不如将她们的灵气汇聚一物之身,待有缘定,若是有人得了这灵气之物,便可感应宝刀的力量,那他自然便也是将来抵抗魔道的有缘人。’紧那逻一听大喜,道:‘这倒是个好方法,不过我们将她们的灵气汇聚在何物身上为好?’乾闼婆道:‘敦煌有一月牙泉,泉水清澈甘甜,里面有一种铁背鱼,我们不如布法一尾,看将来谁能将这条鱼抓住吃了,吃了这条鱼的人,自然便是七飞天灵气的继承者。为显区别,我们又可以施些小法术,待那有缘人吃了鱼,鱼身上的灵气便在他后背生出一个图腾标记来,这样一来,他与常人有区别了。你觉得可好?’紧那逻点点头,道:‘好极了,就这样定啦!不过以什么图腾为记呢?’乾闼婆道:‘就以你喜欢的仙宫琼花怎么样?’紧那逻拍手道:‘好,以一条汇聚灵气的铁背鱼,要吃到怕是不容易呢。这办法不错,一切天缘注定,就这么办吧!’当下歌乐两位大神施展法术,将七飞天的灵气化入月牙泉的一尾铁背鱼身上……” 听到这里,武琼花不觉心头一颤,想到自己后背上的那个神奇的花朵图纹,神色就有些激动了,心道:“师父当年说这是天机,而这天机也只有见到燕大侠方才知道,没想到却原来如此。”但想着这几率微乎其微的天意竟然落到自己身上,也不知是福是祸,起先尚不觉有什么,这时闻得燕南飞详情说来,这才知天意事关佛道的生死存亡,不免心头沉重。 燕南飞淡淡的望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武琼花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燕南飞微笑道:“小时候和你师傅一起去月牙泉钓鱼吗?”武琼花怅然道:“是的,那时我还很小,师傅经常去月牙泉钓鱼,师傅说吃了月牙泉的铁背鱼,便可以长生不老呢。可惜,我们吃了很多很多铁背鱼,师傅却还是离我而去了。”燕南飞道:“世上又哪有长生不老?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很自然的,你又何必过于惆怅?”武琼花叹道:“也只能这样吧!”燕南飞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想必那条充满灵气的鱼是被你师傅抓到给你吃了,那么你后背上真的有一朵琼花?”武琼花点了点头道:“我后背上的确是有一个图案,师傅说是一朵花,至于是不是琼花我却不知道了。” 方天道:“我曾听濮老夫子说道:‘万紫千红清牧野,唯有琼花独九宵。’可见万花千种,唯琼花之独特。武兄,你不如让我老大哥瞧上一瞧,他多年前曾去扬州看过琼花,总是识得的。”武琼花望了一眼萧瑶,见萧瑶微微颔首,便道:“那好吧。”上前脱了上衣,露出左侧后背,便见一个奇特的花纹图案展露出来。 只见这个花纹图案,其状奇特,花围开八朵,绕着一簇晶体花蕊,形质剔透,流光溢彩。花虽小,却微妙微俏,好似神来之笔描绘上去一般。 燕南飞看得几眼,神光流转,点头赞道:“隽镂銘香,谓为奇观。扬州的琼花早已不复存在,今日之见果然是不似人间有,唯有天上来,妙哉妙哉。”赞叹之余,却又一声轻叹。 萧瑶和方天也不知道燕南飞为何叹息,但从一开始,这种抑怀往事的感伤使得只觉这宛如神话般的传说充满了更为惊世的震撼。如果一切都成为现实,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没有人会知道。但萧瑶却更多了一番心思,在她认为,这种神话般的际遇可以说是人人梦寐以求的,哪怕风波险恶,任道重远,却又何尝不是一桩超越人生的挑战?直到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复了曾经那股意气风发的矜持,甚至为武琼花感到无上的荣幸。毕竟这对天下人来说,他是唯一一个肩负着天机使命的人,力挽狂澜,拯救万民于水火,这不正是一个人所应有的大精神?可是当她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燕南飞脸上的时候,她的心忽然有些忐忑起来,不觉想道:“燕前辈一代大侠,如今落得全身功力尽失,这是多么的悲哀的一件事,只是他说这与大哥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大哥又该怎么办?” 方天这时也是与她一般心思,不解的问道:“这种事听来有些玄乎,真没想到武兄竟然是‘碧玉七星刀’的主人,不过早就该想到的,否则三年前借他宝刀时,宝刀岂会一到他手中就光华四射?只是老大哥,你……你这伤却又到底是如何回事?” 第五十四 小符皇后 燕南飞望着他微微叹了一声,也不急于解答,道:“你先听我慢慢说来。这宝刀历数百年,辗转传承,最后终于流落到江湖之中,期间所有的历数,我们已无法去考究,也不需要去了解。只知道直到五十多年前,世宗皇帝大符皇后的妹妹,也即小符皇后无意中从一位落难的行僧手里得到了这把‘碧玉七星刀’。当时小符皇后为了保证皇族的安全,特地暗中招募了一批武士,这便是当时最神秘的绝地武士。这些武士都是经过严格苛刻的挑选,最后仅有十二人入围,我当时也荣幸的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绝地武士组成之后,小符皇后任命我为绝地武士的首领,同时也将这把宝刀传给了我。关于这把宝刀的一切秘密,我便是从那时开始知道的。不过可惜的是,显德六年,雄才大略的世宗皇帝在北伐契丹时,被叛徒出卖,导致雄兵败北。气恨交忧之间,跟着又得了一场大病,迫不得已只好回兵退守开封。也不知世宗皇帝得的是什么病,竟尔不治而亡,当时年仅三十九岁。唉!一代雄主,大志未酬,便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言毕一连三叹,眼眶里已然盈满了热泪。 关于当年周世宗北伐失利那一仗,武琼花的师傅霍东从未对他说过,但是半年前左明月陷身柳家庄时,因“魔音狮吼”的功夫因缘曾跟他提起过,这时他又经燕南飞补充述来,总算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 原来当年周世宗有心统一全国,决心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也好达成百余年来天下汉人未竞之心愿。北伐之际,周军连连克敌制胜,很快就打到了幽州城外,眼看就要功成身就时,却在这紧要关头,被叛徒王洛丹出卖,致使周军陷入绝境。所幸身为绝地武士的霍东在小符皇后的密令下,正好随军出征保护周世宗。霍东眼看突围无望,最后迫不得已只好使出伤人伤身的‘魔音狮吼’的神功,才震退契丹大军救出周世宗。不过遗憾的是周世宗回到皇宫之后,还是忧心病逝。武琼花此刻想来,自然也能体会得到燕南飞那种热血沸腾却又扼腕振叹的遗恨心情。又想到好友刘寻阳为了查出铲除叛徒王洛丹,忍辱负重,卧底北国达三年余之日久。他所付出的痛苦煎熬和最终生命,这种高深的情义,是如何的令人钦佩?可惜自己却不知情,竟然曾一度误解,这时想来,让他又是难过又是愧责,哪怕这并不能算是他的错。 燕南飞调整了一下往事当年的情绪,接着说道:“世宗皇帝死后,当时只有七岁的周恭帝继位。这恭帝当时年幼,自然无法主事,于是一切政务就暂由小符皇后执掌。本来以小符皇后的智慧,也不愧为一代明君帝后,岂料不到一年光景,殿前都检点赵匡胤在大将石守信等人的拥护下发动陈桥兵变,威逼恭帝禅位。眼见周室势危,我们这些绝地武士历来深受皇恩,自然不甘心入室宋庭,决心誓死为周室效忠,作殊死抵抗。我们十二兄弟最后商议,决定去刺杀赵匡胤。怎奈天不佑人,那一天晚上,一场惨烈的血战,十二名绝地武士,死之七八。小符皇后知道大势已去,不忍我们再作无谓的牺牲,决定恭帝禅让帝位与赵匡胤,并同时要我们剩余的绝地武士远走江湖。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赵匡胤对他们孤儿寡母不会猜疑,从而更能保证我们和小符皇后两方的安全。小符皇后与她姐姐一样,都是充满睿智的女人,她的决定无疑在那种情况下,虽然无奈,但却绝对正确。我们固然心有不甘,但小符皇后宅心仁厚,她的良苦用心我们又岂能不知?多好的皇后啊,为了免除那一触即发的流血杀戮,她终于忍辱选择了避让。这样社稷可保,百姓安居,若说大宋朝的统一繁荣,小符皇后对得起天下人。不过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天夜里,我们其中的一位绝地武士却突然带着其中的一位小皇子偷偷的离开了皇城,从此不知所踪。” 武琼花不禁对小符皇后深为赞叹,暗想道:“这位小符皇后处身危境,还能如此胸怀天下百姓,确实令人可敬。只是却不知那位绝地武士是谁,小符皇后既然要让他们离开,他却又为何要带走一位皇子不告而别呢?” 只听燕南飞又幽幽叹息道:“据说那天晚上,逃离京城的除了那位皇子外,还有世宗皇帝的二公主柴花公主也突然逃离了京城。这柴花公主从小习有武艺,又生性义烈,她眼见父亲尸骨未寒,弟弟年幼,赵匡胤便来逼位,所以愤怒之下,就带着几名贴身侍女连夜逃离京城,投奔其他的周室旧臣去了。世宗皇帝八个子女当中,当时也只有这位柴花公主在为复国奔波。可惜后来两次起兵都遭失败,可怜的柴花公主绝望之下,便吊死在了山西盂县水神山……”三人听得黯然神伤,瞧着燕南飞神色驰往悲壮,知道他已融入往事怀烈之中。正值唏嘘之际,只听燕南飞又道:“柴花公主的死,无疑给一心要光复大周的勇士们一个沉重而致命的打击,其他一些忠于世宗皇帝的旧臣知道复国无望,便都心灰意冷,各自归隐田园了度余生去了。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哪知一晃三十多年后,江湖上突然有一股极其庞大的隐暗势力在四处活动,不时暗中刺杀大宋朝廷的官员,或者起兵攻伐,他们的口号就是反宋复周。当年四川青城王小波李顺起义便是其中之一。与此同时,‘明月山庄’渐渐也在江湖上崛起,庄主左金吾凭以一手‘七宿连环枪’威震江湖。你们可知道这左金吾是谁?他竟然便是失踪了三十余年的绝地武士但其勇,当年就是他带走了世宗皇帝的一位皇子,若然不是他的‘七宿连环枪’,我们又怎能认出他来?嘿嘿,但兄弟可谓用心良苦,原来当年他带着皇子出走是去了海外,在海外的一个小岛上建立基地,准备日后反gong大宋,以图光复大周。只可惜他暗中回到大陆,准备择时起兵,只是他却没想到,眼前的大宋国,虽然只是初建立国,但已然国富兵强,而自己所储备的力量与之相比,仍是差之一距,要想复国怕是举步维艰。于是他这才一方面转战地下,暗中联络周室旧部,培植势力,一方面又化名左金吾在江湖上活动。后来皇子和但兄弟相继病逝,少皇子柴从瑞便化名左明月来到了明月山庄,继续主持复国大计。直到去年时,他们运转资金出现短缺。我知道这件事后,心想这‘碧玉七星刀’价值连城,若然江湖拍卖,必然能解他们燃眉之急。何况这宝刀本来就是他母亲小符皇后给我的,而我这些年来浪迹江湖,早已心如闲云野鹤,那是丝毫也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于情于义,如今我若能为他们出一份微薄绵力,总也算还了世宗皇帝和两位皇后当年对我的恩情……” 听到这里,武琼花这才明白原来青城的“卖刀大会”竟然却是他本人主动组织的,倒令自己着实担忧一场,不觉有些哭笑不得患得患失。又联想到左明月这几年来对自己的帮助,试想以他当时的身份和处境,却为了顾全这份情义,竟不惜冒着被下属误解的危险鼎力相助,其情至诚,让他不禁感动万分。 燕南飞轻“咳”了几声,又道:“你看,说着说着这话便多了起来,话题也跑得远了。”转头来望着武琼花道:“这宝刀到得我手中,便有了一份责任。为了寻找到宝刀的有缘人,可谓千辛万苦,我让左少庄主拍卖宝刀,固然是还他柴家恩情,当时另一个原因就是想着或许让宝刀认祖归宗。当然,本来在三年前明月为你借刀,方贤弟回来说,宝刀到得你手里,突然玄光四射,这种异象与宝刀平时发出的光芒截然不同。我一听便想未必是宝刀的主人出现了?后来雁门关外一战,你得胜而归,我便想要去找你验明正身的,怎奈那时刚好我遇到了一件要紧之事给耽搁了。这事便是尼泊尔那位高手的后人遇到了大难,当年我去找他们了解封爱萍和那位高手决斗的事情时,曾答应过他们将来若遇有为难,只要我得到讯息自当前往相助。岂知我这一去便是花了一年多的光景。待我回到中原,去寻访你的时候,你却带着温姑娘外出寻医去了。而这时明月他们又遇到经费短缺,我便建议他们青城卖刀,恰好在四川遇到了另一位幸存的绝地武士,从他口中得知我们当年还有一位绝地武士隐身在大敦煌,这便就是你师傅霍怀周了。” 武琼花心生感慨,黯然想道:“当年很多事情都因此而错过了,若然早些相遇,便或许又是另一种情形了。”口中说道:“原来这中间还有这许多曲折,只可惜师傅过世多年,他生前的时候,却从没有对我说过。” 燕南飞叹口气,道:“这所有的绝地武士中,知道这把宝刀的秘密,也只有我和你师父一人,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跟你说,或许他有他的理由吧。直到早些年,敦煌发生一件大事情,说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一大批来历不明的悍匪来洗劫敦煌,曾有一位叫霍怀周的老人仰天一声狂吼,竟然震死了无数悍匪。当时江湖传闻说是少林派的‘狮子吼’,也有人说是藏派的‘震天吼’。我听说后,心里忽然有一种直觉,觉得这绝不是少林派的‘狮子吼’,而应该是‘魔音狮吼’。不过这使用‘魔音狮吼’的人,也只有我们绝地武士霍东一个人,当年他三吼威震契丹大军后,便因重伤下落不明。如果这真是“魔音狮吼”的话,那一定是霍东没有死。我又想,这个人不叫霍东,而叫霍怀周,虽同姓却不同名,那么他们会不会是一个人呢?我琢磨着也不敢肯定,但越发坚信我的直觉。那时我正来上京约见延宗,正好得知萧太后也派了不少高手前去敦煌寻找霍怀周。显然萧太后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我怕这霍怀周和霍东是一人,若契丹人要报当年之仇,这霍怀周使用‘魔音狮吼’后就算不死也必然重伤,这些契丹高手若是找到他,他又焉有命在?于是我准备赶往敦煌,不管是不是霍东,我总得要看看。但去之前我还得去见见青牛大师。我与青牛大师当年一战,彼此惺惺相惜,便引为至交,这江湖中人都是从无所知。”说着望了方天,顿了一下,苦笑道:“就是小老弟你也是不知道的了。当然这非我要瞒你。” 方天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心中已是愧疚万分:“老大哥每年都要来辽国一行,我原该早想得到的。”燕南飞道:“我见了青牛大师后,便跟他说到此事。哪知青牛大师听了后,默然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怀周,就是怀念故国周朝的意思。这些年来,他沉寂寥寥,可内心上却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唉,能够做到让他的臣下几十年都不会忘怀,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皇帝啊!’我一听,瞬即大悟,便知道这霍怀周确然就是霍东,而青牛大师所说的‘了不起的皇帝’当然指的也就是世宗皇帝了。世宗皇帝在我们众兄弟心中,那就是大英雄大豪杰,若不是他英年早逝,他纵横神州的‘十年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的宏伟目标只怕早已实现了,这大好神州又岂容得胡虏番帮肆意凌掠?唉,故国不再,江湖旧人,又是兄弟,那一刻我心潮激动,当即便要赶往敦煌。不料青牛大师却又摇头说道:‘他已去了雪原之山,非一年半载,只怕你也未必寻找得到他。’青牛大师的意思当然是劝我不必去往敦煌了。我不禁大为惊奇,不知道青牛大师为何对他的行踪知道得如此清楚。直到后来方才明白,原来他们不但是师兄弟,而且自当年幽州那次突围大战受重伤后,霍东之所以下落不明,便是因为青牛大师救了他的缘故,他静养了整整五年才得以复原。” 方天不解道:“据说那大雪山不但奇高险峻,而且方圆两千余里都是荒无人迹,只要进了雪山,便是百死无生。那几乎可说是个死地,霍前辈又去那里做什么?”武琼花自知他们说的大雪山便是喜玛拉雅山,在他的印记里,的确是记得师傅曾离开过敦煌有很长一段时间。那时他并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只晓得直等了三个多月,师傅才满脸怪异的回来,说:“真是邪门,一上山竟然看到了一朵奇怪的花,那花怪异无比,竟然会笑,一笑即倒,等我醒来,竟然睡在了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一问别人,赫然过了两个月。哈哈,你说邪门不邪门?”武琼花听得又惊又奇,忙问是怎么回事。师傅却又连连哀叹,说:“去了便去了,生也好死也好,那也是命罢!”武琼花更是犯疑,也不知师傅如何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那时他若是再多深思一想,或许便明白师傅话中所指。后来师傅再也没有跟他提起,他便也就没问。此刻听燕南飞引述青牛大师的话,他这才明白,师傅当日去喜玛拉雅山,多半便是寻找大师兄卫魔道去了。只是奇怪的是,师傅一见到那朵奇怪的花,便即晕倒,等他醒来却又如何在千里之外了呢?他昏迷的两个月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怪异之事?否则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不可能从人迹罕至的喜马拉雅山的雪地里无缘无故的被“移”到了千里之外。他一想到这一点,不觉陡然一惊。因为他忽然又想起姒小敏说的人面花,她说人面花会笑,正如师父说的那朵奇怪的花一样,难道师父当年见到的就是人面花?姒小敏说人面花会吸人血,那么师父又怎么安然无恙,而只是被移到了千里之外? 他这一分神,燕南飞后面说的话便也没听清楚,这时又听燕南飞说到:“在大敦煌,我们并不知道你师傅早已逝世多年,经得麻兄弟一说起,便心想,要寻你也不在此一时,不如我趁现在前去敦煌会一会老友,也好探访探访你在敦煌的来去踪迹。唉,可是实在未想到,我这一去敦煌,探听到的却是你师傅早已死了多年,不过还是从几位老僧口中得知了你师傅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在你师傅去世前,进了喜玛拉雅山从此再也没有出来。想必那次他去大雪山便是寻找你师兄去了。我得知你师傅死后,去了他的坟前,甚为伤感。要知道曾经十二位兄弟,如今死得只剩下两三个人了,那种心情是十分的凄凉和孤独的。后来我又去过你们居住的地方,到了那里,仿佛回到了万国烟火的无上之国,敦煌的佛兴让我感慨万分。我陡然想到了乐尊和尚说的那个白衣飞天的事,何况‘碧玉七星刀’也是由此发源,于情于理我怎么也得去参观参观了。哪知……哪知……唉!”说着重重一叹,神色甚是无奈和荒凉。 武琼花和方天不由心头一紧,心中想道:“莫不是便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萧瑶已是神色微变,似乎已猜出了燕南飞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果然,只听燕南飞说道:“没想到我就在那石窟里观看飞天壁画时,竟然发现壁画里隐藏着一种浩瀚无边的力量。以我的阅历,自然识得这变化万端的力量,其实就是一种神奇的武功。你知道,一个练武之人突然发现了一门世间无有的奇特武功,那是如何的一种激动的心情啊!求知、破欲,逾界,哪一样不令人怦然心动、血脉贲涨……” 武琼花“啊”的一声,张口欲呼,神情显得极是惊悟。方天也隐隐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妙,但他意识到这里面隐藏着一门神奇的武功时,眼光跟着不免咦然一亮。 第五十五 有缘人 -------------------- 燕南飞也不理会他们神思各会,黯然述道:“这也不知是一种什么神奇的武功,我瞧得几眼,身上真气便炫乱起来,如妄如茫之间,忽然只觉全身经脉仿佛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跟着由丹田之处陡然猛生出一道洪浑猛烈的气流来,这道气流有如飞洪泻闸,又如天崩地裂,从我全身脉络里到处横冲直撞。我顿知不妙,本想运用内功抵御,哪知这道气流实在太过强悍,竟能突破我的真气,使得我周身经脉一瞬间尽皆破裂,跟着一股血气上涌,我便晕死了过去。” 方天惊得直吸冷气,骇然道:“这……这可就怪了,那道气流竟然如此厉害,那它又是从哪里生来的呢?”谁都知道,一个习武之人,他本身的内气形成,那是要经过固本培元所得,也就是所谓千锤百炼的“若干年”修为,而绝非凭空而生。方天并不知道这“飞天神功”的形成,所以惊怪也就不足为奇。武琼花和萧瑶早知所料,心道果然如此,神色便也不显得如何惊凖,只是暗暗惋惜。 燕南飞望了他们一眼,又道:“我自知走火入魔那是必死无疑,但所幸就在这时,敦煌静虚冠的荒木道人恰好来石窟找落日大师,这才碰巧救了我一命。本来以荒木道人的修为也是无法救得我的,后来他情急之下去找落日大师帮忙,方以二人佛道联手这才保住了我一丝悬脉。不过我这伤确实非同小可,荒木道人和落日大师耗了无数精力为我疗伤,我仍似一个死人一般,直到过了一个月余,我方才从昏迷之中渐渐恢复了些心智。落日大师私下里对荒木道人说,我最多也只有两个月的生命,世间再已无药可医。他们只以为我听不到,其实我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只是无法动弹说话而已。那时我想,生生死死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我这把年纪早已是黄土埋脖子的人,死也就死了,不过可惜的是这把宝刀的秘密却没能够传承下来,若是随着我这把老骨头从此长埋地下,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世罪人?就是他日九泉之下只怕也无法去面对乐尊和尚和小符皇后了。我这么一想,倒还真不想死了,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你们,也好终了心愿。可正如落日大师所说的,无非只是一两个月的命而已,我还能怎么样?我乞求不了谁保佑我不死,那一刻我又心灰意冷。不过总算是老天有眼,那日青牛大师正好也来到了敦煌,他与落日大师都有交往,得知我的境况之后,急忙来为我疗伤。我当时想起落日大师的话,心想:‘活着也就两个月的命,又何必要青牛大师再枉费气力呢?’哪知青牛大师却冷笑着说道:“当年你我之间的一场决斗还没有结束呢,你若死了我找谁去。我青牛今年九十八,你才八十八,哪有那么快死了!你得给我好好活着,待我一百岁时,我再找你继续未完的决斗。”我自己的伤我是知道的,他这样说无疑是怕我意志消沉,便故意要激起我的斗志。当然最终的目的自然也是要为我疗伤。这样我在敦煌又养了两个多月的伤,得青牛大师悉心相助,总算能够倚靠着坐了起来。以我的伤势来说,这个结果显然是非常理想的了。后来青牛大师为了能更好的助我疗伤,便带着我来了这天雄寺。唉!想我燕南飞叱咤江湖一生,哪知到头来却落得这般境况,确实是可悲可笑。因为这种结局对于一个武者来说,那是生不如死。有时候,我的心情确实糟糕得很。青牛大师便不时以高深的佛法为我渡劫去厄,也不知是佛祖保佑还是老天怜悯我,竟然使得我慢慢的能够独立的坐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微小而又浅慢的进程,但对于我来说显然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其实我的武功能不能恢复,已经无所谓了,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要见到你们,只待找到碧玉七星刀的传人,也好了却这番心愿。不料就在这时,青牛大师却告诉我,说是延宗和他父亲萧楚衣被人告发,涉嫌有叛国谋反之罪。青牛大师其实早已知道了这消息的,只是为了怕我担心,所以直到那时才跟我说。我与萧楚衣多年前也有些交情,就算不是深交,他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他是辽国人,要说他背叛自己的国家,我真的有些不相信。那时我想,萧太后也算是一个开明正直的君主,想必他能还萧家一个清白。”说着望着方天,黯然叹息道:“哪知到得后来,情况愈发不利于萧家,一旦罪证坐实,那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我心中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的去帮助他们。最后迫不得已,只好请求青牛大师托人去给小老弟你留下书信,希望你能来上京帮助他们渡过危难,这样也算我对他们的一番心意。本来那时延宗已从四川回来,不久他们全家就被萧太后打入了死牢。我愈发心急如焚,本想恳求青牛大师出面,但想他是化外之人,而且他当年曾发誓不会再理会一切世俗之事。再说毫无有利证据之下,就是青牛大师出面,怕也是无法救得了萧家。我几日来都是愁眉不展,青牛大师看在眼里,他深知我对……对巫良氏的心意,我的想法他自是一目了然。” 萧瑶听到这里,不觉微微一震,心中疑惑道:“巫良氏不就是我娘吗?他与我娘又是什么关系?从他那眼神怕是非同一般。” 只听燕南飞道:“青牛大师当时摇头大叹,说道天相已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根本无法改变。别人说的话我定然不信,但青牛大师能洞察天数,他说的我岂能不信。可是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萧太后处死呢?”他的目光中慢慢闪出一丝痛苦悲伤之色,愧责道:“我成了一个废人,根本没有办法去救他们。我只能去祈求老天了。萧太后以雪下十五天定天意,我满以为萧家冤屈得很,或许天理可昭,人不留人,这老天总要救他们一家老小吧?” 他说着话,神色之中充满了无奈和落寞,又缓缓道:“若是往年,这一场大雪下来,顶多也就连着下个十来天。我心想未必萧太后还能洞察天象不成?看来这回萧家总算是有希望了。岂料这该死的老天,一场大雪下来竟是整个十五天绵绵不断,是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正合了萧太后的天意,看来正如青牛大师说的,一切都是命数,就是连老天也不睁眼啊!只是可怜了延宗那孩子……”言至后面,已然哽咽声息,便再也无法说下去。 萧瑶凄然感伤,不免又是满目垂泪。武琼花和方天都是黯然叹息。场中气氛便显得格外伤感和压抑。 燕南飞缓了一下情绪,抬头望着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武琼花面上,微微说道:“你就是佛祖所说的有缘人,如今你也明白了这些事情的始末,虽然可能只是一个传说,但我希望你能肩负起这个重大的责任。如果将来魔道神功真的一旦乱世,说不定就是一场武林大浩劫,那么你一定要有责任去阻止它,而唯一能与之抗衡的也就是碧玉七星刀。”武琼花拜伏在地,恭声道:“弟子谨记前辈教诲,只是……只是……”燕南飞知他惶恐丢刀一事,淡然道:“一切自在天意,你也不必过于自责。”随后又望向方天和萧瑶,慎言其事的说道:“如今心愿已了,我也可安心的去了。只是在去之前,我要对你们说一件事。” 三人但觉燕南飞语气恒古,充满了悲沉的荒凉,齐声道:“前辈请讲!”燕南飞道:“关于这敦煌石窟里的壁画中,可能暗藏着一门神奇的武功,此事我今日说过就此作罢,日后千万不可对外人说起,只须透露出一丁点风声,敦煌便可能由此毁于一旦!”他这话显然也绝非危言耸听,若然敦煌壁画里暗藏武功的消息一旦传入江湖,到时江湖中人求武心切,自然蜂拥而往,利欲熏心之下,难免一场天大的屠杀由此展开,这样一来,敦煌便也危矣。 方天本来听到燕南飞说道敦煌壁画里暗藏武功,他素来好武,自然难免好奇心动,心想待日后有机会去敦煌一趟,总要去看看莫高窟的壁画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武功,虽然明知道其间凶险,但还是已然动心。燕南飞这话一说,虽是对三人而言,其实也是暗暗劝诫于他,以免将来发生不可测的祸害。 不过燕南飞纵使一代大侠,其武功见识无不渊博,但他却未料到,敦煌壁画的武功其实并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他之所以能够发现敦煌壁画里的武功,就是因为他沾有佛缘的缘故。也就是说,当年佛教七飞天与魔道血战而亡,她们的精气全都融入了壁画里,而灵魂则被佛祖如来注入了碧玉七星刀里面,最后的一缕灵气又被歌乐神夫妇汇入月牙泉里的铁背鱼身上,如此一来,三个不同的物事无形之下就被牵连在了一起,无论哪一方都能彼此感应。燕南飞从小符皇后手里得到碧玉七星刀,潜移默化之下,他自然能感应到飞天遗留下来的灵气,故此才能窥探到壁画里隐藏着神奇的武功。霍东的遭遇却是从铁背鱼身上得到的。至于武琼花自然就更不用说了,他吃了铁背鱼,融汇了飞天的灵气,又长久居于敦煌,他能堪破飞天壁画,自在情理之中。只可惜那时他没有得到碧玉七星刀,又少年纯厚,缺少各方面的经验,所以他在研习壁画上的飞天神功时,也就难免遇厄涉险,庆幸的是每到危险关头,总能得到王道人和落日大师的帮助,才得以渡过难关,慧成奇遇。 方天如何不知燕南飞心意,立时心生愧对,感激道:“老大哥,小弟定然谨记。小弟与兄结交以来,每时误道,兄都以释言劝悔,如今兄去,小弟当永生感念……” 燕南飞抬起头来,满目慈念的眼光从三人面上缓缓滑过,嘴角渐渐展现出一丝淡然的笑容,仿佛心中已再无遗憾,然后慢慢双目垂闭,自此不再言语,俨然一尊定坐的菩萨一般,竟是与世长辞了。方天悲声唤道:“老大哥……”武琼花和萧瑶知道燕南飞就此逝世,无不凄然感叹。 只听门外一声叹息,青牛大师道:“他心愿已了,也就无憾了。瑶姑娘,刚才太后派人送来‘昭月之音’,你来取了去吧!”“昭月之音”就是萧瑶所用的那具奇特的谣琴。此琴传自契丹古老传说中的先祖,其琴造型奇特,妙用无方,可谓艺术奇珍。 如今萧太后突然连夜派人送来瑶琴,自是别有一番深意。只是萧瑶想起全家惨死于太后之手,虽恨还难,未免踌躇不定,也不知该不该去取。迟疑得一会,她目光落在燕南飞身上,忽然心神颤动。想到刚才燕南飞提起母亲和萧雪衣时,那种各表复杂的神情,是否隐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这些疑问,自陆芳华在天牢以姐姐的身份出现,爹娘临死前的那种惊恐和羞愧,一切疑惑便在她心头不停地盘绕,只是逃亡之中她根本无暇去探究。本来她是想打算在私下里去问燕南飞的,可没想到燕南飞这么快便瞌然长逝,令她深感悲伤和惋惜。她怅然若失,待听到青牛大师说话,不觉心道:“或许这中间的事情,青牛大师是知道的。”打定主意,她对武琼花道:“大哥,我去去就来。”武琼花见她神色淡定,便稍稍放心,点头道:“四妹,你去吧!” 萧瑶出得室外,迎面一股滴水成冰的冷气扑面袭来,她不觉打了个寒颤,四下一望黑漆漆的也不见青牛大师的身影。她微微回头望去,隔着窗纸映着燕南飞冰冷透射的身影,黯然神伤。迕拰而行,来到露天观音大佛像前,借着防风灯的微弱光芒,果见青牛大师正站在那里凝天观望。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石桌,上面摆放着一具瑶琴,正是萧瑶用的“昭月之音”。 萧瑶睹物伤情,心中说不出是如何感觉。上前向青牛大师要行跪拜之礼,青牛大师也不侧动,只是微微轻拂袖袍,萧瑶顿觉一股热力迫近,便身不由己的直身起来。跟着身上的冷意正渐渐退却,顿时舒适不少。她知道是青牛大师以深厚的内力散发热气为自己驱去暗夜的寒冷,不由好生敬佩和感激,垂声道:“多谢大师!” 青牛大师定然未动,道:“我知道你是有话要来问我,是吗?”萧瑶垂声道:“是的。”青牛大师回过头来,淡淡的盯着萧瑶,神色在冷夜之中无法看见,但他慈爱的温暖已油然而生,道:“燕南飞始终都没有对你提起,就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知道。”略微一顿,又道:“人生已然不意,又何必徒添憎扰?有些事情,无论是过去的,现在的,或是将来的,一如梦幻,就算明白了亦能如何?”他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要萧瑶明白,世上有些事情的真相,过去了就过去了,已不值得去探究,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呢?真相,无非只是徒添一种伤悲和痛苦而已。 萧瑶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但对于燕南飞的事情,他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汉人会远走江湖,来到北国苦寒之地来收一个契丹胡人的孩子为徒弟?若说自己和师傅佟玉梅相遇,实属是一番巧遇。而佟玉梅来上京,是因为她的身世奇特和悲苦,她只是想避开那些令她愤恨的仇人和伤心的往事,那么燕南飞又是为了什么呢? 萧瑶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她从小长到大,已然十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听到爹娘或是家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竟然有这么一位姑姑,就是有关于她的信息也是丁点全无。那么姑姑当年又是因何离家出走,一走竟是从此再无踪迹。这其间,在他们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正如青牛大师说的,过去了便已过去了,又何必非要去追究明白呢?直到此时,她才明白青牛大师之劝化用人,此心良苦,以至让她陡然再也没有勇气探寻下去。 试想如果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否则,以燕南飞的身份,岂会避而不谈?以青牛大师的修行,又岂可舍佛心拒?本来萧瑶经逢家道惨变,早已心神凄弱,若然真相如是,就算她如何的坚强,这时又哪有勇气去面对这曾经可能发生过的情何以堪的伤心往事?此时的她,内心里忽然充满了莫名的恐惧,令她不禁惶恐不安起来。 四下里一片沉寂,唯一可闻的,仿佛满地融雪后的弱冷。青牛大师忽然说道:“听说瑶姑娘新学了一首《天龙八部》的曲子,我虽不懂音律,但妙音如慧,怡然神往,不知瑶姑娘能否弹来一听?”萧瑶道:“大师见笑了。这曲子晚辈也是临近学成,难免着手青涩,如有不取,还请大师提点!”青牛大师微笑道:“瑶姑娘慧质兰心,自得福见!”萧瑶道:“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走上前去,对着佛像拜了三拜,心中忽然想到,在皇宫里面对萧太后和群臣弹奏《天龙八部》时,若不是铁镜公主在紧要关头突然闯了进来,或许自己和太后这一赌也就赢了,那么家人的命运也就得救了。虽然手段不是很公平,但她也是迫不得已。只可惜铁镜公主的突然闯入,这才使得她的用心毁于一旦。后来她知道事情真相,知道铁镜公主也是为了帮助唐琳想要营救哥哥,只是没想到误了自己的大事。用心良苦,但天意弄人,也许这就是青牛大师所说的天数吧?萧瑶微微暗叹,收敛神思走到石桌前,端坐石鼓,摆好瑶琴,调试了音质,就弹奏起来。起始心神不宁,琴声不免着促伏乱。 青牛大师淡然一笑,微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他颂念的乃是《心经》的前半段经文。《心经》全名称《摩诃般若菠萝蜜多心经》,是佛教藏最为深远的教义心宗。青牛大师颂来自是以助萧瑶去除杂念。萧瑶听着心神渐明,只觉心中诸般仇恨苦厄尽去,唯见春光灿烂,华野潜香,这种泰宁意景与妙音之声极其吻合。萧瑶心有灵犀,从妙音之中谱出神曲,起始谓之“天龙八部”,意指此曲得受佛缘。青牛大师颂吟《心经》,驱去萧瑶心中杂念,萧瑶心乱一去,立时景泰怡和,手法顺意入景,瑶琴之声便顿然一变,从晦涩之中脱俗而出,变得无比的神秘动听。 青牛大师凝神倾听,听得几音,不觉神眉一动,惊讶道:“这就是‘天龙八部’,又或昭月之音?你这曲子从哪来学来?”萧瑶按低弦外之音,道:“一只妙音鸟!”青牛大师赫然色变,道:“妙音鸟?果然是妙音鸟!”萧瑶见青牛大师异常的神色,不由缓了曲子,愕异道:“大师,怎……怎么啦?” 青牛大师还没有回答,只听寺外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啼鸣,跟着妙音骤起,璀璨芳华,正是神奇妙音鸟的叫声。 第五十六 制造毒人 ------------------ 青牛大师抬头望去,只见黑漆漆的夜空中仿佛还残留着宵夜喜庆的烟花易冷,但却突然间只见凭空中蓦地爆出一片璀璨的光芒。 萧瑶一见便知那正是妙音鸟的幻芒,手中欲罢还休的琴声宛如有某种感应似的又重新弹奏出来。 妙音如幻,神鸟翩飞。 青牛大师已如看得痴了,嘴里只是喃喃自语,却不知在颂念些什么。 那只妙音鸟循着悠和美妙的琴声,在黑夜的高空里鸾凤和鸣的叫唤,仿佛久离的妻子突然看到了归家的踪迹,兴奋的化着一团天火般往萧瑶飞扑过来。萧瑶知道这只妙音鸟身上关乎着无数神秘的谜团,便以呼唤的琴音极力引诱着妙音鸟,只待它一落在台上,就将它抓住。 青牛大师却忽然高声呼道:“如意珠王,涌出金色微妙光芒,其光化为百宝色鸟,和鸣哀雅,常赞念佛、念法、念僧。”他高呼着以双手举向天牢,作拥抱状,就好像一个伟大的母亲在呼唤离家的孩子。声调清明,但却极具感染力。 也不知为何,那妙音鸟听到青牛大师的呼喊,忽然改变方向朝青牛大师飞去。青牛大师面上浮现出一种肃穆之色,双手前伸,似乎是想要接捧住妙音鸟。 萧瑶不觉暗暗惊奇,也不知青牛大师呼喊着是什么意思,这妙音鸟竟然象是听得懂他的话似的,难道青牛大师是在召唤妙音鸟吗? 哪知那只妙音鸟飞离青牛大师丈远之余,忽然从妙音鸟的七彩光芒中猛然窜出一人。这人一出,冷静的夜气风色顿时变得臭动起来,只见他满身流动的恶臭液体在妙音鸟的光芒下透射着无比阴冷的邪异。这人正是武琼花和萧瑶在四川遇到的那个神秘的毒人。 萧瑶怵然一惊,知道这毒人和妙音鸟突然出现必然有异,正要出声提醒青牛大师小心,却见那毒人眼光里忽然射出一股寒芒,冷笑一声,双掌忽然前推,扬起一蓬黑乎乎的粘稠毒液便往青牛大师迎面扫去。 青牛大师触着冷风中的恶臭味便已知不妙,但仗着绝境的修为仍是屹立不动,只是微微以单掌迎拒。他深厚的内力化成一堵大墙般,立时将毒液尽数抵挡了回去。 毒人嘿嘿冷声,忽然身势屈变,双臂横张,继而前扫,就好像大鸟扇动翅膀一般,立时无数滴毒液化成箭雨般疾卷青牛大师。 萧瑶陡然想到这毒人与妙音鸟是灵意相通的,转头望去,果然只见那只妙音鸟在半空中作振翅前扫之状。 青牛大师这时在周身已然布成一个球形的气场,点点滴滴的毒液尽数被挡在圈外,根本无法伤到他。但这无数点毒液受到阻力,便往四边反溅了回去,惊得众人连连后退,闻到那奇臭无比的怪味,恶心得都险些吐了出来。有的毒液喷到毒人身上时,便如雨水汇入大海一般,瞬间融合在一起。毒人双臂一振,毒液再度往青牛大师射去。如此一来,无形之下青牛大师便和毒人较上了内劲,谁能坚持到底谁便有胜算。 萧瑶拉了拉武琼花衣袖,低声道:“大哥,快以‘北冥神功’吸住那妙音鸟!”武琼花微微一怔,便已知其意。 妙音鸟与毒人灵气相同武功同步,武琼花那日在四川破庙里早已见识,自然知道,破妙音鸟便是破毒人。当下毫不迟疑,一股吸力激射,伸掌便往妙音鸟抓去。 妙音鸟倒也灵敏,一惊觉武琼花的吸力,连忙飞身旋转,便避开锋芒。妙音鸟一动,毒人便动。毒人也作了一个旋转,撤出最后一圈毒液之前,两只手忽然在袖底一弹,分别弹出两滴毒液,出其不意之下突袭飞射青牛大师。 他这一招汇力成点,便是以“以锥破板”之势。也就是说,毒人知道从大范围内无法攻破青牛大师的圆形气场表面,便从中寻找青牛大师气场中最薄弱的一个点,从而以全部力量汇聚成一个锥心,就好比钉子钉木板一样,这样功力便成倍的增大,要破青牛大师的气场自然也就容易多了。毒人以毒液聚两点攻击,无疑就是说他发现了青牛大师气场里有两个破绽。 哪知青牛大师早已洞察了毒人的意图,本来他完全可以以此设置一个陷阱,来围捕毒人,但也不知如何,他却没有这样做,只是将气场流转,以大海般的气魄化解了毒人的两点攻击。然后神色惊异的问道:“你是唐门的人?” 毒人浑身一震,眼神里闪出一丝恐惧和痛苦之色。但这种神色也只是一闪即逝,然后又是一片麻木和漠然。 青牛大师道:“你虽然以妙音鸟的姿势,但用的手法正是唐门的漫天花雨。而刚才你竟然能发现我气场里的两处弱点,又以两点破两点,用的手法也是唐门的手法,叫做‘袖手弹花’。由此可见,你不但是唐门的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唐门人!”毒人也不知听懂没有,竟然哎呀咧嘴的哇哇乱叫,仿佛显得极其生气,突然又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青牛大师也不移步,只是袖袍轻展,便将毒人逼退,又道:“据说唐门的唐二先生几年前离奇失踪,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就是唐经天。”青牛大师的话轻得象柔柳,但却又象鞭子一样,狠狠的抽在毒人的身上。 毒人腐烂的脸痛苦的抽搐了一下,眼神几经变异,嘴角蠕动着仿佛要说出什么话来。妙音鸟落在他的肩头,又欢呼的叫了起来。一听到妙音鸟的叫声,毒人立时迷了心智一样,狂哞一声,挥掌又冲了过来。不过这次他攻击的不是青牛大师,而是武琼花。 武琼花听到青牛大师说毒人是唐门掌门唐经书时,不禁大为震惊。还不容他多想,毒人毒掌打来,呼呼生风,他连忙挥掌阻击。毒人全身上下都是毒液,他自然不敢碰触,只得以掌力劈挡。哪知毒人一击便退,纵身掠上寺庙院墙,回头来望着众人,也不见他们追赶,便又跃下墙头,一把毒液罩头便冲萧瑶甩来。 萧瑶吃了一惊,刚欲退避,武琼花早已挡到她身前,一掌打去,将毒液扫落。毒人复又跳上墙头,再回头望时,还没有人追来,便又跳回,往方天攻来。 青牛大师神色一动,心中暗想道:“这毒人定然就是唐经书无疑。听燕南飞说他失踪几年,却又如何成了这般模样?而这妙音鸟原是佛门灵鸟,据说已失踪几百年,如今不但突然出现,而且还全身带着极大的邪气,显然它已失了佛性。难道它失踪的这几百年,便是坠入了魔道?”他退出江湖多年,又有着几十年的修为,早已佛心如沉,这时不禁有些动心了起来。他望着毒人一会儿跃上墙头,一会儿跳下来攻击三人,宛如跳梁小丑一般,不觉大为奇怪。看了一会,顿时悟然,连忙对萧瑶道:“瑶姑娘……”萧瑶扭过头来,微微点头道:“大师,我明白。”青牛大师不觉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 方天这时似乎也觉察到了怪异,对武琼花道:“武兄,他去而复还的攻击我们,莫不是有什么用意?”武琼花这时逼退毒人,答道:“我也正觉得奇怪呢!”萧瑶道:“大哥,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武琼花道:“什么意思?”萧瑶道:“待会他攻来退去的时候,我们追上去或许就知道了。”方天眼睛一亮,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要我们跟上去?”萧瑶道:“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这时,毒人又攻了过来,武琼花双掌扫去,毒人荡秋千似的飘到另一边墙头,再回头望时,武琼花喝道:“你这毒人往哪里逃!”言毕,一跃而上,也掠上墙头。毒人见他追来,便不再还击,掉头就往院墙外跑去。 萧瑶叫道:“大哥,快跟上去。”武琼花道:“好!”便跳下院墙跟着毒人追去。萧瑶又对青牛大师道:“大师,这‘昭月之音’烦你转交太后吧。方大哥,我们也去看看!”方天道:“也好!”二人辞别青牛大师,便循着武琼花的背影追了上去。 此时是清晨最为黑暗的时候,幸好是大年夜,皇城里灯火通明,虽然穿梭于高低不一的房舍间,总也不至于迷失方向。而那毒人似乎也是在引诱着他们一样,忽隐忽现的总是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方天道:“瑶姑娘,你说这毒人到底是何用意呢?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萧瑶想起在四川那个破庙时,毒人追踪妙音鸟而来,他们在破庙里与毒人交过手,当毒人看到唐琳时,突然表现得极其惊惧而逃。她当时对这奇怪的现象尚不觉为意,但今晚青牛大师说这毒人是唐门二掌门唐经天时,萧瑶便知当时毒人见到唐琳惊惧而逃,便是因为他害怕见到唐家人。那么他又为何那么害怕见到唐家人呢?既然这毒人就是唐经天,那么他又是如何变成这般苦毒的模样呢?在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一切一切都是一个一个巨大的谜团。本来她逢家道惨变,尚未从悲伤之中平复过来,自是无心去管其他的事。只是这毒人既然是唐门的人,而她想到唐琳对自己哥哥是如此痴心一片,以至为情而死,其情至撼,确实是令人感动和敬佩。不由想道:“唐家人这些年来都在寻找唐经天,但却始终无果。如今既然确定了这毒人就是唐经天,而这唐经天变成一个毒人,似乎是一个迷了心智的傀儡。不过他却又能认出唐家人,可见他并不完全是迷失了心智,而只不过是身不由己而已。如今我若是能救他脱离苦海,也算是我代哥哥对唐姑娘做的一点补偿,那也就不枉唐姑娘对我哥哥的一番情意了。”想到这里,便答道:“我相信他不会害我们的。” 二人加快步伐,不一会便追上武琼花。武琼花道:“四妹,方兄,你们说这毒人真会是唐经天吗?”方天道:“我们不能识别是否是唐经天,但我相信青牛大师绝对不会看错的。”武琼花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些事情就实在太可怕了。” 三人也不加快步伐,就这么跟在毒人唐经天身后,依着僻静街巷径往南面行去。行得一会,转过一个道口,便见一片弱柳扶风,竟是一座寺院。 那只妙音鸟在高空中一个盘旋,便“咕”的一声,飞入了寺院。毒人回头望了他们一眼,纵身也朝寺院内掠入。 方天诧异道:“这是什么寺庙?”萧瑶道:“这是节义寺。”方天奇道:“他难道是要带我们来这里?”萧瑶道:“八成是了。”方天道:“那我们偷偷潜进去看看。他带我们来这里必有什么用意。”萧瑶道:“这寺院和天雄寺一般宏大,而且僧人也更多,我们进去须要小心。” 三人来到庙前,只见院门紧闭,黑漆漆的细听之下,凭着他们的修为,竟听里面隐隐约约的似乎潜伏着有些呼吸声息。三人颇为诧异。此时虽是凌晨,但距离天亮尚早,就算寺僧起早,也决无潜伏的道理。武琼花小声道:“怕是里面藏有不少高手。”方天道:“寺院里若是如此紧守,不免令人起疑。”萧瑶道:“只怕这庙里有什么蹊跷,我们从后院进去。” 三人轻绕到后院,便见西北角耸着一座高楼,建筑颇为奇特,只是夜黑之下也瞧不得细致。 方天望着高楼,悄声道:“以前听说节义寺里有座‘断腕楼’,想必便是这座楼了。”萧瑶道:“正是,这‘断腕楼’里供奉的就是我们大辽开国皇后淳钦皇后的灵位。一般时候,这里是不由闲杂人等靠近的,我们从这里进去或许更轻易些。” 关于这“断腕楼”,其实是有一个传说的。据说当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死后,幼子耶律德光继位为辽太宗,尊太祖述律后为“应天皇太后”,临朝听政。但辽国的一些权臣多为不服,于是皇太后述律平便心生毒计,特地召集难以制服的数百诸将权臣说:“你们都受过太祖的恩德,如今他已仙去,你们应当去前往伴驾。”便下令将这些权臣将领连同他们的妻子一起杀死。待杀及大臣赵思温之时,赵思温反问说:“既然如此,先帝最亲的人是皇后,那么你又为什么不去呢?”述律太后一怔,甚为窘迫,但她不愧为一国之后,应对倒也神速,从容说道:“赵卿家所言极是,怎奈皇子年幼,国中无主,哀家自然还不能死!”为了威慑众将,她说完话,便毅然拔刀斩下自己的右腕,投入辽太祖棺中,以表心态。从此她被称为辽史上的“断腕太后”,而这座“断腕楼”就是辽朝廷为了纪念她才建造的。 但在传说中,却还有另一种说法,说是辽太祖阿保机去世后,述律皇后爱其深切,便欲以身殉葬。但太祖诸子和众大臣们都不同意,无不痛哭谏止。于是述律皇后也只好接受了诸子和大臣们的哀求,但她决意要砍断一只手腕,放入太祖灵柩之中陪葬。群臣大怮,感其高义,便为述律氏建了一座义节寺,又立一座断腕楼,并树碑加以纪念。 从这两则传闻之中,褒贬不一,无论哪一种属实,不难看出述律后行事手段之犀利和心机之深沉。 三人施展轻功,从寺庙后院悄无声息的摸近,隔着院墙,细听声息,果然觉着黑暗中没有象前院那样伏着有人,便纵身从院墙上掠了进去。 院墙内也有一片柳林,由于寒冬,枝条萧瑟。他们慢慢摸到“断腕楼”前楼正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一条细微的缝隙中现出一线亮光,可见“断腕楼”内是点有灯火。 这“断腕楼”里面供奉着本是辽太祖述律后的灵位,想她贵为开国皇后之尊,地位殊荣,这万国灯火流世长明的供奉自也不足为奇。 三人当时也不以为意,抑制声息正要沿着楼门前的石径走去,忽然只听萧瑶微声道:“等等!”武琼花和方天都是一怔,往萧瑶望去。萧瑶用手指了指“断腕楼”,悄声道:“里面好象有人。”三人驻足不动,侧耳静听,果然听得“断腕楼”内有人说道:“伽陵道长,那人又醒来了!”一个声音回答道:“醒来了就好,再把这副金针扎入便也算大功告成了。” 武琼花和萧瑶听到这里,不由同时变色。萧瑶心道:“这‘伽陵道人’原来一直都没有离开上京,却原来是躲在了这‘断腕楼’内,又不知他又要在这里干什么勾当?”武琼花却已心潮翻滚,想道:“听这伽陵道长的声音,不就是那日在神乳峰救了萧太后的黑面道人?而黑面道人明明就是我师兄卫魔道,据李沉舟说他戏弄太后,大闹天牢,企图从二弟手中夺取‘碧玉七星刀’,只是没能成功,怎么他还在这里?” 突然,只听“啊……”的一声厉叫,只是叫声忽地嘎然而止,就好像一个人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却又忍受不住终至晕厥了过去。只听起先那人道:“这厮又昏晕了过去。”伽陵道人道:“这种痛苦是没有任何人能忍受得住的。待他成了毒人也就再也没有任何痛苦了。” 武琼花和萧瑶又吃了一惊,想着变成毒人的唐经天带他们来到这里,到底是何用意?他们已无暇多想。但显然他们口中所说的即将变成毒人的人绝不是唐经天。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武琼花心中愈发纷乱,想到神秘的神农架睡墓人神龙亦的妻子之死,“毒手神医”练一瓶之死,唐门二掌门唐经天神秘失踪,又如何变成毒人,一切都与妙音鸟息息相关,那么这妙音鸟又是从何而来?毋庸置疑,这一切显然无不与伽陵道人有着紧密的联系。伽陵道人是师兄卫魔道,师兄多年前去喜马拉雅山寻找妙音鸟而从此再无踪迹,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想到师傅喜马拉雅山之行,离奇而古怪,这一切充满了无尽的邪恶,武琼花简直已无法想象。萧瑶悄声道:“看来他们又在造毒人了。我们去看看!” 三人小心翼翼的靠近大门,正要透过门缝往里面瞧去,陡然听得身后“嘎”的一声尖啸,跟着“扑翅扑翅”声响,竟是妙音鸟在柳林间跃叫。 伽陵道人冷喝道:“谁?”大门突然洞开,几个人鬼跳了出来,立时发现了武琼花三人,惊问道:“什么人躲在这里?” 前院埋伏着的六七人似乎也听到了后院有动静,匆忙赶了来,大声道:“道长,道长,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六七个人奔近前来,借着楼内的灯火一见是武琼花三人,不由一惊,道:“咦,原来是你们?” 武琼花也认出了这伙人,为首一人正是在天雄寺外拦截自己要抢夺“碧玉七星刀”的褚初年。武琼花也冷笑道:“原来是你们?”褚初年哈哈笑道:“你们倒会找啊。不过也好,伽陵道长,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抓住他们这宝刀也就不怕找不到了。” 屋里人干笑三声,伽陵道人大步走了出来,望着武琼花道:“师弟,别来无恙啊!”萧瑶吃了一惊,不觉往武琼花望去,心想:“他怎么叫大哥师弟呢?” 武琼花虽明知他就是自己的师兄卫魔道,但听得他唤自己一声师弟,仍是心头大震,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道:“师兄,我……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伽陵道人笑道:“你不是一直以为我死了吗?嘿嘿,想我卫魔道岂能那么短命?”武琼花心潮澎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师兄,这么多年你……你怎么……怎么不来看看我们呢?”他说我们的意思,显然也包含了师傅。 卫魔道道:“哦,那你可能错了。以前的卫魔道死了,现在活着的也只不过是现在的卫魔道而已。”武琼花愣了一愣,只觉师兄的眼光里满是冷酷,不禁打心底生出一丝寒意,道:“师兄,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卫魔道叹道:“你也不需要懂。”顿了一顿,又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武琼花不觉往楼内望去,嗫嚅道:“我……”卫魔道诡异的笑了笑,道:“哦,你是想知道那里面的人是谁吗?”武琼花没有回答。不光是他,萧瑶和方天都想知道,或许毒人唐经天带他们来到这里,就和这里面的人有关系。卫魔道漫漫而笑,由始至终他都在笑,以至笑容里充满了满足和邪恶,道:“其实我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躺在那里面的是唐门的人。” 武琼花和萧瑶方天都呆住。也许直到此刻,他们应该明白,毒人唐经天带他们来到这里是什么用意了。只是如果这个人真是唐门的人,那么他又会是谁呢? 第五十七 卫魔道的真实身份 卫魔道静静的望着他们,神色里忽然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一字如刀的道:“你们想不到的,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吧,他就是唐门的唐德!”三人同时惊住,如果以唐德的武功而论,就算不能胜过迦陵道人,至少也不会落到这般任人宰割的境地。方天甚至想:“唐德无论是唐毒还是唐花,无一不冠绝群伦,难道他的唐花也对付不了迦陵道人?”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迦陵道人未免实在太可怕了。 武琼花和萧瑶都吸了口冷气,他们忽然想起在那个雪峰山洞里发生的一切,这才明白耶律芳手下的几个少女为何会中了唐门的“婴儿笑”而死,而唐德为什么会失踪,显然这一切都是迦陵道人事先安排好了的诡计。他起先让毒人趁众人睡熟之时潜入山洞里杀人,倒是毒人却不知是何原因之下以唐门的“婴儿笑”毒杀了耶律芳的手下。或许在面对唐德的时候,毒人深藏内心的意识回复过来,见到家人无形中就流露出本性,以致唐德刚好惊醒过来发现了毒人的真正身份。毒人最怕的是别人识别他的身份,一见唐德醒来,立时受惊似的仓皇而逃。唐家人多年来一直在寻找失踪的唐经天,唐德这时已发现毒人就是二叔唐经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线索,于是来不及与武琼花等人说知就跟着毒人追踪了出去。唐德并不知道毒人的可怕,毒人受妙音鸟控制,而妙音鸟自然就是卫魔道的,而卫魔道要抓住唐德,不用他动手,只须命令毒人就完全奸计可成。 武琼花想着心头一痛,他实在未料到师兄迦陵道人变得这么可怕,难道是因为他当年进入喜马拉雅山寻找妙音鸟而失了本性?他望着迦陵道人的眼光变得沉着起来,道:“师兄,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卫魔道干笑了两声,并没有立时回答,只是抬头望着曙光初现的天空,如同忆往经年。场中的气氛随着他的情绪仿佛沉睡了一样。好久之后,他才回过头来,厉声道:“因为我也是唐门的人。” 三人再一次呆住。武琼花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从来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个身份,而这身份看起来竟然是如此的充满着刻骨的仇恨。 卫魔道轻踱着步,斜睨着三人,缓缓道:“仇恨总是让人刻骨铭心。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唐门的人视我为孽种,但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低微卑贱的,相反我暗暗的……发誓,将来……我一定要唐门为当日的行为付出……代价!”他说话的语气已因为内心的纠结变化而在丝丝颤栗。武琼花暗暗心惊,“孽种”两个字让他意识到卫魔道的身世之奇特,难道他幼时是被唐门遗弃了的?可是这些他从来都没听师父说过,师父只说他们师兄弟都是孤儿,那么卫魔道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唐门的人?武琼花叹了口气,道:“师兄,我不知道你到底身负着多大的仇恨,但师傅不是常常告诫我们……”卫魔道也不待他说完,冷笑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都是老和尚们吃饱撑着没事干的玩意儿。一个人做了坏事必须得付出代价。否则受了冤的人岂不是白白的受了?而做了坏事的人又能相安无事,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武琼花,你不觉得我说得对吗?” 武琼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无奈道:“师兄,咱们且不论对不对,但就算唐门对不住你,你将唐经天变成毒人也就罢了,何必又要对唐德下这种毒手呢?”卫魔道笑道:“代价就是为了让别人记住自己所做的坏事,这样的话将来他就不会再犯了。何况我没有对唐门所有的人下手,这也算不错了是不是?”武琼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没能说服你,但我希望你能放唐德一条生路!”卫魔道也叹了口气,道:“那真遗憾,我这种毒,普天之下,只怕也没有谁能解。而唐德马上就成为一个完全的毒人,这是我精心的作品,你说我又怎么可能就轻易的放弃了他呢?”顿了一下,他又象妙音鸟那样,歪着头望着武琼花,道:“你还好意思来劝我,你杀了我三个少爷,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来多事?”武琼花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都在做着什么?”他说到这里,心头蓦地一震。当时三少爷等人是为了要抓住姒小敏,而姒小敏则是因为发现了人面花的秘密,难道传说中的人面花就在他手中? 卫魔道话锋一转,又道:“当然,只要你交出‘碧玉七星刀’来,或许我可以让他成为一个完好的人。”萧瑶忍不住道:“原来你说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要得到‘碧玉七星刀’。可是我觉得奇怪,你说做了坏事的人要得到报应,那么你就不怕你会得到报应?”卫魔道笑了两笑,道:“我从来不怕。我也可以告诉你,今天你们不交出‘碧玉七星刀’,我敢保证,三日之内,这个世界就又多了三个毒人。”方天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气,我还真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卫魔道负手而立,目中已是精芒爆射,道:“不愧跟了燕南飞那么久,说话的语气也与众不同。嘿嘿!”突地倒掌一拍。他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黑葫芦。这葫芦受他掌力,立时如电般向方天击去。方天倒也不惧,连忙还掌迎击。黑暗中但听“砰”的一声大响,方天面不改色,往后退了两步。那葫芦“嘘”的一个飞旋,又落入卫魔道手中。一切尘埃落定,仿佛化为乌有。卫魔道紧紧盯着方天,哈哈笑道:“我这一招叫做‘摧心掌’,你觉得如何?”方天还没回答,只觉喉头一甜,再也忍耐不住,“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脸色一刹那间变得苍白。 武琼花大吃一惊,道:“方兄,你……你怎么啦?”方天微微喘息一下,道:“不……不碍事。”卫魔道道:“虽然我出手在先,但我若多一成力道,他便心肝破碎,决然命不夕保。所以,武琼花,看在我们师兄弟的面上,你最好拿来宝刀,我自当让你们安然离去。”武琼花道:“师兄,你要宝刀,我本来给你也是无妨。但可惜的是,宝刀此时也不在我手中。”卫魔道摇了摇头,道:“宝刀不在你手中我相信。不过我听说‘卖刀大会’之后,你将宝刀交由萧延宗带来上京,如今萧延宗已死,这宝刀的下落你自然是知道的了。”武琼花叹息道:“师兄,我也无需骗你,这宝刀在离开四川的时候,就已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我至今还没有找到。至于外界传言,一切都是谣言而已。”卫魔道眉头一蹙,道:“不会吧,还有这样的事?不过没有人会相信。你想,宝刀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呢?何况还在你鼎鼎大名的‘末路有琼花’的武琼花手里。”这个问题武琼花还真没有办法回答,只是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得“断腕楼”内有人兴奋的大叫道:“大哥,救我!大哥,快来救我!”武琼花又是一惊,不觉叫道:“姒小敏?”里头那人叫道:“大哥,大哥,是我,是我!”卫魔道脸色一变,抬手往后一按,一缕劲风袭出,楼内便再无声息。显然是卫魔道以内劲隔“楼”点穴,点住了姒小敏的穴道,使得她再无法叫出声来。他这一手,出手之快,认穴之准,力道之深厚,实是非同凡响。 武琼花暗自惊叹,道:“师兄,那姒姑娘又与你有何怨仇,你想把她怎么样?”卫魔道冷笑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安危吧。听说你大闹天牢,弄得上京满城风雨,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呢?”武琼花知道今日的卫魔道非昨日的卫魔道,而且要想救得唐德和姒小敏,那是非得与他动手不可,便也不再多劝说,道:“师兄,那我只好得罪了!”萧瑶担心道:“大哥,你……你小心些。”武琼花微笑道:“放心吧!我知道。你照顾好方兄。”又对卫魔道道:“师兄,出招吧!”卫魔道哈哈大笑,道:“好,不愧是我卫魔道的师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扬起右掌,左右一摆,只见“断腕楼”前两旁的两只石兽腾空而起,向武琼花罩头压来。这两只石兽一只起码有七八百斤重,卫魔道只是信手一拂,便将两只石兽扬起,单这一手,也足以气势夺人。 方天暗暗惊骇,心道:“这厮好深厚的内力,难怪如此狂傲!”武琼花凝神之间,自不能输于气势,也以单掌迎扬,打算将两只石兽荡回原位。哪知卫魔道一声冷笑,鼓掌之间,却将两只石兽对撞,立时撞得粉碎,碎石的粉末化成浓雾弥漫,一声巨响早已划破寂静的晨空。 萧瑶不觉面色一变。武琼花也是错愕之极,心道:“师兄明明能压势反击,何以要将石兽击碎?” 蓦地一声大喝:“什么人敢在此地造事?”只见十数个和尚匆匆从前院涌了过来,也不知他们是听到后院有惊响还是早已藏身在暗处。为首一个和尚相貌比起不通和尚还要凶恶,露牙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来这里闹事?”武琼花只道这些和尚是闻听到打斗声而来,说道:“大师,我们来这里并不是闹事,而是有原因的……”那和尚怒道:“什么原因?哎呀,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将这对白马石兽给打坏了,这分明是闹事来了!”武琼花正欲分辨,回头看时,却不见了卫魔道,就是褚初年等人也都忽然消失了似的。 萧瑶道:“大哥,我们中计了!”那凶恶和尚身边一个大耳和尚道:“长老,这三人好象是劫天牢的反贼呢。”凶恶和尚一惊,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瞧了瞧,道:“操,好胆的反贼,竟是跑到这里来了,快快拿下。”八个和尚应了一声,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这时,前殿又有人叫道:“智善大师,刚才发出一声大响,是怎么回事?”一个似乎有些枯瑟的声音道:“哎呀,原来是萧春将军,你可来得正好,前日大闹天牢的几个反贼也不知怎么跑到了‘断腕楼’来要干什么勾当,竟然大肆诋毁太祖皇后,而且还毁坏了一对白马石雕,还请将军快将这帮反贼拿下!”萧春一听,心道那还得了,毁坏白马石雕,白马是我契丹先祖图腾,又诋毁太祖皇后,其罪实不可恕。跟着一阵踏冷的脚步声纷乱的涌了近来。 萧瑶当机立断,道:“大哥,我们中了卫魔道的栽赃嫁祸之计,此时不走只怕更是说不清了,我们快带了唐大公子离开这里。” 武琼花道:“好。”说着冲入“断腕楼”内,只见佛楼正堂中央供奉着辽太祖述律皇后的灵牌,只是灵牌已然断倒,显是有人故意劈倒。灵堂前摆着一个长方形木桌,唐德生死不知的躺在上面,全身除了头部由下巴以下都被一片粘稠状的墨黑色漩流液体裹住,强烈的臭味刺激得让人恨不得把手从喉咙口伸到肚子里去搅动着呕吐出来。武琼花也顾不得恶臭,一把撕下旁边的几块布帘子,将唐德裹住抱了就走。走到门口,想起姒小敏,回头望去,却又哪有姒小敏的身影,叫道:“五妹?五妹?”也不见有人回答,知是卫魔道离开时将她带走了。 他带了唐德走到门外,道:“方兄,四妹,我们快走吧?”三人刚一跃出寺庙院墙,辽国大将萧春便带了一队辽兵闯了进来,喝道:“反贼哪里走!”夹手从手下夺来一张胎弓,放手一箭,倒也奇快。三人掠出院外,只见院外也有辽兵,只因为“断腕楼”内供奉着“断腕皇后”的灵位,无论权贵将兵一律不得惊扰。是以大将萧春带着辽兵听到庙内有大的动静赶来时,都不敢涌入,便由萧春带领一队卫兵进去,其余的都在庙外守候。辽兵一见三人从“断腕楼”后掠了出来,连忙喝道:“什么人?”三人也不回答,掉头就走。辽兵呼喝着驱马冲了过来。武琼花单掌一摆,打出一蓬掌力,迎面两骑辽兵连人带马翻滚倒地,立时将后面的辽兵挡住了。但只是微微一缓,萧春带着辽兵又追了上来。三人一路狂奔,本来想回转天雄寺,但又怕因此连累青牛大师,便只好择路而逃。可是他们带着唐德,已是个累赘,行动未免迟缓。 方天眼见又要陷入困境,便道:“武兄弟,萧姑娘,我挡得他们一阵,你们快走!”武琼花知道时不待人,但也不能让方天去冒险,急道:“方兄,你受了伤,那怎么成?”萧瑶也待要说,方天一摆手,推了二人,道:“你们不必再说了,此时走还来得及。”见武琼花忧心忡忡,又道:“放心吧,我只是一点小伤,不会有事的。”说着转头迎着疾奔而来的萧春道:“萧将军,方某恭候多时了。”武琼花只得大声道:“方兄,千万小心!”方天头也不回,已和萧春斗在一处。 武琼花又对萧瑶道:“四妹,我们该去哪里?”萧瑶道:“我们本来已与太后息了干戈,如今卫魔道这般陷害我们,显是要置我们于绝境。我看我们也只有先逃出上京再作打算了。”武琼花自无异议,何况带着唐德,更当寻个安全所在施以救治,否则拖得久了,怕是后果难料。 忽然,两声冷笑,两团红影忽闪,双面法王双双掠至,嘿嘿笑道:“你们还想往哪里逃?”“砰砰”两掌分从左右袭来。 第五十八 五天十夜婴儿笑 武琼花抱着唐德无法同时迎拒,只得右掌斜带,凌厉的掌力化成一道柔韧的气劲,承上启下,上打宝树,下打宝鉴,连打带防,顺畅自然,一气呵成。双面法王微微一诧,只得按掌下压,“砰砰”两响,二人倚力弹开,讶异道:“果然有些门路。”适才二人攻击武琼花时,故意从两个极端攻击,便是要武琼花顾得了左顾不了右,以他二人的本事,心想哪怕要不了他的命总也得打他个口吐鲜血的狗趴趴吧。 可是他哪里知道武琼花飞天神功的奥妙。武琼花临危不惧,只是顺势一掌,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一个巧妙的招式,泰然之间就将二人自觉良好的攻势破解,轻松得就好像男人爱上女人一样容易刺激。 双面法王双双后跃,这才深刻而又肤浅的体会到萧挞凛等人所说的什么武琼花武功绝顶高强的话绝非虚言,他们当时还不以为然,这时便有些不敢不高看了。宝树法王眼珠一转,说道:“兄弟,咱们一个对付一个。当年萧雪衣这女人你朝思暮想的也没有得到,这萧楚衣的女儿更加美貌,就由你来对付啦!”他心想,就算武琼花武功再好,以自己的武功总能斗个七八百招的立于不败之地,但凭宝鉴的本事,要对付萧瑶应当轻而易举,只须拿住萧瑶,再来对付武琼花自然也就容易多了。宝鉴法王早已看出萧瑶对武琼花的情意,听了这话,也明白大哥一番好意,就好像立马可能生出生米煮熟饭的美事来,两眼放光的盯着萧瑶大吞口水,那模样要多淫溅有多淫溅,道:“啧啧,谢谢大哥!美人儿,我来也!”说着“嗨”的一声,挥舞着蒲扇似的大手向萧瑶喜滋滋的抓来。 萧瑶侧身一闪,恼他色迷迷的猥琐模样,抬手便打出一蓬银针。宝鉴法王拂袖一卷,便将银针卷飞,跟着身随势进,来抓萧瑶肩头。萧瑶滑溜一转,使出凌波微步,又避了过去,叫道:“住手!”宝鉴立时猴立住手,呆问道:“怎么……?不打了?”萧瑶也不回答,只是问道:“你不怕我的银针?”宝鉴法王大笑,道:“瑶姑娘,你真会说笑话,你除了琴技无双我深感不服外,这武艺你决然不是我的对手!”萧瑶冷笑道:“要不试试?”宝鉴法王道:“我看不试了吧,这拳脚无眼的,打起来要是伤了你,我可是要心疼的。瑶姑娘,别看我年纪大了些,这金枪不倒的事儿我还是做得出来的。”萧瑶听他口出秽言,不由又羞又怒,叱道:“闭上你的臭嘴!”跟着一掌打去。宝鉴法王也不躲闪,左掌横推,挡了萧瑶的掌力,右手弯曲,来抓萧瑶手腕。 萧瑶掌上力道也只六七成上下,宝鉴法王一挡,她受震后挫,便缩回手。宝鉴法王笑道:“你这几两力道只能做奔床入室的事儿,我看你就从了和尚我吧!”萧瑶俏脸通红,怒道:“枉你也是吃斋念佛的出家人,说话这等没有修养。佛祖不管教你,我今天便来管教管教你!”宝鉴诚心要她恼怒,瞧着她娇人的模样,心花怒放,更是得寸进尺的道:“太好了,瑶姑娘,和尚我疯惯了,还真需要你来肉挨肉的……”萧瑶见他越说越肉麻当得意,喝道:“住口!”欺身掠步,一掌挟风带雨的劈了过去。 宝鉴听她掌风呼啸,仍是不已为然。他这时yin心大积,一改往日高僧模样,露出了yin僧的本来面目,象是脱了僧衣便不是和尚似的肆意胡说,还只道自己舌灿莲花,早已将萧瑶视为怀中壁人,****道:“你越生气我越过瘾!”两掌交叠,故意露出一方门户,只待萧瑶伸掌迫近,便一把将她掳住。萧瑶如何不知他龌龊居心,冷笑一声,道:“我打你三掌,看你怕是不怕?”“啪、啪、啪”,跟着三掌连着打出。宝鉴法王大大咧咧的道:“那有什么。”暗下将内劲鼓于袖内,双袖连荡,立时化去萧瑶的掌力。跟着双臂环抱,以快捷无伦的手法来扣萧瑶双肩,嘴里又笑道:“看来你们女子练的内力再深厚,但仍然不脱软绵绵的样儿,我看……”一句话还没说完,但听得两声极其细微的“嗡嗡”响已迫于眉睫。 宝鉴法王大吃一惊,知是两枚银针暗器袭到,如不是自己刚才过于大意,岂有不觉的道理?只是此时虽然觉察到了,却根本无法闪避,百忙之下只得矮身低头。本来以他的身份,以这种笨拙的方法来躲避,未免有些可笑,但保命要紧,这形象都色迷迷了,再损一损又有何妨?可惜他这一躲,面上躲过了,耳朵却没有躲过。一枚银针从左耳穿了过去,由于针小,宝鉴法王也只觉麻麻一痛而已,并无大碍,反而还哈哈大笑,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瑶姑娘,还是来些刺激的吧!” 萧瑶早已闪跃一旁,笑道:“小技当然是小技,但这小技对付你这种小人,却是最好不过了!”宝鉴法王道:“瑶姑娘,我看你也别浪费时间了,若是惹得和尚我急了,那可就对你不客气了。”萧瑶叹道:“你这蠢和尚,死到临头还不知就里。” 宝鉴法王见她一副有持无恐的神色,倒愣了一愣,道:“你什么意思?”萧瑶道:“大师,我的银针刚才射在你的耳朵上,大师难道没什么感觉吗?”宝鉴法王已觉察到她话里有话,耳朵都仿佛受惊似的竖了起来,愕望着道:“没……没觉得啊,只……只是有一丝丝刺痛而已。”萧瑶又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不觉得这一丝丝刺痛有些不一样吗?比如有些麻有些痒……”宝鉴法王脸色有些变了,不觉一摸耳朵,觉得耳朵怎么想怎么不舒服,立时吓得“啊”的一声大叫:“你……你下……下了毒……毒?!” 萧瑶笑道:“有道是最毒妇人心,你道我这毒有多毒?”宝鉴法王只觉浑身发麻,道:“如……如何……”萧瑶道:“我这毒叫做‘五天十夜婴儿笑’。”宝鉴法王道:“什么……什么是五天十夜婴……婴儿笑?”萧瑶道:“五天就是你中了这毒,头五天内腹痛如蛊,使得你又拉又吐,吐到血尽断肠为止。而十夜则是夜夜四肢百骸肉烂骨腐,这种腐烂的气味使得方圆十里的毒蛇苏醒,从而赶来吞噬你的烂肉,直到十天后,你的全身变成一副骷髅架子,但头颅完好。至于婴儿笑……”她还没有说完,宝鉴法王脸色大变,冷汗密流,哆嗦道:“你……你别…别说了,你说……说的是……是真的?”萧瑶道:“你觉得我用得着骗你吗?” 宝鉴法王呼吸也粗了起来,忽然面目狰狞的道:“好狠毒的女人,你要我不得好死,我死也要拉你垫背。”说着作势欲扑。也许他小时候听过妈妈讲那狼与小羊的故事,耳濡目染,这一狼扑的姿势竟然十分到位。萧瑶微一惊愕,随即冷笑道:“此毒最忌愤怒,你若是气恼攻心,这毒反而不要你死了。”宝鉴法王知道萧瑶擅毒,这时枉有一身武功也不敢发作了,半信半疑的道:“你……什么意思?”萧瑶道:“这毒是一种慢毒,只有慢慢加深才会导致死亡。但你此刻一旦动怒,又运用内力,这‘五天十夜婴儿笑’的源毒,就会加速进入到你的脏腑,和你的肉体形成一体,随着你的生命存在而生,随着你的生命灭亡而亡,这就如附骨之蛆,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的是吧?” 宝鉴法王气得嘴唇都白了,小眼睛布满死灰,嘴唇发颤道:“你……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毒,你……你到底想……想怎么样?”萧瑶道:“我若是不下毒,你岂不是要杀了我?我劝你先不要胡来,你还是先劝劝大和尚停手再说……”说着回头往适才武琼花和宝树搏斗的方向望去,却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此时天色已然亮了,由于天气寒冷,城里少有行人,是以四下里显得极为清冷寂静。 萧瑶暗暗惊疑,也不知宝树法王和武琼花打到哪里去了,但想着以武琼花的身手,虽然背负着唐德,自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此刻身处险境,任何事情终能发生,她心里终究还是忐忑不安,仔细听了一下,并无搏斗的声响。她又四下里察看,这才看见左手下边三丈来远处有一面丈余高的拓土墙,中间破缺了一个塌口,似乎是被外力震倒,地下散了一堆土石。萧瑶觉着刚才在和宝鉴法王相斗时是听到哗啦一声塌响的,定然是这堵墙被谁的掌力震倒的缘故。她一时有些慌了,奔近那个豁口,叫道:“大哥……大哥……”叫了几声,也无应答。 宝鉴法王担心身上毒药发作,叫道:“你……你叫什么,快给我解药,我帮你去找你大哥。”萧瑶道:“想我给你解药那倒简单,只须你好好的听话,我自会给你。嘿嘿,这人生美好,死了可就太不划算了。”宝鉴法王活得好好的,自然不想死,虽然对萧瑶恨得牙痒痒,但也不敢稍有表露,瞧着她忧心于形,神思恍惚,觉得机不可失,小眼转了两转,忽地探手就往萧瑶手臂抓去。他这一下,出手突然,而且快如闪电,只想冷不防抓住萧瑶,来个男人吓女人的霸王手段,自然就不怕萧瑶不交出解药了。可是他哪知道萧瑶虽然担心武琼花的安危,但她神思灵敏,一觉有异,便即使出“凌波微步”移了开去,那身形如风,飘逸得象仙子。 宝鉴法王恶胆横生,身形一变,复又掠上。萧瑶冷诮着闪了几闪,宝鉴法王始终抓她不到。 宝鉴法王气喘吁吁的道:“你个小娘皮,佛爷抓住了你非得要你的命不可。”三蹦两跳,便又舞爪来抓。 这回萧瑶却故意缓了步法,神形笨拙,显得一副疲累的样子。宝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但觉触手柔骨,潜香暗涌,不由心花怒放,哈哈笑道:“美人,看你还往哪里逃?快交解药出来,否则我捏断你这美丽的芊芊小手。”萧瑶脸色也变了,害怕之极的道:“你……你别捏断我手腕,解药……我……我给你就是。”宝鉴法王甚是得意,道:“哼,跟佛爷我斗,你还嫩了点。” 第五十九 往事不堪回首 萧瑶只得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似乎是犹豫了半天,才极不情愿的递给宝鉴法王,道:“你拿去吧!”宝鉴法王接过药丸,大喜之极,正要一口吞了,忽然狐疑的想道:“这娘们儿狡猾得象狐狸,要是她给我的是毒药,我就这么吃了岂不是呜呼哀哉?那太惨了。”想着望望萧瑶,又望望手中药丸,见这药丸粉红得诱人,便置于鼻底闻了闻,只觉一股淡淡的牡丹幽香几欲透肤而入,心想:“这药丸透着一股牡丹香味,应该不会是毒药的?再说她落在我手中,我要她死她死,我要她生她生,她害怕都来不及,还哪敢骗我?不过……不成,我还是先吓她一吓,搞保稳点还是硬道理,免得被她算计了得不偿失。”想着又斜眼瞧了萧瑶,奸笑两声,忽然手中用力一捏,萧瑶痛得“哎呀”一声,眼眶里已是泪珠打转。 宝鉴法王呲牙咧嘴道:“你给佛爷老实交代,这是毒药是不是?”萧瑶泪眼巴巴的道:“我告诉你,这‘五天十夜婴儿笑’的解药最是难配,要配成起码得花费半年光景。这是最后一颗药丸,你要是怕吃就给我吃,如果是毒药就毒死我好了。”宝鉴法王见她神色怨屈,再无疑虑,嘿嘿一笑,道:“谅你也不敢骗我,要是一有不对,我便捏死你,那咱们一块儿死。”说着便将药丸一口吞了,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 萧瑶瞧他吞了药丸,已知尘埃落定,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宝鉴法王一愣,小眼瞪视道:“你这小女子笑什么,那么奸诈?”萧瑶往他身后一指,道:“我笑那个和尚,你看,那个和尚好不好笑?”宝鉴法王不觉回头一望,却又哪里有个和尚,顿觉不妙。但还没回头,只觉左胁下突地一痛,跟着捏住萧瑶的左手便不自觉的松了开来。萧瑶用力一挣便脱了出去,闪开一旁笑道:“我是说你这和尚可真好笑。”宝鉴法王怒道:“你这个臭娘们儿,敢骗你佛爷?”萧瑶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叫做兵不厌诈,你难道不懂吗?只是你这身牛皮肉可把我这美丽的手都捏痛了。”说着甩了甩手,一副好痛的样子。 宝鉴法王狞笑道:“哼哼,就算这样,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萧瑶道:“真好笑,我连跑的想法都没有,我干嘛要跑?”宝鉴法王道:“你难道不怕我抓住你?”萧瑶道:“你觉得你抓得住我?我这‘凌波微步’的步法天下无双,若不是刚才我故意让你抓住,你就是再练上十年轻功只怕也是休想。”宝鉴法王瞧着她有持无恐,吞了石头似的呆了一呆。萧瑶也不理他,掉头往墙后寻去,一边又好心的说道:“再说你吃了我的‘五天十夜婴儿笑’的毒药,要是我跑了,万一你身上的毒犯了,那谁来救你?怎么说我也不是这么心狠手毒的人吧。” 宝鉴法王脸色大变,瞪大眼睛道:“你……你什么意思?”萧瑶头也不回,道:“也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刚才给你吃的解药才真正是‘五天十夜婴儿笑’而已。”宝鉴法王“腾”的几乎跳了起来,惊恐道:“你……你说什么?我……我吃……吃的是毒药?”萧瑶道:“那有什么稀奇。”宝鉴法王道:“可……可……”萧瑶道:“可可什么?我只不过是忘了告诉你,我那银针上根本没有毒药的,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就疑神疑鬼的相信了,那可怪不了我吧?”宝鉴法王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恨得牙痒痒的举掌欲劈却又不敢,道:“你……你……” 萧瑶忍住笑道:“我怎么,瞧你那神情,要不你来打死我算了?真是的,你说你相信就相信了,又何必苦巴巴的要吃解药呢?你应该知道,没有毒药的解药其实就是毒药。我想你既然要吃解药,那我只好给你吃了。所以我一想到刚才给你吃的才是真正的‘五天十夜婴儿笑’,假如你要是知道了的话,我想你一定后悔得要死。” 宝鉴法王脸上肌肉抽搐,摸了摸耳朵,道:“你……你……说我这耳朵上本来没有中毒的?”萧瑶道:“当然没有。”宝鉴法王道:“那我耳朵怎么会发麻?”萧瑶道:“谁叫你疑神疑鬼的,这就是心理作用。”宝鉴法王悔不当初,连呼上当,恨不得扑上去将萧瑶撕心裂肺,道:“你这个狡猾的小娘们儿,你……你快给我解药。”萧瑶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要你死的。这毒药普天之下也只我才能解除,你要是好好听话了我自当会给你解药。”宝鉴法王道:“那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萧瑶道:“你看着办吧,要是我死了,那你永远也休想得到解药。” 宝鉴法王又气又怒,借着晨光,只见萧瑶体态曼妙,觉着偷鸡不成反蚀几把米,心中更加懊恼怨恨,忍不住骂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跟你爹一样卑鄙无耻!”萧瑶脸色一变,道:“你胡说什么?”宝鉴法王道:“本来就是,你爹不是个人,是个畜牲!” 萧瑶怒不可竭,身形一晃,掠上去便打了宝鉴法王两巴掌,道:“你再胡说我割了你的舌头。”以宝鉴法王的身手,本来萧瑶这两巴掌他还是躲得过去的,只是这时他气怒攻心之下,一心只想口不择言的羞辱萧瑶,好出胸中一口怨气,早已不顾闪避。萧瑶这两巴掌只打得他满嘴鲜血。他“呸”的一声吐了出来,疯嘴笑道:“你割了我的舌头我也要说,你爹若不是畜牲,又怎地和你姑姑生出一个女儿来?哈哈,兄妹乱伦,真是笑死人了。”说着仰头放声大笑。 萧瑶听着“兄妹乱伦”四个字,脑袋“嗡”的一响,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天牢里爹和娘在得知陆芳华的身份后的那种羞愧疚责的神情,天雄寺里燕南飞和青牛大师种种不言而喻的神色,以至青牛大师最后说道:“人生已然不意,又何必徒添憎扰?有些事情,无论是过去的,现在的,或是将来的,一如梦幻,就算明白了又能如何?”他的意思无疑是要萧瑶不必追寻过往之事,以免多生烦恼。萧瑶虽然隐隐觉察到这其中必然有过不寻常的往事,但无论如何却未料到这件过往之事竟是如此的不堪回首。 宝鉴法王见萧瑶果然被自己这番揭露伤疤刺激得痛不欲生,只觉大快人心,不禁得意忘形起来,就是急于问萧瑶要解药都忘了,又“恶心死我了”的说道:“这是一件多么丑陋的事情,亲兄妹竟然都如此风流快活。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就在你家窗外的大树上欣赏着这段激动人心的风流韵事,那情景,那欲仙欲死,真是又开心又可笑……哈哈……”萧瑶听着他刺耳的笑声,只觉头痛欲裂,整个人仿佛被无边的羞愧和无耻毫不留情的撕成血淋淋的碎片,随着他肆无忌惮的丑陋笑声变得象要飞灰湮灭。但她的思想却在不停的纠缠,就是宝鉴法王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她冷然一惊,猛地回过神来,紧盯着宝鉴法王,心中想道:“那天晚上他就在那里看着,难道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知道?难道这件事……”她不敢再想,冷声道:“这件事是你在中间搞鬼,是不是?”宝鉴法王已然满脑子的报复欲望,想都不想,笑道:“那是当然,如不是佛爷我在中间暗动手脚,你爹那畜牲又怎么能和你姑姑生出一个女儿来。哈哈,萧楚衣,你明明知道那该死的燕南飞心里只有巫良里朵,可是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娶她,你以为你娶了她,他就会去爱你妹妹吗?哼,那可是休想,我也喜欢你妹妹,你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也就只好毁了你们,这样谁也得不到谁。哈哈……” 萧瑶听着他得意忘形的狂妄,只觉头晕目眩,根本无法想象当年是如何一种情形,但一切已已然明了。当年燕南飞因青牛大师结缘,来契丹之后,便爱上了契丹女人巫良氏,而巫良氏心中所爱的却是萧楚衣,可萧楚衣却又并不喜欢巫良氏。可能就在那个时候,萧楚衣的妹妹萧雪衣也痴情爱上了燕南飞,但燕南飞心有所属,却又不能爱她。而同时对萧雪衣心有爱慕的宝鉴法王见萧雪衣如此痴心燕南飞,心有愤恨。后来不知是何原因,萧楚衣终于和巫良氏喜得良缘。燕南飞对巫良氏痴情至爱,虽然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嫁了人,但还是一片深情不悔,于是经常来辽国看望青牛大师,而他实际上却是为了能够躲在暗处看看巫良氏,那也就心满意足了,以致后来他爱屋及乌,便收了萧延宗为徒,就是这个缘故。可是当年宝鉴法王对萧楚衣和巫良氏的结合甚为仇恨,他小人心性,只以为是萧楚衣为了成全妹妹萧雪衣和燕南飞,更是要阻断他宝鉴爱萧雪衣的心,才和他不喜欢的巫良氏结婚。所以宝鉴法王怨恨之余,便暗中设计陷害,在萧楚衣和萧雪衣的饮食里下了一种“和合散”的春Yao,以致二人失了本性,便做出兄妹乱伦之事。于是,萧雪衣觉得无脸见人,便离开了辽国不知所踪,所有人只以为她死了,却没想到她还活着,而且还生下了当年和哥哥的孩子,这个孩子当然便是陆芳华。 萧瑶越想越怕,宝鉴法王的卑劣行径,更是让她怒不可竭,忍无可忍,喝道:“你这个人渣,我要杀了你!”言毕一掌便向宝鉴法王打去。 宝鉴法王正痛快朵颐,冷不防萧瑶一掌打来,立时正中胸口,跟着肌肤两点刺痛,惊得他魂都飞了一般,瞪着萧瑶道:“你……你又刺我银针?”他只想着这银针定然也是奇毒无比,再说这女人发起狠来,恶如猛虎,他早已畏之如杯弓蛇影了。萧瑶恶狠狠道:“我要你不得好死!”宝鉴法王脸色发白,道:“你……你又对我下了什么毒?”萧瑶冷笑道:“我要将你抽筋剥皮,我要将你挫骨扬灰,你说我会下什么毒?”宝鉴法王浑身冒汗,道:“你……你好毒……”一句话没说完,只觉脸色忽地一红,陡然又变成紫色,跟着胸口内猛的一痛,就好象有人在他心脏里狠狠的砸了一锤子。他痛得一声惨叫,那叫声就好比一头猪在泡沸水刮毛。叫得一下,那心中的痛感便即消退,但很快全身的血流忽然又往心脏急涌,心脏陡然肥涨,那种我的爷爷我的爹的痛不欲生又生了起来,跟着心悸胸闷,他一会儿又似得了猪喘病似的,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吐着气,可是那气随时都好像要断了线似的,而体内血流又象蛇儿似的乱窜,令他苦不堪言,几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肌肤抓烂,好让血液流出来,免得心脏承受不了可就撑破了。 萧瑶也不再动手,只是望着宝鉴法王痛苦不堪的嚎叫,心中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混乱状态,就是刚才还满腔强烈的仇恨也突然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宝鉴法王扭曲着再也忍不住了,紧按着胸腔,生怕心会破腔而出一样,大叫道:“瑶姑娘,我的姑奶奶,你这是什么毒药,我受不了啦,你还是杀了我吧!”萧瑶道:“你想死,我偏不要你死。”宝鉴法王咬牙道:“那……那我和你拼了。”这时,旁边一条岔巷口突然跑出一个契丹居民,指着二人大叫道:“看看,他们毁坏了我的院墙,他们还在这里。”跟着一群辽兵涌了出来,显是不久之前武琼花和萧瑶力斗双面法王时,由于打倒了这家民居的后院墙,这家主人气恼不过便寻着去报了官。那为首一个百夫长带人气势汹汹跑来,一边叫嚷道:“什么人敢在这里……呀,这不是法王大人吗?咦,还有瑶姑娘,你们是……”宝鉴法王哪里还听得下他啰里啰嗦,喝道:“别……别乱扯废话了,快……快抓住这妖女!”那百夫长望了萧瑶,迟疑道:“法王大人,昨日太后已下旨令,不许抓捕她们了。”宝鉴法王怒道:“你知道个屁,不久之前,他们捣毁了述律皇后的断腕楼,这可是死罪。再说她又敢对本法王下毒,这是罪上加罪。你小子再啰里罗嗦,惹得佛爷恼了便撕了你的鸟嘴。快去,抓住她,问她要解药。”他脸色这时更加可怖,体内痛得愈发厉害,说话时整个人都扭曲起来,若不是在这些辽兵面前顾着面子,便早忍不住顿瘫下去哀嚎。 百夫长知道这宝鉴法王兄弟俩向来深得萧太后器重,每时他们有所跋扈,都无人可制,自己不过是一个百夫长级别,也犯不上去跟他顶牛,他怎么说便怎么做吧?百夫长想着也不敢得罪他,便冲萧瑶喝道:“小子们,将她给我拿下。”一队辽兵呼喝着蜂拥而至。萧瑶也不将这些辽兵瞧在眼里,挥手两掌打出,冲在前头的十来个辽兵被她的掌力震得顿时翻滚开去。余下的惊了一惊,但只一瞬,便又叫嚣着冲了上来。 萧瑶也不想与他们多作无谓的纠结,心想还是先去寻找大哥要紧,便对宝鉴法王喝道:“宝鉴法王,你要是想活命,便乖乖的来求我,否则今晚你将肝肠寸断,生不如死。”说着脚尖一点,掠上旁边一棵杉树,跟着轻功掠影,转瞬已跃上了五丈外的一处高楼瓦面。 宝鉴法王提气想追,微一运劲,顿觉腹痛加剧,也就不敢强硬追赶,只得暗暗咒骂,心道:“也不知这‘五天十夜婴儿笑’是什么毒,竟这般古怪狠厉,我和大哥都不会解毒,看来也只好去央求太后请御医为我解毒,据说那御医总管博古鲁医术奇高,肯定能助我除去腹毒。”打好主意只待毒药一解,便要不惜一切皆有可能的手段找到萧瑶,好报这窝囊气死人的受辱之仇。可是他却没想到,而且他才从西夏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听说,御医总管博古鲁早已在为萧太后治疗蛊毒时死于伽陵道人卫魔道之手,否则他说什么也会痛哭流涕的追着爬着恳求萧瑶留下来,哪怕要走总得解了我的毒再走吧。 萧瑶这时已然去得远了,她登高处迎望,但觉冷风扑面,整个皇城被一片朝阳笼罩,却丝毫没有温暖的气息。只道高处不胜寒,岂知身临其境,却愈发凄凉。她往自己的家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觉满目伤怀,虽不见一檐屋宇,但想到一家人无辜冤死,唯自己一人飘零于世,那种孤苦无依,更是让她触境伤情,一颗颗晶莹的泪珠终于从眼眶里滴落。片刻之后,她才从沉痛中回过神来,坚毅的抹腮边去冰凉的泪珠,心中暗暗祷告道:“爹、娘、大哥,琳姐你们九泉之下安息吧,瑶儿定要为你们洗清冤屈讨回公道。” 她正欲转身跃下高楼,忽听不远处一条街上人声鼎沸,跟着一队辽兵蜂拥而上,随着顺序依次排列,将整个街道封锁了起来。萧瑶凝神细听,刚好顺着风向,那边熙熙攘攘的人声隐约传了过来,只听有人问道:“阿奴叔,那边嚷嚷的……怎么回事?”又一人应道:“哎呀,不得了啦,听他们说……萧鲁南大人……被人杀死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意思却是非常明显了。 萧瑶暗暗惊骇,心道:“萧鲁南被人杀了,此时当是上朝的时候,又有什么人要去杀他?当初向太后告发我爹爹通敌mai国的便是萧鲁南,难道是阿贵他们气他不过,便在这里将他杀了?”她一时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本来要为家人洗清冤屈,便得从萧鲁南身上着手,如今萧鲁南一死,也就等于查找证据的源头已断,随后再要为家人翻案显然更为艰难。萧瑶暗叹口气,心道:“如果是阿贵,也当真是难为他们了。”想着便飞身掠下屋檐,向着那条被官兵封锁的街道奔去。行得近前,不少居民都在旁边围观,他们议论声也就越发清楚。萧瑶听来,的确是萧鲁南被人刺杀,但刺客却是一个汉人。她心下暗暗惊异,如果说这刺客是一个汉人的话,那会是谁呢? 那领军的首领冲旁边民众用契丹话呵道:“大家快散开了吧,若是刺客来了动起手来,这刀枪不长眼的怕要伤了你们可就不好了。”胆小的若干居民连忙转身躲到屋里去了,几个胆大的拢袖哈腰的站着不动,似乎非得要瞧瞧热闹不可。其中一个还问那领军的道:“阿里大人,那刺客真是那大闹天牢的汉人吗?”领军阿里不耐烦道:“正是正是,你们还在这干什么,等着挨揍吗?”那人显然与阿里是熟识,笑道:“据说那刺客长得呲面獠牙,十分厉害,待会若真动起手来,只怕你们打他不过,我们也好帮帮大人你啊!”阿里哭笑不得,道:“就你那熊样儿……”说到这里,不知如何,他的目光不意间往萧瑶那边望来,立时吃了一惊,大声道:“瑶姑娘?她……她是刺客的同党。小的们,快快抓住她!” 萧瑶听到刺客竟然是武琼花时,正值惊诧莫名,听得那阿里大声一喝,微微一惊,心念电转道:“我还是少与他们发生冲突的好,当先寻找到大哥再说。”刚要转身离开,身后又有人大叫道:“瑶姑娘在这里,别让瑶姑娘跑了!”却是适才那名百夫长带着人赶了过来。跟在他们后边,踉踉跄跄的有一个人被两名辽兵搀扶着,正是宝鉴法王。只见他面色灰黄阴暗,竟似一个痨病鬼似的,显是萧瑶这毒把他痛得不行。 第六十 两宗罪 阿里将军这时已率兵围拢了过来,见宝鉴法王半死不活的样子,大为诧异,寻思着谁人有这等大本事竟把他伤成如此大快人心的惨样,便问那百夫长道:“怎么回事?法王怎么这样啦?”百夫长还没有回答,宝鉴法王挣扎着指了萧瑶叫道:“快快抓住她,抓住她我为你们向太后请赏。” 双面法王是萧太后眼里的红人,那是众所周知的,他说的话定然有上得桌面的分量。阿里将军顿时大喜,心想:“太后早有密旨要留下瑶姑娘,如今她单独一个人在这里,这可是天赐良机呢。”想着一挥手,十来名辽兵便挥刀攻了上来。那百夫长地位低微,自然不甘落后,喝道:“阿里将军,这妖女给法王大人下了毒,咱们当齐心协力拿住她,也好逼问解药。”阿里将军又一挥手,冲旁边众辽兵道:“大伙儿轮流着上,留心着别让瑶姑娘逃脱了。”他心想,要拿瑶姑娘不容易,得想法儿耗着她,这么多人和她游斗,待她筋疲力尽时再拿不迟。 萧瑶也不急着逃离,冷笑道:“你们想要拿住我,怕是没那么容易。”望了宝鉴法王又道:“法王,你不是想要解药吗?” 宝鉴法王这时腹痛稍减,挤了上来,怒道:“瑶姑娘,你还是乖乖拿来解药,否则佛爷定要你生不如死。”萧瑶冷笑道:“谁要谁生不如死还不知道呢?我劝你还是识相卖乖点的好。”宝鉴法王哈哈笑道:“瑶姑娘啊瑶姑娘,你都不看看,你这处境你觉得你逃得出去吗?”萧瑶扫了旁人一眼,叹道:“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要不就试试看?” 宝鉴法王怒道:“臭娘们,佛爷有心疼惜你,你倒瞪眼上鼻子了?好,阿里将军,快将她给我拿下,看佛爷怎么收拾你!”阿里将军应答一声,便伙同百夫长率兵领头冲了上去。 萧瑶冷冷一笑,也不动手,只待四面辽兵距离自己丈来远时,突地移行换步,身影一晃,使出凌波微步,便从包围圈里窜了出去。出得圈外,她才说道:“怎么样?还要试试看吗?”阿里将军等辽兵都是一惊,也不知她是如何脱出包围圈的,竟然看都没有看清楚。宝鉴法王暗吸口冷气,心道:“她这步法果然是有些诡异。要真抓她不到,若是惹恼了她,她死活不给解药咋办?”他这么一想,便有些犹豫了。 萧瑶傲然一笑,道:“看来你们是不服的。好吧,我再来让你们见识一下。”跟着又使出凌波微步,从众辽兵身边穿来绕去,其身法之快,令得众辽兵眼花缭乱,头晕目眩。待得眼清神明之时,萧瑶早已站在一旁,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而在她脚边地上则摆着几把不同的腰刀。萧瑶道:“这几把刀是谁的都拿了去吧!”阿里将军和百夫长赫然变色,一摸腰间,只有空刀鞘却没有刀,显然是刚才萧瑶顺手从他们腰间取了去。几名手中失了兵刃的辽兵惊叫道:“我……我的刀……”萧瑶望着神色哀败的宝鉴法王道:“法王,你觉得他们抓不抓得住我?” 宝鉴法王心头发冷,挠了挠头,心道:“她这身法他奶奶的真是神出鬼没,我就是没有中毒,只怕也难以抓得住她,如今就这些辽兵的身手更是办不到了。”他想着更加颓废之极,怯了语气,道:“瑶姑娘,你……你到底想要怎样?”他问这话时心中已是发惴,自知当年行事卑鄙龌龊,萧瑶不恨他恨得要死那才是怪事。 但此时处境艰危,萧瑶寻思着,要他死固然容易,可若是能胁迫他为己所用,显然是最好的打算。她权衡再三,便道:“我不是说过吗?你若是想要解药,就得保证我的安全。”她这话无疑是说,我若死了,这解药当然也就没有了。再遐想一点,便是你若逼得紧了,我无路可走就自杀身亡,看你怎么办? 宝鉴法王如何不知她意味深长深藏意味,呆立着也不知说什么好,若是答应了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这面子就是八寸厚也丢没了。若是不答应的话,那这萧瑶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这解药一旦没了,那岂止是面子,就是命只怕也没了。关于御医博古鲁之死,他不久之前已听百夫长说了,连博古鲁都死了,他还有什么指望?看来这见鬼的“五天十夜婴儿笑”的毒那是非得萧瑶的解药不可了。是以萧瑶这会一显露本事,他自知奈何不了她,便也不敢做声。萧瑶摸出一粒解药,抛给宝鉴法王道:“你先吃一颗解药,可减去你暂时的痛苦。”宝鉴法王虽怒而不敢言,只得接住药丸,心知这次她也不会骗自己了,便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萧瑶也不再理他,问阿里将军道:“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死了萧鲁南?”阿里将军见宝鉴法王也不敢拿她怎样,再说萧瑶刚才那一手也吓住了他,便只好回答道:“听说就是来天牢营救你们的那个叫武琼花的南朝汉人。”萧瑶惊疑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阿里将军道:“详细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早上时,萧鲁南大人在上朝的时候被武琼花杀死了。”萧瑶暗暗诧异,心道:“奇怪,大哥为什么要杀死萧鲁南呢?难道他想着要为我家人报仇便去杀了他?”她也不作多深想,拔腿就走。 阿里将军道:“瑶姑娘……”萧瑶回身道:“怎么?”阿里将军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再说。 萧瑶担着武琼花的安危,也无暇多问,她知道萧鲁南的府邸所在,急行之下便使出凌波微步,一路如疾风掠影,实是快极,转瞬已没入街肆之中。 宝鉴法王吃了一粒解药,腹痛也好了。他见萧瑶离去,心想:“在找不到擅解毒药的人之前,还是先跟着她再说吧,要是万一她真有什么意外,那可是糟糕了。”他武功虽好,但这轻功步法与萧瑶的凌波微步比起来还是差之一截。所以也只好拼力追赶,但一想起萧瑶说什么这“五天十夜婴儿笑”的毒药不可动用内力,便心头发怵。何况后来又中了她几枚银针,还不知有什么见鬼的毒药,便更加忐忑不安谨慎谨防。 萧瑶行得一阵,所遇到的官兵愈发增多,各个主要街口都有重兵把守,而且首将级别也愈高。她避道而行,也不与他们照面,但心中却更为焦急。以这样的态势来看,他们无疑又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危境。心道:“这样下去,也不知到哪里去寻找大哥。”她往四下里瞧了瞧,见前方不远有一座略微高点的木楼,心知站得高望得远,还是上去看看再说。要找到武琼花,显然哪个地方的动静越大,他便是在哪里。 那座木楼比之断腕楼,缺少气势,但在上京城里多处可见,属普通建筑,楼型多仿宋制风格,略带着契丹色彩,颇为韵致。 萧瑶纵身掠上,宛如一阵风似的,衬着她白衣飘飘,更若仙姿。她掠上楼顶阁居,便见一人端坐其中,说道:“瑶姑娘,你总算来了。”萧瑶识得是耶律芳的丈夫韩慕,也不惊讶,坦然道:“怎么,你在这里等我?”韩慕道:“那也不是,但我看到姑娘往这边来时,便知你定然会上来的。”萧瑶道:“那真是巧得很。”韩慕轻巧的笑了笑,道:“那也不算巧,这样的地方,都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坐在那里等候着你们。”萧瑶叹了口气,道:“看来太后还是不会放过我们?”韩慕道:“太后对你向来都是疼爱有加,否则也就不会诏告全国,封你为‘昭月公主’了。” 萧瑶神色一变,却没有说。韩慕又道:“但你的义兄太后爱屋及乌,原也不想为难于他的,可是他偏生不好,不但昨晚去‘断腕楼’捣乱,而且早上还敢刺杀萧鲁南大人。这两项罪无论哪一项,足以以死谢罪了,何况两项。所以你要说太后还是不放过他,那实是不应该的。”萧瑶冷笑道:“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两项大罪,全都是我做的。”韩慕摇头道:“瑶姑娘,你也不必替你义兄顶罪。这一切,我们可是查得清清楚楚的,全是你义兄一人所为。”萧瑶道:“那可真是好笑了。我与太后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杀不了她,便去捣坏‘断腕楼’出出气,你说这是不是合情合理?” 韩慕道:“是!”他说着话,始终都没有离开萧瑶的目光终于往楼下移去。萧瑶道:“我家被人诬陷,使得我家破人亡,而诬陷我家的人正是萧鲁南,你说,我有没有理由去杀了萧鲁南?”韩慕收回目光,道:“有理由。”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有人亲眼所见,就算你有这些理由,也仅仅是理由而已,而武琼花却全做到了。一个人的思想不会有罪,但一个人的行为却会有罪。所以太后这才下令重新抓捕他。我想,就是青牛大师也不会有什么话说了。” 萧瑶叹了口气,她知道韩慕说这句话的意思。大闹天牢之后,他们逃到天雄寺,青牛大师的出面,使得萧太后答应不再追究他们。但这一次,捣毁断腕楼,刺杀萧鲁南,无论那一样都是死罪,足以激怒全辽国人,就是青牛大师自然亦无话可说,而萧太后要杀他们的决心显然更为强烈。本来萧瑶想要揽罪上身,只需威胁宝鉴法王做个伪证,想必以法王贪生怕死的本性,他定然也会做得了假证,可又一想,就算将罪责揽了过来,而萧太后显然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么一想,她便不再多说。 韩慕望了她一眼,又扭头往楼下望去,一边说道:“太后曾对我们下旨说道,无论是谁,只要见到‘昭月公主’……”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变,眉目之间甚是惊异,连后面的话也不再说了。 萧瑶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大约距离此楼往东去七八丈远的一处院落里,正有一小队辽兵搜查,而在后院却有一人抱着一个长形包被的女子悄悄掩门而出,其动作谨慎,显是怕惊动搜查的辽兵而刻意躲避。 萧瑶仔细一看,不觉也是一怔。原来他认出这女子正是“万香堂”堂主耶律芳,也即韩慕的妻子。她微微抬眼往韩慕望去,只见韩慕脸色阴沉,似是心中有气。但转瞬这种气色也即平静下来,转头望萧瑶道:“昭月公主,太后对你可是容情的,她派人送‘昭月之音’到天雄寺,听到你说将琴送回,太后甚是失落。所以,她是非常希望你能够回去看看她的。”说着便从窗口掠了下去。萧瑶望着他的背影,暗暗一叹,又往耶律芳望去,只见耶律芳从那家后院已转移到了旁边不远的一家柴房里,不禁想道:“耶律芳手里抱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看她非常吃力的样子决然不轻。她有意避开辽兵,显是有什么目的。”再一想到韩慕适才的气怒神色,更觉起疑,便决定跟着去瞧个明白。 她怕韩慕觉察到自己跟在后面,行事难免为难,便待韩慕去得远了,自己从另一边绕道,来到那家农舍柴房后面,悄悄摸近了去。只听韩慕在前面对那辽兵十夫长说道:“这里我查过了,你们去别处吧!”那十夫长见是韩慕,自无疑异,应道:“是!”便往别处去了。韩慕待辽兵走远,径直来到柴房前,伸手想要推门,但手还没触及门板便即顿住,似是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唤道:“阿芳,我知道你在这里。” 柴房内没人回答,也是片刻的沉静,才听“吱呀”一响,耶律芳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慌乱,错开韩慕的目光道:“你……你怎么来了?”韩慕眼光往柴房里挑了挑,沉着气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耶律芳没好气道:“没什么。”韩慕叹了口气,道:“你何必要瞒我?我都看到了。”耶律芳抬眼盯住他的脸,道:“你……你看到什么了?”韩慕道:“我看到你抱着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了?”耶律芳神色一变,气道:“你管我藏什么?你要是没事就走吧。”韩慕见她动怒,心下更是疑心,但也不想惹她生气,声音已忍让了不少,道:“我是你丈夫,你还有什么不可以跟我说的?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都结婚几个月了,难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些吗?” 萧瑶听着他夫妇闹嘴,心中慨叹。这时又听韩慕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无论怎样,我们都可以一起去面对。”耶律芳道:“我没什么不可以对你说的,又有什么不好面对的。”韩慕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刚才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我刚才看到了,他们来搜查的时候,你从那边转过来的。”耶律芳勃然动怒,道:“你看到了又何必要问?”韩慕又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对我总是这么大火气?我无非只是怕你……怕你……”耶律芳大声道:“怕我什么?怕我连累了你是不是?既然那么怕又何必要跟太后说娶我?”韩慕不觉也气,似乎实在忍得不行,气结道:“你……你……”耶律芳冷冷道:“我……我怎么了?哼哼,你不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好,那你就进去看看啊?”她这么一说,韩慕反而犹豫了。 萧瑶见他们愈吵愈烈,倒有些不便再听了,心知若是被他们发觉自己在旁偷听,那可就不好了,想着转身要走。可就在这时,一阵微风从前面吹来,风中带着一丝刺鼻的臭味。萧瑶闻了,不觉一怔,心道:“这不是毒人的臭味吗?”想到耶律芳刚才抱着那个包被,陡然一惊,脱口道:“是唐德!”韩慕和耶律芳听到屋后有人,同时一惊,道:“谁?”萧瑶已无可避,只得越墙而入,微声道:“是我!”耶律芳惊诧道:“瑶姑娘,是你?!”萧瑶道:“耶律堂主,里面是不是唐门的唐德?” 第六十一 耶律芳的少女情怀 …………………… 耶律芳神色又变,韩慕狐疑的望了过来,神色颇为气恼。萧瑶瞧耶律芳神色,更加确定是唐德无疑,只是她却不知道唐德明明是在武琼花手里,这会却怎么被耶律芳弄到这里来了。 她自知这事也不能不说了,要想知道武琼花的去向,她必须问清楚,便对韩慕道:“韩慕,我问耶律芳一点事情,希望你不要有别的想法。” 韩慕沉着脸,道:“你问吧!”萧瑶转向耶律芳,见她这时丝毫都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份矜持,有的只是为情所困。也许韩慕还不能确定耶律芳的别恋心情,所以他一直都在隐忍。但萧瑶是知道的,她也不好多说,只是问道:“耶律芳,我大哥怎么把唐德交给你了?他去了哪里?” 耶律芳扫了一眼韩慕,不答却反问道:“唐公子他……他怎么成了这般模样?”萧瑶道:“这事说来便有些蹊跷。韩慕,你可知道‘断腕楼’所发生的事情?”韩慕道:“据寺院方丈说,你们偷偷潜入‘断腕楼’,要做什么勾当,结果被他发现,于是他上前与你们理论,结果你们不听不说,还口出狂言大肆诋毁太祖皇后,而且又毁坏白马石雕,这事萧春将军也亲眼所见。” 萧瑶摇头道:“这事其实并非是这样的。”韩慕道:“那又怎样?”萧瑶道:“当时在‘断腕楼’内还是另有其人的。”韩慕狐疑道:“还有谁?”萧瑶道:“就是那个伽陵道人卫魔道。”韩慕惊了一惊,道:“不可能吧,伽陵道人自天牢企图逼问萧延宗关于碧玉七星宝刀下落的诡计失败之后,便已离开上京,他又如何还在城内?”萧瑶叹道:“这事难说就难说在这里。他藏身在‘断腕楼’内,也不知如何他竟将南朝唐门的大公子唐德给抓了来,然后他又不知使得什么手段,竟要将唐德变成一个傀儡般的毒人。” 耶律芳“啊”的一声轻呼,神色都变了。毒人的厉害她早已见识过,而且她脸上中了毒人唐经天的毒液,形成两个溶洞,如不是萧瑶医治,并巧妙的将溶洞绘成两个蝴蝶刺青,她脸上又岂是现在这般韵致?而绝对是两个令她羞于世人的洞孔。她想着都怕,艰难道:“难怪……难怪他变成那么一个可怖的模样。” 韩慕冷冷道:“你对他倒是关心得很。”耶律芳也不理他,问萧瑶嗯。嗯。道:“瑶姑娘,那唐公子有……有救吗?”萧瑶道:“我也不知道。”耶律芳失魂落魄似的道:“那……那怎么办?难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一个丑陋可怕的毒人吗?” 萧瑶没有回答,径直进入柴房,里头臭气更盛。只见一堆烂草之上,摆着一个青花麻布的长形包被。这时包被已被打开,里头躺着一个人,全身腐烂得污秽不堪,唯有脸面甚为完好,只是已入昏迷状态。萧瑶一见,果然正是唐德。她不禁愣了一愣,随即想道:“毒人唐经天在天雄寺引诱我们去断腕楼的目的,到底是想借助我们的手来营救唐德还是伽陵道人卫魔道故意让他来引我们进入这个陷阱呢?那日在山洞里,那天夜晚,耶律芳的几个属下都中了唐门‘婴儿笑’的毒死了,而唐德却无故失踪,那时他又去了哪里?按理说以唐德的为人,是不可能下毒的,可是这毒是谁下的呢?当时可以肯定再没有唐门另外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下毒者一定就是唐经天。如果是唐经天下的毒,那么他又为什么要下毒?唯一的解释就是卫魔道的意思,只有卫魔道才会要他这么做。那么唐德的失踪又怎么解释?或者是说,唐经天下毒的时候,被唐德发现,唐德才追踪而去,结果落入了卫魔道的手中。卫魔道抓住他,把他变成毒人,就是为了报仇。正是这样的,这话他在‘断腕楼’前说过。看来这一切,都是卫魔道在背后操纵。这毒人与妙音鸟有关,这妙音鸟显然是卫魔道的,那么杀死睡墓人神弄奕妻子的凶手,以及‘毒手神医’蒋一平之死定然也与卫魔道有关了。” 萧瑶想到这里神色微变。一切一切的谜团,无不与卫魔道有着莫大的关联,如果卫魔道谋害唐经天和唐德,是为了报仇的话,或许也算是一个冠冕的理由。可是他害死神农亦的妻子又是为了什么?而救了神农亦的那位恩人又是谁呢?难道也是卫魔道?神农亦为了报恩,不惜怒闯青海“孔雀堂”盗取《九件衣》,而后又想要夺取“碧玉七星刀”,那么他夺得这些东西,到底要干什么?这些显然也非萧瑶所想得透的问题。 耶律芳见她神思恍惚,轻声道:“瑶姑娘,怎么回事?唐……唐公子有救吗?” 韩慕见到唐德的模样,惊得吓了一跳,骇道:“怎……怎么成这个样子?”萧瑶回过神来,叹道:“在‘断腕楼’里,卫魔道就是要把唐德变成一个毒人,这事被我们撞上,因此卫魔道才与我大哥动起手来,结果惊动了寺院里的方丈大师,后来萧春将军赶来的时候,卫魔道却偷偷离开了。”韩慕道:“你是说你们是背了黑锅?”萧瑶道:“不错,这根本就是卫魔道的一个阴谋,只可惜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 韩慕没有回答,门外却有人冷笑着回答道:“他不会相信,我也不会相信。”萧瑶吃了一惊,听声音她已知道正是大将军萧春。萧春大步走了进来,皱了皱眉头,道:“这什么东西这么臭?你们果然都在这里。”待看到唐德的模样,不禁也是吓了一跳:“我的天,这啥玩意儿。”韩慕也不答他,问道:“你怎么来了?”萧春捂住鼻子,望着萧瑶道:“我听有人报告说昭月公主在这里出现,心想说不定武琼花那厮也会在这里,便火速赶来看看,没想到韩大人和耶律堂主原来也都在这里,可是巧了。”顿了一下,又转向唐德,皱起眉头道:“这人是谁,怎么成这个鬼样子了?”韩慕道:“我也说不清楚。”拉了耶律芳的手,示了个眼色,道:“阿芳,既然萧大将军来了,这里就交给他好了,我们走吧!” 耶律芳一摆手,挣脱他的牵扯,道:“我不走,你们都出去吧。”萧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耶律芳冷冷道:“这不关你的事。”萧春道:“怎么不关我的事,这是什么人,怎地成了这般模样?既然我发现了,我自当查待清楚。”耶律芳横眉冷对道:“你查什么查,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关你什么事吗?”萧春瞧了一眼韩慕,见他神色也不善,知是这二人向来小吵不断,这会说不定是大吵,便也懒得理会,对萧瑶道:“昭月公主,太后甚为想念你,故此特派我等前来迎驾。” 萧瑶心里这时转了数个念头,心知自己的行踪这么快便被他们知道,可见这上京城里到处或明或暗都伏有官兵的哨探,只要自己或是大哥一出现,自必很快落入他们的视线。而太后竟在这个时候封自己为“昭月公主”,其目的是什么呢?毋庸置疑,显然是因为西夏新主李德明的缘故。 李德明当时向萧太后提亲,指名道姓的就是萧瑶。这些萧太后都跟萧瑶说过,而且也因此才赦免了萧瑶的“死罪”。想李德明贵为王子之尊,萧太后为了拉拢西夏,以示恩泽,这才将萧瑶这个“罪臣之女”贵封为“昭月公主”,这样一来,也算应对了李德明的尊主身份。萧瑶想到这里,又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如今我们又陷入重围,这个黑锅如果一时无法解说清楚,我和大哥要生离上京,怕是有些艰难。既然太后一心要我嫁给李德明,我便去见见她又有何妨,或许还能让大哥方天他们解脱困境。” 萧春见萧瑶若有所思,倒也颇为客气,垂声道:“昭月公主?”萧瑶回神道:“萧将军,我们走吧!”萧春大喜,自接太后旨意,他便知道在保证萧瑶人身安全之下,要完好的带她回来,实是一件非常不易之事。但哪知今日自己就这么一说,她便这么快就答应了,竟使得他有些疑异起来。 韩慕也觉奇怪,适才在木楼之上,萧瑶曾流露出不去往见太后之意,若非突然出现耶律芳的事情,韩慕估计是要和萧瑶动手一决高下的。 耶律芳却突然道:“你们不能带走瑶姑娘。”又对萧瑶恳求道:“瑶姑娘,唐公子在王家堡外也算是救了你们,如今他落难,你又岂能不救他?”韩慕一听“王家堡”三个字,神色一变。脑海里立时想着自她去了一趟太原回来后,神思恍惚,举止怪异,有时黯然发呆,有时神情旖旎。他当时还只道她是因为脸上受伤的缘故。虽然后来得萧瑶妙手医治,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旦容貌受损,这种心理影响总是在所难免。韩慕看在心里,对她疼爱之极,无论何时,都顺着她的意。但耶律芳却还是对他经常莫名其妙的发火生气,搞得他满心郁闷。后来萧太后得知此事,以自身世故,自然知道其间隔阂,总是不停劝慰韩慕,说道:“女人的心思,总是有些奇怪,特别是阿芳,有时候在某一方面可能会把持不住,使些小性子,你是男人,要有大气魄,便担待着些。”毕竟这媒也是她自己做成,她当然不希望耶律芳和韩慕的感情出现裂痕。 韩慕对耶律芳甚为倾心,琢磨着萧太后的话,也不知她说的“把持不住”是何意思。可是没两天,韩慕的耳畔就听到“万香堂”的姑娘们对耶律芳的议论,隐约是说耶律芳在山西太原有了喜欢的男人,这个男人是谁,也是含糊其辞。他想起萧太后的话,不免心头起疑,但他也不敢去问耶律芳,反而对她愈发关心体贴,心中不停的安慰自己,或许只是大家胡乱猜测捕风捉影的吧。这时他听到耶律芳说到“王家堡”三字,而她又对眼前这个男人是如此关心,心头这些天来的疑问终于一下子是被证实了,别人既不是捕风捉影,萧太后亦是有心无力,一瞬间,他竟是想得呆住了。 萧瑶执着耶律芳的手,道:“我虽然会医毒,但这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就是你不说,我也一定会救他。”耶律芳几乎要哭了,道:“都成这样了,都成这样了……”韩慕重重的“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大声道:“阿芳,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耶律芳激动道:“我怎么啦?我怎么啦?”韩慕道:“不管你爱不爱我,但怎么说我们已结婚,我是你丈夫,可是你竟然……竟然……难道你也不顾我的感受吗?” 耶律芳怔了一怔,望着韩慕,想起往日他对自己的好,内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愧疚之感。好一会才缓了语气,微声道:“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对不住你,可是……”韩慕也不待她说完,怒道:“可是什么?你明知道对不住我,又何必要这样做?” 萧春见他们越吵越凶,只觉这处境尴尬得很,便对萧瑶道:“昭月公主,我在外面等你。”萧瑶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待萧春出去,对韩慕道:“韩慕,你不要激动。”韩慕“哼”了一声,呼吸甚为粗重,显是这些天来沉积在内心的冤气都要爆发出来。 耶律芳抬起头来望着他,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叹道:“我不求你原谅,但我今天要跟你说清楚,你内心的感受我怎么不知道呢?太后跟我说过几次,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堪比海深,那时我就在心底暗暗告诉我自己,珍惜身边的人,才是我所需要的……”韩慕听到这里,心中酸甜苦辣百味陈杂,耶律芳一哭,他心中再大的怨气也发作不出来了。耶律芳抹了一把眼泪,又道:“那时我便已决定了,日后总要好好对你,好好跟你过日子,只是……只是……你也知道,我前次去南朝,的确是打心眼里喜欢了一个人。”说到这里时,她面色羞红,不由往唐德望了一眼。接着道:“我自知对你有愧,你说这话我又怎么好对你说得出口。”韩慕心头一热,执着耶律芳的手,道:“阿芳,我一点都没有觉得你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对你不够好,真的不够好。” 萧瑶瞧着他们互诉衷情,也不知心中是一种什么感觉。想到自己虽然也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结义大哥,但他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他的妻子是那么的温柔,大哥对她又那么好,自己又怎么可以去喜欢他呢?这一切无非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显然也是不可能的。她悲影自怜,暗暗叹了口气,觉着自己是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了,正要轻轻走了出去,耶律芳忽然叫道:“瑶姑娘,你不能走,你得听我说。”萧瑶只得站住,回身苦笑了一下,轻轻应道:“你说吧。” 耶律芳望了韩慕一眼,脸上充满了怀春少女那种羞涩的神色,说道:“韩慕,我可以实话跟你说,虽然太后赐婚于我们,但我也不瞒你,我成为了你的妻子,但我觉得我从来对你都没有那种爱的感觉。你知道,一个女人,从她的少女时代,她一定会向往着她的爱情,直到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说这话,你明白吗?”韩慕苦涩的点点头,没有回答。一般人很难承受这样的话的,但韩慕相信自己会理解耶律芳的心情,只要坚持,他相信,就是一言难尽的爱情,同样也可以赢得来之不易的幸福。或许也只有经历过不断考验的爱情,才会更永恒。 耶律芳的双颊绯红,嘴角渐渐显出一丝甜蜜的笑容,接着说道:“我受太后之命,去南朝寻找瑶姑娘,在太原王家堡外,偶遇到了唐门的大公子唐德。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只觉得我的心情显得很紧张,我的血流仿佛越流越快,那种感觉,我从来都没有过。但我知道,这个人或许就是我少女时代内心里向往着喜欢的那个人。” 韩慕暗暗叹了口气,女孩子对爱情的憧憬,他是不了解的,但他可以试着体会那种心情。耶律芳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见钟情,我承认我是喜欢了他,哪怕他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十分珍惜这份短暂得无法自己的感情,哪怕就这样放在心底,然后渐渐的成为记忆。我知道,若干年后,我会和我的丈夫相濡以沫,一起渐渐的老去。”韩慕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握住耶律芳的手已微微颤抖。耶律芳又道:“回上京后,我的确也会想念他,哪怕再看他一眼,我想,也足够了。可是我明白,我们这一生,是不可能再见的了。因此,我只是将这种想法偷偷的放在心头,虽然很难过,很遗憾,但也很高兴,不论怎么样,我这一生,总算在内心里尝过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那时太后跟我说了很多话,我在我心底说:‘韩慕,这份情应当是我少女时代所没有的苦涩初恋,我会偷偷的藏在心头。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地尝试着去爱你。’”她的坦白从容,令得萧瑶都有些感动起来。 耶律芳望着韩慕,眼里充满了歉疚的情意,接着说道:“可是我没有料到,就在今天凌晨的时候,武琼花突然跑到了‘万香堂’的后花园,昨晚我恰好没有回家,听到动静,我起来去一看,竟然发现是他,他当时抱着一个长形的东西,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武琼花却明显已受了伤。”萧瑶一惊,道:“什么,他……他受了伤?”耶律芳点点头,道:“是的,我发现他的时候,他似乎在忍着巨大的痛苦,而且还吐了一口血,但我知道他是在强忍着。他当时也看到了我,便将怀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说道:‘耶律堂主,你杀我可以,但这个人我希望你能想法找到我四妹,也许只有她能救他。’我当然觉得奇怪,武琼花的武功我也是知道的,他能伤成那样,显然出了什么不可想象的大事。我便问她这人是谁?他告诉我说是唐德。” 萧瑶嘴角蠕动,想问却没有说。以武琼花目前的武功,天下间少有敌手,虽然当时他抱着一个人,但以和他斗在一起的宝树法王的本事,要想打伤武琼花,显然不大可能的。可是耶律芳却说他受了重伤,那又是怎么回事呢?萧瑶自然也无法想象出来。 耶律芳道:“我一听到是唐德,便大为惊讶,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回答,只说唐公子快变成了一个毒人。我一听就吓了一跳,走上前去一看,只见唐公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我当时就惊得呆了。就在这时,我手下人来报,说是宝树法王追捕敌人,见敌人逃进了‘万香堂’,因此便前来搜查。我知道这宝树法王难缠,就想让他们躲起来,可武琼花却道:‘宝树法王是追我而来,我若留在这里,必然连累你们。现在他既然来了,我就将他引开,唐德就只好拜托你了。’我当时也不知该不该应答应他,本来我已打算将这份情意深藏于心底,从此好好地和韩慕过日子。但如今事情变化得始料未及,唐公子面临生死劫难,于情于理,我对唐公子有那么一丝心意,这个时候我又怎能不帮他一回?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凭的就是我的心。于是我答应了武琼花,随后他故意露出行踪,将宝树法王引了去。” 萧瑶心下暗暗担忧,叹道:“唉,我大哥身上有伤,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耶律芳摇了摇头,也叹气道:“他真是条汉子,自己都性命难保,竟然还替别人着想。他走了之后,那时天色刚蒙蒙亮,我怕将唐公子留在‘万香堂’,引起别人的怀疑,于是这才将唐公子转移到这里来,只好等找到你时再行救治。我藏好唐公子后,就赶去皇宫,可是没想到还没有过得片刻工夫,突然传来萧鲁南被人刺杀的消息,有人说刺客就是是武琼花,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皇上和太后闻讯赶来皇宫,又加上萧大将军禀报了‘断腕楼’之事,太后很是生气,便下令全城搜捕。我怕唐公子被官兵搜查发现,只好又来转移,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终于被你们知道了。”她转过身去,望着韩慕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不应该做的,你若是怪我……” 韩慕也不待她说完,温柔道:“阿芳,你不要说了,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我不会怪你,而且我还支持你,这个人,我们应该救他。”耶律芳眼泪又流了出来,道:“韩慕,真的谢谢你!”她回身又对萧瑶道:“太后虽然封你为‘昭月公主’,但我还是习惯叫你瑶姑娘,我希望你现在能够救救他。” 萧瑶深觉耶律芳的一番情意,虽然不为人所受,但她率真的少女情怀,实是令她有些撼动。何况就冲着唐琳的情意,她心中想来已是凄然,如今唐德惨遭祸变,她说什么也要救他一救,便道:“你放心吧,他对我有救命大恩,我又岂能不救?”她转身走到院外,萧春按刀而立,甚是凛然,待见到萧瑶走了出来,连忙微微欠身,道:“昭月公主!”萧瑶道:“你先去吧,待会我自去面见太后。” 萧春望着她一怔,随即抱拳道:“一切还请昭月公主见谅,本将军行之所为,无非是奉旨行事而已。”其意自然是说,你也不必多事,还是快快随我去见太后吧,否则我也只好得敬酒不给给罚酒了。 第六十二 昭月公主 萧瑶不觉俏脸微沉,显露出一丝不悦的矜持,冷笑道:“萧大将军的意思是说,我不去的话,便是要动手了。”萧春也不气燥,使然微笑道:“你是太后御封的公主,金枝玉叶嘛,我又哪敢与你动手。当然,我就算这么做,无非也只是秉承太后旨意而已,希望公主不要见怪。”萧瑶听着他左一句公主右一句公主,无不充满了轻蔑讥讽的味道,不觉更为沉怒,冷冷道:“既然如此,那萧大将军不妨动手看看?” 萧春一愣,微微望了一眼她身后的韩慕和耶律芳,倒有些诧异了,心想:“兵屈重围,你还如此持定?这两个人怕是帮不了你。” 耶律芳见萧瑶陷入僵局,怕她为了帮助自己而更加为难,心中过意不去,便上前说道:“瑶姑娘,既然太后召允,你还是去吧!” 萧瑶却淡然一笑,道:“耶律芳,别担心,这萧大将军还奈何不了我。” 萧春为之气夺,自知不露两手瞧瞧,这女人便不识厉害,冷声道:“据说昭月公主武功高强,那本将军只好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了。”萧瑶道:“萧大将军,我要是一动手,便是以命相搏,你要是怕了,我劝你还是不动为好!”她这一说,反倒是激将了萧春一军。 耶律芳和韩慕俱是一愣,不明白萧瑶是何用意,不管怎么说,一旦动上手,形势对萧瑶只有不利而绝不会有利。萧春又不傻又不癫,如何听不出来,本来他对萧瑶的表面恭敬,都是遵从萧太后的旨意,这回萧瑶出言挑衅,他明知激将也只好反之将激了,脸色发青的喝道:“刀剑不长眼,那也怪不了谁?”长刀一抖,便要动手。 萧瑶站着不动,连一丝动手的意向也无,叹道:“如今我已家破人亡,早已存了死的念头,那又有什么?倒是有一个人却是因我而死,那可就冤得很了。”她说后面那句话时,语气颇有意味深长。 耶律芳只道她说的是唐德,不禁面色一变,握着鞭子的手微微一紧。韩慕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轻松摇摇了摇头,道:“且慢!” 萧春暗暗一怔,心知要是真动起手来,这女人若是有个好歹,就无法向太后交代,微一迟疑,便道:“活着总比死了好,我看瑶姑娘还是随我去见太后吧!”萧瑶望他冷笑一声,也不再搭理,转身就往屋里走去,那神情是决绝的,丝毫都不给萧春面子。萧春哪受得了这个气,喝道:“萧瑶,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吗?”挥掌便往萧瑶后背打去。 耶律芳自然不能熟视无睹,抖鞭便要出手。韩慕怕她再犯错误,要是太后责怒起来,那是谁也担待不了,但萧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谁也担待不了,所以要动手还是自己最为适当。他想着又拉住耶律芳,自己挺身而出,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却听得一声怪笑,跟着眼前一道红影飘忽,但听“砰”的一声,两掌交接,二人各自震退。 萧春见有人挡了自己一掌,虽然自己掌力并非真的要伤及萧瑶,但若有谁阻挡,那便是与他过不去。他向来自倚身份,颐指气使惯了,又哪似今日这般连番受阻,更是又气又怒,定睛看时,只见这人一身大红袈裟,却是双面法王之一的宝鉴法王。萧春不禁沉怒而诧愕道:“宝鉴法王,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来干什么?”宝鉴法王一直是尾随萧瑶后面的,萧瑶说什么要宝鉴法王保护她,虽是戏言,但宝鉴法王却不得不听。他虽然不相信没有人解不了他身上那见鬼的什么“九天十夜婴儿笑”的毒,但要是万一这毒在没有遇到能化解去的人之前发作了那怎么办?他想来想去,也不敢打这个赌,心想还是跟着萧瑶,若能找到机会抓住她逼要解药那固然好,怎么说也是个希望,但要是实在没有办法,那只好将就着受他摆布吧,只要活着,总有讨回的机会。这时他在暗处都将他们的话听得明白,心中不禁一动:“要是萧瑶随萧春去见了太后,岂不正好,我只须向太后乞求,要萧瑶给我解药,她萧瑶又岂能违拒?”正想得乐滋滋的,忽听萧瑶说什么“倒是有一个人因我而死,那可就冤得很了”,他如何听不出来,萧瑶这话根本就是说给他听的。因此萧春一动手,他怕萧瑶真的有心寻死,那自己可就麻烦大了,立时冲了出来挡了萧春一掌。 韩慕和耶律芳见到来者是宝鉴法王,颇为意外。而宝鉴法王要救萧瑶,那就更为意外了。只听宝鉴法王道:“萧大将军,你怎么可以对昭月公主动手呢?” 萧春是契丹大将,以功劳铸造成就,所以自来居傲,而且对双面法王这种靠“阿弥陀佛”受宠的人大是瞧不起,不悦道:“法王,你不去做你的道场,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宝鉴法王笑道:萧大将军,你难道没看到,我正在给昭月公主护驾吗?”萧春更糊涂了,道:“护驾?”宝鉴法王道:“怎么,萧大将军难道连护驾两个字还不懂吗?”萧春道:“法王说得对极了,我还真不懂法王怎么也会作人护驾了。”宝鉴法王如何听不出他语气嘲弄,心知话说到这份上了,就算一千个不愿也只好演下去了,道:“这有什么,太后御封瑶姑娘为‘昭月公主’,便是尊贵之身。太后又责令我们寻公主回宫,我既然早先一步寻到公主,自然得尽护驾之责。萧大将军,你说若有谁意欲对公主不利,你说我是该阻止还是不该阻止?”萧春暗骂一声娘,瞧着宝鉴法王那欠扁的神情,恨得肚痛,又操你个死秃驴,心道:“这话可真够狠毒,明明是说我意欲对公主不利,却又没一个字显露出来。我要是说该阻止,无疑是自己承认自己错了。我要是说不该阻止,便授与他把柄。好你个死秃驴,本来没有理的这会也被你说成了有理。”他愈想愈气,但也不便表露于颜色,只得银牙暗咬,假装扭了扭脖子,呵呵笑道:“法王忠心尽责,其情实属可嘉!”这话一出,无疑又占了法王上风。 这边二人口腹蜜剑,针锋相对,萧瑶也懒得理会,径直走入房里,将门轻轻掩上。然后她才忍住强烈的臭味,小心翼翼的走近唐德,仔细审视唐德身上的毒。 这毒依卫魔道的话说,可能是欠缺了最后一道工序,是以毒性没有完全形成,似乎显得有些干涸,而不似唐经天身上的毒那样随意挥洒。但萧瑶也不知道能否解得了他身上的毒,毕竟这种毒几乎是天下罕见的异毒,她师父在所遗留的记载里,对妙音鸟的记叙也只有寥寥数语,说是:“妙音口涎邪毒,采之狂乱,此世间无现,已为传闻。”可见这种毒已不存在于世间,有的也只能是一个传说。而在各种佛经里的记载中,妙音鸟原本是佛家的一只神鸟,它只能是一种佛化吉祥的象征。但如今妙音鸟的突然现世,不但充满了邪恶,而且它口中的毒也已被人采集制成了形毒,这种形毒邪恶诡异,用师父的话说,便是“采之狂乱”,那么这种狂乱之态,是如何一个“狂乱”,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当时萧瑶在四川为睡墓人神农奕的妻子还毒之时,便已知道这种妙音鸟之毒,实是一种世间奇见的变异毒种,其弥珍之处可比世上稀有的奇珍异宝为贵。所以正因为此毒罕见,对于一生自负痴迷于精研奇毒的唐经天和“毒手神医”练一平来说,这无疑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绝世新发现。他们一旦得知妙音鸟现世,内心里对妙音鸟口中那不世的奇毒所拥有的兴奋激越和探索追求的心理可以说是极度疯狂的。于是他们终于不能克制自己的欲望,练一瓶便因为妙音鸟中毒身死,而唐经天为了追寻妙音鸟突然失踪,这些事后来当然也就成为了这些年来不为人知的江湖悬案。如今唐经天和唐德身上的毒,无疑又是一个从妙音鸟身上变异而来的殊极种类。 第六十三 求助青牛大师 ----------------------- 萧瑶对这种毒,丝毫都没有毒手神医练一瓶和唐经天的那种欲求的心理,反而她还觉得害怕,感到恐惧。这种恐惧不单来于妙音鸟之毒,而且还来自于武琼花的师兄卫魔道。毋庸置疑,这种邪恶的毒是由卫魔道实施的,那么卫魔道当年去喜马拉雅山寻找这种原本是属于佛家的妙音鸟,妙音鸟又如何变成了恶魔的化身?他又是如何得到这种毒的呢?或者他到底要做什么?这其中实在有着太多的疑问,萧瑶此时已无暇去思索这些问题。 她一寸一寸的端详着唐德身上的毒,只见那层包裹着唐德的厚厚毒质里透出一种光亮的黑色,这种黑色渐渐又透出一丝诱人的紫光,但这种光线却似乎又没有透出来,仿佛只是在表层里面蠢蠢欲动。这感觉就好像薄薄的一层膜里面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邪恶东西。但当萧瑶去仔细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就是那股熏天恶臭味忽然间也变得有一种浅浅的淡香。这种淡香萧瑶打心眼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令她颇为惊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感觉,虽然觉得奇怪,甚至觉得别扭,但她丝毫都不觉得有什么排斥感。 这时外面早已没有了萧春和宝鉴法王的争吵声,似乎显得非常的清净。窗口的一丝斜光早已从室内退缩了出去,使得室内十分的干冷。 萧瑶轻轻的叹了口气,她每时还毒所用的器具和药物,都是藏于“昭月之音”的那具瑶琴内,这时手头上有的也只是一些防身所用的毒药和解药。要想解唐德身上的毒,自然得还原他身上的毒性,也就是让毒性充分活跃起来,从而暴露本性成分,再仔细甄别提炼分解,这是一个十分繁琐复杂的过程。她现在必须使得唐德身上的毒还原本性,这样才有机会对症下药。 她从头发上取下一枚银针,小心翼翼的挑拭着那些毒泥,也不知是一种什么质地,虽然隐隐透着淡淡的香气,但仍然让她满怀恶心。她瞧了一会,也无法下手,毕竟手头没有器具,就算有她只怕也难以着手。她起身来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觉室内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她转身走到门边,只觉那股恶臭直往鼻孔里钻。她赶忙捂住鼻子,回头望着唐德,又走了过去,果然走得越近,臭气便渐渐变成了淡淡的暗香。萧瑶这才明白,这种毒在远处闻是臭味,只有在近处才是香味。她惊讶之余,不觉勾起心头些许兴趣,心道:“只可惜‘昭月之音’不在这里,否则我一定要弄明白这怪毒的性质。”她想着前晚拒绝了太后托青牛大师送给自己的“昭月之音”,那就是表示自己从此以后不再与太后有什么瓜葛,但事情似乎总是那么出人意料,绕来绕去她终是和太后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她胡思乱想了一会,不觉谓然叹息。转身轻轻打开门来,只见天已着暮色,韩慕和耶律芳站在门外一副焦虑的神色,而宝鉴法王则坐在院内的一张旧木桌旁,正心急火燎着勾着头探望,见萧瑶开门出来,三个人几乎是同声问道:“怎么样?” 韩慕和耶律芳问的当然是唐德的安危,而宝鉴法王问的却是自己“护驾”的任务。萧春却不知何时已离开了这里,他的离开显然是把这个棘手的任务丢给了宝鉴法王,因此宝鉴法王又道:“公主,我已按你的吩咐做了,你可不能让我为难。”萧瑶望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听话,我自不会为难你。”然后回头对耶律芳和韩慕道:“要救唐德非一时半会之事,可惜我没能想到更好的法子。”耶律芳神色一变,道:“那……那他不是没有救了?”韩慕握紧她的手,虽然他再心胸豁达,这时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毕竟自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关心的却是别的男人,他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的。耶律芳显然感觉到了他手上力量的反应,立时知道自己失态,随即调整一下情绪,问萧瑶道:“那怎么办?” 萧瑶想了想,道:“你也不要着急,要救唐德,我相信有一个人可能会做到。”二人问道:“谁?”萧瑶道:“青牛大师!”二人一愣,随即面现喜色,道:“不错,青牛大师道法高深,他一定能行!”萧瑶微微一笑,神色颇有些怪异,韩慕和耶律芳当然也没有察觉。她又对宝鉴法王道:“法王,你去里面把唐德公子抱着,我们一起去找青牛大师。” 宝鉴法王瞳孔都大了,瞪着萧瑶想要拒绝却又不敢,只得恨恨的道:“是,公主!”他愁眉苦脸悔之如苦的往屋内走去,片刻才撇着脑袋将唐德用布包着抱了出来。那样儿显然在里面瞧着唐德的可怖模样已是狂吐了一番,脸上满是苦水。 韩慕和耶律芳暗暗惊诧,也搞不清楚这向来恃宠傲物的宝鉴法王为何会如此听萧瑶的话,哪怕真的作为“护驾”,显然也是出人意料。不过虽觉疑异,他们当然也不便相问。 天已入黑的时候,夜色更为寒冷,上京城中的居民早已关门闭户,但大街上巡城辽兵丝毫不见松懈,不时还有辽兵大声宣扬,若是发现陌生人等,并立即举报。可见这一次辽兵是不找到武琼花等人那是誓不罢休的。萧瑶此时也再不避远,和韩慕耶律芳以及宝鉴法王带着唐德直往天雄寺而来。 一路遇到辽兵,立时便过来盘查,但一看见韩慕耶律芳和宝鉴法王,这都是太后近臣,他们平时巴结都来不及,还哪敢盘问。有些年轻士兵见到韩慕,更是血性流涌。韩慕在大辽排名第三,可以说也是他们心中的偶像,他们见了哪还不激奋异常,纷纷叫道:“韩大人好!韩大人好!”韩慕连连挥手致意,脸色大有成就感,走在耶律芳面前也格外精神。 宝鉴法王撇嘴“哼哼”几声,显得极为不屑。 四人来到“天雄寺”前,只见两扇漆黑的大门紧闭。韩慕上前拍门,叫道:“青牛大师,昭月公主前来拜见!”叫唤三声,里头也不见动静。 萧瑶觉得奇怪,按理说韩慕拍门并不轻,里头不可能听不到的。她正疑惑,门却忽然开了半身,那阿难探出一颗光秃秃的头来,见到是这么几个人,不知为何脸色立时就变了,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宝鉴法王手中抱的唐德身上,警惕的问道:“这是什么?”萧瑶道:“是一个病人朋友!”阿难道:“是病人该去看医生,看来你们是走错了。”说着便要关门。萧瑶知道这阿难向来是这副难为的德性,也以不为意,道:“可是这病人谁也治不了,可能只有青牛大师方能医解。” 阿难神色又变,冷冷道:“大师今夜不见任何人的,也不会给你医治的。”萧瑶道:“我真的有急事要见青牛大师,若是晚了后患无穷。”阿难毫不领情,反而提高语气道:“我……没……听到你……你说什么?你……你可能走错了!”萧瑶见他神色怪异,愈发不解,道:“我没有走错,我来就是有事要见青牛大师。”阿难脸色更见苍白,虽然夜晚的空气寒冷,但他额头上已然冒出冷汗,气急道:“我……我……说的你……你没听到吗?你不是来这里的。” 四人见阿难说话没头没脑的,都大为疑惑。宝鉴法王不满道:“你这秃头和尚,什么意思嘛,我们好好的怎么会走错呢?”他自己也是和尚,这话说出来倒也滑稽。阿难眼眉一瞪,正要反驳,忽然听得寺内传出一个声音,正是青牛大师的说道:“阿难,难为修行,不就是平常心么?” 阿难闻言,扭曲的身躯似乎微微一晃,急忿的脸色忽然间就趋于平静,就好比雨去风住。他双掌合并,竖于胸前,垂声道:“大师说的是,阿难受教了!”说着侧身一旁,让出一条道来,对萧瑶道:“你们随我来吧!”他在前头走,心下已是怦怦乱跳,不停的想道:“要是天意如此,我终是无法阻挡。以瑶姑娘的为人,尚不至于给大师带来危险,但韩慕夫妇和宝鉴法王可就不好说,还是不能让他们去见大师了。”来到前头知客大厅,阿难对萧瑶道:“瑶姑娘,请随我来。”他这话无疑是告诉韩慕等三人,青牛大师要见的只是萧瑶一人,其余人等就不必了。 萧瑶随同阿难来到后院,只见后院设了个灵堂,但见香烛烟绕,经声幅幔,气氛甚为肃穆。阿难轻轻道:“这是燕大侠的灵堂。大师量着汉人的习俗为他设置的。”萧瑶唏嘘而叹,道:“古闻伯牙摔琴,叹高山流水。今大师痛失良友,哀莫如是。”想青牛大师年轻时叱咤江湖,与燕南飞可谓不打不相识,由惺惺相惜到成为至交,彼此之间存在着深厚的友谊,如今燕南飞突然逝世,人死如灯灭,他痛失知音,不免形如寂缈。为纪念老友,便在后院设了个灵堂,以为超度经魂。萧瑶以“高山流水”形喻,那是至情至性,再贴切不过。阿难听来大为欣慰,道:“瑶姑娘说的是,大师生平不诩于人,唯独对那燕居士十分投合。” 青牛大师正端坐青灯之下颂经,闻见萧瑶到来,起身悦然说道:“瑶姑娘,你终于来啦!”萧瑶微微一诧,道:“大师知道我会来?”青牛大师笑而不答,淡然道:“瑶姑娘定然是为了妙音鸟而来了!” 萧瑶对青牛大师大为折服,自己之所以来这里,除了医治唐德,实则也是想向青牛大师了解一下关于妙音鸟的更多事情。这妙音鸟是佛家的神鸟,如今处处透着邪恶,显然是妙音鸟有可能受到了魔道的侵袭或是蛊惑,这些事情萧瑶是无法知道的,但前天晚上在这天雄寺里,妙音鸟的出现,青牛大师奇怪的召唤,她还是听到了的,当时妙音鸟的奇异反映,在她心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疑问。她知道,要完全解除妙音鸟之毒,就必须了解妙音鸟的有关来处。 萧瑶恭恭敬敬的道:“大师真是明察秋毫,晚辈来就是想聆听大师降解释疑!”青牛大师微微颔首,又对阿难道:“阿难,你去将瑶姑娘的病人带过来吧!” 阿难应答了一声,起先尚未移步,颇有疑虑的望了望萧瑶,神色甚为芥蒂。青牛大师又微念一声,道:“阿难……”阿难才敛色躬身道:“是!”便退了出去。 青牛大师的目光随着他退去,慢慢的又落到萧瑶脸上,借着灯光映去,不禁让他暗暗惊诧。他似乎隐约发现萧瑶额头上有一线流动的黑色暗芒一闪而逝,但他再看时却又明净清澈。他也就未作深想,指了旁边蒲团说道:“瑶姑娘,请坐吧!”萧瑶恭恭敬敬的道:“是!”便依言坐了下去。 青牛大师只觉一股黑暗之气迫面,更为惊动,心道:“才一日不见,怎地有这种现象?难道真是劫数?可是以瑶姑娘的为人岂会带有煞气?” 萧瑶见青牛大师神色微恙,不觉问道:“大师,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青牛大师微微一笑,道:“呵呵,没什么。”萧瑶道:“大师,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为妙音鸟而来呢?”她虽然知道青牛大师佛法高深先知卓见,但对自己的来意,他未悉先知,不免还是好奇。 青牛大师道:“自从妙音鸟出现,我就知道了。”他这话颇有高深莫测,萧瑶只觉一片茫然。 青牛大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瑶姑娘,关于妙音鸟,我首先念几段经文你听吧?”萧瑶道:“晚辈洗耳恭听!” 青牛大师神色庄严,轻轻诵道:“复次舍利弗:‘彼国常有种种奇妙杂色之鸟:白鹤、孔雀、鹦鹉、舍利、迦陵频伽、共命之鸟。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舍利弗。汝勿谓此鸟,实是罪报所生,所以者何?彼佛国土,无三恶道。’‘舍利弗。其佛国土,尚无恶道之名,何况有实。是诸众鸟,皆是阿弥陀佛,欲令法音宣流,变化所作。’”诵念完,青牛大师又道:“这是《佛说阿弥陀佛经》的几段记载,说的便是妙音鸟的出处。”萧瑶道:“大师的意思是说,妙音鸟是由于阿弥陀佛希望法音宣流变化而成的?”青牛大师点了点头,赞道:“瑶姑娘果然聪慧。”萧瑶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是这样的话,妙音鸟为何出世以来,却充满了邪恶?”青牛大师道:“那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萧瑶微微“哦”了一声,道:“什么大事?” 青牛大师道:“七百年前的佛魔之战。”萧瑶心头一动,她听燕南飞说到过,这场佛魔两道的战争,因为大敦煌而战,又以魔道圣君败死而告终。但遗憾的是,魔道圣君的肉体被歼灭,但他的魂魄却遁入了人面花,从此消失在人间。那么这场惨烈的佛魔大战,又与妙音鸟有什么牵连呢?萧瑶望着青牛大师的脸,只觉他神色之间充满了痛惜之情。 灯光在静默中,显得有些沉重。青牛大师道:“关于那一场佛魔对决,想来燕大侠以跟你们说过了。”萧瑶道:“是的,但他并没有说到妙音鸟。”青牛大师道:“魔道圣君之所以魂魄不散,便是因为妙音鸟的缘故。”萧瑶一惊,道:“因为妙音鸟的缘故?那是怎么回事?” 青牛大师正要解说,阿难带着韩慕夫妇和宝鉴法王抬着唐德走了过来,说道:“大师,病人来了。我本来不要他们来的,可是……”青牛大师打断他的话,道:“将他抬过来。”站起身来,又对萧瑶说道:“瑶姑娘,后面的话我待会说于你听。”萧瑶也起身道:“有劳大师了!” 青牛大师不再多说,始终都没看韩慕夫妇和宝鉴法王一眼,以致三人颇觉尴尬。韩慕性情豁达,尚不以为意,耶律芳知道青牛大师德高望重,自然不敢心生不敬,倒是宝鉴法王呼气如牛,显得十分气愤。 青牛大师走到唐德身前,轻轻解开布幛,顿时一股臭气猛泻,熏得阿难和宝鉴法王几乎忍不住呼了出来。阿难一觉行为失端,便即沉静下来。宝鉴法王揪了鼻子,身子不住的往后蹭,连叫道:“啊呀妈呀,这可是好臭,臭得不像话。”阿难白了他一眼,道:“你要是再吵闹便出去吧,想必也没谁会拉住你!”宝鉴法王生死受萧瑶拿捏,也不敢顶嘴,瞧了瞧韩慕和耶律芳都毫无所动,便忍臭拼命憋住。 第六十四 奸计得逞 ------------------ 青牛大师挨得唐德最近,自然闻不到臭气,倒是一股淡香萦绕,令得他大为惊异。他抬头望了一眼萧瑶,道:“这就是妙音鸟之毒?”萧瑶道:“我的猜测是的,这种毒可能还有变异,能令死人发出妙音鸟的美妙叫声,十分诡异。”青牛大师微微颔首道:“果然奇异得很。”说着俯身又审视着唐德身上的毒涎。他的神色随着对毒涎的细致观察,变得颇为严肃。 萧瑶紧紧的留意着青牛大师的神情变化,心情不知如何竟显得格外紧张,就好像一根绷紧的弦,仿佛有一种随时都会断的感觉。 青牛大师仔细端详了一会,最后将沉峻的目光落在唐德的胸口上,沉思了片刻,才从袖袍里探手出来,伸出两根枯瘦但精搠的手指在唐德胸口上方尺余远处轻轻拂动。他这时指端注满力道,微一划动,一股气劲深入毒涎内,只见唐德胸口那团毒涎往两边分开,露出一个七色斑块来。他蹙了蹙眉头,又问萧瑶道:“这人是谁?” 萧瑶也瞧出了唐德胸口的奇异之处,望得一眼,竟有些晕眩。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定了定神,回答道:“他是唐门的大公子唐德。” 青牛大师动颜的“哦”了一声,更为惊异。惊异的并不是这唐门叔侄都遭此厄难,而是让他不由想起前天晚上随着妙音鸟突然袭击他的毒人唐经天来。想到这一点,他蓦地神色一变,似乎已料着不好。 但就这一瞬间,只见唐德胸口上的那团斑块忽然变成一张可怖的鬼脸。那鬼脸张口大笑,虽然没有声音,但还是惊得萧瑶“啊”的一声唤了出来。跟着便见一团黑影挟着呼啸从那张鬼脸空洞的嘴里窜出直往青牛大师扑去。 青牛大师纵然道法高深,一时也未料到会出现这种可怕的变化,但总算他反应神速,情急之下连忙抬手拂袖,来阻挡那团黑影。 那团黑影也不知是什么鬼怪,竟然长势之下穿过青牛大师的袖劲,一下子钻入了青牛大师的胸口。本来青牛大师体内真气流转,几已达于外力不侵的境界,但这道黑影确是诡异奇特,虽然受他拂袖一挡,却还是没能挡住那团黑影的攻势,那团黑影一窜上来,立时便透入青牛大师的胸口肌肤,待再要往里钻入,却受得一股强大的真气阻力,立时被反震了出来。青牛大师也顾不得胸口恶痛,随着挥掌便往那黑影打去。那黑影倒识得厉害,立时有如风荡便飘了开去。青牛大师一击不中,已然面色死灰,一手按住胸口,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身子晃了一晃,跟着“噗”的一声,便吐出一口鲜血。 阿难大惊失色,慌忙扑上前去扶住青牛大师,骇叫道:“大……大师,你……你怎么啦?”想着青牛大师不久之前占得一卦,卦象说今日是青牛大师的受难劫数,更是惊慌失措。宝鉴法王已是吓得呆了,只是痴痴的望着那团黑影。萧瑶和韩慕夫妇惊恐之极,上前齐声道:“大师……” 青牛大师伸手止住他们,盯着那团飘荡在半空中的黑影,沉声道:“你是魔道圣君?!”那团黑影一阵动荡,发出一声声呜咽的呼啸,就好像一个奸计得逞的人在得意的狂笑。 青牛大师道:“原来还不能说话,看来你的元婴尚未修炼形成。” 半空中一人大笑道:“未修炼完成那又有何妨?只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点。”跟着黑暗中闪出一团七彩光芒,正是那只妙音鸟。光芒之后,又见一人仿佛破空似的从一个黑暗的门洞里大步走了出来,却是迦陵道人卫魔道。 萧瑶和韩慕等人又是一惊,立时全神以备。卫魔道望着萧瑶笑道:“瑶姑娘,可真多谢你了,要杀青牛大师还真不容易,若非你的帮助,我今天岂能成功!”萧瑶赫然惊愕,道:“你……你什么意思?”卫魔道一阵大笑,望着地上的唐德,甚是得意道:“若非你带来这位唐大公子,我又岂能得手?” 萧瑶脸色都变了,颤声道:“你……你这个魔鬼!”卫魔道笑道:“我本来就是魔鬼,我制造这个毒人,固然是为了找唐门的晦气,但无疑还是要借你们的手带他来见青牛大师,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对青牛大师下手。瑶姑娘,你说我应不应该谢你?” 萧瑶脑袋“嗡”的一响,一下子呆住了。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原来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只不过都是卫魔道所设的一个陷阱而已。 果然,卫魔道笑道:“在我把唐经天变成一个毒人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妙音鸟之毒虽然奇特,但却无法完全去控制一个象唐经天那样的绝世高手。所以有时候,他也会恢复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意识,但很可惜,他要想摆脱我的控制,显然还是没有可能的。”他说着话又望了一眼青牛大师,接着道:“青牛大师是当世不二的高人,要想对付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很早的时候,我就计划着,以什么样的方式才可以更好的接近青牛大师呢?后来在瑶姑娘你们来上京的路上,那天晚上我故意派唐经天去那个山洞里用他独有的‘婴儿笑’毒杀武琼花和耶律芳,不想他在毒杀了几个耶律堂主的侍女时,却被唐大公子发现了……” 耶律芳一听顿时大怒,喝道:“原来是你这个死道士在背后下毒手,你杀了我八个姐妹,我……我要你的命。”说着便要动手。韩慕连忙拉住她,道:“阿芳,先别冲动。” 卫魔道笑道:“不错,耶律堂主,要杀我也得等我说完再杀吧,到时你们和青牛大师一齐动手,看我惧还是不惧?”耶律芳气得浑身发抖,想到自己当时还误会是唐德下的毒手,心下甚是懊悔,不由扭头往生死不知的唐德望去,更是难过之极。 萧瑶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唐公子无故失踪,便是因为他认出了这毒人就是他叔父唐经天,所以才独自追了去,结果就落到了你的手里?”卫魔道道:“那是当然。我要找唐门的晦气,这个唐德我自然不能放过。不过在我抓到唐德之后,我忽然心中一动,便想出一个接近青牛大师的方法来。瑶姑娘,不用我说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萧瑶咬牙道:“所以你在上京城里一步一步的布局,故意戏弄萧太后,然后嫁祸我大哥,好让我们走投无路,最后只好去向青牛大师求助?”卫魔道道:“不错。你们一到天雄寺,我便知道我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半。”萧瑶道:“所以你又故意让唐经天来引我们去断腕楼里救下唐德?”卫魔道大笑道:“这倒犯不上故意,我要把唐德变成这般丑模样,唐经天有他的思想,哪能不想法去救他侄儿。不过他虽然有这个想法,却是无法自己动手的,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你们求助了。”萧瑶道:“好卑鄙。”卫魔道道:“这怎么叫卑鄙呢?这叫天助我也!”萧瑶冷笑道:“那后来在我大哥和宝树法王相斗时,你暗中将我大哥打伤,这难道还不叫卑鄙?” 卫魔道惊奇的望着她,讶然道:“这你也猜想得到?看来瑶姑娘你果然是聪明得很。不过我只是暗中助了宝树法王一臂之力,只可惜宝树法王那笨蛋竟然还是没能打死武琼花,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宝鉴法王一听卫魔道骂哥哥笨蛋,不由气怒道:“哪里来的死牛鼻子,敢辱骂我哥哥?”卫魔道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本来是要杀了武琼花,然后让瑶姑娘你一个人带着唐大公子的,这样我就再使些手段,好让瑶姑娘去找青牛大师。哪知武琼花确实有些能耐,受了重伤还能将唐德带走。我本来只以为这下可乱了我的计划,可没想到武琼花却带着唐德躲到万香堂去了。而更没想到的是耶律堂主不但留下了唐德,而且还带着唐德遇上了瑶姑娘你。哈哈,这真是山不转水转,可太有意思了。我知道瑶姑娘空有一身本事,要救唐德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便料定你一定会带着唐德去天雄寺向青牛大师求助,这样倒省了我不少事。哈哈。”他得意之极,又转向青牛大师道:“青牛大师,这是天意,你说是吗?要想吸光你的精气血还真不容易呢?”他口上说不容易,脸上却挤满了容易之色。 青牛大师大叹,道:“施主可真是用心良苦。” 萧瑶又是一惊,显然卫魔道的最终目的便是要让魔道真君吸取青牛大师的精气血。 当年佛魔之战,魔道真君以败亡而告终,但他的魂魄未死,不知如何竟被他迷惑了妙音鸟,从而借妙音鸟得以逃脱遁走去了喜马拉雅山。后来魔道真君为了修炼恢复真身,为安全计,于是又躲藏到了人面花里面。他藏在人面花里,借大雪山的地藏灵气,渐渐孕育了一个花蕊血池。花蕊血池里灌满了三界饱和的鲜血,魔道真君将自己浸泡在血池里,渐渐形成一个元婴。只可惜他的元婴生成光靠血液还不够,还得需要不断吸食十二个高修为人类的血精元,从而达到还成真身重现人间的企图,但这血精元非得以绝世高手的精气血才可以。青牛大师是道法高深的绝世高人,对魔道真君来说无疑是十二个之一的绝好血精元。所以卫魔道才费尽心机来对付青牛大师,其目的当然就是要让魔道真君得到他的精气血。 萧瑶越想越怕,问题思索到这里,不由让她又想起了传说中的人面花。魔道真君既然是与卫魔道有关,那么卫魔道显然不但有一只神奇的妙音鸟,而且还有一朵诡异的人面花。那么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到得此时就显得无比的清晰起来。睡墓人多年来苦苦寻找的仇人,毋庸置疑就是当年救了他的那位恩人,而这个恩人当然也就是迦陵道人卫魔道。卫魔道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要得到青海孔雀堂的镇派神功《九件衣》。如今卫魔道又企图夺取“碧玉七星刀”,这镇派宝典,神兵利器,他千方百计夺取这纵横天下的两大名器,其目的又是什么?萧瑶已无去法想象,只觉脑海中有些模糊了起来。但就这一瞬间,她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就是江湖上最近传得风起云涌的少林派苦大师之死。少林派为了追查苦大师的死因,曾找到武琼花询问过线索。那时少林派的人也说过,当时苦大师一行三人,除了一个年小的弟子庆幸生还,其他两人都死了。但苦大师的死有些特别,据说他死时全身干瘪,体内所有的精血似乎全部遗失。这“遗失”两个字使得这件江湖大案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但那时少林派所要寻找的凶手却是不通和尚。如今想来,显然这一切都错了,真正的凶手并不是不通和尚,而应该还是迦陵道人卫魔道。卫魔道杀死苦大师,他的目的无疑仍然是为了魔道真君吸取所需要的精血。以魔道真君所需要血精元的层次而言,按理说他所寻找的对象应该是比苦大师功力更为深厚的少林派慧藏禅师,可他为什么会选择苦大师呢? 萧瑶想着不禁吸了口冷气,微微抬眼往青牛大师望去,只见青牛大师神色逶迤,显见受伤极重。她心下甚为愧责,不觉上前难过道:“大师,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阿难早憋了一肚子火,瞪着眼睛直喘粗气,恨恨的道:“我早就叫你别来你非要来,现在害了大师,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萧瑶这才明白来见青牛大师时,为何阿难一再阻拦,却原来是青牛大师早有所料。可是青牛大师明知道自己有劫难,却仍然毫无顾忌的接见了她,这种大无畏的长者高风,着实令她敬佩和感动。她心中不禁一阵刺痛,甚至感到后悔,若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带唐德来了。她此刻才觉得无比的害怕和惶恐,连正视青牛大师的勇气都没有了,垂着头嗫嚅道:“大师,我……我……”阿难得理不饶人,还要责怒,青牛大师伸手拦住他,对萧瑶微笑着说道:“瑶姑娘,你不必多想,这是我青牛的劫数,天意如此!” 他又望着卫魔道肩头上的妙音鸟,叹道:“当年魔道真君与佛祖斗法败亡,他的魂魄便是侵入了妙音鸟身上,才得以逃遁,没想到果然如此,难怪那一战之后,妙音鸟不知所终,却原来是躲到喜马拉雅山去了。”卫魔道大笑,双眼精芒寸射,道:“从此佛道再无妙音鸟,哈哈,只有魔道才有!”青牛大师摇了摇头,道:“只怕那也未必呢!” 卫魔道神色一变,两只精芒的眼睛立时变得狐疑。一个如此重伤之下的老人,还表现得如此从容,凭的当然就是诡变,但他能变出什么?卫魔道忽然也笑了,道:“怎么,青牛大师未必还有什么惊人的妙着?”青牛大师道:“妙着倒是没有,不过不知你听过两句话没有?”卫魔道道:“什么话?”青牛大师道:“青牛白马飞,妙音始复回。”卫魔道忖了一下,森然道:“什么意思?” 青牛大师走到萧瑶身前,才缓缓道:“当年妙音鸟被魔道真君迷失了本性,带往了喜马拉雅山,从此不知所踪。但是当它出世的时候,也就是它开始回归的时候。”卫魔道道:“我不相信。” 青牛大师不再说,只是微微喧了声“阿弥陀佛”,径直走到距离妙音鸟丈远之处,才定身说道:“青牛白马飞,妙音始复回。”说完这句话,青牛大师的身周忽然升起一团淡淡的白雾。青牛大师宝相庄严,但慢慢只见他整个人忽然变得无比的苍老,精神气血似乎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卫魔道看到这里,脸色大变。青牛白马飞,白马指的应该是断腕楼前的白马石雕,可惜已被他打碎。如今青牛大师自散精血,显然是要化为灰烬。他这样做无疑是要和白马石雕一样变成灰飞烟灭,这样一来,正应了“青牛白马飞”一说。卫魔道始才明白青牛大师说这话的用意,眼见他要自死化去精血,显然是要让他卫魔道什么也得不到。卫魔道一旦明白过来,又气又急,哪还顾得上妙音鸟,狂哞一声,大叫道:“老秃驴,想化去精血?”双掌推动,便往青牛大师罩去。 青牛大师面带微笑,也不理会卫魔道,对着妙音鸟高呼道:“如意珠王,涌出金色微妙光芒,其光化为百宝色鸟,和鸣哀雅,常赞念佛、念法、念僧。” 第六十五 一见人面花 ---------------------- 这是青牛大师第二次召唤妙音鸟,萧瑶已感觉到青牛大师的声音里充满了浩瀚回归的强大震撼力。但这种震撼力并不是来自于青牛大师的高深莫测的气场,而是因为他勇于献身佛法捍卫正道而不惜自我牺牲的高情大义。正如他自己说的“青牛白马飞,妙音始复回”,自他和武琼花一样,无意肩负了佛道的天机使命,便历尽一生所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一天,能够用自己的生命去召唤回那最后一只被魔道迷失了几百年的妙音鸟。 阿难跟随青牛大师几十年,哪知道青牛大师一心为的就是召唤回妙音鸟,眼见他的肉身在自己的气场内一点一点的化灰尘埃,不禁吓得大叫道:“大师……大师……”萧瑶一旦明白青牛大师的苦心选择,便强忍着内心崇敬的悲痛,阻止住阿难,道:“阿难师父,大师就是为了这一天,不要惊扰他。”阿难回头望了她一眼,发现她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终于明白过来。 卫魔道一掌罩去,触着青牛大师的气场,立时被反震回来。他吃了一惊,连忙摸出铁葫芦,往口里猛灌,待吸饱了葫芦内的东西,便张口往青牛大师喷去。跟着他狂哞一声,双掌挥动,作了一个撕裂状,便见他吐去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挨上青牛大师的气场,便听得无数吱吱呀呀的刺耳声想起,跟着青牛大师的身子一晃,卫魔道已撕开了青牛大师的气场。 萧瑶见势不好,忙叫道:“快阻住他!”阿难和韩慕耶律芳夫妇连忙抢上前,合四人之力,分从四个方向往卫魔道打去。 宝鉴法王一直捱在旁边,看到萧瑶一心对付卫魔道,心想青牛老秃死不死关我屁事,还是先抓住萧瑶夺取解药要紧,想着便窜到萧瑶背后,正要伸手来抓萧瑶,忽见卫魔道身后多了一个少年捧着铁葫芦,大笑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宝鉴法王不由扫眼望了去,却见那少年手中的铁葫芦里升出一朵三色小花儿,那小花儿一窜出来,便迅速增大,形成一张人面大小色彩斑斓的大花。那人面花中间突然现出一张可怖的人脸,那人脸张口大笑,笑得让人毛发悚然。 萧瑶一见大惊失色,叫道:“人面……”一个花字还未出口,忽觉眼前似是突地一黑,便即晕倒。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瑶苏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阳光透过窗户穿了进来,使得清冷的早晨增添了一份淡淡的暖意。 萧瑶略微一惊,马上翻身坐了起来,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布局清洁简单,可以看得出是一间客房。她暗暗惊异,明明记得是在天雄寺里,忽然见到一朵人面花,然后就晕倒什么也不知道了,怎么一醒来就在这样一间房里呢? 她正犹疑之间,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是一个精神饱满的短发少年,身上穿着锦袍,衬托得他更加抖擞。少年见萧瑶醒来,不觉大为欣喜,道:“美女,咋样?没事吧?”萧瑶愣了愣,冷冷道:“你是谁?” 少年见她冷艳以对,也不以为然,笑道:“我叫金鬲轩,因为是我救了你,所以我会出现在这里。”萧瑶又一愣,道:“你救了我?”她记得是在看到人面花时便昏晕了过去,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脑海中却是一片模糊。少年走到床边,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由于水是刚烧好了的,还冒着热气。少年端起茶杯递给萧瑶,说道:“看到你时,你正躺在城外的路边上,所以我刚好路过,就救了你来这里。” 萧瑶倒也不怀疑他的话,当时人面花一笑,她便晕倒了,随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她绝没想到自己会晕倒到了城外,难道是卫魔道将她从天雄寺里带出扔在了路边?她想着接过茶杯,问道:“那这是在哪里?”少年道:“上京!”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确切来说是上京城里的一个皮具店。”萧瑶暗松了口气,默然着喝了口查。茶水不是太烫,由于搁置了一会,只是有些温热。 少年道:“你起来活动一下吧,待会我给你端早点来。”说着便要出去。萧瑶道:“谢谢你了,这是你的店?”少年走到门边,回头道:“第一,你不用谢我,我本来是为找一个人来的,救你只不过是碰巧而已。碰巧,知道不?第二,这不是我的皮具点,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而已。”说着他走了出去。 萧瑶望着他的背影,略微一思索他的话,暗想,倒是一个奇怪的人。她起身走到窗前,抬眼便可以看到街上的光景,刚好有一队辽兵经过,她的心又悬了起来,也不知道大哥怎样了? 不久那叫金鬲轩的少年端了早点走了进来,然后又倒了一盆热水,说道:“先洗嘴刷牙吧!”萧瑶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待洗漱完毕,金鬲轩又望着萧瑶看了看,点头道:“嗯,果然美绝了,难怪他们都说你是契丹第一美女,比起我们那些天天在电视里扮妖艳的所谓美女美一百倍都不止!” 萧瑶被她望得面红耳赤,若不是他救了自己,便立时要发火了。金鬲轩似乎毫不在意,道:“你慢慢吃吧,我要去找一个人了。唉,这七少爷也真是的,叫我千里迢迢来上京找人,这人海茫茫的我哪找去?”说着摇头大叹。萧瑶听到七少爷不觉一惊,他说的七少爷难道就是那个把人和马吹成骷髅的七少爷?她不露声色道:“找谁?”金鬲轩道:“一个叫武琼花的人。”萧瑶暗暗一惊,道:“找他干什么?” 金鬲轩望了她一眼,面色黯然道:“七少爷死了,说叫我来找他,还他一口箱子。”萧瑶又吃了一惊,道:“七少爷死了?他怎么死的?”金鬲轩见萧瑶神色惊动,诧异道:“怎么,你认识七少爷?”萧瑶也不瞒他,道:“我不但认识七少爷,还认识武琼花。”金鬲轩怔住,随即拍了拍额头,洒然笑道:“我是说呢,我运气可不该那么差的,这下太好了。”回身走了进来,在萧瑶对面靠闯斜倚着,又道:“我听七少爷说,武琼花有一个美若天仙的义妹,那看来就是你了。” 萧瑶瞪了他一眼,不悦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七少爷为什么托你找我大哥?”金鬲轩还是紧紧盯着萧瑶,往往美女对男人的吸引力总是让人无法自拔的,甚至金鬲轩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对美女有感觉,就连说话都有些暧昧起来,说道:“这七少爷可没有说。但我应该知道七少爷的意思。”萧瑶见他不知进退,只好别开他的视线,问道:“是什么意思?”金鬲轩一字一字的道:“应该是把他自己送给武琼花!”萧瑶顿时沉下脸来,冷冷道:“你要说就好好说,不要多说废话。” 金鬲轩见萧瑶真的气恼了,也不敢过分造次,陪起笑脸道:“萧姑娘千万别生气,我说的是真的,七少爷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萧瑶道:“那到底怎么回事?”金鬲轩道:“一个月前,七少爷来找我,他说要我帮他带一样东西给武琼花,我问他是什么,他又不肯说,只告诉我是一口箱子,而且还要我只能第二天早上去他那儿取。我见他不说也就懒得问他,等到第二天我就去找他,可却没看到他的人,只看到他的房间里有一口大木箱子,上面写着五个字:送给武琼花!” 萧瑶蹙了蹙眉头,似乎已预料到了什么,说道:“他就在那木箱子里?”金鬲轩惊异的望着她,以夸张的语气道:“哇,真聪明!这你也想得到?”萧瑶摇摇头白了他一眼。金鬲轩道:“我都没有猜到,你竟能猜到。看来你这样的美女就光漂亮足以令人喜欢,再加上聪明那就让人……怕是头痛了!”萧瑶怒色道:“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敢杀了你?” 金鬲轩往后缩了缩身子,笑道:“生那么大气干嘛。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我要是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能猜出后面的结果那你说我怕不怕?不过就算你猜到了只怕也绝想不到。”萧瑶哼了一声。金鬲轩慢吞吞道:“他的人虽然在里面,但却变成了一具骷髅。” 萧瑶大吃一惊,愕然道:“怎么可能?”金鬲轩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在箱子里还发现了一张纸条。”萧瑶道:“上面写的什么?”金鬲轩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瑶脸色顿变,望着金鬲轩半天没说出话来。金鬲轩享受着她的美目神光,却感觉不到体内有什么导电的感觉,想着不久之前看到过别人做男女间的那种事,都没有生理反应,不免暗暗怀疑:难道我身上没有这个程序? 萧瑶见他若有所思,问道:“你想到了什么?”事实上她自己不由想起了姑苏慕容锦来,当时她只不过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慕容锦只以为天下真有这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武功,竟至苦苦寻求。如今那个能够将一人一马吹成骷髅的七少爷,却莫名其妙被人变成了骷髅,难道这世上真有这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武功?萧瑶不觉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骷髅就是七少爷?”金鬲轩反问道:“你知道我和七少爷是什么关系?”萧瑶摇了摇头,事实上她连这个有些奇怪的七少爷什么来历都不知道。 金鬲轩扭头往窗外望了几眼,看到楼下皮具店的老板薛明里正在吆喝着店伙计将一批货物装上马车,他夫人邵英美正在一旁登记。金鬲轩漫不经心回转头来,说道:“第一,我与七少爷有不错的关系。第二,我刚好知道七少爷的左手中指比常人短了一截,估计就是这样,他吹的笛子才会与众不同。第三,木箱子里的骷髅刚好也是左手中指短了一截。综上所述,应该可以肯定七少爷已被变成了骷髅。” 萧瑶对金鬲轩的叙述方式暗暗好笑,不过他的语气与他的外表,那种一本一板的感觉似乎还是颇为一致,倒真体现出金鬲轩的奇特方式。他说他与七少爷有着不错的关系,那这个不错指的是哪一种呢?难道他也是卫魔道的其中一个少爷之一?这一忽间,似乎有好多疑问涌了上来,令得萧瑶都有些晕眩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自从在那间民居的柴房里见到唐德之后,她不时都会有这种头晕目眩的现象。这种现象来得甚是奇特,可是她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好像明明预感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却又无法去阻止。 金鬲轩道:“你怎么啦?是不舒服吗?”萧瑶摇摇头,没有回答,心中却在想,七少爷一路是要追杀大哥的,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动过手,甚至在柳家庄外,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向我透露了他把一人一马吹成骷髅的秘密,如今他是要送什么东西给大哥,却是否被一个更厉害的人发现而引来杀身之祸,这个更厉害的人难道是卫魔道?可是七少爷本来就是他的徒弟,卫魔道又怎么可能把七少爷变成骷髅呢?金鬲轩见她不答,自我解嘲的笑了笑,道:“在我的编程里,美女好像都是忧郁型的,记得有个叫林黛玉的,说是一种病态美,但你这应该是冷艳美。” 萧瑶也不知道他说着什么,站起身来便向楼下走去。金鬲轩追了上去叫道:“你到哪里去?”萧瑶头也不回道:“当然是去找我大哥?”金鬲轩道:“你不修饰一下吗?外头的辽兵都在抓你?”萧瑶没有再说,她倒不在乎辽兵来不来抓她,却非常担心武琼花的安危。 金鬲轩从楼下库房取来一个大木箱子,薛明里在旁边见了,问道:“怎样?她相信你不?”金鬲轩道:“应该没问题。”眼见萧瑶都走入了大街,金鬲轩快步跑了出去,叫道:“喂,美女,美女,别走那么快好不好,我还提着一个大箱子呢!” 萧瑶回头望了他一眼,见他手里提着果然是一个大木箱子,心下不觉一动,便停了下来,冷冷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虽然你救了我,以后有机会我自会报答你的。”金鬲轩笑道:“看你说的。第一,我救你那叫助人为乐,**精神,不图回报知道不。第二,我跟着你是要找到武琼花,好将这个木箱子交给他。综上所述,你说我应不应该跟着你?”萧瑶冷笑道:“第一,你可以将木箱子给我,由我代你去交给我大哥。第二,你也可以自己去找我大哥,由你亲手去交给他!综上所述,你觉得你应该怎么做?” 金鬲轩大笑,道:“所以我觉得跟着你是正确的选择。” 萧瑶只好不再说,象这样一个人还是少说为妙。金鬲轩提着箱子,显得毫不费力,紧紧跟上问道:“美女,你这是要去哪里?”萧瑶蹙了蹙眉头,道:“第一,我有名有姓,你不要再美女美女的叫。第二,要跟着我,就不必多问,只管走就行。”金鬲轩嘻嘻道:“好好好,就依你成不?不过你千万别再学我的语气说话了,我听了都没信心,原来我这种腔调说话让人听了都起鸡皮疙瘩。” 萧瑶忍俊不禁,终是笑出声来,道:“你现在才知道你说话是恶心了?”金鬲轩喉头一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心下想:“我身上有这个恶心的程序吗?不会的,根本没有,肯定是她胡乱说的。” 二人走出大街不远,便有辽兵寻踪赶了过来,将二人围在核心。带队的是一个百夫长,上前拜见道:“参见昭月公主,太后有请!”他说太后有请,其实那架势连请的意思都没有。 金鬲轩见这些辽兵称呼萧瑶为“昭月公主”,竟然也不惊奇,将大木箱子往地上一放,便在上头坐了,抱臂笑道:“你们这些家伙,对公主似怎么这么不礼貌?”百夫长斜了他一眼,怒道:“你是谁?要你在这多嘴多舌?”金鬲轩道:“第一,我说的是实话,怎么可以说是多嘴多舌?第二,每个人都有言论自由,你凭什么来指责我?”百夫长勃然大怒,环眼道:“凭什么?老子就凭这个!”手中弯刀狂抖,然后“呼”的一声就砍了过去。 金鬲轩坐在那里连动都没有要动,大笑道:“有本事你这一刀砍死我,否则我便砍死你。”话音刚落,百夫长的刀便已砍到。金鬲轩挺了挺胸膛,这一刀便结结实实的砍在了他左肩上,但听“当”的一声大响,弯刀有如砍在钢铁上一样,顿时嘣出一个缺口。而金鬲轩的肩膀上也被砍开一个口子但还没见血流出来,那道肉口便已合拢复原。百夫长惊得口瞪目呆,握着刀痴在那里半天都回不了神。 第六十六 七少爷的骷髅 ---------------------- ------------------------ 金鬲轩没事人似的用手拍了拍肩头被砍破了的衣服,笑道:“你没砍死我那你就倒霉了。”伸手往前一探,一把将百夫长的弯刀抓在手中,用力一捏便听“咯嘣”一声,弯刀顿时段成一碎两截。两截指的是弯刀两端折断,一碎则是被金鬲轩抓住的中间段已被他捏成了碎片。 萧瑶瞧着大吃一惊,百夫长那一刀砍下去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刀锋入肉半分,若是旁人怕是早已被砍成两半。就算是武功高强之人,哪怕练成了刀枪不入之功,面对这一刀只怕也绝不会如此意闲神定。何况这一刀明明砍在了他肩膀上,不但血肉无损,反而连刀也嘣了一个缺口,就好像这一刀并不是砍在肉身上,而是砍在了钢筋铁骨上。萧瑶又仔细看了一下金鬲轩握刀的手,暗吸口冷气,心道:“看不出他竟有如此本事,只是刚才那一刀砍下,明明看到是砍伤了他,怎么一眨眼连一滴血都没出就愈合了呢?” 金鬲轩慢慢洒落手中的碎刀片,望着萧瑶微笑道:“我再一拳打下去,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萧瑶道:“到时这条街一旦动静越大,你认为我大哥就会知道我在这里?”金鬲轩脸露诧异之色,道:“天!这你也想得到?” 萧瑶摇了摇头,叹道:“算了,我们还是走吧!”她说着便往前走去。百夫长虽然已清醒过来,但内心里似乎已被金鬲轩的诡异神功所征服,也不敢强蛮动手。这时他见萧瑶要走,连忙叫道:“昭月公主,你……去哪里?”萧瑶远远的道:“你放心吧,我去天雄寺看看青牛大师,随后自会去见太后。” 这时,旁边一条街道口奔出一队辽兵,为首一员大将正是萧春,高声道:“青牛大师半月前已西登极乐,昭月公主难道不知道吗?” 萧瑶虽然料想到事情凶伏,但还是不免惊骇和痛惜。联想到当时情形,更加忧虑,也不知青牛大师有没有召唤回妙音鸟,魔道真君的诡计有没有得逞? 萧瑶微微停顿一下,便依然往天雄寺走去。萧春也不阻拦,只是领着士兵在后面跟行。但对萧瑶又多了一个同伴,而且还提着一口可疑的大箱子,则暗自留心。来到天雄寺,开门的还是那个爱从门逢探出脑袋的阿难,他见到萧瑶时淡然不惊,默然将萧瑶等人迎进寺内。 萧瑶再临天雄寺恍如隔世,也不知那天晚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便问阿难详情。其实那天阿难也与她一般昏晕过去,至于发生什么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但阿难的表现却远比不知道更为茫然,就好像他已经忘记了一切。萧瑶虽觉奇怪,可也是无可奈何。 不大一会,来到露天观音大佛前,阿难道:“大师的舍利子就供奉在这里。”萧瑶身子晃了一晃,想到不久之前还好好的人,转瞬便已天人两隔,心下又是难过又是伤心。她走到佛像前,跪下拜了三拜,甚是咎责道:“若非我带着唐德前来求助,卫魔道和魔道真君的诡计又岂能得逞?”痛惜之余,逐暗暗决定,来日定要为自己所造成的过错讨回公道。 金鬲轩提着木箱子围着观音大佛像转了几转,啧啧道:“造像宏伟,奇迹奇迹!”阿难甚是不悦,哼哼着道:“大师坐前,不可浮躁!”金鬲轩笑道:“我又搬不走佛像,你怕什么?”阿难脸色阴沉,显是对这少年不喜。 萧瑶忽然问萧春道:“萧将军,韩慕和耶律芳他们还好吗?”萧春道:“不好!”萧瑶心头跳动,生怕他们已遭了不测,问道:“怎……怎么不好?”萧春道:“他们夫妇已昏迷了半个月,皇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太后派人到处找你,便是希望你能够救醒他们?”萧瑶更是惊耸,如果韩慕夫妇当时和自己一样是受了人面花迷惑而昏迷不醒,那自己又如何会苏醒过来?她不由扭头去望了望金鬲轩,金鬲轩耸耸肩笑了笑。 萧春道:“都快午时了,昭月公主还是快些去见太后吧!”萧瑶不再坚持,便出了天雄寺往皇宫走去。金鬲轩还是提着箱子跟在后面,萧春有意阻拦,萧瑶道:“带着他吧,我敢保证!”她说的自然是保证安全。萧春见她都这样说了,自然不好再多说。 来到皇宫,已是午后。萧太后正在偏殿休息,萧春着人去禀报,说是昭月公主来了。萧太后大喜,急忙召萧瑶觐见。 金鬲轩却不知好歹,跟在萧瑶后面就走,萧春疑心大起,瞧着他手中的大木箱子,想着不久之前太后遭李沉舟刺杀,对方使用的就是一只木盒子,而木盒子里头藏的则是一只厉害无比的海东青。如今这家伙提着一只大箱子,要是里头藏着几只海东青,那岂不是要命?萧春急忙拔出佩刀,喝道:“你站住,箱子里是什么?”金鬲轩道:“这是你们昭月公主的东西,要不要打开看看?”萧春疑惑的望了一眼萧瑶,萧瑶也不理他,心下对这个金鬲轩更觉奇怪。 进入偏殿,萧瑶心情格外平静。如果说以前她来面见萧太后,满怀的都是崇高的敬意,那么现在所拥有的则是淡漠。她静静的走了进去,萧太后一见到她,顿时欢喜异常,竟起身来拉萧瑶的手,慈爱道:“你终于来啦?!哀家可盼着你嘞!”室内还有一个人,则是韩德让,他见太后竟起身相迎,不禁大为诧异。毕竟以太后的金贵之身,如此屈尊绛贵,足见她对萧瑶是极为重视的,或许在太后心里,也是想修复彼此间的隔阂吧。 哪知萧瑶毫不所动,冷若冰霜的抽回手,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再追捕我大哥了,我答应你留在这里。”萧太后一愣,随即笑意亲切的道:“看你,一来说这些干什么?”萧瑶冷冷道:“我们之间除了交易还有什么好说的?”萧太后叹了口气,道:“你难道还是放不下?”萧瑶恨意又起,道:“你杀了我的家人,你叫我怎么放得下?” 韩德让怕引起她情绪激动,连忙上前说道:“瑶姑娘,太后册封你为昭月公主,虽然说是因为西夏李德明的提亲,但你可知道太后的真正心意?她……不久之前失去了一个女儿,她的内心痛苦和你一样,可是又有谁能够理解呢?太后这几天经常跟我说,玉儿和你是一起长大的,她想到玉儿,也会想起你,她和你一样,都有失去亲人的痛。她封你为昭月公主,便是要视你和玉儿一样,都是她的女儿!”萧太后的眼里已有泪光在闪烁,面上的笑容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萧瑶甚是感动,但瞬即一想到父母和哥哥惨死,稍稍的一点感激之情又冷淡下来,道:“你不需要对我说那么多,我也不会感激你。”韩德让摇了摇头,甚觉惋惜,道:“你先去歇歇吧,随后再去看看耶律芳和韩慕。”萧瑶道:“不必了,我还是现在去看看他们。”韩德让想了一下,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便带你去吧!” 韩德让带了萧瑶和金鬲轩二人来到太医局,局使见了萧瑶先是一怔,随即想到萧瑶医术无双,定然是太后请来医治韩慕夫妇的。他们正为韩慕夫妇昏迷不醒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而犯愁,这会一见到萧瑶有如遇救星,道:“瑶姑娘……不不,应该是昭月公主,您来了可太好啦!”韩德让道:“情况如何?”局使神色黯然,摇头道:“大为不妙!”韩德让有些急了,对萧瑶道:“公主,你可一定要救醒他们。” 萧瑶道:“韩大人还是往日一样叫我瑶姑娘吧。至于韩慕和耶律芳我自会尽力而为。”顿了一下,又道:“对了,那宝鉴法王他如何了?”韩德让道:“宝鉴法王?他怎么?还好啊!”萧瑶“咦”了一声,没有再问。 三人随局使来到左侧一间房内,只见韩慕和耶律芳分别躺在两张床上毫无生息,浑似死人一般。 萧瑶上前一看,不觉微微一惊。只见二人双目紧闭,神色淡白,但额头上却是汗珠密布。此时虽然是天晴日照,但北方之地气温极低,一个平常之人做些事情都不可能会出汗,怎么一个静睡的人却额头冒汗呢? 韩德让道:“这怎么回事?”局使仿佛自己出了一身汗似的,抬袖揩了揩额头,道:“回大人,他们来时便是如此,太医们查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韩德让面色一沉,道:“难道博古鲁不在了,你们便全无用处了吗?”局使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小人无能,小人无能。” 韩德让重重“哼”了一声,对萧瑶道:“瑶姑娘,你看……这是怎么回事?”萧瑶没有回答,上前仔细察看审了一下,轻轻搭了韩慕的脉搏,立时吃了一惊。她只觉韩慕的脉搏滚烫,而且还有一种很激烈的挣扎之象。她暗吸一口凉气,掂着韩慕的手又重新把了一下他的脉搏,忽然只觉仿佛有一道电流从韩慕身上传来,眼前顿时闪现出唐德胸前的那团斑驳模糊之状。她蓦地一阵头晕目眩,突地摔开韩慕的手轻轻呼了一声:“啊呀!” 韩德让忙问道:“如何?”金鬲轩望着萧瑶,却是神色平静。萧瑶呼吸起伏,望着韩慕也不回答。待了片刻,才转身又掂起耶律芳的手,只觉她的脉搏冰冷,但挣扎之象与韩慕的是一样的。她暗觉诧异,沉思一会,才对韩德让道:“你们先出去吧,容我想想。” 韩德让已从她的神态和语气中意识到韩慕和耶律芳情况的严重性,虽然自己年轻时随父学过医术,但面对眼前的情形他还是苍白得很,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对局使道:“你们随时听候公主吩咐!”局使哈腰道:“是是!” 三人掩门而出,萧瑶忽然唤道:“金鬲轩,你先别走!”金鬲轩又走了进来,随手把门关了,笑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萧瑶回过身来,紧紧的盯着他,疑重道:“你当时救我的时候,是如何个情形?” 金鬲轩愣了一下,道:“你躺在路边,昏晕着一动不动。”萧瑶面色一变,忽然一掌往他肩头劈落。金鬲轩吃了一惊,慌忙跳了开去,瞪大眼睛道:“你……做什么?” 萧瑶一击不中,便不再发掌,只是冷冷的盯着金鬲轩,暗想道:“如果我当时昏睡在路边,身上衣服必然沾有泥土,但我醒来时,我身上衣服却干净得很,由此可见他根本就是在说谎。” 金鬲轩见她神色变化不定,也不知她想些什么,嘿嘿笑道:“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不会是觉得我很像一个人……哦,很像一个男人吧?”萧瑶冷冷道:“你觉得用什么方法可以救醒他们?”金鬲轩道:“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萧瑶道:“那你是怎么救醒我的?”金鬲轩望了一眼韩慕,道:“我怎么知道,我把你背回皮具店里,你自己醒的。怎么,不信,不信可以去问薛掌柜嘛!” 萧瑶见他不肯承认,也不勉强,便道:“那你出去吧!”金鬲轩迟疑了一下,提了箱子就走。萧瑶道:“箱子留下来。”金鬲轩道:“好!”便毫不犹豫的放下箱子就走了出去。 萧瑶望着他的背影在门缝里消失,不觉更加怀疑,暗暗想道:“这金鬲轩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他有什么目的?”一时之间,她也无法想得明白。房间内显得无比的寂静,萧瑶仿佛能够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一样。她轻轻走到韩慕床前,只见韩慕额头上还满是汗珠,她取出一块丝帕轻轻擦拭,汗珠很快便又冒了出来。她暗暗惊异,又把了他的脉搏,依然很热,还在不停的挣扎。她的心又在不停的快速跳动,脑海中的模糊印象又在晃动了起来,就好像她能够感应到韩慕身体内的挣扎一样。 萧瑶愈发惊奇,她尝试着松开手,模糊和晃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一掂上韩慕的脉搏,这种感觉又起。 怎么会这样呢?她一时也无法想得清楚,只是使劲的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闭上眼睛,细细的去体会那种奇异的挣扎。但就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这是一种破漏如沙的嗤嗤声。 萧瑶猛地睁开眼来,脸色一刹那间变得苍白,呼吸跟着也紧凑起来。她忽然想起七少爷,想起他吹出来的那匹骷髅马,想起在柳家庄外的树林里,七少爷那如沙破漏的笛声。 就那一次,七少爷用他的笛子,吹出了他心里的思想,但萧瑶却没能体会到这个充满邪气的少年内心里的最终想法。 直到这一刻,她才隐隐觉察到,七少爷通过笛声,正是要告诉他一个吹成骷髅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正是卫魔道所在实施的阴谋之一。 萧瑶心头激荡,连忙松开韩慕的手,转身去将金鬲轩带来的木箱子提了出来。她凝视良久,终于决定打开它,她要看看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七少爷的骷髅。 箱子没有安上锁,只装了一副暗扣,萧瑶轻轻一按,“咔”的一声,盖子弹开,一副白灿灿的人骷髅骨骸显露了出来。萧瑶压制着自己的快速心跳,终于叹了口气,望着骷髅喃喃道:“你明知道可能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还不顾一切的要告诉我们,足见你是一个充满正气的热血少年!” 她的声音刚落,白骨骷髅忽然颤动起来,跟着空洞的嘴里发出一阵沙沙哭泣的呜咽声。萧瑶惊得呆了,盯着七少爷的骷髅,内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样的沙沙声,在骷髅马的身上也发生过,由此可以看出,七少爷变成骷髅的原因,就是他能把马吹成骷髅一样,这正应验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么是谁把七少爷变成骷髅了呢?难道真的是卫魔道? 萧瑶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冷血,绝情,残酷,无一不充满了邪恶的魔性。 萧瑶呆立了半晌,才渐渐平静下来。她又往七少爷的骷髅望去,这是一具洁白的骷髅,每一根骸骨都仿佛能发出盈盈的光来。萧瑶审视得一会,那种沙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只觉脑海里仿佛有种共鸣似的又有些晕眩起来。 萧瑶暗暗惊异,难道七少爷的骷髅和韩慕耶律芳身上有什么无法看见的关联?可是为什么以前却没有这种感觉呢? 这时一缕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使得幽暗的室内瞬间明亮了不少。而那一束阳光刚好照射在七少爷的骷髅上,骸骨经阳光透射,闪现着一抹浑红的光晕。 萧瑶思之不透,正要往韩慕走去,就在她的目光刚要移离七少爷骷髅的时候,她突然看到骷髅胸前的第二根肋骨,在阳光映照下竟透出一行字来。 第六十七 白骨二十四字 --------------------- 萧瑶暗暗惊异,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只见上头有十六个字:“妙毒无影,附骨反噬,无以得解,化骨扬灰,然则解玲,以毒之毒”。这二十四个字并非笔墨写成,也非利器刻画,就好似自然生成一样。由于字迹隐秘性好,若非光亮映照只怕绝难发现。由此可见,这二十四个字显然并不是凶手将七少爷变成骷髅后再行弄将上去的,而应该是七少爷自己不知用什么方法弄上去的。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七少爷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萧瑶不禁对七少爷更为佩服,无疑这个七少爷是耐人寻味的。只是他在自己的骨头上留下这二十四个字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是在向谁暗示什么?想到这里,萧瑶不觉面色一变,喃喃道:“是了,金鬲轩不是说七少爷要送什么东西给大哥吗?定然是他这一举动被凶手发觉以致惨遭毒手,只是他在临死前,可能意识到危险,便想方设法在自己肋骨上留下了这二十四个字,可是……”她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就算七少爷再聪明,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骷髅呢?就算他知道自己将会被变成骷髅,可他又怎么知道会被装在箱子里送给大哥呢?唯一的解释是,七少爷根本就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变成人骨骷髅,更知道自己的骷髅会被送给大哥,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的肋骨上留下这二十四个字,便是要告诉大哥一些事情。” 萧瑶想着心头一亮,暗暗道:“一定是这样的,只是他要告诉大哥什么呢?妙音无影,这无影二字显然是说妙音鸟之毒不但变幻无常看不见,而且还有夺命无常之意。那附骨反噬又指的是什么?附骨……反噬……化骨扬灰……” 她忽地面色一变,就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些事来。七少爷能把人吹成骷髅,他在柳家庄外的树林里通过笛声就是要告诉萧瑶,这并不是笛声如何诡异,而是因为笛子里面已暗藏了一种极其厉害的,能够化血肉于无形的毒药,他通过深厚的内力,借笛声将毒药吹送到对方身上,从而不知不觉将对方的血肉一瞬间消溶,在外人看来,自然只以为他笛声是如何邪恶诡异。那么这种毒药无疑也是妙音鸟之毒的其中之一种。 萧瑶愈想愈疑,如果七少爷要告诉的就是这些,当日在柳家庄外的树林里就可以假借任何方式透露出来,又何必如此神神秘秘甚至大费周章?显然七少爷要说的肯定还有另外一种意思,那就是最后一句,然则解铃,以毒之毒。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想了一会,终是无法猜透,便又在七少爷的骷髅上仔细察看,借着阳光从各个角度审视,看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疑处,只好无奈将箱子合上。 她回身望了一眼韩慕和耶律芳,不觉暗暗叹了口气。他们夫妻自受太后赐婚,算不得男欢女爱,彼此之间也有闹过不少别扭,就好像爱情的花朵总要经受风雨的洗礼,才会更为新鲜灿烂。如今他们好不容易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正是幸福日子的开始,却不料因为帮助唐德又突然生出这等变故,要是真的不可得解,岂不令人惋惜?她又深深叹了口气,想到七少爷那二十四个字,其中“化骨扬灰”四字更是有如大山一般压在她心头。是啊,如果真的无法救醒他们,难道他们真的就要落得化骨扬灰? 萧瑶想想都不寒而栗,心中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法救醒他们。可是这妙音鸟之毒到底该如何救治,她却是一筹莫展。她思量片刻,想着还是先离开这里,只待一个人静一静,或许灵台若现便有法子了也说不定。 她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韩德让和金鬲轩一直都没有离开,正候得心浮气燥,一见萧瑶出来,连忙上来问道:“瑶姑娘,怎么样?”萧瑶望了二人一眼,黯然摇头道:“怕是有些难。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韩德让道:“那就拜托瑶姑娘了。”萧瑶便不再说,只是一个人默默的走出了太医局。有辽兵要上前跟随,他们随韩德让来名义上是保护萧瑶,实际上是怕她跑脱。韩德让挥手阻止他们,望着萧瑶的背影,喊道:“瑶姑娘,你的瑶琴在太后那儿,你要是需要可随时去取。”萧瑶也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正在想事情,也不回应,只垂头默默而行。 金鬲轩去房内提了木箱子出来,跟着萧瑶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韩德让笑道:“韩大人,听说你最近收了一个干女儿,可有此事?”韩德让微微一怔,随即面上浮出一丝慈爱的笑容,并没回答。 金鬲轩暗喜,心道:“这妞儿果然会攀,靠着这老贼的确没人敢动她。不过有我金鬲轩在,你也休想逃脱。” 他面色窃喜,快步赶上萧瑶,道:“瑶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萧瑶只是沉默不语。金鬲轩便不再问,跟着她后面走,时不时瞟她两眼。 此时街道上行人渐多,萧瑶只顾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大约转了好几处街道,渐渐进入一条巷道,萧瑶突然停了下来,抬眼往巷道深处望去,只见一座沉寂的府第呈现眼前,刷着红漆的大门紧闭,门上贴了两道封条,其中一道封条剥落半截,垂吊着在冷风中轻轻飘荡。萧瑶心头酸痛,泪水不觉涌了上来,她往大门上头瞧去,那往日辉煌的牌匾依然还在,但就萧府两字说不得有多没落。萧瑶怔怔的呆立良久,泪水终于无声的滴落下来。 金鬲轩见她流泪,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问道:“瑶姑娘,你……你怎么啦?” 萧瑶淡然道:“你等我一会。”说着便往前走去,走到大门前凝注一会,便想去侧院从墙上翻入,但忽然又想道:“这是我的家,我要进入当正大光明的进去,又何须偷偷摸摸的翻墙呢?如今我家遭受这莫白之冤,爹娘和哥哥惨死,我若不能洗刷冤屈,又回去干什么?”她想着心头酸苦,便掉头就走。 金鬲轩瞧得莫名其妙,又跟上去叫道:“瑶姑娘,你……这又去哪里?”萧瑶冷冷道:“天雄寺!”金鬲轩神色一动,心里又想起那尊观音大佛像。 二人来到天雄寺,已是傍晚时分,在天黑的沉浸下,天雄寺孤寂中带着些许阴邪的气氛。天气是干冷的,夜晚的寒风在院墙上呜咽。 萧瑶从莫名的悲痛中抬起头来,望着天雄寺上的夜空,那里曾是青牛大师不惜以生命召唤妙音鸟的空间,青牛大师言道:“青牛白马飞,妙音始复回。”看来一切都有天数。卫魔道不知道召唤妙音鸟回归的唯一方法,就是断腕楼的白马石雕粉碎青牛大师化土尘埃之时,禁锢在妙音鸟身上的魔咒就会消失。如果他知道的话,就绝不会用唐德和唐经天吸引武琼花等人前来断腕楼,也更不会生生打碎白马石雕,居心叵测的去阴谋袭击青牛大师。或许那时便又是一个变故了。 萧瑶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想道:“青牛大师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召唤回了妙音鸟,那么妙音鸟又会去了哪里呢?” 金鬲轩偷偷斜视着萧瑶悲沉的神色,脸上竟然还带着不该有的笑容道:“我发觉你好多心事,你又在想什么?”萧瑶道:“我什么也没有想。哦,对了,刚才好像听你说,韩大人最近收了一个干女儿,这事你怎么知道的?”金鬲轩愣了愣,便笑道:“你昏睡了半个月,我天天在这皇城里转,我自然听说了。”萧瑶微微道:“哦,是这样。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寺内就来。”金鬲轩呵呵道:“等人好痛苦,你还是让我跟着你吧?等找到武琼花完成了任务,我第一个就逃离这里,再也不来了。” 萧瑶本想说,既然如此,你只须将箱子给我转交我大哥岂不就成了,又何须跟着我一路辗转?想到这一点,她心头猛然一动,这金鬲轩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接近大哥难道是有什么目的? 金鬲轩见她沉思不语,便道:“那也成吧,我就在这黑暗中等你就是了。”萧瑶却道:“夜黑风冷,还是随我进去吧!” 这回她进入天雄寺并不拍门,直接越墙而入。金鬲轩呆立半晌,搜肠刮肚才想出一词:“红杏出墙,不,应该是入墙。”随后也跳了过去,身法竟然显得极为僵硬,他甚至在落地的一瞬间,“咚”的发出一声大响。 天雄寺内本来安静得出奇,这一声“咚”响,就是地壳虫只怕也要被吓出尿来。 萧瑶简直难以置信,就这么一个身负奇功的人难道连轻功也不会?未必是他有意要惊动天雄寺里的人还是……?不容她多想,便听得黑暗中有人喝问道:“谁?什么人?”跟着有火光亮起,阿难大师和几个寺僧先后赶来。 金鬲轩狼狈不堪,笑道:“不小心摔了进来,大师们不要怕。”萧瑶忍住笑,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不觉往他望去,借着火光却见金鬲轩提箱子的手腕上戴着一个小方形盒子。萧瑶也不识得是什么东西,便也不以为意。 阿难认出萧瑶,微微诧愕道:“瑶姑娘,你怎么……”萧瑶道:“大师,冒昧打搅了!”她本来想不声不响进来,就是要查看一下阿难有什么可疑之处,如今被金鬲轩这一“咚”响闹得左右为难,只得说道:“大师,由于韩慕和耶律芳至今昏迷不醒,我无法救治,就只好来找您求助了。”阿难叹气道:“我老朽无能,又如何帮得了你?”萧瑶道:“大师难道真不记得青牛大师圆寂时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阿难沉疑了一下,茫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大师西登极乐,乃是修成正果,又能发生什么?” 萧瑶瞧他神色坦然,也不似有瞒人之象,虽不明白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竟至让他丧失了那部分记忆,便只好不再说,正在失望的转身离去,忽听金鬲轩道:“既然来了,何不进入看看?”萧瑶不觉望了他一眼,心想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回身又对阿难道:“大师,我想去青牛大师的房里看看,可以吗?青牛大师已入仙界,前日托梦于我,说我颇具佛缘,要我来他房内陶冶佛性。”阿难怪憎的望了她,显得神色愕然,道:“哦,是这样吗?那我带你去吧。”说着前头引路。他对青牛大师从来只有尊敬,甚至服从,虽然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前头带路。 青牛大师的僧房在寺院后靠西面一个角落,相对于其他寺僧来说,他更偏于简陋孤僻。虽然如此,但他的修为却在这种沉静淡然中得到更好的滋养和永生。 阿难轻轻推开门,神色间显得异常的平淡。对于青牛大师的圆寂,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无记忆。在他不经意间回头望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金鬲轩。阿难眉头一皱,对萧瑶说了一句“姑娘请自便吧”,便急忙向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抬眼便可见到那座观音大佛在夜色下微散光芒。而金鬲轩正提着他那只大木箱子围着大佛围转,还不时用手去抚摸佛像,就好像这尊大佛身上藏有什么很能吸引他的宝贝。不过事实上这尊观音大佛像平日里看起来一片金光灿灿,足以耀人眼目。 阿难不声不响的走近前,冷冷道:“你在干什么?”金鬲轩正对大佛贴身侧耳细听,陡闻阿难声音,也不惊动,抬起头来笑道:“这座大佛是金子做的的吗?”阿难道:“不是,是用石头雕刻的。”金鬲轩道:“哦,是这样,石头也会发光。”阿难冷笑道:“岂不闻佛光普照?” 金鬲轩紧紧盯着阿难,顿得片刻才冷不丁道:“大师说得是,谁记得内藏乾坤?”阿难神色微变,目光在他箱子上晃了两晃,故作糊涂道:“你这箱子能装什么乾坤?”金鬲轩笑而反问道:“大师觉得呢?” 阿难见他卯以混赖,知道与他说上便是没完没了,就不再理他。不过这箱子平凡得有些令人奇异,他已然凡心渐渐动:“他这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这一瞬间,他几乎有种要一窥究竟的冲动,但这种心思一起便即压灭,暗暗惭愧道:“大师说我总是不能潜心向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金鬲轩嘻嘻一笑,便提了箱子离开大佛,来到后院青牛大师舍前,看见萧瑶正掩门而出,忙问道:“美女,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萧瑶白了他一眼。金鬲轩道:“去哪里。” 萧瑶也不回答,径自出了天雄寺。金鬲轩也搞不懂她这副脾性,跟嚷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一会儿到这一会儿到那?”萧瑶一愣,立时止了步子,面色一刹那间变得苍白。 本来她以为青牛大师凭借召唤妙音鸟的法门,说不定也有种种关于妙音鸟之毒的概述,可是适才他在青牛大师的房内细细查阅,虽然青牛大师所藏的佛教经书不少,还留有他撰写的各种札记,却只查到关于妙音鸟的寥寥数语,但对于妙音鸟之毒却毫无记载,甚至连师父佟玉梅所记述的“采之如狂”都不提及,这不免令她颇为意外,或者更多的则是失望。 寒夜疏风,衬托得夜晚的街上更为孤冷寂寥。天上几乎连星都没有,漫黑漫黑的压在头顶,使得萧瑶更觉郁闷和压抑。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着,不时碰到巡夜的官兵,由于萧瑶的特殊身份,或者可以说是他们得到上级的明令,对萧瑶都显得毕恭毕敬。这也许是萧太后有意要营造一种尊荣的氛围,给萧瑶以更多的关怀。 金鬲轩百无聊赖的跟在萧瑶身后,他这人控不住沉寂,本想找萧瑶说话,但又看她一副恍惚沉思的模样,也不敢惊扰。虽然这女子据说是有些矜持冷傲的,但相处几日,他把从钢铁般的脑袋里搜索来的几个冷艳的词,比如什么冷烈,冰艳,孤傲,怜芳等等一一比对,可总觉根本无法和萧瑶相映衬。也许直到此刻他才觉得,眼前这绝艳的女子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深知的。他忽然想,假若让自己形容她的美,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一时兴起,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自从他能够突破自身程序控制以来,思想上早已达到本身观念,所以他这么一想,立时几个词句便拼凑了起来,读下来却是:那一袭白衣飘柔,冉冉然然,明眉纵有悲愁苦,皓齿明月胜秋波,哪怕北夜若水惊寒,又何忍,惜绝代佳容。他自我感觉良好,琢磨两遍,似乎又觉着词不达意,脑海中电波横生,觉得佳人不可唐突,要形容当得最美妙的诗词不可。于是绞尽脑汁,最后还是从身上数据库里闪电似的过滤搜刮,一首丰富多彩的古诗词终于闪现了出来: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第六十八 再见萧太后 ------------------- 萧瑶仍是没有理他,但金鬲轩这一句话却令她心头一动。《天龙九部》本来就是依据妙音鸟的叫声谱曲来的,而萧瑶数次曾以瑶琴奏妙音之曲吸引来妙音鸟,由此可见,只要妙音鸟能听到这种妙音,必然会闻声而至。现在她相信妙音鸟肯定还在上京城的某一个地方,如果她奏起昭月之音,妙音鸟听到她的琴声将会怎样? 金鬲轩见萧瑶没有什么反应,只好又说道:“我听说江湖上有很多异人,他们能够以吹奏的曲子驱动各种动物,形象一点说法就是引起共鸣,美女,你这琴声咋样?”萧瑶突然停下步子,回头向他投来冷冷的目光,盯了好一会才道:“记住,以后说话不要嘻嘻哈哈的,虽然你救了我。”金鬲轩抓了抓头,有些不自在似的道:“那……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萧瑶又向前走去,一边回答道:“我要去见太后。”心中却又想:“金鬲轩这样提醒我,他是在帮助我还是有什么目的?看来这个人不简单。”金鬲轩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她的决定却无疑正合他的心意。他掂了掂手中的木箱子,面上展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不大工夫,他们又回到皇宫,门外守值的侍卫都穿着厚厚的保暖的羊皮袄,在夜色下看起来就好像一只只笨笨的熊,但他们的反应却比凶恶的狼还灵敏,萧瑶和金鬲轩还没挨近皇宫,他们便已闻声而至,喝问道:“谁?”萧瑶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说道:“我要见太后?”侍卫认出是萧瑶,态度立时恭敬,道:“太后正候公主回来。”萧瑶不再说,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金鬲轩紧随其后。 进入皇宫,里头灯火辉煌。早有内侍引路,转过前宫,进入后殿,便是一排精舍。来到一间房前,借着灯火,只见门顶上头书写着“美宝苑”三个契丹大字。这就是萧太后和耶律隆绪除办公外专属歇息的地方。 那内侍前去通报了一声,韩德让连忙走了出来,望见萧瑶欣然道:“瑶姑娘,你回来了?夜很冷,快进来吧!”随后他“咦”了一声,大约是看到只有萧瑶一个人,又问道:“那提箱子的小子呢?”萧瑶微一侧身,眼角的余光果然没有看见金鬲轩的身影。她暗叹了口气,却没作声,直接往房内走了进去。 一进入房内,只觉里面暖和之极,与外面的冬冷的世界比起来俨然便是屋子里的春天。由于北地气候寒冷,因此房内都保持着温暖的设施。在挨着房子外围西北角处置有一个火塘,里头生有大火,一阵阵火焰产生的热气通过密封的空间将直接传到这间房子的特制墙壁内,从而保持着房内的气温格外的暖和。 房内的布置颇为简洁,除了必须的桌椅外便别无他物。唯北面墙上悬有一幅字,却是一首诗文。诗非契丹文,而以汉字书写,笔墨颇有风骨。读来却是:一时制美宝,千载助兴王。中原既失守,此宝归北方。子孙皆慎守,世业当永昌。下首提名《传国玺》,落款是耶律隆绪,可见此诗是辽圣宗耶律隆绪所作。 萧太后一见到萧瑶进来,笑容立生,招呼她坐在她身边。萧瑶此时对她的感觉是敬重和仇恨掺杂的,所以她表现得不冷不热,只是站在那里说道:“我来见你,是要问你取一样东西。” 韩德让为缓和气氛,笑容可掬的说道:“瑶姑娘,先坐下来说吧。待我给你冲杯奶酒暖暖身。”萧瑶神色淡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萧太后呵呵笑了笑,问道:“你要取什么?”萧瑶道:“昭月之音。” 萧太后眼光一亮,如果没有记错,二十多天之前,她曾派人将“昭月之音”瑶琴送到天雄寺托青牛大师转赠萧瑶,可惜萧瑶那时满腔仇恨,并没有接受太后别有深意的馈赠,这令萧太后颇为伤感,同时也意识到与萧瑶之间的隔阂无疑是无法消除的了。如今萧瑶突然说要昭月之音,这将意味着什么,萧太后自然只以为萧瑶已然回心转意了。 可是她这样想当然是错的,萧瑶也看出了她脸上神情所表现出来的欣慰,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要救耶律芳和韩慕,我没有法子,他们都是中了妙音鸟之毒,我要引出妙音鸟,就只好借昭月之音一用,用完之后我就会归还。”萧太后满面的笑容一下子凝结,连忙道:“瑶姑娘,这‘昭月之音’哀家将它赐予你,它便永远是你的了。何况昭月之音你已赋予了它最新的生命,这普天之下除了你昭月公主,还有谁配这昭月之音?” 萧瑶木然的呆立半晌,知道再说下去只会令气氛闹得不愉快,便对韩德让缓缓道:“韩大人,带我去取昭月之音吧!”韩德让本来也想劝说一下萧瑶的,见此时萧瑶神情坚决,只好不说,暗叹口气,道:“瑶姑娘,你且待片刻,我这就去取来!”说着望了一眼萧太后才心情沉重的走了出去。 此时房内只有萧瑶和萧太后两人,气氛一瞬间便变得有些窘迫,壁上的灯光映射着两个人的身影,令人显得非常的陌离和萧索。 沉默中,还是萧太后首先开口说道:“不管怎样,你以后就是我的女儿,我会好好的补偿你。”萧瑶木然无动。萧太后望着她暗暗叹了口气,微微道:“前些天,西夏李德明子承父业,继承了王位。昨天他派人前来提亲,我既然让你下嫁过去,自当不会委屈了你。”萧瑶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甚至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萧太后又缓缓道:“待明日我和众大臣好好商议一下……”她还没说完,韩德让奔了进来,道:“燕燕,那昭月之音不见了。”萧太后一惊,道:“怎么回事?”韩德让道:“适才我去房内取琴,那琴却不见了,我把房内都找遍了也没看到。”萧太后疑异道:“那可就奇了,怎么会不见了呢?”韩德让道:“会不会是别人偷去了?” 萧太后望了他一眼,沉思道:“皇宫之内,有谁有这等本事?”来回走了几步,忽然又道:“敏儿呢?问她没有。”她说的敏儿正是韩德让不久之前新收的干女儿,名叫白玉敏。本来白玉敏是应当住在韩府的,只是这几日韩德让留在皇宫陪伴萧太后,萧太后见到白玉敏活泼可爱,又因她叫白玉敏,其中一个玉字,令她不由思起玉镜公主,爱屋及乌,自然甚是喜欢,于是便破例让白玉敏出入皇宫。 韩德让想了一下,道:“敏儿应当不会取了琴去,她在后房睡觉,要不我问问她去。”说着便往外头走去,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望着萧瑶道:“跟你一起提着木箱子的那个人呢?” 萧瑶脸色一变,冷冷道:“你什么意思?”韩德让道:“瑶姑娘,别多心。昨日瑶琴还在的,今日却突然不见倒是奇怪了。瑶姑娘,可是与这少年很熟?” 萧瑶想想金鬲轩疑点甚多,这会倒也有点怀疑他了,不觉摇了摇头,道:“我与他并不熟悉。”心下又想,金鬲轩又为何要偷瑶琴呢? 萧太后连忙道:“德昌,马上派人封锁皇宫。”韩德让道:“好。”抢出房外,将外头的侍卫召来,喝道:“快快传令封锁皇宫各处路口,见到那个提箱子的少年立刻抓住。”那侍卫得令飞快的去了。 不大一会,整个皇宫内顿时惊动起来,黑暗中亮出无数火把,侍卫们顿时将皇宫内外包围得严严实实。 皇宫侍卫原来的正侍卫长本是耶律凌云,因之前李沉舟皇宫外伺机刺杀萧太后而不幸遇难,后来以韩慕统领,如今韩慕又昏迷不醒生死不知,这侍卫长一职则由萧挞凛的儿子萧懂古暂时顶替。 萧懂古少年英豪,闻得皇宫遭窃,立时风雷声动,率领众侍卫全皇宫搜索起来。 韩德让忽然想起白玉敏还在后房睡着,这一闹起窃贼,怕她有什么意外,便赶去察看。或许萧太后那一说,就算他相信白玉敏,情倾所至,难免也会疑心的。他来到后房,只见房门紧闭,但里头漆黑。他微微一惊,知道白玉敏说是怕黑,一般睡觉都不灭灯。他连忙敲门叫道:“敏儿!敏儿!”里头却毫无动静。他又唤得几声,终是无人应答。他情知不妙,连忙伸手一推门竟自开了,又从外头过道取了一盏风灯,进房内一看,借着灯光只见床上铺盖整齐,白玉敏却不见了。 他暗暗惊异,看这情形毫无迫乱之象,可见白玉敏离开之时显然并未发生什么意外,而似乎是自己离开了一般。只是这夜深寒冷,她会去哪里呢?韩德让一时也无法想得明白,便走近床前伸手往被子里一摸,只觉里面冰凉冰凉。虽说夜晚气温低下,但这是特制的绒毛套被,保温性极好,若是人离开一小会,尚不致如此冰冷,可见白玉敏离开肯定是有一会了。 韩德让走出门外,四下轻轻唤了几声,但除了不远处皇宫侍卫搜查窃贼闹腾的动静,又哪有白玉敏的声息。 他这时心中愈发忐忑,不久之前她明明是睡在这里的,怎么现在却不见了呢?难道当真是她取去了昭月之音? 韩德让想着连连摇头,又自语道:“决无可能,决无可能。”想着那日遇到白玉敏的时候,她当时正衣不蔽体的被几个街痞流氓欺负,恰逢韩德让路过,因此才出手相助。后来白玉敏凄凄楚楚的说她是个孤儿,天下之大却已无栖身之地。韩德让见她声泪俱下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想她一个十多岁的孤弱少女流浪街头,说不得再会被坏人欺凌残害,于是决定暂时收留下她。这白玉敏倒也乖巧,趁风下雨便要认韩德让为干爹,韩德让也不拒辞,就这样收了她为干女儿。数日相处,白玉敏乖巧可人,深得韩德让喜爱。甚至他想:“这老天总算待我不薄啊!” 所以他对白玉敏是极其相信的,甚至刚才在房间里萧太后说会不会是敏儿取了瑶琴去,韩德让当时心下还颇为不快。当然这种不快凭着他对萧太后刻骨铭心的深厚感情,无非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皇宫前殿方向有人大叫道:“快抓住他,快抓住他。”韩德让心道:“未必是发现了那提箱子的少年?”赶过去一看,果然只见一帮侍卫将金鬲轩和萧瑶围在了核心。 金鬲轩左望望右望望,神色坦然道:“什么意思嘛?你们想要干什么?”萧懂古冷笑道:“你刚才干什么去了?”金鬲轩道:“找茅厕去了,不会上趟茅厕都要抓吧?”萧懂古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还是废话少说,你把你手里的箱子打开便知道了。”金鬲轩望了望萧瑶,萧瑶却神色漠然,他又望着萧懂古笑道:“你真要看?” 萧懂古沉着脸,一副不近人情的神态,喝声道:“打开!” 金鬲轩无奈摇摇头,懒懒散散的道:“好吧,吓着人可别怪我。”说着慢悠悠的蹲下身,将木箱子摆来摆去,才慢慢的打开来。就在箱子盖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忽地起身往后一跳,就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虾。 萧懂古等人吃了一惊,只道他耍什么手段,连忙挺刀以拒,待见他神色古怪的站在那儿,才知被他耍了一瞬,再往木箱子望去,不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韩德让虽然料定金鬲轩就算偷了昭月之音,也绝不会将瑶琴藏于箱内,但他绝没有想到,这箱子内装着的会是一具人骷髅。那骷髅就这么蜷缩在箱子里本来也没什么,但可怕的是那具骷髅却忽然站了起来,还回头朝众人望了一眼,才迈出箱子就往皇宫外跑去。 这一下萧瑶也赫然色变,这让她很容易想起那具骷髅马车。她甚至还隐约记得,是谁说过,要给那辆骷髅马车配备一个驾车的骷髅人,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骷髅马车。不过最令萧瑶震惊的是,她刚才清楚的看到金鬲轩的嘴唇动了几下,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她依据他的口型猜出了他念出的一句话:一人一骷髅,一马一糊涂。这句话是武琼花驱使骷髅马车的密语,也可以说是咒语,金鬲轩竟然也会,他是怎么知道的。 萧瑶不用多想,可以得出一种解释:金鬲轩既然是七少爷的朋友,那么会不会是七少爷告诉了他? 金鬲轩望着口瞪目呆的萧懂古等人,忽然很生气的样子道:“怎么样,你们死活要看,这下好了,把我的骷髅人放跑了,我要你们赔。”萧懂古不甘示弱道:“告诉我,这个鬼东西是谁?”金鬲轩道:“你管得着吗?”萧懂古道:“你不说便表示你心里有鬼。兄弟们,将他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便有十来个彪悍侍卫作势欲扑。本来他们在金鬲轩随萧瑶来时,就不大喜欢他那傲慢的样儿,又加上金鬲轩剃了个平板头,跟宋人也不像,跟夏人也不像,反正觉着很不合他们的胃口,所以一逮上机会,人人都想揍他一顿。 金鬲轩却毫不识趣,连脸色都不变一下,笑嘻嘻道:“我本来最喜欢打架,但没办法,来者是客,你们不懂规矩礼节,我还是知道的,所以你们要打我也不还手。”萧瑶知道金鬲轩有一身怪异的武功,只怕这帮侍卫十刀砍下去也砍不死他,何况他这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和韩德让听的,自己再不出面反而不好了,便上前说道:“萧侍卫长,既然他箱子里没有昭月之音,我看你还是不必浪费时间了,快去其他地方找找吧,免得让贼人带出皇宫只怕追回就难了。”萧懂古欲言又止,望了望韩德让,见韩德让都点头了,只得说道:“昭月公主所言极是。”说着便要走。 韩德让忽然道:“萧侍卫长,皇宫之内一有可疑之处或是可疑之人,一经发现势必严查。”萧懂古应答一声,自当领队别处搜查。当然,暗下里他还留了两个手下,准备监视金鬲轩。 韩德让待萧懂古等人走远,才走上前来,望了一眼地上的空箱子,问道:“瑶姑娘,刚才那具骷髅是怎么回事?”萧瑶免他疑心,便将这个中情形跟他简单说了,至于骷髅上留字便隐去不说。韩德让听得暗吸冷气,森然道:“诡异,实在是诡异之极。只是这骷髅本是死物,却又如何会跑呢?”金鬲轩道:“我们又哪里知道,我说了不能开的,这下好啦,骷髅也不知跑到那儿去了,怕是到时在外头吓人可就不得了。”说着话还不忘幸灾乐祸的干笑两声,显然是不把他这个辽国的太上皇放在眼里。 韩德让甚是不悦,冷冷道:“一具骷髅而已。”金鬲轩一愣,随即又是两声怪笑。韩德让不再理他,随后召来两名内侍,让她们分别带萧瑶和金鬲轩下去歇息。 待二人去后,他望着金鬲轩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心道:“一个狂妄之辈!”来到美宝苑前,又想起适才金鬲轩那两声怪笑,对这少年行事的无礼之举,甚至有点狂放的味道,这让他不觉想起了迦陵道人。从一开始,迦陵道人就以目中无人的态势出现,先是施以蛊毒戏弄萧太后,再至天牢欲行劫持萧延宗,其行径作风简直狂妄之极,很是令这些大辽国的高层决策者深深引以为忤。因此韩德让一想到金鬲轩形如狂妄之举,立时从他身上发现了迦陵道人的影子。 他想到这里,蓦地心头一震,不觉一拍巴掌,失声叫道:“天,我想起来了,是他!” 第六十九 又一个突然消失 -------------------- 萧太后在里屋听着韩德让惊声有异,连忙走了出来,问道:“德昌,你刚才说什么是他?” 韩德让咬咬牙,道:“燕燕,跟着瑶姑娘来的那少年,我是说怎么瞧着眼熟呢,原来是先前和迦陵道人劫天牢的那小子。”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他不觉还是心有余悸。 那日迦陵道人受萧太后之命去天牢提审萧延宗,查问关于碧玉七星刀的下落。后来铁镜公主识破迦陵道人的阴谋,连忙闯宫禀报萧太后,也因此才无意坏了萧瑶与萧太后的赌局。萧太后听了铁镜公主的禀报,当机立断,立即派萧挞凛率兵赶往天牢去阻止迦陵道人。迦陵道人眼见图谋暴露,只好以武力夺人,企图劫走萧延宗。王洛丹和萧挞凛等契丹武士奋力阻拦。迦陵道人纵然武功盖世,但要在辽兵重围之下带走萧延宗显非易事。不过就在这时,也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少年来,这少年似是神功护体,刀枪不入,一上来便杀得辽兵人仰马翻。后来韩德让率领契丹十大高手随后赶到,以强势之兵围困迦陵道人和那少年。经过一番血战,迦陵道人和那少年始终无法带走萧延宗,无奈之下只好独自逃离。这一天牢大战,虽然持续不长,但却使得那少年名声大震,以致当时在场的辽兵无不胆颤心惊。韩德让虽然没有与那少年正面交敌,但那少年的怪异武功他还是亲眼目睹的,当时有十来名辽兵挥动兵器一齐砍在那少年身上,哪怕刀刀入肉,可也没看见有血流出。那少年反而根本不知疼痛似的,抓了一名辽兵双手一扯,便将这名辽兵撕成两半,那血淋淋的场面可谓骇人之极。 萧太后当时虽没有亲见,但也听韩德让和萧挞凛等人说起,着实惊骇。这时一听说那邪异的少年就是萧瑶带来的金鬲轩,立时怒然于色,厉声道:“你能确定?”韩德让点点头道:“能,绝对错不了。”萧太后动容道:“看来瑶姑娘对我是铁了心要报仇了。” 韩德让道:“燕燕,这应当不会。瑶姑娘要报仇也不必等到现在了。我只怕这少年来又有什么勾当。”他的意思当然是说这少年既然是与迦陵道人是一伙的在,如今他忽然在这里,只怕那迦陵道人也就不远了。至于他们有什么目的,自然更是令人担忧。 萧太后微一沉思,断然道:“德昌,你快带人将他们抓来,我要亲审。”韩德让道:“好,我这就去。”随后召来旁边几个侍卫吩咐道:“保护好太后。”众侍卫都拔刀在手,如临大敌。 韩德让估摸着金鬲轩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份已被识破,要抓他或许还有足够的时间好好部署,毕竟这小子武功非同寻常。 他派人去将萧懂古召来,一说此事,萧懂古险些蹦了起来。他也听说过迦陵道人闹天牢那天来了个无名少年,手段十分了得,正为与之失之交臂而遗憾,今日一听说那提箱子的少年金鬲轩就是那小子,立时吞了鸡血似的极其兴奋道:“好小子,难怪这么狂,原来还是他。”韩德让瞧了他两眼,面带微笑道:“少年人勇猛可嘉,但绝不可轻视敌人。”萧懂古收敛了激越的情绪,垂声道:“大人教训得是。” 随后韩德让责令萧懂古派人将金鬲轩所歇息的寓所围了个水泄不通。因为那日天牢里观战,他看得出金鬲轩虽然手段强悍,但轻功身法似乎颇为笨拙,只是担心金鬲轩不怕刀砍枪挑的本事,为避免肢体接触给辽兵造成伤害,所有辽兵都配备一面坚质盾牌,盾牌之间又穿插一队长枪手,只待金鬲轩一接近,便从盾牌缝隙里穿出,就算刺不死金鬲轩,也绝不能让他接近盾牌手。 萧懂古一瞧韩德让的布置,便意识到韩德让并不是要让他们上前拼杀,而只是担负阻截的任务,不由好生失望。虽然他老大不甘心,但也不敢对韩德让的分派产生质疑。 韩德让见他神色不忿,只是淡然一笑,也不多说。又派人将御营都统厉秋雨找来,责令他展开“五行八卦天才网”严阵以待。这“五行八卦天才网”是以前由大高手王洛丹创造,无论单战群战,都十分厉害,无论是谁,只要一落入网中,十有ba九都难逃厄运。 萧懂古这才明白韩德让的用意,他也曾听父亲说过,那少年不怕刀枪砍杀,而只要被他抓到的人,却都被一撕两半。很难想象,象这么一个少年,竟然有这等凶残的手段。那么,要想有效的制服他,无疑韩德让的选择是正确的。 萧懂古又想起父亲的淳淳告诫,以及眼前韩德让的微微谨慎,都让他意识到无论面对任何敌人绝不可以存轻视之心。 一切布置妥当,韩德让赶去向萧太后禀报,并言明天亮动手。萧太后微微诧异,道:“为何要等到天亮?”韩德让道:“我们以绝对优势困之,自不必担心他逃脱。若是现在动手,虽然我们可说万无一失,但黑暗之中,难保不有空隙为敌所乘。故此天明动手,那少年就落入我们眼底而无处遁形了。” 萧太后微微颔首,表示对他的赞许。随后又问起白玉敏。韩德让心头一沉,也不知如何回答。既然从金鬲轩的箱子里没有搜到昭月之音,那么无疑可以说明偷琴的就不会是金鬲轩,而可能就是白玉敏。这一点韩德让是心中有数的,可白玉敏是他收的干女儿,如今出了这种事,叫他如何说? 萧太后温情的望着他,柔声道:“德昌,怎么啦?”韩德让叹道:“敏儿不见了。”萧太后轻轻“哦”了一声,并不惊异,微微道:“问过外面的侍卫没有?”韩德让道:“问过了,他们都没有发现。”萧太后道:“那就奇了,她就算能够在皇宫内自由出入,哪怕她从皇宫里出去,但也不应该没有人发现啊?” 这也正是韩德让想不明白的地方,同时也是让他最为隐忧的地方。白玉敏的失踪,金鬲轩的出现,是否意味着这个皇宫之内将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呢?他作为一个臣子,或者甚至为了萧太后当年说的那句“我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儿子”的话,他感激涕零,是不得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肩负起为维护这对母子的一切安全和利益。 不知不觉中,时间在黑暗的月白下悄悄地流逝,几只少年式的海东青在沉冷的高空中盘旋,一声声隼叫,仿佛在迎接着黎明的到来。 天终于亮了,太阳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上京城的牌楼,映射出光辉的色彩。韩德让早已等候多时,他一声令下,十六名辽军武士踢开了寓所的大门,他们鱼贯而入,分别占据了房子内的有利地形。他们手中的绳索在交错晃动,很快就可以组成一张大网,只待鱼出现,便可撒网捕鱼。厉秋雨显然也把金鬲轩当成了他网中的鱼,上前高声叫道:“金鬲轩,快出来!”要捕鱼当然得先把鱼惊动。 金鬲轩也不知起没起床,房内也没响动。厉秋雨又喊了一声,隔了半晌才听金鬲轩老大不高兴的应道:“谁啊?一大早嚷嚷的烦不烦?又不是赶着投胎。”跟着“蹋踏”几声乱响,他睡眼惺忪的推门走了出来,一瞧着眼前的情形,不由张口一呆,瞬即夸张性的哈了一声,笑道:“怎么,一大早就想打架斗殴?也太缺乏爱心了吧?”厉秋雨怒道:“小子,你啰嗦什么?上一次你大闹天牢,倒让你溜了,这一次你休想再跑?”金鬲轩眼睛一亮,道:“你们现在才认出我啊?也太让人失望了吧?不过要说跑嘛,咳咳,放心,我是老实人,我是不跑的。”说着转身回房去。厉秋雨喝道:“你去干什么?”金鬲轩道:“别怕,我去取我的箱子呢。”也不管厉秋雨忿眼可睁,他便大摇大摆的走入房中,抬眼往床头瞅去,顿时吃了一惊,放在床头的木箱子竟然不见了。他脸色跟着也变了,长吸了口冷气,心道:“箱子昨晚明明是放在床头的,怎么会不见了呢?”他慌忙在房内四下寻找,事实上这房子并不大,更无过多摆设,他只须四下一顾,一切尽收眼底,这么大一口箱子搁哪儿都突兀显眼。 金鬲轩越惊越怕,又想道:“我昨晚去将那妞儿装在箱子里,难道被谁看到随后便来偷去了?我的老天,会不会是萧瑶那美女?应该不会,她不可能知道我是来偷人的?再说她自己都烦心透顶,又哪有闲心来管我的事?只是……那会是谁呢?这本事可鬼了去了!”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竟然中了别人的阴招,心中竟然涌出一点生气的情绪来。这让他又是精神一振,心道我的情绪越来越丰富,就差爱啊欲啊的,看来我和真人差不多了。 厉秋雨见他半天都没出来,想着四下里都有伏兵,也不怕他逃跑,大叫道:“小子,莫不是要当缩头乌龟么?”金鬲轩跳了出来,大步走入场中,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有本事,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厉秋雨心说你不跑最好,那我还给你客气?一声吆喝:“撒网。”十六人十六条网索便毫不客气朝金鬲轩兜头罩了下来。 金鬲轩双手交臂站在那里连动都没动,任由那十六名辽军武士上蹦下跳的努力织网,不大一会,十六条绳索便将金鬲轩缠在了网中央。 厉秋雨不觉呆了一呆,虽然他已预料到有这种结果,但他丝毫都没想到这种结果来得竟是这么容易,这反倒让他有些意外和疑惑起来,甚至还让他觉得,眼前这小子是不是真有众口一辞所说的那么可怕。 金鬲轩挣了挣臂膀,感觉着这网索似乎有些韧性,他见韩德让和萧太后都站在不远处观战,笑着扬声道:“太后,我师父他老人家叫我向你老人家问好呢!” 萧太后一愣,问道:“你师父是谁啊?”金鬲轩道:“太后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师父便是不久前为太后施治金针刺身割肤放血解毒的那位——迦陵道人啊!”萧太后一听“迦陵道人”四字脸色顿变,就好像被谁抽了一大耳括子。 她自出生以来,至入主后宫垂帘听政,可谓精知卓睿,绝代风华,足以引傲天下。怎奈自去年底和韩德让带着玉镜公主踏雪神乳峰一行,不幸遇上何苦战行刺,自武琼花出现,顿时给她光辉的人生抹上了一笔灰暗的色彩。正是这一段痛不欲生的经历,令她深恶痛绝,引以为毕生两大耻辱。这第一大耻辱便是两次被不通和尚和武琼花分别所擒获,而且间隔不到半天,这让她就是做恶梦都难以释怀。而第二大耻辱那便是迦陵道人所带给她的,迦陵道人的戏弄和狂妄,在铁镜公主的所见所闻中,让她深深意识到,这一生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个叫做迦陵道人的人。所以此刻她一听到金鬲轩说是迦陵道人的弟子,而在金鬲轩身上,似乎正如韩德让所感觉到的一样,的确有着迦陵道人的影子,这让萧太后无比宽广的胸怀再一次感受到了锥心的刺痛。她闭上眼睛,长吁口气,使得自己激恶的情绪平静下来,望着金鬲轩冷笑了一声,道:“有其师必有其徒,果然是狂妄得很。”金鬲轩笑道:“太后过讲了,小子狂妄自有狂妄的手段。”萧太后道:“哦,那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厉秋雨,快给哀家拿下他!”厉秋雨早憋足了气,一听太后旨意,立时便要动手。 金鬲轩忽然喝叫道:“且慢。”厉秋雨道:“怎么,想要求饶吗?”金鬲轩不肖道:“瞧你那点出息,就这么个破网还想困住我?” 厉秋雨勃然大怒,叱道:“小子找死!”手中长剑挽了一朵剑花,疾往金鬲轩当胸刺去。他在契丹排名第八,一套剑法自是骄人,但听“嗤”的一声轻响,长剑便已刺入金鬲轩胸口。 金鬲轩眉头都不皱一下,垂头望了一眼刺入自己胸口的剑尖,伤口处连血都没有,不觉嘿嘿一笑,忽地又将胸口一挺,反而让剑刺得更深。他蛮过瘾似的抬头望着厉秋雨贼笑道:“感觉如何?” 厉秋雨一颗心惊得险些蹦了出来,错愕的望着眼前这少年,只觉执剑的手忍不住有些微微颤抖。他历半生之战,可是从未见到这么一个人,这简直不是人,而应该是个疯子,可疯子怎么不流血怎么不会痛呢? 金鬲轩又笑道:“怎么样?看你脸白得吓人。算了,不陪你玩了。拜拜!”说着右手摸着左手腕上的一个小盒子用力一按,但见“咻”的一爆白光,金鬲轩和厉秋雨突然在白光中消失不见了。 萧太后和韩德让都大吃一惊,只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一看,金鬲轩和厉秋雨都果然都不见了踪影,唯有那十六名辽军武士提着空落落的网索发呆。韩德让艰难的吞了口唾液,好让自己恍惚的感官恢复正常,好半天才道:“这……是怎么回事?”萧太后只觉事情越来越诡异,怵然道:“这难道是见鬼了?青天白日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难道他们也会……”突地止口不说,脸色一下刷白。 韩德让瞧她神色已知她所想,定然是想起被武琼花所擒的事,而武琼花之所以能二擒萧太后,无疑归功于领悟了隐身术。如今眼前金鬲轩的突然消失,除了以隐身术来解释便再没有其他可说的理由,所以萧太后人生的第二大耻辱便是基于此,萧太后触景生情不害怕都不行。韩德让心生爱怜,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不要多想,就算那少年会隐身术,可厉都统根本是不会的,看来这里头定有蹊跷。”萧太后想想也是,但不论如何蹊跷,金鬲轩的神奇诡异,还是令她心有余悸。再联想到迦陵道人和武琼花等人的手段,让她深深地意识到这大宋南朝多奇人异士,是她大辽国无法比拟的。而也正因为这种震慑于内心的影响,从而让她在三年后的宋辽之战中,乃至契丹第二高手萧挞凛突遭惨死,让她更加恐惧,同时深感到要并灭中原只能是梦想,若然能见好就收,才是行事真谛。正是基于这种感悟,终于促成了历史上有名的“澶渊之盟”。 第七十 终于听到不通和尚的消息 ------------------------ 萧太后神色索然,正欲转身回房,突然瞥见萧遥在不远处凝神而立。显然刚才金鬲轩和厉秋雨离奇消失的一幕她定然是看在眼里,而萧太后也正为此事心生嫌怨,此刻一瞧着萧遥若有所思的神情,顿时觉得有种被耍弄的感觉,再则金鬲轩又是跟着她一起来的,萧太后自然更加恼怒,心想着我对你一再宽容,你却毫不领情,就算你一意要报仇那就明明白白的来好了,又何必勾结金鬲轩前来寻事?她这么一想,原本宽容的胸怀不免愈发气怨,忍不住沉着脸走了过去,冷冷道:“你们把厉都统弄到哪去了?” 萧遥漠然的望着她,丝毫也没在意的样子,道:“我怎么知道?”萧太后道:“金鬲轩不是和你一起的吗?你怎么不知道?”萧遥才知萧太后是误以为自己和金鬲轩勾结来对付她,便也不多作解释,冷冷道:“他虽然和我一起来的,但我和她并不是一路的,信不信随你。”说着也不再理会他们,独自往宫外走去。 她这时心中实则满腹疑云,刚才金鬲轩和厉秋雨离奇消失那一幕她在旁看得清清楚楚,金鬲轩在消失前他淡定的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这个动作当然就是他用右手按了一下左手腕上的一个黑色小盒子。这个小盒子在去天雄寺的时候,萧遥就已留意到了,只是她不明白这个奇怪的少年为什么要佩戴这样一个奇怪的小盒子。相反在她的族人里那些少年男人们,他们可以佩戴任何金银珠玉,而且所选择的东西绝对是最好的。但这个金鬲轩无疑是不同而独特的,就是他所负诡异的武功也令人无法琢磨。 那么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少年呢?萧遥一直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可是她除了唯一知道金鬲轩说是迦陵道人的弟子外,至于其他的情况则是一无所知的。不过现在不难推测,既然金鬲轩就是迦陵道人的弟子,那么七少爷也同样是迦陵道人的弟子。这样的话,七少爷和金鬲轩无疑就是师兄弟了。而七少爷以前在执行着追杀武琼花的命令,下这个命令的人显然就是迦陵道人。既然这样,七少爷后来为什么会反过来暗中倾向于帮助武琼花呢?而他明知道迦陵道人和他的弟子都在谋害武琼花,有心要通过自己的骷髅骨来告诉武琼花什么事情,那他明知道迦陵道人是要对付武琼花的,他又为何将自己托付给金鬲轩来转交呢?难道金鬲轩也和他一样,有心要帮助武琼花?但萧遥已否定了这个可能,而她认为最可能的答案应该是:七少爷可能在追杀武琼花的途中,由于思想发生了转变,便有意帮助武琼花他们,只是因为其他原因,不好明面点说,只好试图暗中以笛声向他们透露一些骷髅马车的秘密,只可惜萧遥和武琼花还没有完全领会,迦陵道人后来就已洞察了七少爷的心思,恼羞成怒之下于是便将七少爷杀死变成骷髅,然后故意让金鬲轩以萧遥恩人的身份将七少爷的骷髅拿来交给武琼花。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有二,其一是要警告他所有的弟子或者下属,只要有异心者,七少爷就是他的下场。其二就是同时要让武琼花和萧遥他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七少爷的死,无疑是你们造成的。这就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萧遥想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如果她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也可见迦陵道人是如何的可怕。不过她还是不明白的是,如果事实以这种推测发展的话,那么金鬲轩完全可以在知道了萧遥的身份后,只须将木箱子交给萧遥即可完成他的托交任务,可是金鬲轩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执意跟着萧遥,似乎非要等到亲手将七少爷的木箱子交给武琼花才一百个放心一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个问题萧遥也仔细的想过,可是没能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金鬲轩进入皇宫,显然是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那具昭月之音?萧遥想到这里,不觉停下了步子,心头跟着突地一紧。如果是他偷走昭月之音,先不说他要偷昭月之音干什么,而是他偷走昭月之音,不藏在箱子里又会藏在哪里?那只木箱子他从不离身,为什么在临走的时候,却没有看见箱子,那这口大木箱子又哪里去了?萧遥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难以捉摸,她索性不再多想,回复神思,长吁一口气,抬起头来望去,只见艳阳高照,竟是正午时分,由于气温暖和,大街上行人交织,颇有热闹景气。萧遥这时一回复神思,本来一早被金鬲轩等一闹就没吃过早饭,这一路遐思而行,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上午,这肚子里头早已饿感由生,刚好迎面一家酒馆临立,便不觉走了进去。 酒馆依汉俗布置,但掌柜伙计等却以契丹装扮着身,看起来大有入乡随俗宾至如归的温馨气息。但萧遥步入点堂,似乎感觉着另有一番“出道阳关无故人”的滋味,至于为何如此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心头愈感苍凉。 因是午时,店堂内已坐了ba九个客人,汉人和契丹人都有。萧遥挨西北面一个空桌坐了,随后问店伙计要了两份契丹糕点,外加一壶马奶酒。待伙计将糕点和马奶酒端上来,萧遥神色恍惚,又问伙计点了三个汉式菜肴。伙计颇为诧异,望着萧遥不禁想:“这美人美得奇怪。” 在萧遥右侧一桌坐着三个布衣壮汉,看他们的神眉举止颇有风范,俨然不似一般普通百姓。这三人吃饭之余,还不时抬头往门外张望,看样子似乎是在等候某人。 萧遥对这三人也没多于留意,自个斟了一杯马奶酒,将杯子端在手中也不喝,怔怔的望着酒杯,只觉满心一片怅然若失。 过得不久,门外人影一闪,一个面色焦黄的瘦汉走了进来,伙计连忙上前招呼,那瘦汉道:“我找人呢!”待看到那三个布衣汉子时,便大步走了过去。伙计望着他的背影,眼角里闪出一浅凶薄的狠意。 那瘦汉来到三个布衣汉子桌前,在一空方坐了,其中一个大耳汉子取了一只空酒杯放在他面前,又斟了酒,才悄不经意的道:“如何?”瘦汉端起酒杯一口干了,也压低声音道:“安全送到了。”大耳汉子像是放心了的点点头,又道:“那可有得救?”瘦汉道:“不知道。我在那呆了三天,将军请了太原城里许多大夫,可对唐大公子身上的毒都束手无策,我瞧将军的神色,怕是堪忧呢!” 萧遥本无心听他们说话,哪怕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微,但他还是听得清楚,这时一听他们说到“唐大公子”,不觉心头一动,暗想道:“他们说的唐大公子无疑说的是唐德,只是这唐德怎么到了他们手里?他们又是什么人?”她这时一上心,便不觉往这四人望去。这四人本身衣着打扮极为朴素,也看不出身份,但就在萧遥回头那一刹那,她忽然瞥见那背对着自己的瘦汉腰间挂着一块腰牌,牌着黑色,向着外的一面刻有一个篆体“曹”。萧遥想着适才他们谈话中提到太原,便已知这四人定然是从太原而来,而且还是太原守将曹玮的人。关于曹玮,她随耶律芳在回上京的路上曾听她说过,这位北宋名将,在边垂诸国颇有威名,而数月之前,曹玮便已调防太原。 萧遥想着唐德既已被曹玮救走,便稍稍放下心来,但一想到唐德身中奇毒,不免又暗暗惋惜。 坐在大耳汉子下手一个黑脸汉子忍不住问道:“依你的意思,那唐大公子是没得救了?”瘦汉道:“或许吧,你瞧唐大公子那模样,可吓得人的。”顿了一下,叹着气又道:“不过,将军说如果真的无法救他,就打算想法将他送回四川唐门。你想,唐门是用毒的大行家,说不定唐老太太会有办法救他的。”三人一想到唐老太太的本事,那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侠女,不觉都感到稍稍宽心。 萧遥听着却是心头一动,不禁从骨子里涌出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突然觉得有些激奋,有些惶惑,甚至还有些恐惧。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异的感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觉得自从在那家农家柴房里察看唐德身上的毒性的时候就不断的发生过,以至让她的清明意识在不断的迷失,又在迷失中不断的挣扎着回归清明。 这时,那大耳汉子叹了口气,说道:“真没想到唐大公子前来上京寻找唐四小姐竟落得这般下场,实是可惜!”听他的语气,显然对唐德的境况还是不大乐观。坐在他上手的是一个胖大汉,他一直都不曾开口说话,这时忽然抬起头来,肃然道:“我真不相信,以唐大公子的身手,上京城里还有谁能把他害成那样?”唐德在江湖上,除了以德服人,无论武功和用毒都是一流之列,若以技较技,的确胜之无多。 那瘦汉道:“说的也是,怕是这上京城里卧虎藏龙呢。你们可听说在江湖上大肆破坏少林派声誉的那个不通和尚么?”三人一起抬头往他望去,诧异道:“如何不知,一个有名的疯和尚,怎么……”瘦汉道:“我在太原听其他兄弟们说,在我回去之前,咱们将军曾见到他呢。”黑脸大汉道:“这不通和尚不是在上京吗?据说和武琼花大闹天牢的就有他的份,怎么一会儿又跑到太原去了?” 萧遥听到这里,不禁又惊又喜。之前双面法王曾扬言说已将不通和尚和陆芳华杀死,萧遥虽然不大相信,但居之处境,着实让她和武琼花又深为悲愤。如今陡闻不通和尚没有死,自然是满心欢喜。只是不通和尚如何去了太原,却又令她惶惑不解。 那瘦汉又喝了一杯酒,接着说道:“咱们将军见到不通和尚的时候,他已身负重伤。”这句话一出口,三人都是一惊。联想到唐德的悲惨遭遇,试想以他们的身手,都落得惨败而归,难道这辽国上京城里真的藏有可怕的高手? 大耳汉子轻咳了一声,悄声问道:“那不通和尚既然受了重伤,那又怎么可能跑去太原了?”黑脸汉子和胖汉都面呈疑异之色。瘦汉望了三人一眼,肃然道:“当时和不通和尚在一起的,还有个女子呢,你们可知这女子是谁?竟然就是我们在太原城外虎跳谷雪地里救回来的那小女子……”三人不等他说完,都又呆了一呆,半晌才不大相信的道:“就是杀了小月月和阿拉农的那女子?”瘦汉点点头道:“正是她,当时她背着不通和尚,恰好将军在城外巡视给遇上了。”黑脸大汉道:“逮着她没,正好给小月月和阿拉侬报仇。”瘦汉道:“报什么仇,那小女子看起来也不是个坏人,当时兄弟们一看到她就要她为小月月偿命,你道那女子怎么说,她说:‘我误杀了他们理当偿命,只是这位大师于我有恩,如今他命在垂危,因心愿未了欲往少林一行,我为还他恩情,自当送他前往少林,完成后我一定回来为小月月偿命。’咱们将军一听,不禁对这女子大为赞赏,再说她也是无心之过,咱们还要她偿命干什么?” 这三人都是至情至性的汉子,深明大义,听得不住点头。 萧遥已知这女子必定是姐姐陆芳华无疑,只是发生在陆芳华身上的事情她毫不知情,这会听得那瘦汉一说,虽不完全明白个透彻,但也能猜个大概,心里不禁为姐姐的恩怨分明大为感佩,同时也为不通和尚的生死担忧起来。 那瘦汉又道:“将军料想这辽国除了十大高手,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高人。因此要我们来告诉大伙儿千万小心。”大耳汉子道:“谢谢将军了。”瘦汉道:“你们可查找到唐四小姐的下落?”大耳汉子茫然的摇摇头,道:“这上京城里被武琼花等人一闹,辽兵严查得紧,目前仍是没能找到。不过我们已探得和萧延宗关系最好人了。或许从他身上我们可以找到唐四小姐。”瘦汉眼光一亮,垂声道:“谁?”大耳汉子道:“就是驸马木易,这驸马是个汉人,和萧延宗关系最密切。” 萧遥知道他们要查找的唐四小姐就是唐琳,想到唐琳和哥哥惨死,不由又是黯然悲伤。只是唐琳已死,他们却还不知道,她想着这些人既然如此关心唐琳,显然都是唐家的朋友。她一直因为唐琳的死,哪怕唐琳所选择的是“为心爱的人而死就是一种幸福”,但在她心里,总觉得有一种亏欠,是她哥哥亏欠了唐琳。所以她一直都想能够对和唐琳有关的人做点什么,多少也算是一种补偿吧。如今这四人都是唐家的朋友,她不想他们冒着不可预测的生命危险还在盲目的寻找唐琳,便有心要去告诉他们事实真相。 可就在这时,只见门口人影晃动,一队辽兵从外面涌了进来。他们中间一个契丹装束的老者指了那四个汉子道:“他就在这,就是他们。”这队辽兵由一名小队长带领,他们巡视到这条街的时候,这个老者可能由什么破绽发现了这四名大汉的可疑身份,因此便向官兵举报。小队长闻说有可疑的危险人物,自然满心欢喜。最近这上京城里被武琼花等人闹得满城风雨,而且辽兵折损不少人马却连对手一个人都没有抓到,这让辽兵上下将官都觉得大为窝囊,因此人人发奋图强,希望能抓到一两个敌人,也好挣回面子。小队长做梦都在渴求这种机会的,一接到老者报告,便立马赶来。眼见这四个汉子都是一副刚毅沉稳之色,便已知是久经风浪的角色,虽然不是武琼花等人,但只要拿下来个上隐下瞒,难保不是大功一件。他这么一想,立时大喝道:“果然是南朝奸细,快抓住他们!”十名辽兵应声扑出。 瘦汉自那老者一出现,便料想是自己来时向他问路暴露了身份,当机立断道:“冲出去,分散突围!”四人一齐动手,使的是万夫莫挡的架势。他们都是曹家家将,武功自不见低。 那十名辽兵抵挡不住,立时便有五六人被打倒在地,一个翻滚将旁边的桌椅撞得噼里啪啦。其他客人见官兵抓人,早已惊兔般夺门而逃。 第七十一 相见驸马府 ------------------------ 那四名大汉跟着冲出酒馆,哪知刚一出门口,忽地一道劲风迫面,只见一名辽将斜刺里挥掌打来。大耳汉子最后一个出门,猝不及防,顿时被打个正着,跌倒地上翻了一个滚,跟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其余三个大汉听到身后异常,急忙回头一看,却见同伴受伤倒地,已落入另外一对辽军之中。这队辽兵也是刚刚赶来,那辽将若非偷袭,定然是无法伤到大耳汉子的。 那辽将一击得手,只道大展神威,趁势一脚往大耳汉子胸口踏来。那三个大汉便要回身来救。大耳汉子一个翻滚,躲过了辽将一脚,旁边七八名辽兵见势举枪来搠。大耳汉子无法腾身,只好又往旁边翻滚,一边冲三个同伴喊道:“难道非要四个人一齐死么?”三人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只须他们一回头,无疑便会落入辽兵的包围之中,那时不但人救不了,怕是白白牺牲三人性命。三个汉子与大耳汉子向来情同手足,此刻要他们弃兄弟而不顾,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若在战场之上,他们视死如归,眉头都绝不会皱一下。但如今他们肩负使命,为顾全大局,便都忍住心头悲痛,高喊一声:“来生还是好兄弟!”,说完掉头就跑。那辽将想要率队追赶,大耳汉子便死命纠缠。 萧遥走出酒楼,瞧着这一幕,心下甚为感动,这些崇高的兄弟情义更加触动了她的心扉。她想起武琼花,武琼花能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的哥哥,也是她的兄长。她又想起她的师傅佟玉梅,佟玉梅悲惨的遭遇更让她觉得情义之可贵。 大耳汉子这时已身受多处刀伤,他为了阻住辽兵追赶他的兄弟,不惜拼死搏杀,只一片刻间,他已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但他却越杀越勇。 萧遥再也看不下去了,便想出手救下他,忽然她耳边仿佛有个人说道:“你救了他怕也只有一死。你先跟我来吧,有个人要见你!”萧遥微微一惊,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背影从自己身后掉头就走。萧遥觉着眼熟,很快便想起这人正是在天牢里挖地道想要救哥哥和自己的那个叫李哥的人。她想着这人既然是友非敌,便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 李哥只顾在前头引路,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个陋巷,李哥却突然不见了。萧遥正值诧异,忽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人从岔道转口走了出来,萧遥一看,却认得是铁镜公主的驸马木易。 木易见到萧遥,像是途经巧遇的神色,道:“瑶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萧遥心想,那李哥引我来见一个人定然便是他了。便随口应道:“我去见了太后,觉得郁闷,便到处转转,没想到走到这里来了。”木易这回可是真的惊异了,诧道:“你去见了太后?”萧遥道:“是啊?”木易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像是读懂什么了才道:“那……那你答应了太后?” 萧遥知他话中之意,没有回答。木易瞧着她神色悲伤,走了近来悄声道:“你是为了武琼花?”萧遥暗暗一惊,虽然木易与他哥哥萧延宗是最好的朋友,但她与木易接触甚少,显然对他的精明颇为意外,看来这个男人的确不同一般。她定了定神,沉声道:“你知道我大哥在哪里?”她相信,木易等在这里,无疑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 果然,她的猜测也是对的。木易道:“他就在我家里。”萧遥又惊又喜,道:“那太好了。我大哥他……他没事吧?”木易道:“还好,他这些天也在到处找你呢!”萧遥心头涌出一阵温暖之意,轻声道:“谢谢你!” 木易轻叹道:“我又没能帮你们什么。”说着抬步往前走去。萧遥紧紧跟上,感激道:“我知道,你已经尽最大力了。谢谢你们!”她说这个你们,当然还包括李哥和乔福他们。木易没有再说,却沉重的叹了口气。 回到驸马府,已是下午未时,日已偏西,夹杂着些许寒意的阳光破碎地洒落在地上,将枯燥无味的树枝倒影拖得老长。 铁镜公主此时并未在家,丫鬟露儿说公主去见太后还没回来。木易也没多问,就带着萧遥去了府邸后院。 萧遥知道武琼花就在这后院里,心情不禁有些激动。虽然他们分开才二十几天时间,但萧遥觉着仿佛过了若干年,那种孤独、期盼,等待,让她倍感失落和憔悴,一旦将要见到最爱的亲人,她坚强的意志忽然间都如高楼般塌陷下来,整个人已然摇摇欲坠。 武琼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拥在了怀里。多日的同甘共苦,让他们彼此容纳着对方的情意,短暂的分离不觉间全然无忌的流露了出来。 可是在片刻之后,他们可能意识到木易还在旁边,都微微惊慌又带着些尴尬的调整情绪分开来。 木易意识到自己的多余,连忙道:“你们先聊会吧。”说着匆忙走了。 萧遥垂着头,眼泪又无声的流了出来。她自觉一向是个坚强的人,也从未有过在别人面前这样伤感的流泪,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深爱着大哥的,可是她一想到答应了萧太后的事,内心里已然刺痛刺痛。 武琼花为她擦去泪水,有些木纳的道:“四妹,你还好吧?!”萧遥点了点头,道:“我还好。大哥,听耶律芳说你受伤了,可担心死我了!”武琼花望着她微笑道:“那日我们被双面法王追杀,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了我一下,那种疼痛令人彻骨,我一惊之余,便被宝树法王打了一掌。后来所幸木易救我来这里,这伤早养好了。”萧遥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道:“你刚才说感觉到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你?”武琼花捋起袖子,露出手臂肌肤伸到萧遥眼前,道:“你看,也不知是什么鬼东西,咬得我手臂好深一个伤痕。” 萧遥把过武琼花的手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他手臂上一个丑陋的疤痕斑驳得很。武琼花道:“这还是好了,刚开始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大洞,几乎可看得见里面的骨头了。”萧遥身子一颤,脸色顿时变了。 武琼花惊异道:“四妹,你怎么啦?”萧遥道:“大哥,你……你还记得那被七少爷吹成骷髅的人和马么?”武琼花叹道:“如何不记得,因为我,都拖累了风白衣风大侠和教书先生他们,他们可都是你三哥的好兄弟呢!”萧遥道:“大哥,那你还记得闯出柳家庄后,在那个山村的树林里,我和七少爷较技的事?”武琼花道:“记得,你还说七少爷通过他鬼哭狼嚎的笛声可能是要告诉你什么。怎么,四妹,莫不是你已经知道他要告诉你的是什么?”萧遥道:“不错,我现在可以知道,七少爷要告诉我们的就是他是怎么把人吹成骷髅的。” 武琼花道:“哦,那他是怎么做到的?”萧遥道:“他们有一种毒药,这种毒药能够快速融化腐蚀血肉。” 武琼花大吸口冷气,几乎有些不相信,但是萧遥说出来的,她又不得不信,道:“你是说七少爷把这种毒药通过笛声传递出来杀人,把人瞬间变成骷髅?”萧遥道:“正是这样的。”武琼花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是他……他们哪里来的这种可怕的毒药呢?”萧遥神色肃然道:“这就是妙音鸟之毒!”武琼花呆了一呆,愕然道:“四妹,你怎么知道的?” 萧遥叹了口气,道:“我曾在师傅写的《十二香》里看到过师傅对妙音鸟之毒的描述,她说妙音鸟之毒,采之狂乱。这一个‘乱’字,可见妙音鸟之毒是多么的可怕?”武琼花不由想起唐经天身上的毒,心头发冷道:“不错,的确是一种可怕的毒。”萧遥道:“或许这只是妙音鸟之毒所演变成的一个品种之一。我感觉到可能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毒。” 武琼花见萧遥神色严峻,语气深沉,不觉有些紧张道:“四妹,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萧遥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心头忽然觉得有些乱了起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有时候很明显,就好像在我身体里面,又好像很遥远,却又像在我身边。” 这时,木易和铁镜公主走了过来,道:“天都快黑了,你们……呀……”他瞧着萧遥神色有异,诧异道:“怎么,瑶姑娘不舒服吗?”铁镜公萧遥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木易道:“哦,这样啊!可千万别多想了。”他只以为萧遥想起家道惨变,不禁深有同感,叹道:“过去了便过去了吧,想得太多又有何益?无非徒添伤悲罢了。”萧遥见他神色忽转黯然,倒是愣住,疑惑的望了一眼铁镜公主。 铁镜公主暗暗叹了口气,拉了萧遥的手道:“瑶姑娘,你还好吧?”萧遥道:“还好,多谢公主挂心了。”铁镜公主难过道:“对不起,只恨我没能帮助你什么?”萧遥道:“我知道你和驸马爷都尽力了,真的很谢谢你们。”她越这样说,铁镜公主觉得越惭愧,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吃过晚饭,四人便在密室里说了会儿话。说着说着,铁镜公主忽然神神秘秘的问萧遥道:“瑶姑娘,今天我去宫里听说昨晚皇宫里发生了些事,好像在到处找人,我问太后和相父,他们也不肯跟我说。后来我听萧懂古说是相父最近收的干女儿突然失踪了,他还说你昨晚也在皇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萧遥听着不觉一惊,道:“你是说韩德让的干女儿在昨晚也不见了?”铁镜公主道:“是啊,萧懂古是这么说的,而且还找了一天都没找到。”萧遥不觉一拍手,道:“我知道了,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 三人都是一诧,齐望着萧遥道:“什么?” 萧遥便将金鬲轩的事简述说了,待说到金鬲轩和厉秋雨离奇消失时,三人愈发惊讶。武琼花道:“这小盒子我在一个少年身上也见过,的确非常神奇。只是奇怪,那少年据说是一个未来人,可这金鬲轩他怎么又会是我师兄的弟子呢?我师兄到底要做什么?”萧遥道:“也许他正展开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木易和铁镜公主茫然道:“你们说什么啊?什么天大的阴谋?”萧遥道:“这件事太复杂,一时半会也无法说得清楚。只是我想不明白,那金鬲轩为什么要抓走韩德让的干女儿呢?” 铁镜公主想起迦陵道人的阴险狂妄,倒有些害怕了,担忧道:“那迦陵道人居心叵测,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说到这时,脸面竟有些发红。原来她这会忽然想起上次和唐琳一起去跟踪迦陵道人,当时迦陵道人正和一个女子在做那种事。现在她想着金鬲轩将韩德让的女儿偷走,说不定又是迦陵道人要做什么龌龊勾当。 萧遥见她神色羞恶,忽然心中一动,问铁镜公主道:“公主,你能说说韩德让他干女儿的相貌吗?”铁镜公主想了一下,便道:“她大概十五六岁年纪,长相十分甜美,又天真烂漫,因此很得太后喜欢。”萧遥点了点头,道:“再详细说说她的相貌。”铁镜公主道:“这小姑娘生得十分好看,瓜子脸蛋,睫毛长长,眼睛又圆又大,特别是她笑起来,两边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 她还没说完,武琼花惊道:“这不是五妹似小敏吗?” 木易夫妇齐声惊异道:“怎么,你们认得她?”武琼花道:“不错,依公主猜测应该就是她,只是她怎么成了韩德让的干女儿?”萧遥道:“依我猜的话,五妹肯定是为了躲避迦陵道人的人抓她,因此她特意拜韩德让为义父,这样的话,她身居皇宫,那些人若是要抓她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武琼花叹道:“我当时迫不得已将五妹撇在皇宫外,本来以为她不必跟着我涉险,却忽略了一品堂对她还是虎视眈眈,这会让她落入了他们的手里这可如何是好?四妹,看来我们得想法救她回来。”萧遥道:“要救她怕也非易事。何况我们又到哪里去找她?”武琼花想了想,道:“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听五妹说,抓她的人是西夏一品堂的人。” 木易和铁镜公主都面色一变,惊道:“怎么又和西夏一品堂扯上了?” 萧遥听得“一品堂”三字,不觉“噫”了一声,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看来那迦陵道人和一品堂是大有关系了。只是一品堂为什么非要抓住五妹呢?难道说是因为五妹的手里掌握着一品堂的什么秘密?”武琼花道:“应该是的,现在想起来还真有这个可能。”萧遥道:“怎么,大哥,五妹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武琼花点点头道:“是的,当时五妹曾问我几次,说问我这世上有没有一朵会笑的人面花,她还说这花一笑,看到它的人便即晕倒……” 他还没说完,萧遥“啊”的一声,道:“果然是人面花。”木易和铁镜公主对这些全然无知,都不免听得惊诧莫名。 武琼花接着道:“这人面花除了能一笑让人晕倒外,五妹还说这花能吸人血的。”铁镜公主脸色发白,颤声道:“不可能吧,这花怎么可能吸人血呢?”武琼花望了她一眼,又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时我在襄州为柔儿求医的时候,我曾听到被五少爷追杀的一个丐帮弟子说他们的徐克胜徐长老被什么鬼花吸血而死,我当时尚不明白,如今想来怕就是那人面花了。” 木易怵然一惊,道:“什么?徐克胜徐长老被……吸血而死?”铁镜公主惊异的望了他一眼。 武琼花毫不惊奇,徐克胜三十年前已名动江湖,他能听说此人自然不足为奇,便道:“我当时的确是听那丐帮弟子是这样说的,不过后来在青城卖刀大会上我却又看到徐长老没有死,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木易这才惊色徐缓,忽然丫鬟露儿在外头轻声叫道:“公主,中原公子醒了要找妈妈了。”铁镜公主一听,连忙起身向萧遥和武琼花道:“对不起,失赔了。”武琼花笑道:“公主客气了。” 待铁镜公主出去,武琼花见萧遥陷入一片沉思之中,便轻声问道:“四妹,你在想什么?”萧遥回过身来,浅笑了一下,轻声道:“没什么。”忽然又问木易道:“木大哥,青牛大师是如何圆寂的,你知道吗?” 第七十二 爱情的力量 ------------------------ 木易望着她摇摇头,道:“据那日阿难大师来对太后禀报时说,只说是青牛大师得道飞升而圆寂了。怎么,瑶姑娘是有什么怀疑?”萧遥暗想:“看来外界果然不知道那日在天雄寺发生了什么,而阿难是唯一的在场人,他却什么也不知道,难道他是被迦陵道人消除了记忆?”想着便道:“也不是怀疑什么?我只是问问。那耶律芳和韩慕呢?” 木易惋惜的叹道:“也不知怎么回事,青牛大师圆寂的那几天,他们夫妇几日来都不见人影,太后便派人去他府里找,结果却发现他们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而且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请了御医诊治也不见好。” 武琼花这些天来都在驸马府养伤,因此对这些事全然无知,这时听了大为惊诧,道:“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是谁害了他们?”木易叹道:“这就不知道了,太后派人查了也一点线索也没有。不过……”他顿了一下语气,扭头往萧遥望去。武琼花道:“不过什么?”木易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的说道:“不过后来有人听萧春将军说,韩慕和耶律芳最后见的人是瑶姑娘,还说当时他们夫妇因为一个叫唐德的汉人险些和萧春将军动起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 萧遥不禁暗暗一惊,心道:“看来太后早已知道了这些情况,也定然明白韩慕和耶律芳的事是与我有关,可她却根本没有问我,装得像是不知道一样,她这是什么意思呢?”木易见她神思恍惚,若有所思,便已知萧春所言不假,而萧太后之所以不闻不问,显然是为了能够让萧遥安全地嫁往西夏。 萧遥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望着墙上的油灯,那一抹焰火微忽,让她心中隐痛。她沉思良久,痛惜道:“这件事太复杂,也太可怕,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武琼花已知事情有异,忙道:“四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萧遥望了一眼木易,叹道:“韩慕和耶律芳他们都是中了妙音鸟之毒,而且可能还是最可怕的那一种。” 武琼花和木易神色一变,武琼花惊道:“你怎么知道?”木易则问道:“你是说……他们没得救了?”萧遥没有否认,悲伤道:“我不敢肯定,但目前至少是这样的。”武琼花已感受到了她语气的悲沉,道:“怎么会这样?”萧遥道:“是迦陵道人下的毒手。” 木易神色又变,冷然道:“这迦陵道人竟然还躲在这上京城里?”萧遥道:“他在这里一直都没有离开。”武琼花心头震颤,呼吸也粗重起来。萧遥望了他一眼,又道:“那日耶律芳将唐德托付给我,要我想法救他。可是他中的妙音鸟之毒,与神弄奕的夫人,甚至和唐经天身上是一样的诡异,我根本是无能为力。后来我怕耽误唐德性命,想着青牛大师乃是当世高人,说不定有方法救他。于是我们便带着唐德去天雄寺向青牛大师求助。可是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迦陵道人早已先知先觉的精心设计好的一个大阴谋!”二人对望一眼,心头同时一格登,都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这“先知先觉”四字足以说明迦陵道人手段之可怕。 萧遥神色黯然,随后便将那日在天雄寺里所发生的一切始末都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二人听得悲愤异常,对迦陵道人的手段更加震撼。难怪萧遥以“先知先觉”四字定论,看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迦陵道人的确是有着超人之能了。 不过此时,武琼花更多的则是愧责,他对于青牛大师的印象,起始都拘于道听途说,未免多有介于民族观的污蔑。但自天雄寺得大侠燕南飞的一番言谈,才对青牛大师的认识有了一个彻底的改观,内心里更多于崇敬。如今青牛大师和韩慕夫妇都因为自己而遭难,他于心何安?而木易匿名居身辽国十余年,对青牛大师的德高望重,已深识于心,素来也是心怀敬仰。当时他得知青牛大师圆寂,无不惋惜,深叹佛门少了一位得道高僧。这时得知其中真相,不禁大为愤慨。二人此刻心境虽各不相同,但都对青牛大师为正道不惜慷慨赴死敢于自我毁灭的大精神,充满了崇高的敬意。 房间内一时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夜晚的黑暗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充满光明。 片刻之后,萧遥对木易说道:“这是一场关于佛魔两道,也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当年魔道圣君不敌佛祖,被打灭原形,但他的一缕幽魂却借妙音鸟之身遁入大雪山,躲藏在一朵人面花里。他在这朵人面花里孕育花蕊血池,企图培育元婴获得重生。这件事的可怕程度和邪恶的本性,如今你也知道了,这绝非传说。青牛大师虽然是为唤醒妙音鸟而死,但根本原因也是魔道颠覆佛道的开始。韩慕和耶律芳的结果,依我的推测,可能就是迦陵道人实施魔道毁灭人类的一个重要手段之一。而我们虽然知道了这些,但却根本无能为力。所以,这件事情是多么的邪恶和可怕,当时我都不敢向太后说明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它一旦传出去,必然会使得国人恐慌,到时人类的灾难或许就从这场浩乱开始。所以我相信,不须我再多说,你也是想得明白的。”她这话里看似含有一丝对木易不信任的程度,但其实并非如此,她这么说,无非是说明这件事的严重性。木易自然听得明白,坚决的望着他点了点头,凝重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顿了一下,又道:“你是说在他们身上可能会有可怕的东西将会爆发?”萧遥不得不佩服他的睿智,微微晗首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不能确定。”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可以感觉脑海里一片迷失的晕眩,而身上的血液仿佛在血管里渐渐的沸腾起来。每次面对这个问题,她觉得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武琼花借着灯光见她神色有异,而且同时也感受到她的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流涌,不由暗暗惊诧,上前关切的问道:“四妹,你是不舒服吗?” 萧遥无力的点了点头,没有作声。她这时想起七少爷骷髅骨上的二十四个个字,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木易见状起身说道:“此时天色也不早了,瑶姑娘不如早些歇了吧!”武琼花也道:“四妹,不要多想了,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 萧遥勉强的笑了笑,心中不禁反问自己,这件事到底该怎样解决呢?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想到七少爷留下的二十四个字,她忽然觉得应该跟武琼花说的,可抬起头时,武琼花已和木易走出去了。她望门而叹,心中涌出一股伤感而失落的愁绪。她答应过萧太后,只要武琼花安全的离开上京,她就会应承自己的诺言,带着昭月公主的身份出嫁西夏。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知道,自己这一生和武琼花的缘分也就到头了。她不否认,自己对这个男人是有一份挚爱的。甚至,她觉得,为了这份自己的初恋,她不惜为他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哪怕生命。这对于一向矜持的她来说,是否有些不可思议,可她觉得绝不后悔。 她在孤灯下默默的坐了一会,也想了很多事情,最好才作出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对于她来说,才是她决定去往西夏的一个主要原因。打定主意,她取来纸笔挥毫写下了一封信,这时她的心情是格外矛盾和混乱的。她将信写好,轻轻又沉重的搁在桌上,默视片刻,才长吁一口气,轻声道:“大哥,对不起,为了你,我宁愿去分担最大的危险!”然后她吹灭灯火,轻轻掩门而出。 此时已近午夜,夜晚的寒气映得单薄的月色冰冷冰冷的铺在后花园的青石板上,随着小桥下的溪水流逝。这座花园的布局是依照汉人的风格建制的,这对于辽国的驸马来说,是有些独特的。 萧遥抬头望了一眼武琼花的卧房,漆黑而宁静。她心情沉重的从门前走了过去,每一步跨出都让她痛彻心扉。出了走廊,转入假山后的青石板路,在一片冷气泱泱的池塘边,她看到朦胧的月色下孤立着一个人,似乎在仰头观望着的缪斯星点的夜空。 这个人已感觉到了她的气息,回头来望了一眼。萧遥诧然一惊,借着月色她认出了这个人,轻呼道:“大哥,你……怎么还没睡?”这个人当时就是武琼花,他走了过来,语气有些温热道:“睡不着。四妹,你呢?”萧遥一阵慌乱,虽然夜色不是很清楚,但她还是不敢正对武琼花的目光,嗫吁着道:“我也是……大哥,你在想什么?” 武琼花走到她身边,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手,难过道:“四妹,我觉得我真是没用,如果不是因为我,青牛大师就不会死了,韩慕和耶律芳夫妇也就不会被我师兄害成这样了。”萧遥觉着他的手已然在颤抖,但她仿佛觉得那是自己的手在颤抖,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柔声道:“大哥,这不怪你!一场佛魔两道的较量,要怪也只能怪你师兄。”武琼花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师兄为什么要害我,原来是因为他和我一样,也肩负着自己的使命,只不过不同的是他却代表的是魔道。唉!兄弟相残,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心中伤感,暗暗想:“如果不是魔道圣君,师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当年落日大师说道师兄‘此子邪异’,师傅立时反驳,甚至不惜跟落日大师大吵一架。后来师傅告诫我们,将来不论如何,不可手足相残。如今师兄落入魔道,我得想法救回他才是。” 萧遥忧心忡忡的道:“大哥,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迦陵道人为了魔道圣君的重生,将会不择手段,而你肩负着佛道的使命,你将怎么去面对呢?”武琼花只觉一片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四妹,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走,我们还是回房去吧。” 萧遥刚刚才坚决的心在他温暖的关怀下又寸柔了起来,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可走两步她忽然想到房间桌上正搁着自己刚才写的诀别信,如果这时回去就一定会被武琼花看到。如果武琼花知道了她为了他的安危而决定出嫁西夏,那么武琼花就一定不会让她去做这样的新娘。甚至他会“虽万人而吾往矣”的毅然带着温柔一步一步的回到大宋,哪怕万箭穿身也在所不惜。这种决绝在柳家庄她深有感触,那是如何的一个充满动人的悲慨,对萧遥来说是她愿意又不愿意的,所以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武琼花已觉察到她的手掌停顿,颇为诧异。萧遥道:“大哥,我想去你房里坐坐,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武琼花欣然道:“走吧!”二人牵手迈步往武琼花的房间走去,这情形就如同情投意合的恋人回到自己的爱巢,颇有意味。可一转瞬武琼花忽然想起温柔来,立马从澎湃的激情绪中回归现实道德观,就觉得有些对她不住,于是愧疚的缩了一下,想要放开手。 萧遥马上就感觉到了,反而一把将武琼花的手抓得紧紧的,就好像生怕会突然失去一样。 这时二人的心情颇为微妙,他们都没有说话,并肩走回了武琼花的房间。就在武琼花将房门关住的那一刹那,萧遥终于放开手,却转过身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了武琼花。 黑暗中的气息由冰冷陡然变得暧昧起来,武琼花不由呆了一呆。他没有动,任由萧遥抱着,渐渐呼吸到她的女体气息,他的心已然澎湃了起来。 过了良久,萧遥忽然仰起头来,幽怨的说道:“难道你连抱我一下也不愿意吗?”武琼花终于伸起手来,将他环在了自己怀里,但他的心却反而平静下来。 萧遥幽幽的道:“我只想感受一下你的温暖,好吗?”武琼花没有回答,他将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萧遥柔美的秀发,那一头光泽在黑暗的房间里仿佛水银般荡漾开来。 萧遥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武琼花没有看见,只是静静地温存着她少女的情怀。萧遥忽然轻轻道:“不管怎么样,大哥,谢谢你为我的爹娘报了仇!” 武琼花知道她指的是杀死萧鲁南的事,歉声道:“四妹,大哥不该杀死他,他一死,给你们家洗清冤白就很难得有机会了。”萧遥轻叹了一下。武琼花又道:“其实杀死萧鲁南那只是一个意外。”萧遥轻轻“哦”了一声,却没有问,她知道不用问,武琼花也会说。 武琼花缓缓道:“我将唐德托付给耶律芳后,引开宝树法王,后来不知如何竟逃到了萧鲁南的府邸。恰好那萧鲁南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竟然探听到驸马木易原来就是大宋杨家的杨四郎……”萧遥微微一惊,抬起头来望着武琼花的脸,诧愕道:“他……他是杨四郎?”武琼花道:“是的,我来上京的时候,在神乳峰外遇到太后被刺客追杀,我不明真相,因此出手相救。后来玉镜公主要拜我为师时,却被人袭杀,然后栽赃于我……” 对于萧太后与武琼花之间的恩怨,萧遥也听武琼花略微说起过,但对于详细细节却不知道,此刻惊闻玉镜公主死讯几乎难以置信,打断武琼花的话道:“你说……什么?玉镜公主被人杀死了?”武琼花沉重的叹了一下,惋惜道:“真没想到会这样,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萧遥大吸冷气,道:“玉镜公主突然失踪,这些天来皇宫内外都在议论纷纷,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难怪太后那日说玉镜公主不在了,原来……她是……是死了。大哥,是谁杀了她?” 武琼花满心悲沉,沉默了一会,才痛苦道:“应该是我师兄迦陵道人!”萧遥暗暗咬牙,想起玉镜公主对哥哥的情意,又是一阵伤感。 武琼花又道:“也就在那个时候,太后认定我是杀死玉镜公主的凶手,因此派人杀我。当时驸马木易前来护驾,他不忍我枉死,便暗中亮出身份要救我脱出重围。从那时我便知道当年金沙滩一战,重伤失踪的杨四郎原来没有死,而是落身辽国做了驸马。”萧遥道:“所以你得知萧鲁南查探到了杨四郎的身份,怕对他不利,因此才杀他灭口?”武琼花道:“是的,当时萧鲁南一得知情况,立时便要进宫向太后禀报。你想杨家和辽国可谓死敌,他化名木易不但藏身在辽国,而且还做了驸马,如果太后一旦获知真相,杨四郎焉有命在。” 萧遥想了想,微声道:“原来是这样,那你说铁镜公主会知道杨四郎的身份吗?”武琼花道:“她原来早就知道了,但却从来没有向别人透露。”萧遥不禁对铁镜公主的勇气深为佩服,心想,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第七十三 认识你我从不后悔 他们没有再说,房间里陷入一片短暂的寂静,他们紧紧的相拥着,彼此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是那么的温和,是那么的柔静。 好久之后,武琼花终于打破沉默,轻声道:“四妹,夜深了,你去睡吧!”萧遥仰起头望着他,两点明眸在黑暗中闪动着光芒,呼气如兰道:“大哥,让我陪你一晚吧?!” 武琼花心头一跳,拥抱着她的双手不觉一紧,但很快又缓松了下来。萧遥在心底失望的暗暗叹了口气,好一会才轻轻柔道:“我知道,在你的心中你只有温姐姐。但你可知道,这也正是你让我觉得是你在我心里能够存在的原因。所以我明白,你的一生是应该属于她的。其实我也不奢求什么,我只需要这一个晚上就足够了。可以吗?”武琼花听着她语气酸软,不禁心弦震颤,心腹间立时衍生出一股要一亲芳泽的欲望。但这种想法一起,他便压制了下来,心头反而觉得有种颇为苍凉的奇怪感觉。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一时也捉摸不出来,但只觉她的那句话显得那么无奈而落寞,令他深觉惶恐和不安,确切来说更多的只是错综复杂的愧疚感。他心慌意乱,踌躇片刻,才嗫嚅着道:“四妹……”一句话还没开口,便觉两片温润的嘴唇压了上来。 他浑身如触电般一震,还没反应过来,萧遥却已弹开,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淡然道:“大哥,你知道吗?七少爷死了!”武琼花惶然一惊,道:“什么……七少爷死了?他怎么死的?”萧遥道:“迦陵道人杀了他。”武琼花诧道:“不会吧,七少爷应该是他的弟子之一,他怎么什么会杀了他?”萧遥道:“我起先也觉得奇怪,现在才知道迦陵道人之所以要杀他,其实就是想让你知道,七少爷死是因为你而死的。”武琼花更加茫然了,疑惑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萧遥走到桌前,取出打火绒石将油灯点燃,一管火苗闪耀,映得她的脸剔透晶莹。然后她望着火苗像是在心头烫过一样有些沉痛,但她表现得若无其事的缓缓说道:“在柳家庄外的树林里,七少爷不是想通过笛声来告诉我们一些东西吗?可惜我们当时并没能体悟出来。直到不久之前,金鬲轩送来七少爷的骷髅,我才猜测出,可能是七少爷来了上京城后,看到迦陵道人邪恶的阴谋一点一点的实施,他出于良心,或者对正义感的认知,于是冒着生命危险想来跟我们透露迦陵道人的罪恶。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意图最后还是被迦陵道人知道了。你想以迦陵道人的为人,自不容他的弟子们背叛于他,于是愤怒之下便毫不留情的杀死了七少爷,并将他变成了一具白骨骷髅,然后装在箱子里借计故意要金鬲轩送来给你。”武琼花大吸口冷气,道:“原来是这样。所以金鬲轩受他的安排借这机会跟着你来到皇宫趁机抓走了五妹,看来他们算计得的确是天衣无缝。只是他用箱子装走了五妹,那七少爷的骷髅呢?” 萧遥仍然望着灯火,讪然回答道:“在皇宫里被金鬲轩放跑了!”武琼花道:“骷髅也能跑?”随即想到骷髅马车,便也不足为奇。萧遥道:“所以怪就怪在这里,而且更怪的是那金鬲轩那句密语。”武琼花一时还未想起,问道:“什么密语?”萧遥抬头望了他一眼,道:“一人一骷髅,一马一糊涂。”武琼花呀的一声,惊道:“他怎么也会。”萧遥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不过既然他也是迦陵道人的弟子,想来能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我不明白,七少爷吹成的马骷髅,他为什么要给你做坐骑马车?” 武琼花不由想起在长江底那段神奇的遭遇,想着此时也不必向她隐瞒,便道:“这倒不是七少爷的意思,而是另有其因。”萧遥神色里掠过一丝疑异,但并没有问。武琼花接着说道:“这件事说来也确实难以置信。去年初时,我带着柔儿去襄州寻找鬼面神医为柔儿治病,碰巧就在哪里救了五妹,只是因为杀了八少爷,所以便遭到了五少爷和七少爷等人的追杀。不过说回来,我觉得他们想杀我应该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的。”萧遥道:“什么原因。”武琼花道:“就是丐帮的四大长老之一的徐克胜徐长老被杀一事。那日在鬼面神医家里,那被五少爷杀死的乞丐临死前有意将此事透漏给我,想必他们后来逼问那对隔壁老夫妇得知了我的身份,所以一路都在追杀我。在出襄州城的时候,七少爷将我雇的马车夫和马吹成了骷髅。后来这辆骷髅马车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也不知什么企图,直到了长江边都是跟跟缀缀的。” 萧遥若有所思道:“或许他们通过这骷髅马车便可轻易的找到你们了。不过到了长江,这骷髅马车未必还跟得过去?”武琼花道:“当时我也与你一般想法,只道这长江水浩浩荡荡,它定然是无法通过了。哪知这想法全然错了,原来这骷髅马车不但能从江底行走,而且他们还企图在江底兴风作浪想掀翻我们乘坐的大船。” 萧遥微微“哦”了一声,听得颇有些兴趣盎然,道:“那后来呢?”心想必然是有一番不朽的际遇了。 武琼花道:“幸好后来在江底出现了一个神秘女人,就是这个女人救了我们。”萧遥大为惊奇,道:“江底下还有女人?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琼花见萧遥满脸好奇,不觉心下悦然,走到桌旁坐了,然后不紧不慢便将当日飞天神女大显神通帮助自己在江底降伏骷髅马车的事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萧遥起始听着已是惊为天人,随着武琼花的述入,说到杀死骷髅车夫,并从骷髅车夫的骨头里跑出一种叫做噬沙蛊的怪虫时,她神色渐渐就变得极为严肃,又听武琼花转述起飞天神女的一番话,她已完全陷入了一片凶机暗伏的沉思之中。武琼花已从她的神色里觉察到有异,便轻轻唤她两声,可萧遥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沉思不语,而神情更加显得深邃。 过了良久,方才见她大梦初醒似的回神过来,但已然满头大汗,而这“梦”显然恶得惊人。武琼花正值诧愕,只听萧遥脱口道:“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她这时脸色已然煞白。 武琼花惊道:“四妹,你……你怎么啦?”萧遥摇了摇头,抬手制止了武琼花的话,然后在沉默中梳理了一下思绪,才神情沉重的抬起头来望着武琼花道:“大哥,我在七少爷的骷髅上发现了二十四个字,这二十四个字就是七少爷要告诉我们的东西。”武琼花道:“哪二十四个字?”萧遥道:“妙音无常,附骨反噬。无以得解,化骨扬灰。若以解玲,以毒之毒。这就是七少爷要告诉我们的东西。”武琼花斟酌了一下,喃喃道:“妙音无常,附骨反噬。无以得解,化骨扬灰,若以解玲,以毒之毒。他这是说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妙音鸟之毒是没有办法解的?”萧遥道:“不错,七少爷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七少爷告诉我们的还有另外一个意思。”武琼花道:“还有什么意思?”萧遥道:“附骨反噬。”武琼花愣了愣,有些疑惑。 萧遥道:“骷髅车夫和骷髅马车,包括七少爷的骷髅,为什么会跑会动,就是因为在他们的骨头里被种下了蛊毒。而七少爷说的意思则是……”她顿了顿,心头又莫名的涌起一股灼人的烦乱,接着道:“而七少爷的意思则是指,在他们的骨头里隐藏着可怕的妙音鸟之毒,而这些毒不但无解,而且还可能伺机反噬……”武琼花脸色已变,插口道:“你是说他们指的是……”萧遥点了点头,沉重道:“他们指的就是死而复生的徐克胜,还有韩慕和耶律芳夫妇!” 武琼花吸了口冷气,道:“这难道就是魔道伺机而出?”萧遥道:“应该是的,我有这种感觉,迦陵道人将妙音鸟之毒种在他们身上,便是等待一个机会就是如同噬沙蛊一样破骨而出。”武琼花惊得“啊”的一声,道:“无以得解,化骨扬灰!”萧遥“嗯”道:“不错,七少爷告诉我们的才是这个意思。所以要想解除这些妙音鸟之毒,唯一的办法就是七少爷所说的化骨扬灰。” 武琼花身子一颤,半晌无语。他并不怀疑萧遥的话,而只是事情的诡异和可怕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这种沉重除了自己所肩负的天机责任,则还有一种力量悬殊的孤弱。如果说当初他独闯上京城,虽然凭的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勇气,但在不通和尚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无论是一面之缘的方天和不通和尚,还是素未谋面的陆芳华和申公图等等,虽然他们各自的目的不同,但在这异国他乡之地,他们都能自然而然默契一心生死与共,凭的就是对人生情义的勇气和认知。如今武琼花所肩负的天机使命,在若干年前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这种传说一旦悄无声息的成为了可怕的现实,又如何有足够的理由令人信服?就算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信心十足的告诉全天下人说:“魔道已降临人间,他们将颠覆地球,毁灭人类!”可是又会有谁信?哪怕就是有人信了,他若要将一个活生生的徐克胜烧成一把灰,全丐帮的人会怎么看,全天下的人会怎么想?武琼花这才觉着是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困境,因为这个传说中的故事的确来得太迟到了。他甚至已产生出一个小小而悲哀的怀疑:正道尚不自知,而魔道的力量却已遍布,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个天机?难道这个当初不可泄露的天机,到头来只不过凭他以一人之力来承担? 武琼花又道:“可那后面八个字又是什么意思?”萧瑶只觉一阵烦恶,无力的摇摇头道:“我现在也没明白,这几天我只要一想到这,整个人都是乱的……”武琼花只道她家逢恶变而心力交瘁,柔声道:“或许日后便忽然明白过来,也不一定,若越想反而越不明白。” 萧遥暗暗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或许吧!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武琼花道:“什么事?”萧遥道:“魔道圣君既然需要借血池孕育元婴才可以重生人间,而血池所需要的新鲜血液必须以人类十二大高手的精血为补充,那么他必然会去寻找固本血池所需要的十二大高手。而纵观各国高手之中,有大修为的除了我们契丹的青牛大师,西夏的塔言罗,还听说天山道有一位大国师,也是当世高人,再则就是大宋几大门派的宗师列,比如少林派的慧藏禅师,丐帮的申公图申帮主等等,只有这些大修为者才是魔道圣君的首选。而如今青牛大师已遭了毒手,想来已是意料之事,倒是丐帮的徐克胜,据我所知,徐克胜的武功固然厉害,但以修为而论,只怕超越其上的也不乏十余人之列。”武琼花道:“或许他们为求速成,只好勉强取易舍难了。”萧遥摇了摇头,微微道:“应当不会。这种培育元婴是何等重要之事,魔道圣君企图以最佳姿态重生人间,他所选择的必然是力求高深精炼。”武琼花想想也不无道理。萧遥又道:“去年少林派的苦大师被人暗害,江湖上不是传说苦大师死后好像是被什么抽干了精血一样吗?如今看来,这显然也是迦陵道人所为。”武琼花道:“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萧遥道:“他们的想法我们又哪里知道,只是若以我们所推断的取血标准,按理说少林派的慧藏禅师比苦大师的修为更为高深,魔道圣君要吸血也当选择慧藏禅师才是,却为什么会选择了苦大师呢?而苦大师死后又为什么没有像徐克胜那样死而复生?”武琼花想了想,说道:“四妹所言极是。他们这样做显然是有目的的。以我对师兄的了解,他当不至故布疑阵,说不定反而会是一种手段。”萧遥道:“不错,这就是附骨反噬。” 她说着话站起身来,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徐克胜和苦大师的……不对不对。”武琼花一怔,道:“什么不对?”萧遥道:“徐克胜能够死而复生,就是因为和骷髅马车一样,他的骨头里被迦陵道人种了妙音鸟之毒。而苦大师却只是死了,但没有复生,那么他的骨头里难道没有?”武琼花道:“少林寺的和尚死后都是会被火化的,就算在苦大师的骨头里下蛊毒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是被烧成灰烬?这个道理我师兄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应该不会去白费工夫下蛊毒的。”萧遥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看来是这样的。不过我总觉得事情还不至于这么简单,怕是还有蹊跷。”武琼花道:“那又有什么蹊跷呢?”萧遥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喃喃道:“附骨反噬……他们如何附骨反噬?难道……难道是附在了别人的身上了?”她想了一会,终是无法猜透,只好吁口气道:“算了,想不通先不想了。但在徐克胜身上那是一定的。大哥,既然你肩负了这个使命,就不可能放弃。如今哪怕再难,我们也得阻止迦陵道人的阴谋。”她言下之意自然是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武琼花甚为感激,不觉握住萧遥的手,道:“四妹,谢谢你!”萧遥嫣然一笑,转过身去轻轻道:“只要你明白我一番心意就成。”说着转身去壁上取了两袋马奶酒。一般契丹人房内都备有马奶酒的,可随时取饮。 武琼花也不知听到她那句话没有,神色颇为忸怩,这时见萧遥取来马奶酒,不觉微感诧异。事实上萧遥今天的颇多言行都有些与平常不同,但武琼花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虽然猜想着她可能有什么心事,可话一出口,萧遥都轻描淡写的抵挡了回来。 萧遥又取了两只杯子倒满了酒,递了上前,道:“来,大哥,陪我喝两杯酒吧?!”武琼花接过酒杯,但觉酒气奶香,无形中忆起去年和左明月去青城参加卖刀大会时,在半途的路上与萧延宗结识,三人义气相投,是何等意气风发,可如今左明月去了四川养伤尚不知近况如何,而萧延宗却已英魂早逝,这如何不令他心中悲恻?睹酒思人,他黯然神伤,微一迟疑,终于木纳的道:“四妹,如今……”萧遥端了酒杯打断他的话,笑道:“大哥,你什么也不要说,就陪我喝了这三杯酒!”言毕一饮而尽。武琼花只得跟着干了。萧遥又再满上,武琼花也不知说什么好,但觉萧遥神色奇怪的望着自己,反而连正视她的勇气也没有了,只得举杯饮酒,借以掩饰内心的惑乱。待到第三杯酒,二人一饮而尽。萧遥道:“大哥,认识你我从不会后悔!”武琼花一愣,萧遥这句话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什么,正想说话,却不料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便软伏了下去。 第七十四 提箱子的少女 ---- 武琼花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昨夜记得是坐在桌旁和萧遥喝了三杯马奶酒,然后便“醉”了。想到“醉”字,他心头猛地一颤,他自认酒量向来不差,怎么可能三杯马奶酒就醉倒了呢? 他连忙下得床来,开门来到萧遥的房间,只见房门紧闭,便轻轻拍了拍门唤道:“四妹!四妹!”唤得两声,里头也无应答。他一推门便开了,抢入进去,房内清冷冷的果然没有人。他心头一颤,脸色有些变了,又联想到萧遥昨夜一连串奇怪的言行,不觉一拍头,暗叫糟糕:“该死!我原本是该想到的。”他正要往外走去,忽然瞥见窗前桌上似乎搁着一张便笺,奔过去一看,果然是萧遥留下的一封信。 只见上头写道:大哥,由于某些事情我也无法说得明白,不要怪我不辞而别。如今上京城里事情已了,太后也答应不再抓捕你,为安全起见,你还是先离开上京回大宋去寻找温姐姐吧!天机一事,能帮助你的人也只有她。至于我,你不必担心,你也不用来找我,我去了我该去的地方。将来有机会,我们再见! 武琼花心头忧急,连连叹道:“四妹,如今天高地远,你却如四海飘萍,你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想着她孤身一人,更是心中疼惜。 忽然木易从外走了进来,见他神色忧急,忙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吗?”武琼花道:“她……她走了!”木易道:“哦,怎么会这样?”武琼花担忧道:“这上京城里已无立足之地,她还能去哪里?”木易轻“咳”了一声,道:“适才早朝的时候太后已宣诏,答应不再追究你们,并允许你们安全离去,想来瑶姑娘也不致有什么危险,你也不必担心。” 武琼花颇为惊异的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是这样吗?”想起萧遥信中所言,不免起疑。以木易的话说,太后也只是今早才宣诏不再追究他们,萧遥这封信最迟也是天亮之前所写,如此她又怎么会提早知道太后的宣诏? 他虽心中疑惑,却又没想到什么原因。吃过早饭,铁镜公主带着儿子耶律中原去寺院里上香。木易又陪武琼花闲聊得一会,忽然一个劲衣装束的下人来报道:“驸马爷,果然在城东看到了一个提箱子的人!不过这个人却是一个少女。”木易微微一怔,道:“少女?”那下人垂首道:“是的。”木易道:“那就奇了,有没有看错。”那下人道:“应当不会,全依驸马爷描述的特征锁定。而且这女子带着一口大箱子,躲躲闪闪似乎对辽兵颇为顾忌。”木易便不再问,转头对武琼花道:“咱们去看看如何?”武琼花也大为好奇,道:“也好!” 木易随后换了一身淡衣装束,便和武琼花二人从侧门出了驸马府,随着那下人引路往城东赶去。沿途几个重要街口已再无辽兵盘查,贴在显眼处的通缉令也都撕掉,可见对武琼花的追捕已然撤除。到得一处街口之时,又有一人从旮旯里闪出,武琼花识得是天牢里挖地道的乔福,只听乔福道:“四将军,那女子就在前面的客栈里,李哥在盯着。”木易道:“好,走去看看。” 随着乔福前头引路,不大一会,来到一处客栈前,乔福道:“那女子就在二楼三号房。”木易微微点点头,道:“你去吧!”乔福便恭身退了下去,消失在了楼舍间。 木易和武琼花微一凝视,便要往客栈里走入,忽听一阵脚步声响,只见一队辽兵从左面远处奔了过来。 木易扭头望去,见那队辽兵主将正是萧春,不觉神色微变,连忙拉了武琼花闪退旁边巷道,说道:“瞧他们那架势,看来辽兵也得到讯息了,我不便再露面,你快从客栈后面进去将她们带走,若箱子里头真的是你五妹的话,带着她还是速离上京才是。”武琼花知道事情紧迫,也不便多说,只得道:“这些天来,多谢木兄,不,应该是杨兄收留!”木易苦笑道:“武兄弟客气了,要不是你杀了萧鲁南,我的身份一旦暴露还哪有命在?” 武琼花转到客栈后头,后头有一小院,围墙并不高,中间有一道窄门,只是掩着也并未上锁。武琼花抬头往上望去,便见客栈二层客房靠左侧第三个窗口并未关上,可以看见房里有人在来回走动。他仔细一看,刚好看到那人的脸面,却识得正是五妹姒小敏,不由心中一喜,叫道:“五妹!”那姒小敏正值焦急,听得有人叫唤,探头外望,看到武琼花时似乎微微一愣。武琼花也顾不得从小门进入,脚尖一点,早已越过院墙从窗口掠了进去。 姒小敏略微惊讶,瞪大眼睛道:“你……啊大哥哥!”语气已见喜悦,显是才认出武琼花。武琼花拉了她的手,道:“五妹,快走吧,辽兵来了!”姒小敏有些惊慌失措,点头模模糊糊的道:“哦……哦,那……那我那箱子……”武琼花往她身后望去,只见那里正摆着一口红漆大木箱子,知道这口箱子有诸多关联,便一把提在手中,说道:“别磨蹭了,快走吧!”话音刚落,便听“砰”的一声,门已被踢开,跟着萧春带着一群辽兵闯了进来。武琼花连忙提了箱子,一手拉了姒小敏便从窗口掠了下去。 萧春从他背影认得是武琼花,不觉吃了一惊,喝道:“武琼花,往哪里走?”他跟着一跃而下,挥刀便往武琼花后背砍去。他刀势快极,但武琼花显然比他更快,刀不及近,武琼花已窜出三丈开外。萧春喝道:“武琼花,她是韩大人的义女,你劫持她去究是意欲何为?” 武琼花也不作答,拉着姒小敏只是要走。萧春又大声道:“太后一再容忍与你,全看的是昭月公主的面子,你若再生事端,就只怕辜负了昭月公主的一番心意了。”武琼花心中一悚,似乎听出点话外之音,再联想萧遥昨晚的奇怪言行,已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时辽兵都从前后门聚拢过来,将武琼花团团围住。萧春虽然自恃武功不赖,但他也明智的知道并非眼前这人的敌手,能不动手则最好不动手,便沉着道:“快放了白玉敏,奉太后旨意,我们也不会为难于你。”武琼花冷冷道:“萧遥在哪里?”萧春道:“我只负责寻找白玉敏,其他的一概不知。” 第七十五 姐姐的姐姐 武琼花知他不会明说,多问无益,心想还是先离开再说。他刻意使出隐身术,这只是一而再而三的事,比起起先两次更为熟络。当然,这也决定于他自身武功在突破天龙八部后的精进,一使上隐身功法,便比前两次速效多了,整个人连同姒小敏和大木箱子倾刻便不见了踪影。 萧春惊得面色发青,虽然整个皇城之战前前后后有过几例隐身事件,但他这时亲眼目睹,难免还是震惊无措。待了好一会,他才牙齿发颤道:“武琼花,你混蛋,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武琼花哪理会他气急败坏,这时已出了数丈之外,再转过一道拐角,他才显露出身影来。由于运用隐身术颇为耗费真力,他不动声息之下做了一圈周天运转方才稍稍恢复正常。姒小敏还不明所以,云里雾里道:“大哥哥,那人怎么只是大喊大叫也不追过来啊?”武琼花有些纳闷的望了一眼姒小敏,道:“他可能是没看到我们吧。你呢,没事吧?”姒小敏道:“他怎么看不到我们?我当然没事,好得很呢!”武琼花道:“你不是被金鬲轩装到箱子里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姒小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哥哥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被装到箱子里了?” 武琼花掂了掂手上的木箱子,觉着还有六七十斤重量,倒有些疑心了。是啊,如果姒小敏真的从箱子里跑了出来了,那大木箱子起码不会这么重。如果姒小敏真的根本就不在箱子里,难道是萧遥猜测错了?如果错了,那这口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姒小敏见武琼花一愣一愣的,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笑道:“大哥哥,你怎么啦?想什么啊?”武琼花道:“没……没什么。五妹,那你这口箱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姒小敏脸红道:“偷来的啦。我看到那人提着一口大箱子鬼鬼祟祟的,觉得好奇就偷来了。大哥哥,咱们带着个大箱子也是个累赘,不如现在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没有?”她说着话,四下又望了望,那眼神几乎都大放光彩。 武琼花见她一副小财迷模样,不觉暗暗好笑,道:“好,咱们看看。”说老实话,他对金鬲轩这口箱子也满是好奇。金鬲轩如果不是来偷走姒小敏,难道会是昭月之音吗? 他们找了个没人的背墙处,姒小敏伸着脑袋四下窥探一番,见无可疑人物,便道:“大哥哥,就在这里吧!”武琼花将木箱子轻轻放在地上,然后仔细瞧了瞧,觉着这口箱子也不怎么特别,但质地似乎很好,是那种上等檀香木所制。不过此时箱子已安上了特殊暗码锁扣,若非特殊的密码钥匙根本就无法正常打开。 姒小敏自偷来大箱子便早已心痒难耐,想要打开箱子看看是什么宝贝,只是她又惧怕提箱子那人找来,便到处东躲西藏,只想等到了安全之地才好看个够。待到武琼花在客栈出现,她芳心暗喜,知道这大哥哥武功极高,只要跟着他起码安全有了保障。所以此刻一停顿下来,她就迫不及待的要打开木箱子,可是摆弄了半天,竟是毫无办法,顿时一腔热情化为冷水又沮丧了下来。她双手搭在箱子的金属锁扣上,长吁短叹,忽地觉着胸口一阵滞闷,不由深深呼吸了一下,皱眉说道:“大哥哥,我怎么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个人呢!” 武琼花细细听了听,却听不出来任何声息,他轻轻拍了拍箱子,似笑非笑道:“要不我试试用内力震开?”姒小敏瞪着眼睛点了点头,待武琼花以掌按下时又补了一句:“别太用力啦,要是宝贝不就弄坏了?” 武琼花讶然失笑,这小丫头啥时候这么痴迷上了宝贝,怎么以前没觉得呢?他将右掌置于木箱侧端,使出内力流窜,正是一招“佛缘神掌”。本来这“佛缘神掌”便是借以内力随意流窜而点人穴道,而这木箱子是檀木所制,武琼花的力道顺着木质纹路游走,到得箱子锁扣时,那锁扣里头有暗扣缝隙顿时被真气填塞,这情形就好比插上了一把看不见的“气钥匙”一样,便听“咔咔”两声细微的响,跟着锁扣便崩了开来。 姒小敏又惊又喜,一把拉过箱子打开盖来,定眼往里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箱子里并没有什么宝贝,却还真是一个人。这人也是个少女,蜷缩在箱子里一动不动,显然是晕睡了过去。 武琼花大为惊奇,再往这人脸上望去,不由吃了一惊。他望了望姒小敏,又望望箱子里的少女,不觉呆了一呆,半晌才迷糊得难以置信的道:“五……五妹,她怎么……怎么跟你长得一样?”姒小敏愣愣的回他一个怪异的眼神,随即哈哈大笑,道:“什么跟我长得一样,她是我姐,我们本来就长得一样嘛!”她说着伸手摇了摇箱子里那少女,叫道:“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快醒醒,你怎么躲在这箱子里啦?!”唤了几声,那少女只是不动。姒小敏有些急了,望着武琼花道:“大哥哥,怎么啦?我姐姐怎么啦?” 武琼花道:“让我来看看。”他伸掌往那少女背心按去,以真气输入,不大一会,少女便即幽幽醒转。姒小敏惊奇之极,抓了武琼花的手左看右看,道:“大哥哥,你这啥手啊,这么厉害?又能开锁又能救人?” 箱子里头那少女睁开眼睛,微微蠕动了一下身子,喃喃道:“我这哪儿呢?”散漫的目光在二人面上晃了晃,豁然一亮,惊讶道:“姐姐?大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啦?”姒小敏上前扶姐姐,喜滋滋道:“姐姐,还要问你呢,你怎么……躺在这箱子里头啦?”少女按着额头揉了揉,似乎是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睡觉睡得好好的就……就不知道了……”武琼花“啊”了一声,望着箱子里的少女道:“那……那原来你是五妹?”少女笑道:“当然啦!大哥,想我不?”武琼花最怕她说话暧昧得腻人,便转了目光望着那妹妹,道:“原来你不是五妹,那……你……你叫什么?都搞错了。” 妹妹听了哈哈大笑,颇为开怀道:“我不是五妹那当然是六妹啦,姐姐,你说是不?”姒小敏笑道:“那是当然,大哥,我姐姐叫姒小倩,我是你五妹,她是我姐姐,那当然也就是你六妹啦?”武琼花只觉头都大了,不解道:“等等,你们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怎么都叫对方姐姐?”姐妹都哈哈大笑,箱子里的姒小敏道:“我跟姐姐同时同日生,连我妈妈都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但我们都想做姐姐,所以为了公平,于是干脆都叫姐姐好了。”她说着还不忘得意笑上两声。 武琼花最怕她纠缠,只得连连点头道:“啊!原来是这样!”想着这古灵精怪的小姐妹,真有些哭笑不得。姒小倩欢喜道:“大哥哥,那日在雪地里多谢你救了六妹我,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啦!” 姒小敏从箱子里跳了出来,惊喜道:“哇,大哥,原来你还救过我姐姐啊,看来我们真的好有缘分啊!姐姐,这怎么回事呢?说我听听?” 武琼花望着他们无奈摇头苦笑,心想一个姒小敏已然够呛,这会多了一个姒小倩,怕是有得闹了。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若是被辽兵追来就麻烦了。”姒小敏道:“大哥,怕啥呢?我拜了韩老头做干爹,辽兵追来也不敢抓我们的啦?”跑上两步抓了武琼花的手臂,嬉笑道:“大哥,我来到上京城里找不到你,又遇上七少爷他们追来抓我,我没地方跑,便只好认了韩德让那老头做了干爹,这样的话他们便抓我也不容易了。大哥,你说我聪明不?”武琼花心想:“原来果然如四妹推测的一样,可如今四妹却不知去了哪里?”想到这里,心下不觉很是担忧。 姒小倩道:“啊!原来是姐姐也在皇宫啊?”姒小敏得意道:“那当然,韩老头和老太后见我清丽可人,欢喜得不行,便准许我可以天天在皇宫里出入。怎么,姐姐也去了那儿?”姒小倩嘿嘿道:“是啊,要不怎么那么巧救了姐姐你回来啦!只是我们一向都有感应的,怎么我都把你提在手里也感应不出来呢?”姒小敏道:“或许那箱子有些特别吧!”姒小倩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吧!”其实她们彼此无法感应到对方,的确就是因为这口木箱子装过七少爷骷髅的缘故。 第七十六 两个小妖精 三人僻道而行,姒小敏姒小倩姐妹跟在武琼花后面,满心欢喜之余,毫不顾及有没有危险,只顾叽叽喳喳的互相倾诉,形同雀跃。 武琼花摇头苦笑,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而行。姒小敏姒小倩说话的声音一句一句都落入耳中,他这时听姒小倩说起,才渐渐明白她是如何救了姒小敏的前后缘由。 原来那日武琼花在大国师手里救下姒小倩后,一同潜入上京城里,后来在皇城口撇下姒小倩之后,姒小倩随后也跟着溜入皇城,当时皇城里已被武琼花闹得天翻地覆,同时又被不通和尚放了几把大火,使得皇城里更是一片混乱。姒小倩幸好和姐姐一样从小学得一身绝妙的轻功,她在皇城里东躲西藏,倒也没有被辽兵发现,只是要找到武琼花显然并不容易。后来她自认聪明得见,只要听到皇城哪里闹得最凶便往哪里赶,因为她相信这一定是武琼花在和辽兵决斗。可是每次她一赶去,不但武琼花等人又跑了,而且还使得她露了踪迹,庆幸她仗着绝妙的轻功才得以逃脱。后来萧遥在天雄寺以昭月之音弹奏妙音神曲,姒小倩正在天雄寺附近躲藏,便循着妙音追踪而去。结果妙音鸟出现,引走了萧遥和武琼花他们,姒小倩虽然没有赶上,却因此从青牛大师的感叹中得知了这具神奇的“昭月之音”瑶琴。她向来痴爱宝贝,何况又是一具瑶琴,自然芳心大动,一时也顾不得去寻找武琼花,便心痒难耐的想要从天雄寺中偷出昭月之音。可不料随后青牛大师却派人将昭月之音送回皇宫还给了萧太后。姒小倩已完全迷上了这具瑶琴,便不顾一切跟着去了皇宫,想要从皇宫里偷出昭月之音。要说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她躲在皇宫里几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入,竟然没能遇到随韩德让进入皇宫的姐姐姒小敏。就在金鬲轩随萧遥来到皇宫那一夜,金鬲轩其实对姒小敏的行踪早已了如指掌,他在半夜摸黑潜入姒小敏房中将其迷晕装入早已准备好的木箱内。然后若无其事的回房睡觉。本来他这箱子装的是七少爷的骷髅,但已当着韩德让的面驱跑了骷髅,现在将姒小敏装入里面,自然不会引人怀疑。只不过金鬲轩万万没想到姒小倩正好趁黑起身盗取昭月之音,可等她去时,存放昭月之音的地方已然空空如野。她懊恼之极,只以为太后转移了瑶琴,于是只好返回藏身之地。可不料却正好发现金鬲轩鬼鬼祟祟的偷了姒小敏回房,姒小倩大起疑心,心想未必是他把瑶琴偷走了不成? 于是她暗暗跟着金鬲轩守候在他的房外,只待他睡着便即下手。岂料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忽然又从黑暗中冒出一个少年来潜入金鬲轩的房内提走了大木箱子。姒小敏又气又恼,没想到这少年先下手为强,她只好又偷偷跟着这少年身后,伺机盗回大木箱子。这少年功夫虽然好,却过于冷傲,竟然也没有发现姒小倩在身后跟踪。 本来少年在得了大木箱子后是准备逃出皇城去的,只可惜韩德让发现瑶琴失踪,导致皇宫内外大搜查,他一时也没来得及逃得出去,没奈何只好寻了个地方安顿下来。这样一来,就给姒小倩留了一个难得的机会,终于从这少年人手里偷出了大木箱子。只不过她做梦也没想到,偷来的不是昭月之音,而竟然是自己的姐姐。 这一番曲折离奇的故事听得姒小敏不住的咋舌,但听到连环套般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时,她又不由觉得十分荒诞而好笑:误打误撞,这可够奇妙的了。而姒小倩已是神采飞扬,说到得意忘形时还不忘挤眉弄眼的哈哈大笑。姐妹俩闹成一团。 末了,二人才觉着周围过于安静,都惊异索然敛了神迹一齐望着武琼花,待看到武琼花沉着脸没有笑,她们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开怀爽笑。 武琼花却在思考着,姒小倩去偷昭月之音时,昭月之音却已不见了,那么这昭月之音又是谁偷去了呢?而那少年又为什么会从金鬲轩手里提走大木箱子,他到底又是谁? 忽听姒小敏心有余悸的道:“妹妹,要不是你误打误撞的救了姐姐,姐姐肯定又要被他们抓回去了。”姒小倩脸色也变了,抓着姒小敏的手道:“姐姐,你是说他们又是大哥派来抓我们的?”姒小敏道:“当然是大哥那个变态,否则不是他是谁?”姒小倩摇着头,羞愤道:“大哥疯了,我们是他亲妹妹,他怎么能……怎么能……要脱我们衣服做那些丑事?”姒小敏道:“是啊,我们偷跑出来,父皇母后也不来找我们,难道他们也不要我们了吗?”她们说着说着几乎要哭了起来,不知不觉相互拥抱在一起,适才满脸的兴奋已荡然无存,换来的只有无边的害怕和恐惧。 武琼花呆若木鸡,刚才她们的话他已听得清清楚楚,这时想起姒小敏曾说“一品堂”堂主是她哥哥,后来她又予以否认,如今显然真情流露,那定然不会是假的了。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么她们岂不是西夏李德明的妹妹了?他吸了口冷气,走近二人,沉声道:“李德明真的是你们的亲哥哥?”二人见武琼花脸色不善,心里只觉砰砰跳,垂着头也不敢回答。武琼花自知过于严谨,只得缓了个笑容,道:“别怕,又不偷又不抢,有啥害怕的。”姒小敏怯怯的道:“那你不准生气!”武琼花道:“我生气做什么?”他本来想说我们又没啥关系,我犯不上生气。可又一想,自己和左明月萧遥当日曾当着麻十四的面承认了她五妹的身份,何况这五妹都叫了多少次,这话此刻说来自然不妥。 姒小敏嘻嘻笑了笑,拉了武琼花的手道:“大哥,我不骗你啦,李德明真的是我哥哥。”武琼花瞪了她一眼,道:“那他为什么要抓你们?”姒小敏道:“都是那死道士害的。”武琼花道:“什么死道士?”姒小敏道:“就是那个脸黑黑的道士啦,本来我哥哥好好的,可自从死道士来了之后,我哥哥就全变了,简直是个变态!”说到这里时,她一张小脸蛋充满了气愤和羞耻。 武琼花不用想已知道那黑脸道士定然是师兄卫魔道无疑,他望了一眼姒小倩,姒小倩也是一脸的恐惧感。 这两姐妹本来一个模样的相貌,这番两个不同的表情,倒是令人忍俊不禁。武琼花忍住发笑,道:“你们那么气干什么?你哥哥怎么啦?”姒小敏道:“我哥哥以前对我们可好啦,可后来他不知为什么,他要学什么武功,非要我们脱光衣服陪他……陪她……做那种事……”她一脸绯红,这声音越说越小。待了好一会才又小声道:“我们西夏人虽然没有你们汉人那般拘于礼法,但也知道这一家人之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个,那不丑死人了?” 武琼花听得口瞪目呆,脑海中立时闪电般划过一道电弧,想着大侠燕南飞的话,不觉失声道:“未必是乱世神功!” 姒小敏和姒小倩见武琼花神色惊措,都望着他愣了愣,小心翼翼道:“大哥……你怎么啦?”武琼花茫然若乱,收回心思,道:“没什么,我们走吧!”心下暗暗惊惧:若是魔道的乱世神功落于他之手,只怕到时真要天下大乱。 三人正欲前行,忽然身后一人冷声道:“原来你们在这里,还想往哪里去?”三人只道辽兵追来,都吃了一惊,回身看去,却并不是什么辽兵,而是一个“身着说不出颜色衣服的”少年和五个灰衣汉子。这六人看起来也并无特别,只有那少年的冷傲令得武琼花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卫魔道的少爷们,难道这就是其中一位?只是他那一身奇怪的服色武琼花却看不出来。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人类自然界除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主色外,其实在魔道世界又有人类无法识别的四色,这四色分别是吲、憄、偩、蠹四色,而这少年身上穿的便是蠹色。 姒小倩看到这少年时已然色变,垂着头几乎不敢正视这蠹衣少年,就好像她偷了人家什么宝贝似的。蠹衣少年阴冷的瞅瞅姒小倩,索索的道:“我道是谁有如此大的本事从我手上偷了去,曾听人说两位大小姐神偷妙技,轻功了得,想来还真的是你了?”姒小倩顾扮支吾,也不做声。 姒小敏嘻嘻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啊,真是过奖过奖了。” 武琼花已明白,定然是姒小倩从这少年手上偷来了金鬲轩的木箱子,而金鬲轩在皇宫里将姒小敏藏入木箱子之后,无疑便是这蠹衣少年从中策应将箱子暗中带走,这样一来,就算辽宫里明知道“白玉敏”失踪与金鬲轩有关,但他们却根本无法奈何与他。 蠹衣少年望着她们冷哼一声,又将两道泛蓝的目光落在武琼花面上,颇为轻蔑的道:“你就是武琼花?有人想见你,你敢不敢去?”武琼花淡然笑道:“有何不敢?”姒小敏姐妹俩脸色却已变了,躲在武琼花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不去不去,咱们还是跑吧!”武琼花轻微拍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心,却并不回答。姒小敏憎恶的跺了跺脚。 蠹衣少年嘴角上扬,现出一抹阴冷,道:“好!”一个“好”字未落,跟着人便已蹿起,化成一道闪电般往武琼花射去。他手中一根判官笔疾然旋转,便往武琼花前身八处大穴点刺。他这一手极负变幻莫测,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完全封闭了武琼花的还击角度。这正是“绝地混元掌”心法的临界应用,而且还应用得无比淋漓尽致,一气呵成。 武琼花一眼万年便已感觉到了这少年纯熟的心法运用,自然知道这蠹衣少年正是师兄的弟子,也是某一个少爷之一。他想到三少爷五少爷和八少爷,这少年的武功显然又在前三位少爷之上。 不过就算这蠹衣少年武功再好,心法运用再妙,他却只不过是自认为封闭了武琼花的应对而已,但他却不知道武琼花自突破飞天,这“绝地混元掌”的出奇运用早已超越了他的师祖霍东。 所以就这一忽间,武琼花信手拈来,就好像在临壁无隙之中点出一股飞天真气的屏障,恰好圈住了蠹衣少年的凌厉功势。然后他才微微一笑,说道:“你是你师傅出类拔萃的弟子,却不知是哪位少爷?” 蠹衣少年哪料得他应对神速,语出从容,不觉惊色而愣,暗想道:“难怪师傅说道此人当以死敌!”心念电转,他忽地一声闷喝,左手一措,却凭空又多了一支判官笔,疾往武琼花面上划去。 这一番突变,可谓神来之笔,一点力透,狠辣无比,甚至惊得旁观者清的姒小敏姒小倩不由同时失声“啊”的叫了出来。 武琼花由衷的赞了一声“出神入化”,想到七少爷的神出鬼没,心生黯然,便也不恼他出手狠毒,只是抬手微微轻抚,便化去了蠹衣少年的第二击。 蠹衣少年恼羞成怒,急忙变换招式,这时以双手判官笔夹击。此中情形陡然剧变,又好比二人合击同时前后左右攻击武琼花一样,无处不见笔影涛涛,绵绵不绝。 武学有云:“一寸短,一寸险!”这判官笔便是其险之最,普通的判官笔多有二尺八寸。但这少年所用的判官笔却仅仅七寸长,实是短得不可再短,因此他每一招都是欺身进搏,凶险万分,同时更要做到快捷无伦的的取穴打位,否则难保不会导致自身陷入险境。难怪姒小敏姒小倩姐妹俩都是看得冷汗涔涔,心惊胆颤。 武琼花这时也是暗暗惊异,不禁对这少年大为相惜。他屹立不动,仍是以掌力劲气化险渡危,使得少年的两只判官笔生出自拙之象。蠹衣少年越打越怕,只觉眼前这年轻男子静如泰山,却又深不可测。他这才有些信服师傅之所言,连忙跳出圈外,姿势倒也非凡卓约,只见他手腕一转,那对判官笔便不见了踪迹。他盯着武琼花瞧了半晌,才冷冷道:“我排行第六,便是六少爷。你们随我来吧!”他说着掉头就走。 武琼花也不犹疑,便拉了姒小敏姒小倩的手跟了上去。这俩姐妹小手在握,不觉暗暗嬉笑,走了几步,姒小倩悄声道:“大哥,好吓人啦!我们非要去吗?”武琼花笑道:“你们怕什么?”姒小倩道:“你没瞧他那铁棍儿一戳一戳的,好阴险的啦!”武琼花道:“所以才要去看个究竟嘛!”姒小倩望了眼六少爷的背影,感觉着一股冷意,不觉打了个冷战。 那六少爷走在前头,始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姒小倩瞧着他那一身怪色衣服,便头皮发麻,轻声道:“大哥,要是陷阱怎么办?”武琼花仍是一脸笑容,淡然道:“那我们就一起跳呗!”姒小倩“嘻”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这可是你说的啊,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可要负责到底。”姒小倩与她姐姐心意相通,也道:“就算没有意外,你也要负责任的!” 武琼花听着姒小敏那一笑,便已知不妙,惊得连忙一松手,却被两姐妹牢牢的抓着没有挣脱,便心虚道:“要我负什么责任?”二人同声道:“你们汉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么?你如今握了我们的手,便有了肌肤之亲,你说这叫我们以后怎么嫁人?所以你要对我们负责。” 武琼花心头一颤,这口气多像神乳峰下枉死的那玉镜公主,他一想到玉镜公主,心头便无比的愧疚,同时那道飞掠流失在雪峰上的黑影不觉又压在了心头。 这时,又听两姐妹说道:“我还听说你们汉人有一句话说是:‘执子之手,予子偕老’。如今你既然执了我们的手,那自然便是说大哥你想要与我们白头到老了,是不是?当然,如果大哥这样想,我们姐妹也不介意,只好牺牲一生的大好青春跟大哥一起去啦!”她们这话说得确实是绝。如果武琼花还要跟着六少爷去,那说明武琼花是真的要和她们“执子之手,予子偕老”了。但在武琼花心里,自然是不会这样想的,如果他不“负这个责任”,那当然就会选择不跟六少爷去了。反正哪一样,武琼花都会一头撞墙般落入到这小姐妹的“小计谋”里。 武琼花如何想不到这些,几乎一下子噎着,艰难的喘了口气,他忽然想起姒小敏说的“小妖精”三字,如今看来,她们岂止是小妖精?最令他头疼和害怕的是当日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妖精”而已,如今却是两个,而且简直是一模一样的两个,这可叫他情何以堪? 第七十五 神舞美人香 ----------------- 姒小敏姒小倩姐妹自然料想得到武琼花内心上已是猫抓般不是痒而是乱七八糟。所以姐妹俩偷偷瞥眼望着武琼花可谓“姑姑乖乖”的脸,不觉都会心而笑。不过等她们看到那蠹衣少年冰冷的身影时,她们所担忧所害怕所恐惧的事已经悄然不知的到来了。 因为武琼花还是决定跟着那六少爷去,去见一见西夏最英雄可传的一品堂堂主李德明,当然也就是最近子承父业继承父位的西夏王李德明。 李德明嗣承父位,便审时度势,施以依辽和宋的战略,分别向宋、辽称臣,然后紧力发展自家国力,以为雄霸王图的不世帝国作准备。 这次他前来辽国,便是向辽国递表称臣,顺便再商讨关于“和亲”事宜。一切顺利进展,萧太后权衡利益,自然毫无异议,便诏告天下,册封李德明为西平王。 李德明满心欢喜,叩谢皇恩,随即离开上京说是回国准备迎娶“昭月公主”的事情。他出了上京城后,其实并未立即回国,而是在城外西向十五里处的一个山坡外停留。然后便派人去城里的秘密联络站,这个联络站便是节义寺,节义寺的方丈归德大师是他数年前便派往辽国的秘密卧底。 通过节义寺,李德明派去的人见到了六少爷,但六少爷却没有能将那个木箱子带回来,那个木箱子指的当然就是姒小敏。李德明大为震努,本来自探得姒小敏拜了韩德让为干爹的消息后,他和迦陵道人费尽心机让金鬲轩随萧遥混入皇宫,伺机带出姒小敏,眼看一切顺利得手,哪知到头来不但金鬲轩下落不明,而且这得手的熟鸭子竟然还飞了,如何叫他不气努。不过他李德明自非莽夫,对下人他是恩威并用,一边将你斥得罪无可赦,一边又让你觉得受宠有加,何况六少爷又是迦陵道人的弟子。李德明也不过于指责,便淡然无事的责令他再入城去找回姒小敏。 六少爷返回城中,派手下人在城里四处奔波寻找,果然不负苦心,终于发现了姒小敏的踪迹。不过他们这时发现的并不是姒小敏一个人,而是发现了两个姒小敏,另外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当然就是武琼花。六少爷得到讯息,飞奔赶去一看,惊喜得险些蹦了起来。别人可能不知道姒小敏姒小倩是双胞胎姐妹,可能不认识那男人是大闹上京的武琼花,但他六少爷却是知道却是认识的。如今这三人凑在一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叫他如何不喜? 自去年三位少爷死于武琼花之手,六少爷早就想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的师叔武琼花了。他要会武琼花,并不是要为三位同门师兄弟报仇,事实上他们师兄弟之间也是毫无情义可讲,只不过面子上要做得过去,那时当着师傅的面他也假惺惺的挥泪说誓要报此仇,但他想报不报得了关他屁事,他要找武琼花只不过是想看看武琼花到底有多大厉害。如果他能杀了或是打败了武琼花,那无疑是证明了他在同门之间是出类拔萃的。 所以他在暗处一见到武琼花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动手,但他又看到姒小敏姐妹时,便有些犹豫了。如果他和武琼花决斗的时候,姒小敏姐妹要是又借机逃跑的话,那他就是一错再错了,这是李德明绝不允许的,六少爷担不起这个罪责。 六少爷想着只好忍耐下来,随后命人放出早已准备好了的信鸽向城外的李德明禀报此事。他想着不管李德明派不派援手过来,自己也算尽责了,然后便可对武琼花毫无顾忌的大开杀戒了。 果然,不大一会,鸽子化成一道优美的白弧线飞了回来,带来了李德明的指示:速请武琼花城外一见。 六少爷抓着鸽子愣了一愣,也不知这李德明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让他觉得很是不爽,这准备好的大开杀戒无疑也只好变成了点到为止的试上三招了。 岂知这一试,让他高傲的内心油然而生出一丝惴惴不安的恐惧:这厮武功还真他娘的深不可测。他揣摩着也不敢再多动手,便只好小心谨慎的带着武琼花去见李德明。 出城往西行了十多里,进入一出断涯后,忽然听得几声吆喝声从前方传了过来。六少爷吃了一惊,连忙转出断涯口,武琼花和姒小敏姐妹俩跟了上去,便见前方一面山坡上现出两顶青色华盖,其后龙虎旌旗飘展,一群劲马武士一字里排开,气势如虹,仿佛连山峦间的气魄也惶然逊色。 在两顶华盖之下,摆着一张长桌,桌上置一小鼎,鼎内热气氤氲。桌旁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只见这年轻男子一身锦衣华贵,相貌甚是硬朗,无形中一股彪悍气势如银奔泻。他右手三指捏着一只酒杯,颇有意味的转了两转。在他桌前两丈来远左右站着两个黑子人,这两人手执长剑,虎视眈眈的与那年轻男子做对峙之状。因他二人是背对着武琼花等人,是以看不到他们的面目。 那年轻男子斜睨着这两人,冷笑道:“你这两个刺客,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这两人喝道:“废话少说!”手中长剑抖动,二人便以离弦之箭般往那年轻男子疾刺过去。那年轻男子稳坐不动,只是身形晃动,便避了对方剑势。那两个刺客毫不迟缓,反身再刺,分从左右攻来。 六少爷面色一变,早已奔了过去,正要喝声动手,旁边观战的一个褐衣汉子迎了上来,伸手制止道:“六少爷莫动手!”六少爷一愣,望了其余观战的众人,便已明白过来。 那年轻男子连着避了刺客几个剑招,也不知他使得什么身法,只坐在哪里巍然不动,虽然这两个刺客的剑法一招比一招凌厉,但仍是无法奈何于他。两个刺客甚是惊怒,显然是轻看了这年轻男子的能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嗨”的一声,双双凌空掠起,两剑交集疾转,化成两条旋转的剑龙般瞬间便将那年轻男子笼罩在剑气之中。瞧这架势,只怕那年轻男子便要被这两名刺客的“剑龙”剥洋葱般给一片一片的剐了。 六少爷等人都赫然色变,那褐衣汉子道:“这两个刺客使得什么剑法?”六少爷摇头道:“不知道!” 那年轻男子显然也感觉到了对方剑法的诡厉,但他丝毫无惧,反而还大气豪迈,喝道:“看来不给点厉害你们瞧瞧你们便不知好歹了。”他说着话,手腕一翻一转,手中酒杯一磕一落,便将左面一剑压了下来。这时刚好右面那刺客的剑夹着一股尖啸已然迎面刺到。年轻男子瞧得精准,也不避让,捏了酒杯便迎了上去,顿时只听“当”的一声,剑尖恰好刺入酒杯内,几点火星喷出,酒杯竟然没有破。那年轻男子仍不缩手,举杯前推,又听“嘣嘣嘣”三响,抵着酒杯的剑尖便断了一截,跟着又断两截,三响之后,三截断剑并未坠地,反而受力反射,竟往那右边刺客激射去。 那右边刺客惊骇莫名,显然没料到酒杯没破反而剑断了,待他明白过来,三截断剑便有两截已刺入他的胸口,而另外一截断剑已作坠落之状。 与此同时,那年轻男子忽地将手中酒杯掷出,酒杯去势如电,立时撞在下坠的第三截断剑之上。那断剑受得力道便折向弹射,刚好便射在那名左边刺客的长剑上。又听“嘣嘣嘣”三响,这名左边刺客的剑还未刺到,也已断成三截。 那年轻男子已将酒杯接入手中,笑道:“你们是一起的,两剑三断,理当同受!”他左手一拂,一股力道席卷而出,三截断剑便往那左边刺客当胸射去。那左边刺客大惊失色,没料到这年轻男子手段高明至此,一时慌了手脚,竟无法躲避。 眼看三截断剑便要刺入那左边刺客胸口,却见旁边适才受伤委顿在地的右边刺客突地奋力蹿了起来,用自己的半边胸口挡了两截断剑,只可惜还是有一截断剑仍是刺入了那左边刺客的肋下。右边刺客伤得更重,这时“扑”的吐出一口鲜血,再也顾不得什么,反身双掌抵在同伴身前用力一推,奋力将同伴推了出去,竭力喊道:“快……”走字尚未出口便已断气。 那左边刺客身子后跌,眼见同伴惨死,悲痛万分,但他丝毫也不敢停留,身子一个旋转,点落在一块山石上,忍痛纵掠而去。 旁边观战的众人看得惊心动魄,显然这年轻男子的武功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所知限,待回过神来,那刺客已去的远了。 褐衣汉子便要去追,那端坐桌旁的汉子若然无事的道:“去了便去了!”褐衣汉子垂首道:“是!”便退到了身后站定。随后有两名汉子上来将刺客尸体拖走,并将刺客的长剑也带了下去。 六少爷上前参见道:“堂主,武琼花来了!” 这年轻男子放下酒杯,往武琼花这边的望了过来,双目炯炯有神,悦然道:“好!武兄,你可终于来了”这汉子正是西夏“一品堂”堂主李德明,也即受萧太后册封的大夏西平王。 在李德明身后左边站着一个蓝色异装的女子,则是孔雀堂的大弟子卓玛。在他右侧一人身着褐衣,却是武琼花在天雄寺前遇到的那个叫褚初年的汉子。 李德明一见武琼花到来甚为欢喜,指了面前桌位,欣然道:“武兄,快来请坐!”又望了他身后躲躲闪闪的姐妹二人,大声道:“你两个丫头呢,要不要来坐坐?” 两姐妹早已怕得不行,姒小倩点了点头,也不做声,姒小倩却摇了摇头,正要说不坐了,姒小敏一拉她的手,悄声道:“别乱说,跟大哥一起。” 武琼花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在他面前坐了,引得那褚初年等人大皱眉头。卓玛脚尖颤动一下,引得她脚踝处的铃铛也跟着脆响。 武琼花只装不见,随意笑道:“久闻西夏李德明少俊英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德明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倒是武兄大闹上京,虽万人吾往矣,势不可挡,那才是风闻天下呢!”武琼花苦笑道:“一介莽夫而已,又何来势不可挡?李堂主客气了!” 姒小敏姒小倩二人走上前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都垂着头怯声道:“哥哥……”李德明抬头往他们望去,轻轻“嗯”了一声,道:“都十几岁的人了,别还那么任性妄为知道吗?你们这一番离家出走……唉!爹爹连见你们一面都没见到……”姐妹二人脸色大变,一齐瞪着李德明道:“你说什么?爹……爹……他怎么了”她们姐妹俩这些天来逃亡在外,对于李继迁之死自然毫无所闻。 李德明神色黯然,道:“几个月前,爹已因伤病逝了……”姐妹二人同时“啊”的一声,几乎难以置信,好半天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喃喃道:“我哪知道会这样啦……” 李德明长叹一声,道:“这事待会我再与你们说,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卫兰,卫香,快扶两位公主下去。”身后人群中两个红衣女子应声走了出来,上前分别扶住姐妹俩往后面走了去。这姐妹俩乍闻恶耗,只觉失去了人生一大靠山一样,脑海中早已一片茫然,伤心欲绝的任她们扶持。 李德明这才转头来望着武琼花苦笑一下,道:“我这两个妹妹向来被爹娘宠溺惯了,很少刁蛮任性,可让武兄见笑了!”武琼花道:“哪里哪里,她们姐妹俩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倒是挺令人喜欢呢?”李德明轻轻“哦”了一声,道:“听说这些天来,我那两个妹妹可都是和武兄在一起?”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将桌上的鼎盖揭开,只见一片热气腾起。李德明指了鼎器,又道:“这鼎叫做‘神舞美人香’,是我们大夏国神器。以此鼎温酒烫茶,格外盈香,而且置于露天之下,只须阳光明媚,便可见酒香雾绕之中现出一个女子翩翩起舞来。”武琼花听着惊奇,道:“还有这等奇景?”李德明道:“否则何以神器见得?此等宝物神器可是非一般人可见。”武琼花听出他话里有意,道:“那在下倒是受宠若惊了?” 李德明在他面前置了一个酒杯,取出鼎内热酒为他满上,说道:“武兄说哪里话。去年四川卖刀大会,武兄侠肝义胆,着实让小弟我佩服,是以有心相交。便让褚初年前去会临,只可惜恰逢那时有事在身,但是失之交臂给错过了。未免可惜!未免可惜!”他说着甚为黯然。 武琼花望了一眼褚初年,这才想起去年四川卖刀大会后,在返途的路上遇到常不归简介本等人伏击,后来得胡人八骑等人相助,胡人八骑说是受人所托,有心相请,后来又来了一个汉子,说道:“我家主人因有事不能来了,你们自去吧,他日有缘自能相见。”他这话自然既是对胡人八骑说的,也是对武琼花说的。武琼花当时并未过于留意这人,就是在天雄寺前也没能认出,这时经得李德明说起,才想着可能果然是他。当然,关于这个人是谁他并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胡人八骑。当时胡人八骑在凤凰镇上追赶孔雀堂的妮娜是为了抢夺《九件衣》,后来又听起不通和尚说起护送陆芳华前来上京时与胡人八骑的一番生死恩怨,如今照李德明这么一说,这胡人八骑显然就是和白马寺的灵照上人一样,都是李德明早些年派往大宋的眼线,而胡人八骑拼死拼活要抢夺《九件衣》,无疑也就是李德明的蓄谋了。这样一来,依着这两年来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自然不难看出神农亦的那位恩人无疑也就是李德明了。而以燕南飞的推测,说是这《九件衣》乃是魔道的乱世神功,魔道要借人类之手以此神功乱世,无疑李德明是一个非比合适的人选。 一切曲折迷离的疑窦迎刃而解,武琼花反而由心底生出一股沉重的忧虑。魔道既然要企图乱世,毁灭正道,那么他以卫魔道之手,借李德明之力,是要做什么呢?难道单单就是一个修炼《九件衣》的目的? 李德明见武琼花若有所思,问道:“怎么,武兄想什么了?”武琼花回过神来,望着李德明尴尬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道:“我在想,这‘神舞美人香’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李德明哈哈笑道:“武兄先来喝酒,瞬息便知。” 第七十七 神舞美人香 ----------------- 姒小敏姒小倩姐妹自然料想得到武琼花内心上已是猫抓般不是痒而是乱七八糟。所以姐妹俩偷偷瞥眼望着武琼花可谓“姑姑乖乖”的脸,不觉都会心而笑。不过等她们看到那蠹衣少年冰冷的身影时,她们所担忧所害怕所恐惧的事已经悄然不知的到来了。 因为武琼花还是决定跟着那六少爷去,去见一见西夏最英雄可传的一品堂堂主李德明,当然也就是最近子承父业继承父位的西夏王李德明。 李德明嗣承父位,便审时度势,施以依辽和宋的战略,分别向宋、辽称臣,然后紧力发展自家国力,以为雄霸王图的不世帝国作准备。 这次他前来辽国,便是向辽国递表称臣,顺便再商讨关于“和亲”事宜。一切顺利进展,萧太后权衡利益,自然毫无异议,便诏告天下,册封李德明为西平王。 李德明满心欢喜,叩谢皇恩,随即离开上京说是回国准备迎娶“昭月公主”的事情。他出了上京城后,其实并未立即回国,而是在城外西向十五里处的一个山坡外停留。然后便派人去城里的秘密联络站,这个联络站便是节义寺,节义寺的方丈归德大师是他数年前便派往辽国的秘密卧底。 通过节义寺,李德明派去的人见到了六少爷,但六少爷却没有能将那个木箱子带回来,那个木箱子指的当然就是姒小敏。李德明大为震努,本来自探得姒小敏拜了韩德让为干爹的消息后,他和迦陵道人费尽心机让金鬲轩随萧遥混入皇宫,伺机带出姒小敏,眼看一切顺利得手,哪知到头来不但金鬲轩下落不明,而且这得手的熟鸭子竟然还飞了,如何叫他不气努。不过他李德明自非莽夫,对下人他是恩威并用,一边将你斥得罪无可赦,一边又让你觉得受宠有加,何况六少爷又是迦陵道人的弟子。李德明也不过于指责,便淡然无事的责令他再入城去找回姒小敏。 六少爷返回城中,派手下人在城里四处奔波寻找,果然不负苦心,终于发现了姒小敏的踪迹。不过他们这时发现的并不是姒小敏一个人,而是发现了两个姒小敏,另外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当然就是武琼花。六少爷得到讯息,飞奔赶去一看,惊喜得险些蹦了起来。别人可能不知道姒小敏姒小倩是双胞胎姐妹,可能不认识那男人是大闹上京的武琼花,但他六少爷却是知道却是认识的。如今这三人凑在一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叫他如何不喜? 自去年三位少爷死于武琼花之手,六少爷早就想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的师叔武琼花了。他要会武琼花,并不是要为三位同门师兄弟报仇,事实上他们师兄弟之间也是毫无情义可讲,只不过面子上要做得过去,那时当着师傅的面他也假惺惺的挥泪说誓要报此仇,但他想报不报得了关他屁事,他要找武琼花只不过是想看看武琼花到底有多大厉害。如果他能杀了或是打败了武琼花,那无疑是证明了他在同门之间是出类拔萃的。 所以他在暗处一见到武琼花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动手,但他又看到姒小敏姐妹时,便有些犹豫了。如果他和武琼花决斗的时候,姒小敏姐妹要是又借机逃跑的话,那他就是一错再错了,这是李德明绝不允许的,六少爷担不起这个罪责。 六少爷想着只好忍耐下来,随后命人放出早已准备好了的信鸽向城外的李德明禀报此事。他想着不管李德明派不派援手过来,自己也算尽责了,然后便可对武琼花毫无顾忌的大开杀戒了。 果然,不大一会,鸽子化成一道优美的白弧线飞了回来,带来了李德明的指示:速请武琼花城外一见。 六少爷抓着鸽子愣了一愣,也不知这李德明打的什么主意,反正让他觉得很是不爽,这准备好的大开杀戒无疑也只好变成了点到为止的试上三招了。 岂知这一试,让他高傲的内心油然而生出一丝惴惴不安的恐惧:这厮武功还真他娘的深不可测。他揣摩着也不敢再多动手,便只好小心谨慎的带着武琼花去见李德明。 出城往西行了十多里,进入一出断涯后,忽然听得几声吆喝声从前方传了过来。六少爷吃了一惊,连忙转出断涯口,武琼花和姒小敏姐妹俩跟了上去,便见前方一面山坡上现出两顶青色华盖,其后龙虎旌旗飘展,一群劲马武士一字里排开,气势如虹,仿佛连山峦间的气魄也惶然逊色。 在两顶华盖之下,摆着一张长桌,桌上置一小鼎,鼎内热气氤氲。桌旁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只见这年轻男子一身锦衣华贵,相貌甚是硬朗,无形中一股彪悍气势如银奔泻。他右手三指捏着一只酒杯,颇有意味的转了两转。在他桌前两丈来远左右站着两个黑子人,这两人手执长剑,虎视眈眈的与那年轻男子做对峙之状。因他二人是背对着武琼花等人,是以看不到他们的面目。 那年轻男子斜睨着这两人,冷笑道:“你这两个刺客,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这两人喝道:“废话少说!”手中长剑抖动,二人便以离弦之箭般往那年轻男子疾刺过去。那年轻男子稳坐不动,只是身形晃动,便避了对方剑势。那两个刺客毫不迟缓,反身再刺,分从左右攻来。 六少爷面色一变,早已奔了过去,正要喝声动手,旁边观战的一个褐衣汉子迎了上来,伸手制止道:“六少爷莫动手!”六少爷一愣,望了其余观战的众人,便已明白过来。 那年轻男子连着避了刺客几个剑招,也不知他使得什么身法,只坐在哪里巍然不动,虽然这两个刺客的剑法一招比一招凌厉,但仍是无法奈何于他。两个刺客甚是惊怒,显然是轻看了这年轻男子的能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嗨”的一声,双双凌空掠起,两剑交集疾转,化成两条旋转的剑龙般瞬间便将那年轻男子笼罩在剑气之中。瞧这架势,只怕那年轻男子便要被这两名刺客的“剑龙”剥洋葱般给一片一片的剐了。 六少爷等人都赫然色变,那褐衣汉子道:“这两个刺客使得什么剑法?”六少爷摇头道:“不知道!” 那年轻男子显然也感觉到了对方剑法的诡厉,但他丝毫无惧,反而还大气豪迈,喝道:“看来不给点厉害你们瞧瞧你们便不知好歹了。”他说着话,手腕一翻一转,手中酒杯一磕一落,便将左面一剑压了下来。这时刚好右面那刺客的剑夹着一股尖啸已然迎面刺到。年轻男子瞧得精准,也不避让,捏了酒杯便迎了上去,顿时只听“当”的一声,剑尖恰好刺入酒杯内,几点火星喷出,酒杯竟然没有破。那年轻男子仍不缩手,举杯前推,又听“嘣嘣嘣”三响,抵着酒杯的剑尖便断了一截,跟着又断两截,三响之后,三截断剑并未坠地,反而受力反射,竟往那右边刺客激射去。 那右边刺客惊骇莫名,显然没料到酒杯没破反而剑断了,待他明白过来,三截断剑便有两截已刺入他的胸口,而另外一截断剑已作坠落之状。 与此同时,那年轻男子忽地将手中酒杯掷出,酒杯去势如电,立时撞在下坠的第三截断剑之上。那断剑受得力道便折向弹射,刚好便射在那名左边刺客的长剑上。又听“嘣嘣嘣”三响,这名左边刺客的剑还未刺到,也已断成三截。 那年轻男子已将酒杯接入手中,笑道:“你们是一起的,两剑三断,理当同受!”他左手一拂,一股力道席卷而出,三截断剑便往那左边刺客当胸射去。那左边刺客大惊失色,没料到这年轻男子手段高明至此,一时慌了手脚,竟无法躲避。 眼看三截断剑便要刺入那左边刺客胸口,却见旁边适才受伤委顿在地的右边刺客突地奋力蹿了起来,用自己的半边胸口挡了两截断剑,只可惜还是有一截断剑仍是刺入了那左边刺客的肋下。右边刺客伤得更重,这时“扑”的吐出一口鲜血,再也顾不得什么,反身双掌抵在同伴身前用力一推,奋力将同伴推了出去,竭力喊道:“快……”走字尚未出口便已断气。 那左边刺客身子后跌,眼见同伴惨死,悲痛万分,但他丝毫也不敢停留,身子一个旋转,点落在一块山石上,忍痛纵掠而去。 旁边观战的众人看得惊心动魄,显然这年轻男子的武功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所知限,待回过神来,那刺客已去的远了。 褐衣汉子便要去追,那端坐桌旁的汉子若然无事的道:“去了便去了!”褐衣汉子垂首道:“是!”便退到了身后站定。随后有两名汉子上来将刺客尸体拖走,并将刺客的长剑也带了下去。 六少爷上前参见道:“堂主,武琼花来了!” 这年轻男子放下酒杯,往武琼花这边的望了过来,双目炯炯有神,悦然道:“好!武兄,你可终于来了”这汉子正是西夏“一品堂”堂主李德明,也即受萧太后册封的大夏西平王。 在李德明身后左边站着一个蓝色异装的女子,则是孔雀堂的大弟子卓玛。在他右侧一人身着褐衣,却是武琼花在天雄寺前遇到的那个叫褚初年的汉子。 李德明一见武琼花到来甚为欢喜,指了面前桌位,欣然道:“武兄,快来请坐!”又望了他身后躲躲闪闪的姐妹二人,大声道:“你两个丫头呢,要不要来坐坐?” 两姐妹早已怕得不行,姒小倩点了点头,也不做声,姒小倩却摇了摇头,正要说不坐了,姒小敏一拉她的手,悄声道:“别乱说,跟大哥一起。” 武琼花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在他面前坐了,引得那褚初年等人大皱眉头。卓玛脚尖颤动一下,引得她脚踝处的铃铛也跟着脆响。 武琼花只装不见,随意笑道:“久闻西夏李德明少俊英豪,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德明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倒是武兄大闹上京,虽万人吾往矣,势不可挡,那才是风闻天下呢!”武琼花苦笑道:“一介莽夫而已,又何来势不可挡?李堂主客气了!” 姒小敏姒小倩二人走上前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都垂着头怯声道:“哥哥……”李德明抬头往他们望去,轻轻“嗯”了一声,道:“都十几岁的人了,别还那么任性妄为知道吗?你们这一番离家出走……唉!爹爹连见你们一面都没见到……”姐妹二人脸色大变,一齐瞪着李德明道:“你说什么?爹……爹……他怎么了”她们姐妹俩这些天来逃亡在外,对于李继迁之死自然毫无所闻。 李德明神色黯然,道:“几个月前,爹已因伤病逝了……”姐妹二人同时“啊”的一声,几乎难以置信,好半天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喃喃道:“我哪知道会这样啦……” 李德明长叹一声,道:“这事待会我再与你们说,你们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卫兰,卫香,快扶两位公主下去。”身后人群中两个红衣女子应声走了出来,上前分别扶住姐妹俩往后面走了去。这姐妹俩乍闻恶耗,只觉失去了人生一大靠山一样,脑海中早已一片茫然,伤心欲绝的任她们扶持。 李德明这才转头来望着武琼花苦笑一下,道:“我这两个妹妹向来被爹娘宠溺惯了,很少刁蛮任性,可让武兄见笑了!”武琼花道:“哪里哪里,她们姐妹俩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倒是挺令人喜欢呢?”李德明轻轻“哦”了一声,道:“听说这些天来,我那两个妹妹可都是和武兄在一起?”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将桌上的鼎盖揭开,只见一片热气腾起。李德明指了鼎器,又道:“这鼎叫做‘神舞美人香’,是我们大夏国神器。以此鼎温酒烫茶,格外盈香,而且置于露天之下,只须阳光明媚,便可见酒香雾绕之中现出一个女子翩翩起舞来。”武琼花听着惊奇,道:“还有这等奇景?”李德明道:“否则何以神器见得?此等宝物神器可是非一般人可见。”武琼花听出他话里有意,道:“那在下倒是受宠若惊了?” 李德明在他面前置了一个酒杯,取出鼎内热酒为他满上,说道:“武兄说哪里话。去年四川卖刀大会,武兄侠肝义胆,着实让小弟我佩服,是以有心相交。便让褚初年前去会临,只可惜恰逢那时有事在身,但是失之交臂给错过了。未免可惜!未免可惜!”他说着甚为黯然。 武琼花望了一眼褚初年,这才想起去年四川卖刀大会后,在返途的路上遇到常不归简介本等人伏击,后来得胡人八骑等人相助,胡人八骑说是受人所托,有心相请,后来又来了一个汉子,说道:“我家主人因有事不能来了,你们自去吧,他日有缘自能相见。”他这话自然既是对胡人八骑说的,也是对武琼花说的。武琼花当时并未过于留意这人,就是在天雄寺前也没能认出,这时经得李德明说起,才想着可能果然是他。当然,关于这个人是谁他并不在乎,他真正在乎的是胡人八骑。当时胡人八骑在凤凰镇上追赶孔雀堂的妮娜是为了抢夺《九件衣》,后来又听起不通和尚说起护送陆芳华前来上京时与胡人八骑的一番生死恩怨,如今照李德明这么一说,这胡人八骑显然就是和白马寺的灵照上人一样,都是李德明早些年派往大宋的眼线,而胡人八骑拼死拼活要抢夺《九件衣》,无疑也就是李德明的蓄谋了。这样一来,依着这两年来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自然不难看出神农亦的那位恩人无疑也就是李德明了。而以燕南飞的推测,说是这《九件衣》乃是魔道的乱世神功,魔道要借人类之手以此神功乱世,无疑李德明是一个非比合适的人选。 一切曲折迷离的疑窦迎刃而解,武琼花反而由心底生出一股沉重的忧虑。魔道既然要企图乱世,毁灭正道,那么他以卫魔道之手,借李德明之力,是要做什么呢?难道单单就是一个修炼《九件衣》的目的? 李德明见武琼花若有所思,问道:“怎么,武兄想什么了?”武琼花回过神来,望着李德明尴尬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道:“我在想,这‘神舞美人香’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李德明哈哈笑道:“武兄先来喝酒,瞬息便知。” 第七十八 你是我的男人 ---------------------- 二人端起酒杯各自一饮而尽。武琼花只觉这酒色淡绿,一入喉口,不但格外温润,而且一股清香迷布,令人倍感舒泰。李德明轻轻“啧”了一声,又为武琼花满上酒,道:“酒尽四杯,神舞,美人,香!” 四杯酒过后,李德明盯着神鼎道:“武兄,请看!”武琼花往鼎上面望去,便见原先薄如轻烟的热气萦绕,起先热气显得淡薄,尚不见得有什么特别,但随着热气凝聚,白色的热气渐渐多了起来。热气不停的旋动变化,不大一会,一具曼妙女子的形态便展现了出来。武琼花不觉大为惊奇,道:“果然奇妙!”李德明道:“更妙的还在后头呢!” 只见那热气形成的女子形态愈发逼真,而且清晰到连面貌都仿佛可见。随着热气氤氲,那女子不停的扭动起来,那手动那脚移,搔首弄姿,无论哪一个动作都显得微妙微俏。随着舞技翩翩,一股暗香浮动,轻吮宛如美人夜香。 旁边众人都瞧得口瞪目呆,这简直太神奇了,他们跟随着李德明多年,虽然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件宝物,可从来都没能亲眼目睹的看到过,如今若不是托着武琼花的关系,他们又岂能如此荣幸的一睹神舞美人香? 李德明得意道:“如此神器,天下人能够亲眼一见的莫出其五。”武琼花道:“如此珍妙,李堂主倒舍得让在下一见,那岂不是莫大的荣幸了?”李德明举杯道:“武兄这话太过见外,我李德明素来喜欢结交天下英雄豪杰,无论布衣将相,或是草莽王豪,只须意气相投,交的便是这番至诚至信。我邀武兄你前来,便是无等阶之分,只是江湖论事,诚心相交。” 他大言铿锵,意气风发,令得武琼花不由想起二弟萧延宗。萧延宗与李德明都是一般高大身材,也似一般豪气勃发,虽然颇有意境不同,但不由得不让他应境伤神。那毕竟是人已经不在了。 他在心底暗暗叹息了一下,端起酒杯喝了,望着鼎上美人神舞,却再也领略不到其中那种神奇独特的风华意味。 李德明又道:“武兄,如不嫌弃,咱们在此义结金兰如何?从此咱们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武琼花一愣,望着李德明一脸期盼的神色,似乎也是一番实诚至意。 他忽然想,这李德明也算是一方好汉,看起来也不似奸邪之辈,如果他将来真的为魔道所用,如果我与他义结金兰,要是他日反目成仇,岂不辜负了今日这番至情美意?不过我如今若是与他义结金兰,只须日后与之循循善诱,或许也能令之脱离魔惑,这岂不也是一桩功德呢? 李德明见他神色逶迤,不免黯然悻叹,顿生失望之色。武琼花只当不见,道:“李堂主是何等身份,在下也不过一介草夫,怕是高攀不起!”李德明道:“我原是一番诚意,何关身份?既然武兄……”武琼花瞧着他也不似伪着,何况他不以身份矜持,此时若是拒绝,未免不近人情,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德明大喜,一把拉了武琼花的手,走到桌前并排,说道:“咱们便以神鼎盟誓,从此你我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武琼花道:“好!” 二人正要跪下磕头盟誓,忽然一阵洞箫声从山林里传了过来,随着箫声婉转,只听一个十分动听柔美的声音道:“二位哥哥,你们在此高情结拜,不如由小妹来为你们吹奏一曲,助助雅性如何?” 众人闻言一惊,一众西夏武士只道是又见刺客,都严阵以待。褚初年喝道:“谁?”那女声轻笑道:“我只是一介女流,你们紧张什么,难不成还怕我能吃了你们?”柔声到处,只见三个美貌少女步步莲花的从后面山林里缓缓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两个身着紫色小袄的侍女,容貌颇有风颜,她们手中各执一柄窄长的柳叶刀。跟在她们后面的是一个红衣少女,十七八年纪,色颜妖艳,更见媚惑。她手里拿着一管洞箫,显然适才的轻悠箫声是她所吹奏。 李德明望着那红衣少女,笑道:“那可是好得很呢,不知姑娘能吹什么曲子?”红衣少女道:“古闻十大名曲,无一不可!”李德明一拍掌,道:“那可妙极,十大名曲,旷世流芳,姑娘若能以洞箫吹奏,定是别有意境。” 红衣少女道:“那两位哥哥听听不就知道了?”说着选了个上风的所地,又抬眼望着李德明和武琼花,媚笑道:“你们望着我干什么,你们自行结拜就是,我只管吹奏箫曲助助兴好了!” 武琼花和李德明对望苦笑,也不知这女子搞什么明堂。李德明心下甚至邪恶地想:“常言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女子莫名其妙跑来吹箫,怕是有什么居心。”武琼花亦无所谓。 二人淡然微笑,依旧走到桌前。此时桌面鼎上美人神舞已消失不见,唯一丝丝白气盘绕。这神鼎谓为奇特,便是因为此鼎不用燃火,在夏热冬冷之时,鼎身吸收光热,使得鼎内酒水总会依着季节转换,达到夏凉冬热之奇效。 红衣少女这时已将箫置唇边,缓缓吹奏起来。箫声起始甚为婉转秀美,明媚流畅,使人听来颇有引人入胜,渐至情迷。 一品堂的褚初年等人都听得都十分陶醉,跟着箫声起伏,忽然转入一片淫光暧昧,众人只觉耳孔里热热的极是暖意流春,身上血液也是流转昂扬,只觉无数温声浪语都在环绕欲荡,缠绵悱恻。仿佛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时近时远的轻浮呼唤道:“你是我的男人,你是我的男人……”褚初年等人都听得痴迷,无加以拒。 李德明和武琼花起始尚觉箫声高雅,待转入暧昧之间,一片淫心荡性,不觉都有些把持不住,听着那道若有若无的娇唤声,心都几乎要脱腔而出。待得脑海中一片空茫,也不知如何二人突地一个激灵,竟从对方的魔惑箫声中惊醒过来。武琼花明定心性,惊道:“这箫声有摄魂之法!” 李德明往褚初年等人望去,果见他们都痴呆着不知所以,连忙“嗨”的一声大吼,想将对方的箫声压制。岂知那红衣少女罔若未闻,仍是只顾吹箫。 武琼花心想“我不如用魔音狮吼震慑。”想着便使出“魔音狮吼”。他武道突破飞天,对“魔音狮吼”早已达到运控自如,这一吼既不自伤,而且也只是针对红衣女子的箫声。 果然,他这一吼,立时破了红衣女子的箫声,但褚初年等人却还是呆立着毫无反应。 红衣少女收了洞箫,惊诧的往武琼花望来,好一会才道:“你这便是传说中的‘魔音狮吼’?”李德明也暗为惊叹,心道:“他的武功果然厉害,看来要想天下无敌,我此番回去非得勤加修炼《九件衣》,否则他日立国天下,何以为撼?” 武琼花也不回答,喝问道:“你这女子,何以一上来便对我们下这摄魂之法?”红衣女子也不惊慌,媚笑道:“这位哥哥说什么啦?这哪里是摄魂大法,只不过是小女子家乡的一首民曲而已。”李德明怒道:“一首民曲就能让他们如痴如呆?”红衣女子笑道:“哥哥不要动怒,他们痴呆那是因为他们觉得小妹我长得漂亮,不是吗?”她说着扭动了一下灵蛇般身躯,那红艳还潮,的确令人欲涌。她又娇媚的望着褚初年等人笑道:“哥哥们,我很漂亮,你们很爱慕我的容貌,你们说是吗?”褚初年等人面上毫无表情,眼神空洞,听了红衣少女的话,一齐应道:“是!”要说褚初年等人都是大男子,爱慕女子自然不足为奇,但若是象卓玛这样自负美貌的女子岂会爱慕比自己更美的女人,那只会妒忌得要死,恨不得跳起来杀了她。可卓玛此刻连动都不动,完全是个呆子,可见这红衣少女的箫声诡异得出奇。 李德明眼见几十名手下,不乏褚初年这般的高手,竟然毫无征兆的就中了红衣少女的妖法,脸色立时就变了,喝道:“哪里来的妖女,快解了他们的摄魂之法,否则我要让你……”红衣少女抛个媚眼,笑道:“哥哥,否则要怎样,否则要了妹妹么?”李德明冷笑道:“好不要脸的女子,看来不给点厉害你瞧瞧,你是不知马王爷有几只眼了!”红衣少女娇叹道:“哥哥好没风情,算了,小妹也不与你玩了。”说着侧眼望了褚初年等人,命令道:“你们上前将他给我抓了,抓住打屁股!”褚初年等人齐声喝道:“是!”便一齐冲李德明冲了过来。 李德明吃了一惊,他武功再好,面对这帮失去心性的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帮人可都是他的亲卫,要打起来,无论伤了谁,他都不愿意。 这时褚初年已奔了过来,迎面一拳头打出,呼呼生风,毫不留情。一阵玲声脆响,卓玛飞起一脚踢来。其余又有十多人先后攻到。 李德明哪敢迎战,双掌一荡便将褚初年和卓玛的攻势化解,跟着身形流转,便已脱出众人的包围。他又对武琼花叫道:“武兄,还不快走?” 武琼花心想:“这事我也没有必要纠缠,还是走为上策。”便道:“也好,先离开再说。”李德明从未想到会有今日这种没来由的窝囊局面,他刚奔出不远,想着那神鼎“美人香”有些舍不得,便又折了回来。褚初年等人得了红衣少女的指令,死追着李德明毫不放松。这情形非常等同于猫抓老鼠,以至心得红衣少女的两个侍女在旁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武琼花瞧着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对那红衣少女的邪门功夫隐忧恐惧。他正要走开,那红衣少女走了过来,笑道:“哥哥,你要去哪里啊?”武琼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见面便使用这等邪恶的法门?”红衣少女道:“哥哥,我可是帮了你的,你还来责怪我么?”武琼花奇道:“你帮我什么?” 红衣少女委屈道:“你只当他拉你结拜便是一番好意么?”武琼花望了一眼李德明,只见李德明狼狈不堪,被一帮手下追逐着四下躲避,便道:“你这么做到底要做什么?”红衣少女叹了口气,道:“我说来你肯定是不会信的。” 武琼花道:“你要说什么?”红衣少女垂着头,羞答答的道:“我喜欢你,你信吗?”她说着话的时候,又抬头来望武琼花,眼神里一浪浪的火花直逼了过来,那暧昧劲儿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武琼花迎着她的眼神,竟然无法抗拒,心头不由升起一团火,一把抓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喘着粗气道:“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红衣少女见武琼花眼神呆滞,空洞无光,不由暗喜,心想你再厉害还不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心?她又施展摄魂秘法,缓缓道:“你要记住,你是我的男人,你是我的男人……”武琼花木然道:“我记住了,我是你的男人。”红衣少女道:“好,我的男人,你跟我来吧!”说着掉头就往山林后走去。 武琼花神色漠然,跟在他的后面就走,两个侍女则随后跟上。穿过树林,有一条不太平坦的山路,山路上停着一辆装饰非常精美的马车。红衣少女在马车旁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武琼花嫣然一笑,柔声道:“哥哥,你上去吧!”其中一个侍女上前掀开门帷,武琼花毫不犹豫的上了进去。 马车内并不宽敞,但四壁贴着形象逼真的彩画,下面铺着红艳的地毯和柔软的丝被,使得原本空冷的车厢变得无比的温暖。 武琼花望了一眼壁上的图画,画上画着的都是一些裸体的男女,他们赤条条的象蛇一样纠缠在一起,最上面是一面耀眼的太阳,它发着热烈的光辉照射着那些媾合的男女,充满了不知道是神圣还是可耻的色彩。 红衣少女吩咐两个侍女在旁警戒,然后上来挨武琼花坐了,忽然面色有些娇红,柔声道:“你是我的男人,所以我现在要侍候你!”武琼花道:“怎么侍候?”红衣少女道:“大宋的天下,有许多非常优秀的男人。我需要你们,我虽然已经拥有了一个非常有名的男人,但我没有把我的身子给他,我的身子是要留给一个我觉得非常强大的男人的。”武琼花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红衣少女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将身上的红衣脱了下来,露出了红色的肚兜,然后象蛇一样勾住武琼花的脖子,酥胸摩动,吐气如兰的道:“我在路上听别人说不久之前有一个人把上京城闹得天翻地覆,我问他们这个人是谁,他们说这个人就是‘三两映明月,末路有琼花’的武琼花。呵呵,左明月、武琼花,我都要拥有,我要他们让我怀孕生子。你说好吗?” 武琼花的脸红了,幸好红衣少女正陶醉在自己的梦里,忽略着没有看见,接着冲武琼花的耳朵呵了口气,轻轻咬着他的耳朵道:“我本来想把我的身子给左明月的,但是我听说你更强大,所以我只好选择了你。”她说着话,忽然抓了武琼花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百媚横生道:“哥哥,你觉得小妹的胸大吗?” 武琼花缩回手,叹了口气道:“姑娘,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外面很冷的。”红衣少女吃了一惊,盯着武琼花的脸,自己的脸变得比毒蛇还毒,忽然一掌便往武琼花脸上打来。武琼花出手快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笑道:“我好言相劝,我看你还是自重些好!” 红衣少女一挣手没挣脱,脸色愈发难看,道:“你……你怎么没中我的摄魂秘法?”武琼花道:“邪门外道,对我可是毫无用处!”红衣少女又羞又怒,道:“你……你竟然敢耍我?”武琼花道:“我只不过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没想到你……你竟然自甘下贱!”红衣少女咬着牙,道:“我这样做又不是害你,我们交合,这不正是你们男人想要的吗?” 武琼花喝道:“你给我住口,还不知廉耻么?”他这一喝,立时惊动了外面的侍女,她们奔近前来,问道:“宫主,怎么啦?”其中一个掀开帘子,吃了一惊,连忙执剑相向。武琼花道:“你一剑刺来看看?”那侍女投鼠忌器,自然不敢动手,只厉声道:“快放了我们宫主?”武琼花望着红衣少女诧道:“宫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红衣少女道:“你管我们是什么人,不要我就快放开我的手。否则我要让你不得好死!”武琼花道:“据说江湖上一些邪魔外道为了练习武功,常常会以色相引诱男子行以采阳补阴之术,这是为江湖同道所不耻的。如今你落入我的手里,竟不思悔改,我便废了你的武功,免得日后你再去害人!”红衣少女大惊失色,挣扎着道:“你……你敢?”武琼花冷笑道:“有何不敢?”侍女大惊,却又不知所措。 第七十九 皮室军首领 ----------------------- 红衣少女怕他真要废了自己武功,吓得魂飞魄散,脸色苍白,眼泪跟着哗哗就流了下来,弱弱的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就会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么?” 武琼花见她泪眼婆娑便有些心软了,何况他本无意要废她武功,原只吓唬她一下而已,便无奈摇头,松开手来说道:“小小年纪便做些如此伤风败俗的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对得住他们吗?”说着便不再理她,起身走出车厢。 红衣少女满眼怨毒,趁着武琼花躬身准备走出车厢那一刹,忽地拔出一枚簪子便来刺武琼花后背。 武琼花听得声息,侧身一闪便避过发籫,回身探手便又抓住红衣少女手腕,这一下出手快得出奇。那侍女在外侯着只待他一出来便刺他要害,没料着他一返身,又窜入了车厢,看着红衣少女又落入他手中,不禁呆了一呆,跟着要刺出的剑便滞停半空。 武琼花取下红衣少女手里的发籫,怒色道:“我原有心放了你,你还不思悔改,看来当真得废了你武功,免得日后再来害人。”红衣少女怕得不行,急忙叫道:“你不可以废我武功,有一件事情你想不想知道?”武琼花一愣,道:“什么事情?” 红衣少女嘴角撇了撇,试探道:“是关于温柔的事情!”武琼花一听,脸色也变了。这些天在上京城里天翻地覆,从内心上来说,他似乎已经将她忽略了,但绝不会是忘记。红衣少女这一提起温柔,竟使得他有种阔别久违的感觉,这是否就是淡漠的隔阂,也许只有深入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得到。他沉默了一下,终于松下手来,冷冷道:“你什么意思?”红衣少女揉了揉自觉美丽的手腕,噘着嘴消除了痛感,才心有不甘的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听说她生病了,而且还病得特别厉害!” 武琼花不觉心头一颤,眼前顿时又浮现出他们相处的三年来温柔所受病痛的苦楚,哪怕他现在明白了这一切只不过是受她表哥楚江南在暗中“毒害”,而她其实还是一个有武功的人,这一切到头来却完全是一个骗局。但在武琼花的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她永远都是那个让他怜爱的柔弱女子。更何况他对温柔欺骗他的事情他觉得是早已经原谅了她的,因此听得红衣少女一提到温柔生病,他内心的疼惜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不过他又疑惑地想,说不定这个温柔只不过是同名而已,她怎么可能认得柔儿呢? 红衣少女瞧着武琼花的神色变化,已知其意,忽然小声道:“他们说温柔是你的女人!”武琼花瞪了她一眼,听她的话显然并不是同名的温柔,忙冷厉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她生病了?”红衣少女见他眼色凶狠,缩了缩脖子道:“别把眼睛瞪得那么大,就算她是你的女人,难道还比我更漂亮吗?再说了,男人哪有不饥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真的不要……” 武琼花眼瞪得更大了,吓得红衣少女下面更露骨的话也不敢说了。武琼花仍然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语气比上一句明显严肃了些。 红衣少女心里直骂:“操你个混蛋,想我堂堂一个大小姐,身份是何等尊贵,如不是肩负着家国发扬光大的责任,你以为我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你跟我上床?”她心里恨得牙痒痒,也不敢表露,只得装着委屈道:“我是听那李堂主说的。”武琼花道:“他又怎么知道?”红衣少女道:“这还用问,你没看到他一路摆这么大的排场,他随便派几个人,天下事哪有不知道的。”武琼花道:“废话少说,你是怎么听他说的?”红衣少女道:”我是来上京的路上碰到他的,我见他摆这么大的排场,想着这肯定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他人也长得不错,所以我就……就想把他抓来那个那个嘛。只可惜他们人实在太多,而且还把他当个宝贝似的保护起来。更可恨的是他们当中还有一个黑黑的臭道士似乎特别机警,搞得我一路都没机会下手。不过凭我的本事,我倒还是在暗中偷听到他们说话,说什么他们从一个叫楚江南的人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温柔住在柳家庄里,因为整日里忧思成疾,这一病病了好几个月,而且还说已经病入膏肓。”顿了一下,望望武琼花又道:“后来那黑道士和那个李堂主他们鬼鬼祟祟的商量着,那黑道士说等你和李堂主见面的时候,要李堂主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他还说你一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马上离开上京赶回大宋,这样的话,他们就不用担心你会去劫花轿了。”说到这里她奇怪的望着武琼花顿了一下,心下想:“你这个人有毛病,去劫花轿那不是抢人家女人么?你要女人本小姐送上门了你又不要,还假正经。”武琼花觉察她神色有异,道:“怎么啦?”红衣少女道:“没什么。后来直到黑道士有事离开了,我才等着今日准备下手,那晓得又把你等来了。哼哼,我听过你的名,你也不错的,本来多好的顺手牵羊,倒是你们两个不识好歹,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要是别人怕是求我摄他的魂我都懒得理呢!” 武琼花听他每一句话都在赤luo裸的引诱自己,也不理会,倒是黑道士卫魔道和李德明那几句话令他颇为疑异。从他们的话中不难看出,他们告诉武琼花关于温柔的病情,显然是为了阻止武琼花去劫花轿。武琼花倒是莫名其妙,这花轿的事与自己可谓八竿子都打不着,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劫什么花轿呢? 红衣少女见他想得愁眉,只以为有机可乘,连忙并指点武琼花穴道,哪知一指点去,手指像是点在墙壁上,她这一指力道颇重,所以受反击力越大,立时痛得她“啊”的握着手指叫了出来。 武琼花扭头望她痛定思痛,不觉叹道:“我不知道你为人女子,怎么要这样?”红衣少女怒道:“我怎样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我告诉你这个消息,那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偷听来的,你难道一点也不感谢我?”武琼花心想也是,能在李德明和师兄卫魔道手中听得这个消息,的确有着生命危险,不过这少女能安然无恙,可见她定然是有着非凡的本事。他想着叹了口气,缓和了神色道:“谢谢你!”说完掉头就走,压根没对少女上心的样子。 红衣少女气得柳眉倒竖,恨恨的骂道:“乌龟王八蛋,姓武的,等你落入老娘手里,非要你求我不可。”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也是百思不解,以宫主的漂亮,这上床的好事放在其他男人身上,那是烧高香求都求不来的,怎么这位爷临着去抢别人的媳妇,这送上门的美人都不理,这未免也太伤人心了吧?她们想着都她妈郁闷,但也不敢多说,只是劝慰道:“宫主,他既然不识好歹,那就拉倒,我看公主还是和那位姓左的成就好事吧,他毕竟也不错啊,不但是大宋有名的少侠,而且还是大宋前朝皇家的后裔,根正苗红,和他生出来的后代定然强大!”红衣少女目露凶光,恶狠狠道:“不急,不急,这武琼花如此羞辱我,我非得要他付出代价!” 武琼花这时已走出了山林,纷乱之间,他的内心是非常矛盾的。他不得不相信这个消息可靠性,至于为什么楚江南会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李德明等人,他并不知道,但也正如卫魔道所说,武琼花一旦得知温柔生病了,他哪还有心思在上京逗留,他非回去不可。毕竟温柔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温柔为他舍弃了一切,名义上也是他的妻子了。从这一点来说,他武琼花本来去年不顾温柔的感受,从大宋护送萧遥前来上京,无疑是深深伤害了温柔。武琼花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因此对她也是深怀愧疚和自责的。可是他现在若是就此离开上京,那萧遥又怎么办?萧遥去了哪里,他到现在都毫无头绪,萧遥已无家可归,要说亲人,怕是除了陆芳华外,也就只有他和左明月了。到了这般境况,他又怎么能弃她不顾而独自离开呢? 转出断崖,展眼上京在望,武琼花只觉心头生乱,左右为难,无可抉择。 他心烦意乱,茫然前行,也不知自己的脚步是走往回归大宋之路还是前往上京,似乎每移动一步,好比煎熬得不知所措,令他愈发沉浮。不知不觉中,忽然来到了一条河边。这条河他也不知是什么河,走近河床,只觉水面冰封,尚未解冻,一团冷气迎面,才让他觉得清醒了些。 他注目展望,但见碧野茫茫,由于冬后初春,一切生机尚未复苏,还显得格外萧条。他注目良久,方才从沉思中回神过来,不觉仰天长叹,喃喃道:“四妹,你是去了哪里?大哥寻你不到,如今闻得柔儿病重,这些天来我本对她不住,因此想着既然太后已不再追捕我们,想来你也是暂时还安全了,我便此先回大宋去看看柔儿,待一切无碍我定当再来上京寻你!” 他主意打定,便顺着河流往南走向。想着温柔又受着病苦的折磨,未免有些着急,恨不得立马赶回柳家庄,赶到她身边,告诉他说自己回来了。可这北国远塞,又无坐骑,又岂非三两日可行。他正琢磨着去哪里找匹马来,蓦地想起自己的“坐骑”,那是在长江底下飞天神女说的那辆被七少爷吹成的骷髅马车。一想到骷髅马车,他心头一阵兴奋,立时轻声呼唤咒语:“一人一骷髅,一马一糊涂。”,念了三声,便见“轰”的一声巨响,只见江面冰层忽地炸开,那辆骷髅马车果然破冰而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武琼花顿时大喜,以前瞧着这丑陋怪物,总觉得瘆人,现在久别重逢,又是异地他乡,这会儿反觉得格外亲切。他走近骷髅马车,想着七少爷的不幸遭遇,自又是一番感叹。他不觉轻轻抚摸着骷髅马,手一触上马的骨头,但觉一阵眩震,跟着仿佛“嗡”的一声极其细微的嘶鸣从武琼花心头划过,瞬间便平静下来。 武琼花虽觉奇怪,但也没多在意。他上了马车,对骷髅马说道:“咱们就回大宋去吧!”那马虽然是死物,但七少爷赋予了它新的生命,它虽然不会说话,但也有它的自觉思想,听着武琼花一说,便迈开蹄子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忽然听着身后一阵惊天动地的闷雷般响声传了过来。武琼花觉着奇怪,看这天也不似春雷炸响。他回头望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身后江边的一个转弯处有一座山头,从山头后涌出一彪人马,竟是一大队辽兵,而且从旗帜和战甲上看,还是皇家禁卫皮室军。 这皮室军,始契丹立国,由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组建,皆选拔技艺精湛的契丹武士充任,以作心腹禁卫,用来保护皇亲贵族和国家本体。因此皮室军的战斗力远比其他辽guo军种强悍,故有不败军之称。 武琼花大闹上京时,虽凭借自身武功绝世之修为,又得诸多原因,总算化险为夷,但皇城皮室军的锐勇他还是知道的,因此一见来的人马是契丹皮室军,脸色便有些变了。他本想驾了马车就走,这骷髅马车能穿山越水,量这些辽军也赶之不上,但他看这些辽兵来势汹汹,不知如何竟停了下来。 瞬息之间,辽兵已到得近前,睁着眼睛看到武琼花驾着一辆骷髅马车,人人都赫然色变,刷的都抽出了军刀。这队皮室军是辽圣宗的护队,他们的队长在皇城内虽然没有参与围截武琼花的战斗,但也见过武琼花的面,因此识得。他压住心头惊赫,望着那骷髅马,凶狠的喝道:“武琼花,原来是你在此行使妖术。你驱动这等怪物,惊动圣驾,竟是意欲何为?”武琼花诧道:“我坐我的马车,如何是惊动圣驾?” 那首领瞧他神色也不似假话,微一思索,便缓了脸色,冷冷道:“那你赶快走吧,这里是禁地,外人不得在此逗留!”原来这条河唤做鸭子河,每逢初春,辽国皇帝便会邀群臣在这河里举行“头鱼宴”,恰好今日武琼花无意来此给逢上,适才他唤出骷髅马车,那骷髅马车从河里窜出,其破冰的冲击力带着方圆数里的河面都颤动起来,有的地方冰层薄,立时破裂。幸好萧太后和辽圣宗等君臣所在之处冰层极厚,受得这一震,虽不至裂陷,但也令他们受惊不小。在四周守卫的皮室军首不知如何回事,连忙责令右皮室军领队箫藤敬前来查看。 萧藤敬起先尚以为是一般的山地崩裂,待看到武琼花驾着一辆骷髅马车之时,已是吃惊。本来武琼花等人在上京城里闹腾一番,不但视契丹十大高手如儿戏,而且还来个二擒萧太后,一时令得泱泱大众契丹男儿都颜面尽失,因此人人都含着一颗羞愧的心,恨得咬牙切齿,暗地里恨不得要将武琼花生吞活剥以一雪此辱。因此萧藤敬生怕这厮又趁“头鱼宴”之机前来捣乱,心想着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将之擒杀。等着一问,才知对方只不过是毫不知情的误闯来的,他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如何,想着萧太后已赦免他的“罪过”,权衡仇恨和责任,觉得此时还是不宜泄愤,以免闹腾惊了圣驾,那他更是吃罪不起。他做了个计较,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道:“你快走吧,不必在此逗留!” 武琼花自然更不愿多生事端,他想到护卫皇亲国戚的皮室军突然在这里出现,这里又被划成禁地,显然是有非一般的人物在这里,至于是谁,他懒得去探究,便也不再理会萧藤敬,一抖缰绳,赶了马车就走。 那骷髅马四蹄抖动,直看得一队辽兵口瞪目呆,直呼不可思议。萧藤敬一挥手,道:“一小队回去报告,其余的跟我去。”众辽兵心领神会,除一小队回去禀报相安无事外,剩余的百十来骑人马都跟着萧藤敬往武琼花追去。 原来萧藤敬心有不甘,觉着就这么放过武琼花老大不甘心,心想着若在近前动手,要是被太后那是违令不尊,难免落人口实,因此便想跟着武琼花到远点的地方再动手,那样就可撒开手大战一场。 武琼花显然也觉察到了后面有辽兵跟着,他干脆停了下来,等着萧藤敬气势汹汹的赶了上来,问道:“你们这么跟着我做什么?” 萧藤敬冷笑道:“你在我契丹纵横无敌,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武琼花叹道:“一切不得已而为之,我并非刻意冒犯。至于纵横无敌四字愧不敢当!”萧藤敬道:“不管如何,我契丹男儿岂可容你如此猖狂。你若不死,我契丹男儿如何在这天地间横眉立目?” 第八十 苏帮主 ------------------------ 萧藤敬这番话说得甚为强悍,仿佛也说出了他身后所有契丹人的内心呐喊。 实际上对于武琼花等人大闹上京,作为一个骄傲的契丹人,他们是非常郁闷和非常不服气的。想想泱泱大契丹,而且还是在都城上京,被几个南朝汉人闹得天翻地覆,甚至连他们的承天萧太后也遭两番擒获,作为契丹人,这就是耻辱,这就是恶梦,谁想这谁都不舒服,谁都觉得恨得窝囊。 所以萧藤敬这话刻意一挑明,他身后百多名辽兵便毫不犹豫的跃马冲了上来。契丹人向来铁马金戈,他们这一冲之势,可谓势如奔雷。 武琼花却毫无惧色,凛然傲立,一声冷笑道:“来得好,那我就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横眉立目!”他一声轻呼,单掌封托,便是一招“神魔封印”。他武功今非昔比,又肩负着佛道的天龙八部,这一招“神魔封印”自然远比以前更为厉害了。顿时只见一道强大的气劲催发,冲在最前面的辽兵连人带马像遇到强风般往后倒摔过去。 那些辽兵吓得要死,其中一个还没来得及滚落地上,便觉着突地一道气流运转,自己的身子忽然飘了起来,跟着双手被这股气流驱使,竟将手中弯刀往身后的同伴砍去。他明知这时自己已是身不由己,可却又只能看着自己的同伴被自己砍翻。其他的同伴眼见这辽兵发了疯的砍杀自己人,也不知如何回事,惊慌之余急忙举刀阻挡。那辽兵身悬半空,举刀毫不客气的就砍了下去。但听“当当……”的数响,七八柄弯刀一齐被砍断。 这辽兵此刻神勇得象天神一样,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到底是不是自己忽然间变得太厉害了。还没回味过来,便突地“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忽然失足似的从空中石头般掉落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武琼花收回掌力,淡然笑道:“如何?”萧藤敬不惧反怒,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狂吼一声,挥刀便砍了过来。其他辽兵见状,恶向胆边生,没落马的也纵马奔来掠杀。 武琼花傲然而笑,道:“你们爱闹腾就闹腾吧,我可没功夫陪你们闹!”他说着话,舞动手中马鞭,疾往萧藤敬卷去。 他身上蕴藏有八部天龙,其中之一的摩呼罗迦,便是大蟒蛇神的化身。 武琼花这一甩鞭打,无形中便融入了摩呼罗迦的功力,因此他手中的马鞭,虽然短糙,平平无奇,但此刻舞动乾坤,却已是一件异常厉害的武器。 萧藤敬也是武学高手,虽不入契丹十大高手之列,但也不差其右。大辽国以长鞭为武器者,便只有“万香堂”堂主耶律芳。耶律芳一套鞭法可谓出神入化,这是萧藤敬亲眼所见的。可他今日面对武琼花时,无疑意识到耶律芳的鞭法比起武琼花的显然还是逊之一筹的。 他也不觉身边如何鞭影晃动,哪知只应架得三两个招式,但听“呼”的一声,手中弯刀便已不见。他惊惧莫名,这才觉着身边危机四伏,生怕武琼花乘虚而入,吓得连忙腾身跳开。 哪知武琼花却毫无进攻之势,只是收了马鞭,指了两丈开外的河面淡然道:“你们的兵刃都在那儿,自个去取吧!” 萧藤敬一颗心只是砰砰乱跳,他顺着武琼花的指向往河面望去,顿时脸色刷白,跟着一头的冷汗尽冒了出来。原来此刻结满坚冰的河面上,朝天插着三十余把弯刀,而他所用的一把就在其中。 毋庸置疑,这些弯刀显然都是武琼花用他手中的马鞭卷出插到冰面上的。不说武琼花这一手马鞭夺兵刃如何神出鬼没,单是以马鞭甩兵刃插入坚冰里便足以骇人。 萧藤敬只觉心头发冷,侧眼往身周的士兵手中望去,果然三十几人手里都没有了兵刃,人人早已呆若木鸡。他脸色灰白得连自己是死是活都没有感觉,待了好半天,才恨无可恨的道:“果然是神技天功,萧某技不如人,要刀又有何用?兄弟们,走!”说着带了众辽兵狼狈返去。 武琼花摇头暗叹,望了一眼那些插在冰上的弯刀,心中不知为何竟无丝毫战胜的喜悦。 他端坐骷髅马车,正要打马扬鞭,忽然听得一旁有人叫道:“武大爷慢走!”武琼花闻声望去,只见一滩乱石后跳出两个劲装武士。他细目一看,认出来是萧延宗的随从武士。其中一人便是在天雄寺的途中,后随萧贵去相助不通和尚的萧小蛮,另外一个则是带着萧延宗的遗体到达天雄寺后,后来又去寻找萧贵的萧小奴。这二人都是萧府武士,被赐姓萧。 武琼花一见是他二人,大为欢喜,道:“二位兄弟如何在此?”二人走了上来,都惊讶无比的望着骷髅马,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啊?”武琼花笑道:“这是骷髅马车!” 二人又围着骷髅马左瞧瞧右瞧瞧,甚感稀奇,又一副不可思议之色。随后才问道:“那刚才这河里一声巨响,难道便是这……这骷髅马弄出来的?”武琼花道:“是啊!二位兄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萧小蛮道:“这事说来颇为无奈。”萧小奴指了那边一片山林道:“我们都埋伏在这里,是想准备在‘头鱼宴’上闹上一闹,看能否抓得萧太后母子或是其他大臣,这样我们便可以以此要挟萧太后,或许能保得武大爷你和瑶姑娘安全出得上京。” 武琼花见他们自己都身陷困境而依然不忘忠心救主,甚为感动,道:“真是多谢你们了,萧延宗能有你们这帮兄弟,足以快慰平生。不过萧太后几天之前已下令不再追捕我们了,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二人满脸诧愕,对望一眼,都道:“还有这种事?我们竟然不知。”萧小奴又道:“昨日苏帮主还跟我们说满城正在紧密搜捕你们,这会怎么又安然无恙了?”他说这话,神色甚为狐疑。 武琼花道:“此事千真万确。那苏帮主是什么人,怕是他骗了你们。”萧小蛮道:“这苏帮主名叫苏胡里,是我们大辽境内的一个帮会的帮主。那日我们和贵哥被官兵追捕,幸得苏帮主相助,这才得以生还。有了这段遭遇,我们便和苏帮主在一起了。这苏帮主甚为仗义,他们得知我们主子蒙冤遇难,大抱不平,因此便要助我们报这不白之冤。今日我们埋伏在此,便是得他之助。”他这话便是说苏帮主如此相助我们,又怎么会是欺骗我们呢? 武琼花心想或许那苏帮主并未知情也不可知,想着便也没有多说。 萧小奴又往马车里望了望,并没见到有人,问道:“武大爷,既然你们都安全了,那我们瑶姑娘呢?” 武琼花心头一沉,神色黯然,叹道:“不瞒二位兄弟,数天前在上京城里我与她失散了,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二人神色一变,都惊望着武琼花道:“那……那你怎么能出来了?这又是去哪里?”武琼花道:“这事我也不知该怎么和你们说。我与瑶姑娘失散后,自知寻她不着,又因急事,因此要回去中原,只想待事情办好便再回上京寻找瑶姑娘。” 二人都满脸愤慨,望着武琼花往后退了几步,责问道:“你……你这算什么意思?你丢下我们瑶姑娘一个人在城里,你却一个人独自逃之夭夭,你……你可对得住我家主子?” 武琼花知道他们是误会了,道:“二位兄弟,你们可是误会了。我武琼花既与你们家主子结为兄弟姐妹,又岂会弃她不顾。我之所以要回转中原,那确是有不得已的原因。”萧小奴道:“什么原因?” 武琼花便将萧遥在驸马府如何莫名其妙的突然离开,又如何从红衣少女口中得知温柔病危之事简单向二人说了。至于驸马木易的真实身份等情况不宜透漏,自然也就不说。 萧小奴似乎仍是不大相信,脸上还有一丝疑色。萧小蛮心思远比他缜密,他知道武琼花与温柔的关系,自然也就不再怀疑。 武琼花怕引起他们不快,便转了话题,问道:“贵哥呢?如何不见他在?”二人答道:“贵哥去城里探听你们的消息去了,到得晚间便会回来。这些天官兵查我们查得紧,因此一直无法入城,这会贵哥也不知进城了没有。他要是知道武大爷你来了,说不定多开心呢!”武琼花道:“我们年龄相仿,你们也别叫我武大爷了,不如兄弟相称吧?”萧小蛮道:“那怎么成,你与我们主子结为兄弟,这尊卑之分是不可不分的。” 他们说话之时,那树林边有人探头召唤,萧小奴道:“苏帮主等的急了,咱们快去吧。武大爷,这苏帮主也是一个仗义之士,一起去见一见吧!”武琼花也不推拒,对骷髅马道:“去吧!”骷髅马一声跃腾,便“轰隆”一声破冰跳入河里去了。萧小蛮萧小奴二人惊得不住咋舌。 三人通过礁石滩,来到树林边,那召唤的人不住拿眼打量武琼花。萧小蛮萧小奴也不理会他,显是这人在帮里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 进入树林往里走,尽是腐败的枯枝,空气里弥漫着初春的泥土气息。 走得不大一会,到得密林深处,便见一大帮人埋伏在那里,人人手里都握着兵刃,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人群当中,一个瘦脸尖下巴,身着狐皮罩衣的汉子斜眼望了过来,不屑的眼光在武琼花身上晃来晃去,最后才盯着萧小蛮森森的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这位是……”萧小蛮道:“苏帮主,可真巧啦,我们在河边竟然遇上了我们主子的结义大哥,因此说了会话。”拉了武琼花向苏胡里介绍道:“这就是我往日跟你们说的那位大闹上京城的大豪杰武琼花武大爷。” 苏胡里“哦”了一声,眼光也端正了少许,但仍然还是难掩有些轻蔑。其他人都投眼望了过来,各种眼神都有。萧小蛮又向武琼花介绍了苏胡里。苏胡里一副帮主自尊的模样,武琼花也不以为然。 萧小奴性子颇急,迫不及待上前问苏胡里道:“苏帮主,你昨日说城里还在到处搜捕我们瑶姑娘,怎么武大爷却说几天前太后便已赦免了他们,这是怎么回事?”苏胡里脸色微变,不悦道:“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骗你们了?”萧小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搞错了。”苏胡里冷冷道:“我瞧你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我好心帮助你们,你们到头来还怀疑我,这未免也……太……太……”他“太”了半天,也没想到个合适的词,便连话也说不出来。 萧小蛮怕双方闹得不快,连忙打圆场道:“苏帮主,我兄弟真的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的好意我们都是知道的,他只是怕情况有误,免得坏事。”苏胡里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才稍微好了些,说道:“咱们也别说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得走下去不是。说实在的,萧延宗是咱们辽国第一好汉,我苏胡里向来对他仰慕得紧,虽从未谋面,但也觉得应当肝胆相照,总想找个机会去结交结交。哪料老天无眼,却突然听说他含冤而死,因此那时我想,若有曾一日只要得机会,定要为他报仇雪恨,那也就不枉我们神往之交了。”他说得至诚至恳,连萧小蛮萧小奴二人都感动万分,不住的点头替主子道谢,神眉之间便多了一份黯然。 武琼花虽然觉得他说话有些表里不一,但也不便多说。苏胡里又道:“既然你们说瑶姑娘已没事了,那我们也可以放心了。不过咱们埋伏在这里,总算逮着个机会,趁着今日‘头鱼宴’,可是个动手的好机会,若是能杀了太后或是皇帝,那也算是替萧延宗报仇了,你们说是不?”二人都未回答。苏胡里望着他们不怀好意道:“当然,你们要是不去那就算了,这萧延宗的仇,我们总要报的,哪怕今日就是死我苏胡里也要拼上一拼。”他越说越理直气壮,反而使得小蛮小奴二人有些惭愧起来,就好像一个从不曾相见的人能两肋插刀,反而一个作为兄弟的人却无能为力。 终于,萧小奴忍不住道:“好吧,你能去我们又怎么能无动于衷。今日既然来了,就不会错过。小蛮哥,你看怎么样?”萧小蛮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苏胡里望着武琼花道:“你呢?作为萧延宗的兄弟,你难道不愿意为他报仇吗?”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武琼花望了过来。 武琼花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们一起去?”萧小奴道:“如果你能去那自然最好了,以你的武功那我们起码更胜一筹。”萧小蛮没有说什么,他在心里想,该怎么做,如果瑶姑娘在那就好了。 苏胡里就是想将武琼花一军,他知道武琼花对自己不大苟同,他故意邀武琼花同去,便是要让他为难。武琼花若是不去,他们便有了挤兑的由头,他若是去了,那总归算一个得力的帮手,无论如何,对于他苏胡里的计划来说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武琼花自然明白这是苏胡里的龌龊居心,正要出言冷对,忽然只见密林外边气喘吁吁的跑来一个人,大老远就鸭叫道:“帮主帮主,不好啦!官兵往这边赶过来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不少人立时抓了兵器站了起来。苏胡里盯着那探子道:“怎么可能?是不是搞错了?”那探子吞了口气,道:“是真的,他们来势汹汹的就是往我们这里赶来,我还听他们当官的不停的在喊什么‘抓住他们乱党,大伙儿重重有赏!’”苏胡里皱了皱鼻子,艰难道:“他妈的,怎么会暴露了行踪?”他神色怪异的望着萧小蛮疑惑道:“刚才你们听到那声巨响,是怎么回事?”萧小蛮道:“没看到什么!”苏胡里不相信的摇头道:“不可能的。” 这时,侧面又一个探子飞奔了过来,急叫道:“帮主,快撤吧,官兵包抄过来了。”苏胡里还有些不甘,道:“怕个鸟,官兵人数有限,咱们有备在先,干脆先杀他娘的。”旁边一个汉子道:“帮主,杀是有得杀的,只是官兵有了防备,怕是杀不了老太后和皇帝小子,反而还打草惊蛇了。” 武琼花心道:“果然是居心叵测,只怕为二弟报仇是假,反而是来暗杀太后和耶律隆绪了。” 苏胡里也愈发急了,可又无可奈何,只得挠挠头皮恨恨的道:“好吧,兄弟们,撤!”说着一挥手带头便往树林后奔去。其余众一窝蜂跟上,陆陆续续的竟然有三百多人。 武琼花暗暗惊骇,看来这苏胡里倾巢而出,果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第八十一 劫花轿前夕 萧小奴眼见苏胡里一帮人逃得干干净净,听着林外马蹄声奔雷般传来,急道:“小蛮,咱们也跟着去吧?”萧小蛮道:“还是回破土屋去等贵哥吧!武大爷,请随我来!”说着带了武琼花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三人跑得一阵,都是使了轻功,已然去得远了,辽兵并未追赶。三人缓了步子,再往山坳里走得一阵,便见一座坍塌的破土屋靠在山背。 进得破土屋,只见里头满地都是墨绿色的土石,还有死后复生生而复死的烂草烂木。只有北面尚未倒塌,还有半边屋瓦鼎立,似乎勉强能遮挡风沙,若是遇得雪雨天气,便是苦寒难挡。 萧小蛮瞧着武琼花神色同苦,憨笑道:“整个大辽都在抓捕我们,只有这里没人找得到,所以倒也安全。” 武琼花不难想象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心中甚感难过。萧小蛮观颜察色道:“其实这种日子也不错,逍遥于天地之间,自由自在,倒也快哉!”萧小奴嘿嘿苦笑。 武琼花心说果然都是好汉子。 过得不多时,日暮西山,天色暗了下来。阴冷的北风的在山头上不住的呐喊呼啸,一丝丝的冷风从破漏的墙缝里尖刀般刺了进来。 萧小蛮他们在破土屋中间生起了一堆柴火,红红的火苗奔腾着照耀在他们的身上,带来了稍微的一些暖意。 萧小奴又取来两只腊东腌制的野兔肉。新鲜的野兔肉固然贵为美味,但经过一些调料的特殊腌制,却也另一番风味。萧小奴说这种制法是萧贵发明的。 武琼花想起在四川萧贵烧制“满天星”的烤鸡,那时他和萧延宗萧遥兄妹就在那晚义结金兰。他们都和所有的江湖人一样,都有着共同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没想到仅仅几个月,萧延宗却含冤而死了,可他们还活着。他甚至有时想,萧延宗为孝忠而死,是否死有所值?而自己活着,又到底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身上肩负着那个所谓佛道的使命?可这个使命又为什么要自己来承担呢?难道真如燕南飞说的:“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完成,而别人却不能。”他说的是否是他自己,或者也是指青牛大师,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肩负着,就要义无反顾的去实现,去完成。或许,这才是燕南飞的本意。 天黑的时候,萧贵终于回来了。他带着一身悲沉的气息,推开土屋破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武琼花,不禁愣了一愣。他呆在门后,神色黯然,跟着眼泪也流了出来,竟是满地悲怆。 三人一时诧愕。萧小蛮萧小奴二人抢身起来,上前搀住萧贵的双臂,惊问道:“贵哥,怎么啦?快来烤烤火吧,这天够冷的!” 萧贵哆哆嗦嗦的走到武琼花面前,忽然跪了下来,哭道:“武大爷,自你与我家主子义结金兰,我家主子说,见你便如见他!”他这一说,萧小蛮萧小奴二人也都跪了下来。 武琼花惊异莫名,连忙上前扶起他们,道:“贵哥,你们快起来,这……这是干什么?” 萧小蛮似乎已预料情况有异,问萧贵道:“贵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萧贵望了他一眼,又对武琼花道:“此等大事,不知武大爷知不知道?”武琼花道:“什么大事?快起来说话。” 萧贵站起身来,萧小奴道:“贵哥,去火边坐着说吧!”他触及萧贵的手,只觉一片冰冷,而且似乎还在微微颤索。也不知什么大事,使得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四人依旧挨火边坐了,萧小奴取了一瓢温水递给萧贵,萧贵端着一口喝干,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才问道“武大爷,你怎地在这里?”武琼花微一沉默,萧小蛮抢着说道:“武大爷与我们瑶姑娘失散了,在鸭子河边我们恰好遇到的。”萧贵微微点头,神色萧沉,道:“难怪!难怪!”萧小奴急道“贵哥,你今天去城里可探得什么消息,怎地这般一个模样?” 萧贵痴神得一会,抬起头来,逐个望着三人,最好才将目光落在武琼花面上,沉声道:“也不知如何,城门口今日盘查得比往日松懈了不少,我倒也轻松的混了进去。后来去找一个昔日的朋友打探,竟然得到一个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消息。”三人都紧望着他,萧小奴道:“如何?贵哥,你快说吧?”萧贵接着道:“我那朋友说,这个月二十八,大辽的昭月公主便要出嫁西夏嫁给西夏王李德明。” 萧小蛮道:“昭月公主?是谁,我怎地没有听说有这么一位公主。”萧小奴也道:“是啊,几时有过昭月公主了?”萧贵道:“二位兄弟,这位昭月公主就是我们的瑶姑娘。” 武琼花虽然知道昭月公主就是萧遥,但听到这里仍是吃惊不已,道:“贵哥,你说的是真的,瑶姑娘怎么会出嫁西夏?”说出这话时,心里猛的一咯噔,忽然想起那红衣少女所说的话,李德明和迦陵道人想要阻止武琼花去劫花轿,武琼花起始还一片迷糊,此刻才陡然明白,原来这花轿却是萧遥的花轿。 这一刻他脸色苍白,心中顿时涌出一阵阵的酸痛,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呢?她莫名奇妙的离开我,怎么会又答应去嫁给李德明呢?” 萧贵道:“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你们想,瑶姑娘与萧太后仇深似海,怎么可能受她的册封去嫁给西夏王?可后来我再去多方打听,原来这的确是真的,而且还是瑶姑娘自愿的。”说完话还是一脸的无法理喻。 萧小蛮突然“啊”的一声,神色有些异样。萧小奴道:“小蛮,你怎么啦?”萧小蛮也不答他话,望着武琼花道:“武大爷,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日我们瑶姑娘之所以突然莫名其妙的离开你,怕为了你的缘故。” 武琼花一愣,随即细细一思索,想着当时在驸马府那日晚上萧遥前前后后那些奇怪的言行举止,不觉大是懊悔,心道:“四妹她是为了我能够安全离开上京,因此才答应萧太后嫁给李德明。可是当晚我竟没能看出来,我可真混蛋啊,这样我岂不是害了四妹?” 萧贵一脸迷糊,道:“这……这怎么回事?”萧小蛮道:“是这样的……”便将萧遥在驸马府突然独自离去的情形说了,这些话都是武琼花对他说的,可谓一字不漏。 萧贵听完,微一沉思,点头道:“依我对瑶姑娘的了解,小蛮所言不差。”他又望着武琼花,神色凝重道:“武大爷,事实既然说到这里,我有一话却是要说的。” 武琼花道:“贵哥请讲。”萧贵道:“当日我们瑶姑娘在四川与你义结金兰,便是因为你用情深重。所以从那时起,她女儿心家对你还是有一番情意的。如今我们主子一家惨死,就只剩瑶姑娘一人,当然,至于那位陆姑娘另当别论。当日我们主子临死时,曾将瑶姑娘托付与你,那便是托付终身之意。”武琼花不觉心头一紧,有些慌乱起来。 萧贵接着说道:“武大爷,我知道你有难处,咱们也不说要你承下什么诺言,只不过我们瑶姑娘对你的深情,他为了你才答应萧太后出嫁西夏。从心底说,这非她所愿,也非我们所愿。她为了你不惜牺牲自己,就冲这一点,我们都得要去救瑶姑娘出来。” 武琼花心血澎湃,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去救瑶姑娘出来。”萧贵点了点道:“有你这句话我们也放心了。不过要救瑶姑娘那是绝非易事。” 武琼花想起李德明阻止自己要去劫花轿一事,便问道:“贵哥,那你可知昭月公主何时出嫁?” 萧贵道:“就是这个月二十八。怎么,武大爷莫不是想要劫花轿?”武琼花道:“也未尝不可。你们觉得呢?”萧小蛮道:“这倒是个好办法。”萧小奴忧虑道:“有重兵护送,就凭我们几个人?”萧贵道:“再难也只要他们出了上京城就好。” 随后四人又计议一番,就着萧遥出嫁西夏还有十多天时日,暂时拟定在出城十余公里通往西夏的一个叫“招风口”的地方动手。 第二日,萧贵依旧前往上京城探听消息,以确证萧遥出嫁的具体事宜,也好作进一步的谋划。 武琼花和萧小蛮萧小奴呆在破土屋里,三人围着火堆说了一会儿话,说着说着也不知如何说到了玉镜公主的身上。因为玉镜公主曾经喜欢过萧延宗,所以他们的话题很容易转到玉镜公主身上。可是玉镜公主已死,只因萧太后伤心欲绝,故而刻意掩饰,所以关于玉镜公主之死,竟是不被辽国人所知。 萧小蛮萧小奴二人说起玉镜公主从小酷爱武术,因此对作为辽国第一高手之称的萧延宗大有一番深情。可惜直到萧延宗之死,玉镜公主竟然始终都没有出现,这不免令得二人很是百思不解。 最后萧小奴又干脆说道:“其实玉镜公主没有出现反而也是一件好事。你想假若玉镜公主得知我们主子是被她母亲害死的,那不晓得要多伤心,怕是要找老妖婆寻死觅活了。本来我们主子喜欢的是唐姑娘,他们死也要死在一起,倘若他九泉之下要是知道玉镜公主还在为了他也是伤心欲绝,那我们主子肯定是不会安心的。”他说着话,眼眶里自然盈满了热泪。萧小蛮心想玉镜公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想着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暗暗叹息。气氛在这一瞬间,已然充满了难以忘怀的伤感。 武琼花望着他们满脸哀伤,不觉黯然叹息。他难过的想道:“你们又哪知道玉镜公主竟是已经在二弟之前死了呢?”想到玉镜公主虽不是自己所杀,但也因自己而死,又是满怀愧责。 到得晚上,萧贵探得消息回来,一切与之前所获知的相差无几。萧遥被赐昭月公主的身份,于四月二十八日以和亲的名义,嫁给西夏王李德明。 距离这一天尚有半个月时日,也就是说如果武琼花去劫花轿的话,就得在这里等着耗上十多天。这已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武琼花此时心里面担心着温柔的病情,这一等就是十多天,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所以他一夜都在考虑着这个问题,这种等待是不是会显得很被动,如果主动出击,又会怎么样呢?他思来思去,最后终于还是决定推翻之前三四个人定下的方案,由他自己以动制静,先下手为强。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将自己考虑了一夜的想法对萧贵他们说了,三个人听得愣了一愣。他们虽然知道武琼花的武功在辽国几无人可敌,但千军万马之下,要想救出萧遥,其实还是大有难度的。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萧贵小心翼翼道:“武大爷,这……这怕不可取?!” 武琼花望着他们,给了他们一个自信的眼神,坚定道:“放心吧,我有办法将瑶姑娘带出来。”萧贵没人说话,萧小奴道:“可是你根本不知道瑶姑娘在哪里?”武琼花道:“我去找驸马木易,他一定会帮助我的。三位兄弟,不用担心,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说了,我会带着你们的瑶姑娘回来。” 三个人望着他都不再说,萧贵忽然伸出手来,以掌面朝天,武琼花以掌搭了上去,萧小蛮和萧小奴也搭了上去。然后手掌翻转,各有一个奇怪的动作。 这个动作令武琼花颇为心痛,他曾在四川见过萧延宗和萧遥做过,后来萧延宗临死之前,又做过一次。虽然萧贵现在这个动作与他们做的不大一样,但似曾相识还是令人憔悴和感伤。武琼花再一次在内心里叹息:多好的汉子啊!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天再一次黑了下来,武琼花告别萧贵和萧小蛮萧小奴三人,然后便到了上京城。 这一次进城,显然又比上一次更为轻易多了,他象一只飞鸟,确切来说他更象一缕飞烟从城墙上飘过,毫无一丝痕迹。守卫的辽兵当然更不知道了。 他进了城内,便直接去驸马府找木易,也即杨四郎。这个时候,也只有杨四郎才可以帮助他。但奇怪的是,他来到驸马府时,驸马府的大门竟然还敞开着,就好像在等待他的到来。 杨四郎看到他时有些略微的惊异,然后是更多惊喜。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然后说道:“你是为了瑶姑娘来的?” 武琼花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不能丢下她,我一定要带他走!”木易轻轻吁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所以我家的大门一直都没有关。”武琼花道:“谢谢你!”木易道:“你需要我帮你什么?”武琼花道:“我需要知道瑶姑娘在哪里。” 木易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说道:“我现在不知道,不过明天我可以帮你去查探一下。只是你有把握把她安全带离这里?”武琼花的脸色在灯火下显得异常的坚定,道:“我有信心。” 木易微笑着,没有说话。却见门外走进一个人来,说道:“你带着她走了,然后去哪里?”却是铁镜公主抱着睡着了的小中原走了进来。 武琼花一时语塞。这不是他觉得难堪,契丹人的坦率,反而是让她觉得感动。虽然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但最起码还有这么些人在关怀着萧遥。 铁镜公主紧紧的望着他,道:“你带着她离开这里,去南朝好好的生活,不要再辜负她了。”武琼花沉默着,不敢回答。他的心每当在这个时候,都有一番纠结。铁镜公主脸色有些变了,严肃道:“你什么意思?” 木易连忙插话道:“公主,你别急,这些事你现在说了也没用是不是?还是等把人先救出来。”铁镜公主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轻轻道:“她为了你,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生,你就不应该辜负她?”武琼花终于点了点头,道:“我会珍惜她!”铁镜公主这才缓了脸色,抱着小中原走了出去,一边又说道:“我和驸马明天会告诉你瑶姑娘在哪里,到时我们会帮助你!” 第八十二 解救昭月公主 ------------------------ 第二天一早,铁镜公主和驸马木易双双出门去了。木易照例早朝,铁镜公主则去向萧太后请安。这都是惯例。 武琼花还是住在上次养伤的房子了,因是后院,闲杂人等免进,此时院子里显得格外幽静。武琼花想起和萧遥那晚喝酒的情形,心里又懊悔不已,觉得自己简直是太笨了,竟然没能够觉察出来。到晚上的时候,木易和铁镜公主都没有回来。武琼花等得焦急,也不知如何回事,几次在院门口探望,想找个人来问问。后来丫鬟露儿神色慌张的跑来,递给武琼花一个锦囊,说道:“这是公主托人送回了说是交给你的。”武琼花见她神色惶恐不安,问道:“驸马和公主呢?怎么不见人影?”露儿支支吾吾道:“这……这……我不能……说的,你……你还是……去救你的人吧?”武琼花见她不说,便也没有多问。露儿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又跑了回来,说道:“都……都忘了告诉你,公主说驸马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只须你晚上按地址救了人便走吧,不要再回来了。”这会说完才慌慌张张的跑了。 武琼花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无暇多想。他回到房内,将锦囊打开,取出里头的东西,打开来却是一张图纸。他将图纸置于灯下,只看得一会,便认出是一张皇宫局面图。图纸上有明显标注,在皇宫北面有一片空阔地带,上面画了不少圆形图圈。其中一个圈上写了“瑶姑娘”三个字。武琼花微一思索便知萧遥一定是住在这个圈子里,而这些圈子代表什么呢?武琼花将整个图纸仔细看了一边,才想起曾听李沉舟介绍皇城说过,说是这皇城北面有一片空阔地,那是契丹皇家贵族设置营帐的地方。也就是说,契丹人本来是游牧民族,不像汉人那样习惯居住于瓦房内,而他们更喜欢住帐篷。因此辽国皇帝平时办公的时候都是在皇宫内,其余时间一般都是居住在皇城北面搭建的帐篷内。 图纸上画的圆圈显然就是指帐篷,武琼花一明白此等关窍,不由心中一喜,心道只要知道四妹在哪里,余下的一切都好办了。 他急忙收了图纸,来到前院准备找露儿告别,岂知四下一看,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他惊异莫名,心道:“莫不是驸马府出了什么事不成?”又想到适才露儿惊慌的表情,便更加确定,但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自然无法知道。 他也顾不得其他,只好独自出了驸马府。此时夜色甚为黑暗,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要多冷清有多冷清。 武琼花经过这些天在上京城进进出出,对一些街道怎么走,基本上还是摸清楚了。他依着木易在图纸上的标注路线,避开巡夜的辽兵,往皇城北面的那片帐篷区摸去。 不大一会,来到那片帐篷区外围,远远的便见前方黑暗中燃烧着几堆篝火,有许多辽兵在守卫着。在他们身后,扎有一排栅栏,沿着往两边深处延展。在栅栏内,便隐约可见无数个小山包似的帐篷一座一座的向前方铺开。 此时夜静寂寥,大地无声。整个座帐篷区内都黑漆漆的,完全融入了夜色之中,根本无法分辨。 武琼花躲在暗处,不禁暗暗着急,虽然木易在图纸上也有标注,但在这黑灯瞎火的营盘里,该怎么找到萧遥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更好办法,最后只好决定先摸进去再说。 帐篷外围都有辽兵把守,他要想不被发现而进入帐篷区里头,似乎有些难度。毕竟此处是空阔地带,没有遁身的掩体,就算他轻功再好,也无法从辽兵的眼皮底下穿过。 无奈之下,他只好运用隐身之法了。这隐身术运用起来颇为损耗内力,他目前为止也只运用过两次,虽然总的来说是非常成功的,但他此时施展开来,还是有些担心。 他调整了一下心绪,待觉着隐身之法施展得差不多了,便鼓足勇气向大营走去。 来到营盘口,那些守值的辽兵果然都没有看到他这个人正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这些辽兵虽然都是健勇,但他们功力并不深厚,因此根本连武琼花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武琼花径直进入营盘,这是近距离看到这些帐篷,只见在这黑暗里,一座座帐篷其形状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深入其中,反而象是陷入了一座迷宫,竟然毫无方向感。这让武琼花想起了柳家庄,不过柳家庄的布局是依着五行八卦,而这些契丹的行营显然别取他途,另有奇特建制。 幸好木易已在图纸上对东南西北四个进出口都作了颇为明确的路线指示。武琼花从东营门进入,依着图示前行,以纵隔横,走几座转几个弯,又如斜线行走,如此摸黑前行,倒也不难。他这时发现,这些契丹帐篷都是背北面南,其寓意不言而喻,显然是昭示了契丹人念念不忘进取中原南朝的决心。 这时,逐渐深入营盘中心,前头突地火光一亮。武琼花抬头望去,便见一个颇为宽阔的场地,其中一座帐篷远比其他显得巨大,周边还燃烧着油火,这火光便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而帐篷旁边也增加了不少守卫,看装束便是皇家的皮室军。依据李沉舟的说法,最大的牛皮帐篷便是皇帝居住的。 武琼花暗想道:“这帐篷内还亮着灯火,难道萧太后还没有睡吗?”而木易在图纸上标注瑶姑娘的地方,便正在这座大帐篷的后侧。 武琼花本想往侧面绕去,可忽然间他也不知作如何想,竟轻轻掠起,便上了大帐篷顶。他轻功奇好,这一掠上,轻如鸿毛,里头的人自然毫无察觉。 只听帐篷里有人说话,听着正是辽圣宗耶律隆绪的声音,甚为沉重的说道:“太后,现已经查明,在天雄寺前我们围堵武琼花一伙时,突然放冷箭企图挑拨战乱的人都是皇太妃指派的。” 武琼花想起当日天雄寺前,萧太后说好了双方罢斗,随后却忽然有辽兵夹乱放箭,武琼花只以为辽军出尔反尔,便要大开杀戒,后来若非青牛大师出面,其后果实是难以收拾。他这时想道:“原来这中间是有人捣鬼,那皇太妃又是谁?” 帐篷内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又听耶律隆绪道:“前日,我们在鸭子湖举行‘头鱼宴’,据查在湖畔埋伏着不少人,他们企图趁机刺杀我们,若非河中那突然一声大响,以致惊动了我们,使得我们有了防备,否则便要遭了敌人的袭击。看来朝中还是有人心背向,我们不得不查,否则后果堪忧。” 仍是一阵沉默,便听萧太后的声音道:“也查到那伙人都是皇太妃指使的?”耶律隆绪道:“是的。看来皇太妃居心叵测是确定的了。太后,这事过于严重,我看当机立断,若不采取行动,怕是要生出内乱。”萧太后想了想,道:“皇太妃是你姑姑,她又年轻守寡,我本来欠她太多,因此对她有所放纵。但不管怎么说,她在北地,着实为我大辽后方的繁荣稳定做出了巨大的功劳。你说要哀家去对她动手,哀家于心何忍?”耶律隆绪道:“可是……”萧太后却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要说了,手足论断,其心何豪?这事千万不可声张,到时哀家自有主张。”耶律隆绪无奈道:“是。” 武琼花心道:“原来这皇太妃便是萧太后的姐姐,难怪那日那什么苏帮主一心要去刺杀萧太后,原来他们是利用了萧贵他们。” 又听耶律隆绪转了话题,道:“太后,那木易驸马你该如何处置?”萧太后重重的“哼”了一声,显是余怒未消。 武琼花吃了一惊,听着耶律隆绪这话,果然是木易出了大事,难道是他的身份终于暴露。武琼花便也不走了,使者隐身之法呆在帐篷顶端侧耳倾听。 萧太后沉默了一会,说道:“骗得哀家好苦……”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大营外头呼声大喝,有人惊叫道:“着火了!着火了!”跟着喊声彼此起伏,适才还沉静如海的大营立时便沸腾起来。 萧太后和耶律隆绪吃了一惊,忙向外头喝问道:“萧藤敬,如何回事?”黑暗中闪出一人,正是皮室军首领萧藤敬,站在帐篷门口外答道:“回皇上,看情形是皇城内突然起火了!” 武琼花暗呼好险,心道:“这暗处果然伏有人手,幸亏我没敢大意,我虽然用了隐身之法,怕以萧藤敬的修为,或许能感觉到我的气息。” 萧太后和耶律隆绪都走了出来,往皇城望去,只见火光冲天,顿时失色道问外头道:“怎么会突然发生大火?”萧藤敬答道:“回太后,这个属下暂时不知!”萧太后和耶律隆绪想起不久前不通和尚在皇城内大肆放火的情形,顿觉心惊胆颤。 武琼花也觉得奇怪,这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燃起一场大火呢?这火势一起,虽然不能波及这里,但也使得整个营盘惊动,就是埋伏在暗处的暗哨也露了踪迹,这反而让他也减少了不少危险。 他想着忽然心中一动,突地想起丫鬟露儿说驸马一切准备妥当,难道这场大火是木易派人暗中放的,以此好搅乱敌人视线?可是木易又出了事,莫不是也是因此而起?一想到这,武琼花又内疚起来,暗暗自责道:“本来他在这里隐姓埋名已是凶险四伏,我却反而还要来给他增添麻烦,这样做岂不是害了他?”越想越觉愧疚万分。但事已至此他就算后悔显然也来不及了。 这时武琼花又发现几个人从其他帐篷内走了出来,其中一个却是双面法王的老大宝树法王。这宝树法王武功修为至高,武琼花更不敢过多停留,万一稍不留心便有被他发现的可能。 他急忙谨慎的从帐篷顶一掠而下,便无声无息的飘到萧遥的帐篷前,只见帐篷内黑漆漆的,外边闹腾腾的,她这里头却毫无动静。武琼花寻思着莫不是萧遥已睡着了么?他轻轻走到帐篷门口,轻唤道:“四妹?四妹?”里头有人应道:“大哥,大哥,是你吗?”正是萧遥的声音。 武琼花一喜,道:“是我!”萧遥也显得很惊喜,道:“大哥,快进来吧!”武琼花掀开门帷走了进去,里头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萧遥忽然拥了上来,一把抱住武琼花,呼吸有些沉重道:“大哥,你还好吗?”武琼花紧紧的抱着她,道:我很好,四妹,委屈你了!”萧遥的身子有些颤抖,声音也忽然变得呢喃起来,道:“大哥,为了你,我愿意。”武琼花道:“可是我不愿意,我不能看着你为我而受到委屈。” 萧遥抬起头来,她的双眸在黑暗中闪动着光芒,她的呼吸也愈发地浑热。她忽然问道:“大哥,你喜欢我吗?” 武琼花心头微微一动,感受着萧遥呵气如兰的声息,他的心忽然急促的跳动起来。好一会他才道:“我喜欢!”萧遥轻轻道:“喜欢我,就要了我吧!”她的语气,她的声息,迷软得令人无法拒绝。 武琼花心弦震颤,一股冲动使得他的手忍不住往萧遥的衣服里伸去。夜色是如此的冷,但萧遥的肌肤却更加滚烫而柔软。 武琼花却忽然松开手来,定了定心神,道:“四妹,我们不能这样。”萧遥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来不是要带我走吗?”武琼花看不见她的脸,但已听得出她的语气充满了失望和幽怨。 萧遥道:“你不要我,又何必要带我走?”武琼花忽然热血沸腾,脱口道:“我要你!”萧遥却叹息道:“那温柔怎么办?”武琼花一时愣住,没有说话。 萧遥又叹息着,说道:“趁外面混乱,你还是走吧!”武琼花抓住他的手,道:“四妹,我不能留下你在这里,我不能让你嫁给李德明。”萧遥苦笑道:“你不愿我嫁人,又不愿娶我,那要我怎么样?”武琼花又怔住,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 萧遥却忽然笑了笑,道:“大哥,你觉得奇怪么,就因为你对温姐姐的一片痴心,我才会喜欢你。为什么会这样,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为了你,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一切。”武琼花满心感动,道:“四妹,放心吧,我可以用隐身法带你离开这里。”萧遥沉默着,黑暗中显得有些压抑。 忽然,帐篷外有人问道:“瑶姑娘,你在和谁说话?”武琼花听出来是宝树法王的声息,萧遥近前来“吁”了个噤声,武琼花迎着她的目光,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点了点头。 宝树法王又道:“瑶姑娘,我听到你说话了。你里面有人是不是?”萧遥道:“里面有没有人管你什么事?”宝树法王道:“瑶姑娘别误会,我来找你是想问你……”萧遥打断他的话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师弟的下落,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宝树法王道:“不可能的,他们有人看到我师弟是跟你去了天雄寺,然后我师弟便失踪了。你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萧遥心想,这宝鉴法王失踪了,那肯定是迦陵道人弄的手脚。至于弄去了哪里,她自然也无法知道。 宝树法王见萧遥不回答,似乎不死心,磨磨蹭蹭的又道:“你不说话那你肯定是知道的。你要是不说,我可是进来了。”萧遥怒道:“你敢!”又轻轻对武琼花道:“大哥,你快走吧,怕是这宝树法王觉察到了。” 宝树法王在外头磨磨蹭蹭的也不敢真的闯入萧遥的帐篷,毕竟萧遥受封昭月公主,那尊贵的身份还是存在的。但宝树法王反而更确定萧遥的帐篷内有人,因为他刚才确实是感觉到了武琼花的气息,只不过武琼花是隐身的,他无法看见而已。 武琼花握着萧遥的手,压低声音道:“四妹,我来就是要带你走的,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走?”萧遥叹道:“大哥,我不能走!”武琼花诧异道:“为何?”萧遥没有回答。武琼花却忽然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绝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他说着话,将萧遥拥入怀里,又运用起了隐身术。 萧遥轻轻的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半点力道。这让她很是惊异,显然武琼花已禁锢了她的力道,是要强制带走她的。 果然,武琼花抱着萧遥掀开帐篷走了出去。帐篷外火把晃动,已聚聚了不少辽兵。宝树法王正掂手掂脚往帐篷里头张望,陡见门帷自开,并没有人进出,不觉吸了口冷气,心说莫不是见鬼了?但他一身武学奇功,自不信这鬼神一说。蓦地想到萧太后第二次遭擒,便是武琼花那厮运用了隐身之法。他当时还老大的不信这世间有人会隐身法门,试想千百年来道家和佛家多少人勤修苦练,也不见有谁练成这高深莫测的隐身术,怎么可能这小子就会? 他想着便紧紧盯着那帐篷门口,也不见有人出来,但门帷却已垂落合上,然后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在数丈之外产生。他当然就是发现了这股气场才赶到萧遥这里来的,此时再一次感受到,似乎是这气场要离去了。他暗叫一声不好,唤道:“昭月公主!”帐篷里头毫无声息。他狂吼一声,喝道:“武琼花,藏头缩尾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和佛爷我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他这一喊,辽兵人人惊动,武琼花三个字这上京城里似乎已让人闻之色变。 第八十三 回家 ------------------------ 萧太后和耶律隆绪闻声也赶了过来,问道:“法王,如何回事?”宝树法王道:“武琼花那厮劫持了昭月公主。”说着纵身一掠,扬起双掌便往南面一处黑暗中打去。他这一掌可是聚足了十成功力,其威势不可挡。 武琼花没想到这宝树法王看不到人却能感受得到自己所在的方位,不禁大为佩服。这时忽觉身后一道寒气劲袭体,便知是宝树法王的“寒冰掌”所致。 他知道宝树法王的寒冰掌极端厉害,用到极致便能冻住万物,宝树法王虽不能达于此境,但也能一掌之下可以令一盆热水结冰。武琼花急忙催生“凌波微步”,身子一滑,便避了过去。 宝树法王也不知一掌打中对方没有,但见毫无声息,只气得哇哇乱叫。他四下张望,忽然借着远处火光看到西南面一道人影飘忽,急忙大叫道:“往西南去了,快追。” 武琼花露了一下行踪便即隐逝,他这时耗功过久,隐身之法也只能断断续续,因此便现了踪迹。 萧遥这时说道:“大哥,你放我下来吧?”武琼花道:“那你得答应跟我走!”萧遥叹道:“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我答应你了。” 武琼花这才停下步子,将萧遥放了下来。萧遥活动了一下手脚,功力全然恢复。她问道:“大哥,我们去哪里?” 武琼花想起铁镜公主的话,心中不禁一阵悸动,缓缓道:“和我一起去中原吧!”萧遥沉默着没有回答。 武琼花此时已完全现出身形来,他带着萧遥已走到了城门口。由于城内失火,惊动了守城辽兵,因此谁也不敢打马虎眼,都严密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以武琼花现在的武功,要突出城去显然轻而易举,因此他毫不隐蔽,牵着萧遥的手大步向城门走了过去。 萧遥却忽然停下步子,将武琼花拉到旁边一条漆黑的巷子里,迎着他的目光,幽幽道:“我这次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我想回到家里,去看最后一眼!” 武琼花听着她语气充满了伤感,温和道:“走吧,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们二人于是折而向西,仗着绝妙轻功,飞檐走壁,很快来到了萧遥的家门口。 此时已是深夜,城内闹火的动静已平息下来,一切又恢复了沉寂和冷漠。 萧遥望着自己的家,只见黑暗中,一座高大的府邸静静的耸立着,毫无一丝生息。她想起往日一家人快乐生活的情景,眼泪不由自主就流落了下来。 武琼花心头抽紧,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只觉她的手冰冷冰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想着能够为萧遥承担无尽的痛苦,可却又无能为力。 萧遥平复了一下哀伤的情绪,慢慢走到门前。门上还残留着封条的印痕,自萧遥被册封昭月公主,官家便撤掉了封条,那便是萧太后许了萧遥回家的意思。可萧遥却认为萧家含冤未雪,就算要回来也当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因此她这些天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推开这道门。 她凝注片刻,终于还是推开了门,慢慢的走了进去。屋里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她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大哥,这就是我的家!”武琼花理解她说这话的意思,温和道:“四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 萧遥心头涌起一股温暖,便没有再说。她先来到父母的房间,然后点亮了灯。灯火柔和的漫洒在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却充满了哀伤。房内的摆设很简洁,但无形中却有一种高雅的气息。 武琼花发现地面上有一块地板被撬开,露出一个尺来长的方形小洞。萧遥也看见了,叹道:“要能够将所谓的证据藏在这里,的确非一般人能做到。”武琼花道:“不错,萧太后说的证据确凿,便是指从这里挖出的东西,但是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将东西藏在这里呢?”萧遥没有回答。武琼花心下有些难过,若不是自己莽撞杀死萧鲁南,或许这些将会有答案的。 随后萧遥又来到萧延宗的房间,同样也点了一盏灯火。这个房间同他父母的房间一样,没有过多的摆设,都在朴质中透出一股英气。在房子南面,挂着两幅人物画像。武琼花一瞧,见是自己和左明月的画像,立时想起曾听萧延宗说过,当时因为心中有神往之交,因此便派人去南朝录了两人的画像。萧遥道:“我哥哥很久以前就想和你们交朋友了。”武琼花心中感动,同时又暗暗悲伤。 出来萧延宗的房间,萧遥望着另外一间房暗暗叹了口气,也没有打算要进入,就带着武琼花来到客厅,说道:“大哥,我在我爹娘和哥哥的房间里点了灯火,你说他们会看到会知道回家吗?”武琼花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萧遥也没再追着问,点头率先走了出去,武琼花跟着她走到门外,气氛显得有些压抑。萧遥回过身来,望着自己的家。从两个房间透出的灯火,在黑暗中显得非常的明亮。她吁了口气,望着武琼花道:“大哥,我们走吧!” 忽然,黑暗中闪出一队人马,其中一人冷笑道:“还想往哪里去,” 武琼花和萧遥转身一看,见是萧挞凛的儿子萧懂古。因韩慕昏睡未醒,萧懂古现任禁卫军首领,他估计是发现萧家出现灯火,因此前来查看。 萧遥道:“你想做什么?”萧懂古道:“有人劫持昭月公主,太后已下令捉拿,若敢反抗,便是格杀勿论!”萧遥冷哼了一下,便不再理他,拉了武琼花就走。 萧懂古勃然大怒,手中长枪一抖,便往武琼花狠狠的刺来。其他禁卫军武士眼见首领都动手了,急忙也挥动兵器围攻上来。他们除了七八人在旁协助萧懂古外,其余的都往萧遥围去。他们的目的显然是要将武琼花和萧遥分开,就算不逐个击破,最起码也要将萧遥留下来。 武琼花如何不知他们的居心,只是这些人都是禁卫军,他们的武功也远比其他普通武士要高,这么多人一齐动手,形式立时变得十分险峻。武琼花始终将萧遥维护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二人仗着凌波微步,倒也总能化险为夷。 当然,若是武琼花大开杀戒,萧懂古这些人自是拦他不住。武琼花并不想多伤无辜,因此武功有所保留。他使出“佛缘神掌”,将几个禁卫军都点了穴道,起始禁卫军不明就里,难免都着了他的道儿,待到后来,渐渐都瞧出端倪,也不与武琼花正面碰触,都是以兵器阻隔。 就在这时,又从三条街口奔出三队辽兵向这边冲杀过来,一队队的火把将街道照得通明。萧遥急道:“大哥,我们以凌波微步冲出去,该要杀人的时候也不必顾及了。” 突然,从两边屋顶上又掠下四个黑衣大汉,竟然是萧贵和萧小蛮萧小奴他们,另外一人也是一名萧府武士,大约是不久之前才与萧贵等人遇上。只听萧贵大声叫道:“瑶姑娘,武大爷,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他们一冲上来,毫不客气,挥了手中弯刀便是一顿砍杀。禁卫军猝不及防,立时被砍伤好几个人,其余的也阵脚大乱。萧贵又叫道:“武大爷,快带瑶姑娘走吧,我们断后。” 武琼花道:“好!”一掌迫开萧懂古,拉了萧遥就往外冲,几个禁卫军连忙上前阻拦。此时他们阵法已乱,武琼花扬掌一推,这几个禁卫军横摔了出去。其余禁卫军想要拦截,都被萧贵四人已凌厉之势逼了回去。 辽兵三队人马已逼近前来,对武琼花形成包围之势。武琼花抬头望去,借着火把瞧见前头一队人马正是萧春。 武琼花心知遇上此人,势必一番死战。萧遥道:“大哥,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们便可突围。”武琼花当机立断,使出天龙八部之一的“龙众”神功。只见他双掌交错扫出,两道气劲仿佛两条蛟龙出海,顿时将萧春等人打得人仰马翻。萧春仗着自身武功,倒也没甚伤害,但他身后的辽兵却没那么幸运了,个个跌得头破血流。 武琼花趁这工夫拉了萧遥就走,他单脚点地,人便已凌空掠起,从一边的建筑物上蹿了过去。萧贵见他们安全撤离,便大声喝道:“兄弟们,撤!”随后四人边战边撤。萧春恼羞成怒,自然不能放过他们,带兵死死咬住不放。 武琼花带了萧遥施展轻功,不大工夫,便来到东城门口。守城辽兵一见他们,便纷纷围了上来。武琼花自知要带萧遥离开上京,势必不可手软,大喝道:“挡我者死!”他单臂一挥,使出“北冥神功”,揪住两名辽兵往辽军中摔去,立时撞倒一大堆。 其余辽兵见状,纷纷避让。城门守将连忙下令施以箭射。 武琼花又已“神魔封印”,将飞射而来的羽箭定住,随即手腕一挽,将羽箭尽数反射回去。顿时只听“啊……啊”数声惨叫,不少辽兵立时中箭毙命。其余的辽兵一见这架势,还哪敢再阻拦,慌忙让出一条道来。 武琼花毫无畏惧,走近城门,单掌进击,力道所处,竟将厚厚的城门打缺了半边。守城辽兵都惊得呆了,更不敢上前拦截,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了城去。 武琼花这时宛如天神一般,出了上京城,带着萧遥一直往南走。虽然天色很黑,但武琼花仍然能识得去路。萧遥道:“我们要去哪里?”武琼花道:“前面山坳里有座破土屋,我们去那里等候萧贵他们。” 来到那间破土屋前,里头漆黑漆黑,萧贵他们还没有回来。二人推门走了进去,武琼花让萧遥在草堆上坐下休息,然后他在旁边生了一堆火。火光映得萧遥满脸憔悴,武琼花道:“你饿了吧,我烤些野兔肉你吃。”萧遥摇摇头,道:“大哥,你说萧贵他们会不会有事?”武琼花也不敢确定,只得回答道:“应该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萧遥借着火光四下瞧了瞧,叹道:“萧贵他们这些天都是住这里吗?”武琼花道:“是啊,萧太后下令到处抓捕他们,他们无处容身,便躲在这山坳里,由于荒僻,倒也安全。”萧遥难过道:“都是我们家拖累了他们!”武琼花道:“他们和你哥哥一样,都是契丹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武琼花不说到萧延宗还好,这一说出萧遥心中更加难过,眼泪不声不响的又流了下来。 武琼花无以为劝,便只好装着不见,心想让她静一会或许便会好了。 过得一会,听得外头脚步声响,武琼花走到门前往外望去,依稀可见两个人沿着山坡走了过来。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贵哥,你别这样了好不好,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悲伤又能怎样。只能等将来再为他们报仇了。” 武琼花见是萧贵他们,连忙迎了上去,说道:“贵哥,你可回来了!”望了望他身后,只一个萧府武士,倒不见了萧小蛮萧小奴二人,不觉道:“他们两位兄弟呢?”萧贵顿了一下身子,悲沉道:“他们为了救我们都战死了。武大爷,瑶姑娘呢?还好吧!”武琼花心头一冷,望了后面那武士一眼,道:“还好。先进屋再说。” 萧遥在屋里也听到了,甚是伤心。她借着火光认出那跟萧贵来的武士,叫兀休,是她所统辖的十大护院之一,当时去四川时他也在其内。 自萧家出事后,萧延宗兄妹分别所统率二十个护院武士中,除了五个去南朝寻找萧遥外,其余从四川幸存回来的武士都与萧府同生死共存亡,后来经过一连串的逃亡,有几个人是分散了的,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生死。这兀休便是其中一个。 萧贵说自武琼花决定进城去寻找萧遥后,他和萧小蛮萧小奴兄弟也跟着进城了,他们决定在暗中相助武琼花一臂之力。没想到到得城里,竟然遇上了兀休,大家兄弟一场,生死相遇,自然满心欢喜。兀休听说武琼花已潜入城外伺机带走萧遥,便同萧贵一起,决心帮助武琼花。后来城里闹火,他们四处寻找,最后萧贵猜想萧遥这一次和武琼花离开上京,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以他对萧遥的了解,说不定会回家去看一看。于是萧贵四人赶到萧府,果然看到武琼花和萧遥陷身敌阵,这才现身相助,只可惜萧小蛮萧小奴二人战死。说到这里时,气氛显得非常悲沉,四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那柴火不时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象闷锤一样无情的敲打在他们心头。 兀休看在眼里,暗暗叹息。他问萧贵道:“贵哥,闹腾一夜,瑶姑娘和武大爷想必也饿了,不如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吃的……”萧贵一拍脑袋,自责道:“看我只顾悲伤,倒忘了这些。来来,我这里前时早已腌制了些野兔肉,不必去外头找了。”他说着带了兀休去取来野兔肉,还有两壶奶酒。然后就着柴火烧烤。不大一会,野兔肉烤好,萧贵首先递两块给萧遥和武琼花,道:“先吃点东西,趁天亮前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明天再来。”萧遥只是默默点头,武琼花道:“谢谢贵哥!” 兀休又倒了两碗马奶酒递给武琼花和萧遥,自己和萧贵也各倒了一碗。吃着美味的野兔肉,喝着醇香的马奶酒,原本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可现在四人满怀心事,却谁也开心不起来。 待吃完野兔肉,喝完马奶酒,萧遥便取来热水洗漱后先去睡了。武琼花和萧贵说了会话,感觉甚为疲累,便也睡去。 等到萧遥苏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她只觉头脑似乎还有些晕沉,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天太过憔悴的缘故。 她四下望了望,也没看到武琼花和萧贵等人,便轻轻唤道:“大哥,你在吗?”唤得两声,外头有人应道:“昭月公主,你醒啦!”萧遥吃了一惊,只见一个辽军将领推门走了进来,竟然是萧春。 萧遥惊道:“你怎么在这里?”萧春甚为恭敬,答道:“太后特召令我前来迎接昭月公主回宫,所以我就在这里了!”萧瑶情知有变,喝道:“你给我少说废话,我大哥呢?他……他怎么样了?” 萧春淡然笑道:“看你急的,他好得很,正在外头睡着了呢!”萧遥连忙跑到外面一看,只见土屋门口围满了辽兵。旁边一棵树上绑着一个人,正是武琼花,只是他这时仍然昏睡着还未醒来。而旁边地上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人,则是萧贵。萧贵身下都是鲜血,只是早已凝固了,显是已死去多时。 第八十四 人心各异 ------------------------ 萧遥脸色大变,又看到兀休站在一旁垂着脑袋,他手里的弯刀上还有血迹。萧遥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颤声道:“兀休,你……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兀休垂着脑袋也不敢正视她,只是小声道:“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萧春慢慢走了过来,望了一眼萧贵的尸体,缓缓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不怕死,也有人希望和我一样好好的活着。”萧遥又气又恼,盯着兀休恨恨的道:“你这个叛徒,我杀了你!”说着扬掌便要打去。可是她一用力,浑身软绵绵的竟半点使不出来劲。 萧春不紧不慢道:“你也不必气恼,昨晚他在你们喝的马奶酒里放了‘胡香酥骨散’,这‘胡香酥骨散’你是知道厉害的,所以我劝你不必激动,还是保持精力跟我们走吧!昭月公主!” 萧遥一听是“胡香酥骨散”,反倒放下心来,望了武琼花一眼,才回头对萧春道:“我跟你走可以,但你必须杀了他!”他当然指的是兀休。兀休脸色立时就变了,惶恐的望着萧春,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萧春眼中现出一丝疑色,往武琼花望了望,顿了一下才冷笑道:“你杀一人,便救不了一人。”萧遥恶狠狠道:“谁背叛了我,我就要谁死。至于我大哥,他死了我也不会活着。”萧春点点头,笑道:“原来你既要杀人,又想救人。不过你救不了他,他必须死!”他说“死”字时,兀休已举起了他手里的胡刀,一步一步往武琼花走了过去。 萧遥大叫道:“你要干什么?”兀休头也不回,道:“对不住了,瑶姑娘,我也没有办法!”萧遥尖叫着便要冲过去,萧春一挥手,四名辽兵拦在她身前。萧遥此时还是昭月公主身份,他们自然不便动手,而萧遥身上毫无力气,所以他们也不必担心受到威胁。 萧遥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得恨恨的道:“兀休,我既然是昭月公主,你会后悔的。”兀休呆了一呆,但也只是一顿之下,仍然咬牙走了过去,但很明显他手里的刀已在不停的颤抖。 萧遥又气又急,却毫无办法,甚至都有绝望了,她哭叫着都无济于事。本来她想与萧春zhou旋,或许能为武琼花多争取些时间,好让他逼毒。 哪料就在这时,只听一个人叹道:“四妹,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萧遥听着又惊又喜,抬头望去,也不知武琼花何时苏醒了过来,正望她满眼都有关怀之色。 萧春也吓了一跳,不过胡香酥骨散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解药根本是无法可动弹。他心想,就算你醒过来又能如何。便大叫道:“兀休,还拖沓什么,杀了他你便又立了一大功!” 兀休虽然心虚,这时也顾不得了,应道:“是!”手中弯刀便狠狠往武琼花胸口刺去。萧遥虽然明知道什么后果,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萧春也瞪大眼睛,几乎都难以置信,道:“你……你……” 武琼花在兀休一刀刺来的时候,双臂一震,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尽皆寸断。然后他以单掌迎着兀休的刀尖前推,便听“咯嘣咯嘣”乱响,兀休的刀仿佛刺在石壁上一般,碎成数段。兀休一下子吓傻了,张着嘴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武琼花悲愤不已,断然道:“卖友求荣,留你不得!”他以单掌震碎兀休的刀,跟着掌势前击,立时将兀休一掌击毙。 萧春神色大变,惊骇道:“怎么……怎么,你不是中了‘胡香酥骨散’的吗?”武琼花一步一步走近来,冷笑道:“我倒忘了告诉你,这‘胡香酥骨散’对我可是毫无用处。”萧春怒道:“好狡猾的家伙,你假装半天昏迷不醒,我看你是在用内力逼出mi药吧?”武琼花道:“这你不必要知道。叫你的人放开瑶姑娘。” 萧春望了一眼逍遥,忽然一声冷笑,喝道:“一队护送瑶姑娘离开,其余断后!”他说着身形一晃,便已飘到萧遥身前。他可以死,昭月公主不可以丢,这是萧太后下的死令。 萧遥对武琼花的变故早已预料,这时见辽兵对武琼花做了包围态势,连忙叫道:“大哥,不必顾我,你便去吧!”武琼花道:“我既然说了要带你走,便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萧春,我数三下数,你放开瑶姑娘,我自不与你为难,否则……” 萧春气的半死,从不曾有人竟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顿时白脸变黑,怒道:“否则如何?武琼花,你真以为你天下第一?一小队,带着昭月公主快走,其余的跟我杀!”他一声令下,除了一小队护送萧遥的辽兵外,其余的四百余辽兵一齐都冲了上来。顿时只见山坡上尽是黑压压的辽兵。 武琼花这回是铁了心了,面对这些辽兵毫无顾忌,扬起双掌扫出,顿见两道气流宛若飞龙在天,呼啸而下,立时将面前的辽兵打得直摔出去,惨叫哀嚎。其余辽兵哪见得这般阵势,眼见武琼花这两道掌力劲头狂悍不衰,谁还敢碰触,连忙纷纷避让,顿时让出一条路来。武琼花脚步一滑,化成一阵风般往押送萧遥的辽兵冲去。 萧春也没料到武琼花武功似乎比前时更好,急忙大喝一声,挥刀来拦。武琼花怒道:“挡我者死!”双掌一措,化掌为拳,迎着萧春的长刀便磕了上去。萧春一阵窃喜,心道:“你的一双肉拳头未必还硬得过我的锋利刀刃?”他斜刀一带,便以划为切,想着便是要将你的拳头切成两半。 但刀拳相碰,便听“咯嘣”几响,萧春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到兀休的刀曾经也发出过这种可怕的声音,便已听到自己胸骨破裂的声音。跟着他的身子飞了起来,往一边的山沟里摔落下去,只听“啪”的一声重响,然后便是一片死寂。 早晨的太阳洒满了山坡,才片刻的温暖似乎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撕碎,一切仿佛都在这个空间停顿下来。所有的辽兵都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望着武琼花,好半天才“喔……啊”的乱叫着,像是充满了恐惧,突然往四下里抱头鼠蹿。他们这一落荒而逃,就是押送萧遥的那一队辽兵也吓坏了,眼见主将都被打到山沟去了,也不知死活,谁还敢逞能?于是“哇咔”一声,谁也不再管萧遥了,尽化鸟兽散。 萧遥又惊又喜,上前一把抱住武琼花,喜极而泣道:“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武琼花轻抚她的秀发,温柔道:“四妹,又让你担心了。”萧遥叹道:“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武琼花黯然道:“是啊!谁会想得到呢?只可惜贵哥死得太冤了。” 二人想起萧贵的死,不免又是一阵悲伤。随后武琼花捡了把弯刀,在山坡最向阳的地方挖了一个坑,便将萧贵埋了。本来他想不管兀休的,可又一想毕竟他曾经也是萧府的人,虽然如今背叛了兄弟,背叛了朋友,可如今人都死了又能怎样?未必连着仇恨都要带入坟土?萧遥叹了口气,也不做声。武琼花只好在山坡另一边将兀休埋了,他生前出卖了兄弟,死后当然也不可能和兄弟在一起了。 武琼花埋好萧贵,洒了一把热泪。萧遥回头望着上京城的方向,半天也没说话。武琼花知道她要离开自己的故乡,心下定然有些难受,便也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萧遥才回过神来,抹了一把泪水,望着武琼花道:“大哥,我们走吧!”她说完便转身沿着山道向南走去。武琼花只好默默跟上。 沿着山道前走,地势变得愈发陡峭。若非练武之人,辅以轻功,否则这山道决无可走。 萧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武琼花跟着也默默而行。走了大半天,渐渐山势平缓,不觉来到一条大河边,萧遥叹道:“我曾经答应萧太后,只要你安全离开,我便会以昭月公主的身份嫁给西夏李德明,如今怕是要失言了!” 武琼花也不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但想起萧贵他们说的话,心中更加纷乱了起来。 萧遥又道:“我们这一路走下去,萧太后这一次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因此一定会派人在路上拦截,所以我想我们只能往偏僻的地方走才可能会安全些!”武琼花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这还是辽国领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们有骷髅马车,这马车颇有神奇,或许能为我们省去不少麻烦。”萧遥眼目一亮,道:“我倒忘了!” 武琼花难得见萧遥神眉舒展,不觉微笑道:“四妹,这骷髅马车每遇水而出,不如今日你来召唤看看,若是能成,说不得日后总有方便之时。”萧遥知道武琼花这是关心自己,便道:“好吧,我试试看。”她说着念了两遍“一人一骷髅,一马一糊涂”的咒语,可河水里依然毫无动静。她暗暗有些失望。武琼花道:“再试试。”萧遥再试,仍是不见骷髅马车出来,说道:“当日在长江底,那飞天神女降伏骷髅马时,怕是施了法咒,只听你一个人的。” 武琼花也不知是否这样,茫然道:“可是我一直有些搞不明白,既然飞天神女降伏骷髅马车给我做坐骑,为什么召唤骷髅马车的咒语却又是由七少爷告诉我们的呢?”萧遥神色一变,道:“这倒是有些奇怪。”她思索了一会,终究也是无法得解。 武琼花念了声咒语,便听“哗”的一声,骷髅马车从旁边河水里蹿了出来,径直来到武琼花的面前,昂了骷髅头,似乎甚是欢悦。 萧遥走近骷髅马车,神色似乎极为奇怪,呆呆的愣了半晌,方才神明清醒,暗暗想道:“曾听大哥说这骷髅马的骨头里被七少爷种入了虫蛊,为什么我每次能听到它们在里面疯狂的叫声。而在唐德和韩慕耶律芳身上,怎么也会有同样的叫声,这样看来,显然他们身体里面都是有虫蛊的,而这些虫蛊实际上都是从妙音鸟上变化来的,这妙音鸟又去了哪里?”她一时想得心中纷乱,竟毫无头绪。 骷髅马车虽然是从河里面出来,但车厢里外竟然都十分干净清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形成这种现象,既然骷髅马车都可以出世,或许这正是它的神奇之处吧。除此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武琼花让萧遥坐上骷髅马车,随后他取了搁置在前辕上的马鞭“驾”的一声,那骷髅马车便扬腿飞奔而去。 这骷髅马车行速快极,沿着河水径往西走,渐渐又进入茫茫草原之中。这草原一望无际,与那蓝天一般浩瀚无边。武琼花初来上京城时,出雁门关外,也经过一片草原,那时只是白雪凯凯,但此刻的草原已是完全裸露于天地间,那种质朴的草原风貌,更有一番“容者乃大”。 只是马车行速太快,眼前的境况尽皆一闪而过,竟连看都看不清楚。萧遥透过窗帘缝隙往外望去,也只见天地一色,心中不禁暗暗惊奇,看来这马车确实是神物。 也不知行了多久,武琼花才驾着骷髅马车转道向南。他起始沿河水流向去了北面大草原,大有去往东北之势。他这么做,那是想着让萧太后无法寻找到他的最终踪迹。后来觉得离上京去得远了,才转了往南京的方向。本来他这也算是绕了一大圈的道路,若是以平常马匹,那也不知要走多少天才回到大宋。所以他估量着这骷髅马横行无阻,遇山过山,遇水过水,丝毫也不会耽误了行程。 如此行了两日,到得天黑之后,他们便已转入南京道。为避免撞上辽军,或者吓着别人,武琼花除了打尖吃饭外都是尽量避开官道或是乡村镇所。因此这一路走下来,倒省了不少麻烦。 偶尔也有遇上辽兵盘查的时候,武琼花无法躲过,只好赶了骷髅马车上前。那些辽军哪见过这怪物,一时间竟都吓得呆了又呆。 武琼花哈哈大笑,打马扬鞭,趁着这一愣间的工夫,早已去得远了。 不过,自进入南京道境内,有时武琼花会发现天空中有几只海东青盘旋,这让他不由想起李沉舟来,难免又是一番感慨。至于其他的他也未作多想。 这样行了三天,绕过南京,天上的海东青飞得更勤,而武琼花他们竟然出奇般渐渐接近了宋辽边境。 武琼花和萧遥这时便逐渐放下心来,只要没被辽兵缠上,总体来说算是幸运的。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骷髅马车的神奇。 武琼花想到这一点,也不知这骷髅马车将来带给自己的到底是福是祸。他本想去问萧遥的,可一看萧遥坐在马车里愣愣得出神,脸上充满了忧郁之色。他知道萧遥这些天来心情不好,可又无法劝愈,只得希望远远的离开辽国这个伤心之地,或许她心情就会好了。 可是他转过背又一想,自己就这样带着萧遥走了,将来又怎么去安置她呢?难道真的如铁镜公主或是萧贵他们所说的,这一生就守护着这个天仙一般的女人?如果这样,那温柔又怎么办?一想到温柔,他这心又乱得一塌糊涂。 萧遥刚好看见他犹豫难抉,不觉问道:“大哥,你想什么呢?”武琼花脸色一红,支吾道:“没……没什么……”萧遥瞧他神色,便已知他心意。这时她忽然也在心下问自己,就这么跟他来了,以后的日子又怎么办呢?一想到这,她当然也不由想起了温柔,她这才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又行了两日路程,沿途经过的村庄也多了起来,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武琼花决定弃了骷髅马车,和萧遥去城里买了两匹马代以步行。 这一日快到益津口时,途径一片树林,只听后头轰隆轰隆响声一片,起始他们还以为是闷雷声。待了片刻,响声不断,二人回头看时,竟是一大队辽军铁骑追了过来。 武琼花和萧遥都吃了一惊。只见辽军铁骑首领竟然是萧挞凛,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宝树法王,契丹十大高手萧菩萨那奴撼等等一大帮高手。武琼花长吸口凉气,这些高手暂且不说,单是那一大队辽军铁骑冲上来,也足以令他凛然失色了。 萧遥镇定了一下心神,叹道:“终究还是让他们追上来了。看来萧太后是不抓到我们那是誓不罢休了。”她忽然听得高空中一声鸣叫,抬头望去,只见几只海东青从不同方向往这边聚拢来。萧遥惊声道:“原来如此!”武琼花也看到了几日不见的海东青,道:“什么原来如此?”萧遥道:“我道他们如何这么快追到我们,原来是这些海东青领的路。”武琼花也明白过来,道:“我早几日就发现了,竟没防着它。”萧遥道:“防着他也是无用,我们躲不过它的。” 就在这时,又听得高空几声海东青鸣叫,只见从四周涌出几彪辽军人马,立时封阻了二人的去路。萧挞凛等人已逼近前来,说道:“武琼花,太后三番五次的容你,何以要挟持昭月公主?”然后他又对萧遥道:“昭月公主,你答应了太后,难道是要食言么?”武琼花怒道:“萧太后杀了她全家,这是何等深仇大恨?萧太后要嫁女儿,为什么不去嫁自己的亲生女儿,何以要将我四妹推入火坑?” 第八十五 突围铁骑阵 ------------------------ 萧挞凛还要劝说,宝树法王急不可耐,道:“大将军,跟他废什么话,一股脑杀了就是!”其他人早已对武琼花憋了一肚子火,立时都扬声宣战。 萧遥拉了武琼花的手,悄声道:“不可恋战,我们以凌波微步突围!”武琼花点了点头,道:“好!”一个“好”字未了,宝树法王一声大喝,率先攻了过来。随后便是萧菩萨那奴撼等契丹高手。 武琼花与萧遥心照不宣,同时施了“凌波微步”,这套步伐确实神奇,一使出来只见二人的身影快得出奇,而且行走的方位根本让人无法预料。宝树法王等人使兵器的使兵器,用掌力的用掌力,连围攻了数次竟然连武琼花和萧遥的边都没沾到。萧挞凛在旁瞧得愈发惊奇,脸色也更加难看。 武琼花和萧遥突破了宝树法王等人的围攻,当机立断,便往外围冲去。 外围的辽军都是铁骑,眼见武琼花和萧遥冲来,毫不惊慌。萧挞凛一声大喝:“摆阵!”便见辽军铁骑之中涌出一队手持铁盾的盾牌兵。这些盾牌兵人数颇多,一涌出来便在铁骑兵前一圈排开,然后剩下的盾牌兵又往上叠加,将手中盾牌压在下面同伴的盾牌上。这样一来,一道盾牌组成的铜墙铁壁瞬间组建而成。 武琼花心想,管你什么铜墙铁壁,我便一掌将你打翻就是。他想着一掌打出,便是龙众。岂料他掌力到处,那道盾牌墙竟生了根似的竟是动了不动。武琼花只道掌力不够,便欲再打。 萧遥道:“大哥,这盾牌阵法很厉害的,这盾牌能卸去你的掌力,而他后面又有铁骑支撑,因此才叫铜墙铁壁。”武琼花道:“那怎么办?” 就这当儿,宝树法王等人又围了过来。萧菩萨首先一把飞云抓便往武琼花抓来。其余契丹高手有五六人趁机攻上,每一个方位都阻了武琼花后路。宝树法王对萧遥道:“昭月公主,这铜墙铁壁你是知道厉害的,你还是跟我走吧,今天你们是逃不走的。” 萧遥知他这话不假,但如今走到这一步又岂会束手无就擒。她计上心来,便道:“宝树法王,你想不想救你师弟。”宝树法王与宝鉴法王一母胞生,而且自出生以来,向来都是相依为命,其中感情自然极其深厚。他想到胞弟至今下落不明,心痛之极,听得萧遥一说,连忙问道:“我师弟在哪里?”萧遥也不答他,叹道:“你知道韩慕和耶律芳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宝树法王瞳孔收缩,道:“什么意思?”萧遥望了一眼武琼花,见他在萧菩萨等人围攻下,并无危险,也就放下心来,说道:“当时和我一起去天雄寺的就只有你师弟和韩慕夫妇,而他们夫妇如今都遭了别人的暗算,变成了活死人。你想你师弟也是目击者,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宝树法王额头冒着冷汗,急道:“那你快告诉我他到底在哪里?”萧遥想了想,道:“我逃出上京就是为了这事。”宝树法王半信半疑的盯着萧遥,忽然冷笑道:“怎么,说了半天你是想我放你走吧!”萧遥道:“要救韩慕夫妇和你师弟,我只能离开上京,就是为了找到那个人,只要找到那个人,我就有办法。信不信由你。” 萧挞凛远远的见宝树法王在与萧遥交谈,有些气努,喝道:“宝树法王,多说无益,还是动手请昭月公主回宫吧!” 宝树法王有些为难,虽然不尽相信萧遥的话但又怕是真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萧挞凛道:“大将军,昭月公主说……”他还没说完,忽听“啪”的一声大响,仿佛地面都震了一震,便见萧菩萨等一帮契丹高手被武琼花一掌打得直摔出去。七八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跟着“噗”的吐出口鲜血来。 武琼花倏然收掌,这才傲然走到萧遥身边,道:“四妹,你没事吧?”萧遥微笑道:“没事。” 萧挞凛虽然明知道武琼花的厉害,但还是十分震惊,怒喝道:“宝树法王,你还磨叽什么?”一挥手,又有十名契丹高手冲了过来。跟着一通鼓响,盾牌阵也渐渐收缩了起来。 武琼花连忙拉了萧遥道:“我们走!”也不待宝树法王动手,他脚尖在地上一点,带着萧遥便已凌空掠起。 萧挞凛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声令下,便见盾牌之后射出无数尖枪。这些尖枪显然都是躲在盾牌后面的枪手投掷,手法十分犀利。 武琼花和萧遥这时身在半空,已无借力之处,虽然他身上有飞天神功依托,身法极其轻灵,但面对这无数暴射而来的尖枪,他若是避而遁走,身在半空之下难免会受到前后夹击,那时便形成众矢之的,后果自是不堪设想。武琼花别无选择,只得掌势下压,运转八部天龙,便见他身周现出八个天神的幻象护在了他的身周。这天龙八部一齐出现,其浩瀚的冲击力量有多强悍自是可想而知。 顿时一股强大的气流迫得飞射而来的尖枪尽数反射了回去。这种情形远比在上京时武琼花震转辽兵的羽箭更为壮观。只见这无数的尖枪倒射入辽军阵中,遇人射人,遇马射马,就是不少手持盾牌的辽兵也连人带盾牌被尖枪射穿。一时之间,辽军阵中惨叫哀号声不断,再加上人马互踏,又死伤一片。 萧挞凛面色变成一片死灰,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满以为发射尖枪会逼下武琼花和萧遥,让他们成为瓮中之鳖,却最后反而让尖枪要了他无数兵士的命。他又气又恨,竭失底里的狂叫,费了好大劲才安抚住惊乱的辽兵阵势,这铜墙铁壁的盾牌阵是破了,但他的铁骑还在。他身后的擂鼓手狠命的敲击着牛皮鼓,一浪一浪震耳欲聋的鼓声传荡开去,使得辽军铁骑象找到主心骨一样,又聚拢起来,阻住了武琼花和萧遥要突破的缺口。 武琼花再一次陷入了辽军铁骑之中,但危险显然降低了不少。此刻有前车之鉴,萧挞凛真不敢再恃众放箭了,他算是畏惧了武琼花那鬼使神差的霸道手段。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手下一个偏将悄声说道:“将军,看来要带回昭月公主,只怕非要陪上无数兄弟的命了。”萧挞凛听出了他那话外之音,就是舍了命打消耗战,只有耗尽武琼花的能力,才能抓得住萧遥。 这个方法显然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毕竟这是他们阻截武琼花的最后一站,而就为这一战,他得萧太后的命令已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在上京城见识过武琼花的厉害,因此这一战,他备足了人手,要打武琼花这种人的车轮战,显然得要更多的人。 他当机立断,就要下令第一波人手对武琼花发动攻击时,却忽然听到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听起来不是很重,但却象炸雷一样轰在了萧挞凛等人的心头。萧挞凛惊喝道:“谁在叹息?”宝树法王也大叫道:“你佛爷的,哪个缩头乌龟在装神弄鬼?” 那声叹息更甚,前一声似乎很远,第二声便已迫在眼前。跟着“呼”的一声,一个人影闪电般便往宝树法王射了过来。宝树法王吃了一惊,只以为有人偷袭,急忙迎掌打出,一掌便打在这人头颅上,将这人打得脑浆迸裂。宝树法王拍了拍手,高傲的往这人望去,脸色又有些变了。 原来被他打死的人并非什么偷袭者,而是一名辽军铁骑士兵,显然这名铁骑士兵是被人抓住投掷过来的。 萧挞凛等人暗吸口冷气,正要发问,只听那叹息声又起,但这次却不是叹息,而是说了句话:“悲剧啊!这真是悲剧!” 武琼花和萧遥听了这个声音不觉一喜,有些难以置信道:“是麻十四先生吗?”那叹息声道:“当然是我了。武琼花,萧姑娘,你们可真悲剧了,这么多鞑子那要一番好杀啊!”跟着辽军铁骑中一阵混乱,显然是麻十四在外围与辽军动起手来。 萧挞凛喝道:“什么人但敢杀我军士?”宝树法王受了刚才一番戏弄,早已忍耐不住,对萧挞凛道:“大将军,佛爷先去会他一会!”说着凌空掠起,便往外围掠去。萧挞凛当机立断,喊道:“变阵!”擂鼓手又是一通鼓响,辽军铁骑顿时变动起来。 萧遥道:“大哥快冲出去,他们是想要将我们和麻十四分别围困。”武琼花道:“好,四妹,你跟在我后面!”他说着便在前开路,萧遥随后跟了上去。 萧菩萨等人哪能容得武琼花和萧遥离去,纷纷喝喝的追杀了过来。武琼花双掌连发,用的是最强悍的天众。只见在武琼花身前,仿佛有一个金甲天神在开路一般,打得辽军铁骑人仰马翻。当然,这金甲天神也只是一个幻象,是武琼花周身气场所形成的。一个人的武功修为达到最高境界时,他的气场足以断界一切。 武琼花带着萧遥冲到外围,便见两个麻衣人与辽军铁骑战得不可开交。这两个麻衣人武功绝顶,出手势如风雷,直打得辽军东倒西歪。武琼花和萧遥见了俱是一喜,都道:“只道麻十四一个人来了,没想到连麻十三也来了。” 麻十四麻十三二人也瞧见了武琼花和萧遥,二人表现得一冷一热,杀开一条血路往他们靠了过来。麻十四麻十三都是当世高人,这这契丹铁骑却是在两军对垒的阵地上或许所向披靡,但面对这般绝顶高手,竟被两人打得狼狈不堪。又加上铁骑人马多,这死伤之下更是绊手绊脚,内圈乱得一塌糊涂,外圈急得团团乱转。 须臾之间,四人终于会合,麻十四望了身周死伤的契丹铁骑,叹息道:“这次杀人太多,真是悲剧了!”麻十三最是烦他这一套,冷冷道:“不说那么多废话了,还是快走吧!”说着率先开路,沿着来路又杀了回去。 萧挞凛眼见他们要走,气得怒火中烧,挥舞铁枪便杀了过来。但这场上到处都是辽军铁骑,又乱成一锅粥般,根本是行之滞碍。待他追到前方,武琼花他们已然突围去了。 宝树法王感觉甚是脸上无光,今日这一战打得算是窝囊之极,若是传之出去,自觉颜面无存。他也不跟萧挞凛打个招呼,便施展轻功往武琼花他们追了过去。萧挞凛领了太后旨意那是一定要带萧遥回去的,自然也不甘落后,喝声道:“追!”一声令下,这辽军铁骑潮水般涌了出去。 武琼花和麻十四四人施展轻功一路狂奔,听着身后铁骑如惊雷一般,谁也不敢停留。就这样行了十数里,终于来到益津关口前,这益津关口在霸州西面,已一关雄据,筑有城池,与二十里外的霸州城成对峙之势。 在益津关口两侧是延绵不断的山峰,因山势林密,颇为陡峭,要过益津关口,必走城关。当时益津关口与霸州一带介于宋辽边境,因此双方时常着拉锯战,一会儿失守,一会儿收复,而此时的益津关口正是由大宋军驻守。 武琼花和麻十四四人来到益津关口时,那关口上城门紧闭,宋军见到他们时,也不问来者何人,搭箭一阵乱射。四人慌忙避过,麻十四大声叫道:“我们是大宋臣民,快让我们过去。” 城上宋军怒道:“不要脸的奸细!”说着话,便听得雷声轰轰,抬头望去,只见辽军铁骑黑压压的一片铺天盖地杀来,惊得宋军心惊肉跳,慌忙迎兵备战。 武琼花回头瞧着萧挞凛领兵气势汹汹的杀来,无奈道:“他这一招可是够狠的了。如果两名夹击,我们只怕在劫难逃了。”麻十三道:“他们更狠的还在后头。”麻十四点头道:“不错,辽军怕是想借我们的手攻占益津关了。”萧遥一直默不作声。武琼花道:“我看我们还是从山峰上穿过了。”麻十四道:“只有如此!” 四人便往左面山峰上跑去,这山峰虽然陡峭,但他们都轻功卓绝,一眨眼便攀了上去。辽军铁骑追到关口前,见武琼花等人从山峰上过了,他们自然无法再追。萧挞凛又气又急,望着益津关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便要挥军攻打益津关口。他找不回昭月公主,若是能攻陷益津关,虽然可以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但掠夺城池显然也是大功一件。 宝树法王担心师弟安慰,害怕丢了萧遥踪迹,连忙阻止萧挞凛道:“还是找回昭月公主要紧!”萧挞凛双目一瞪,瞧了一下天色,这时已是晌午,冷冷道:“如何?”宝树法王道:“我带些高手也从峰顶上追去,说什么也要带回昭月公主,否则许婚之日对西夏无法交代。”萧挞凛最怕的就是这些,只得道:“好,就这么办!”宝树法王便带了萧菩萨和一帮辽军高手也从山峰上攀去。宋辽在城楼上见了,也不敢出来阻击。 这时武琼花四人已越过山峰,回身望去,也没看到辽军追来,便松了口气。想着陷身铁骑之内,若非麻十四和麻十三突然从外围打破敌人包围圈,要想突围出来还真不容易,便问道:“麻十四,你们怎地到了这里?”麻家不问世事,也不多出四川之地,这他都听左明月说过。 麻十四神色便沉了下来,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下得山去,益津关后有片草地,咱们到那里歇歇吃点东西再说,我可饿了一天了。”武琼花和萧遥也赶得路急,再经过一番激战,早已又累又饿,自然毫无异议,只是对麻十四的神色变化,倒有些惊疑。 果然,下得山峰在城关后有一片草地,此时已是深春,这满地的绿草泱泱,经得午时的太阳映照,倒也有一番别具境况。 四人来到草地前,寻了一块巨石坐下来歇息。麻十三道:“你们呆会,我去弄些吃的过来。”麻十四点点头,道:“小心些!”麻十三也不应声,自顾去了。 麻十四目送麻十三去了益津关,才回头望着武琼花和萧遥道:“自去年你们这一去可是久了,据说上京城被你们闹得天翻地覆,怎么就你们两人回来?”武琼花和萧遥神色黯然,满是悲伤。麻十四似有所料,轻轻叹道:“看来真是悲剧啊,你们也不要想太多,活着的才是累人!” 过了一会,武琼花问起麻十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麻十四这脸色又变了,甚至充满了焦急。武琼花和萧遥暗暗惊异,也不明白是否出来什么事。以麻十四的为人,若非极其重要之事,他极少有焦虑之色。麻十四又叹了口气,这才向他们说起事情因由。 第八十六 左明月失踪 ------------------------ 原来自左明月随麻十四回往四川麻家后,他在麻家养了两个多月的伤病方才完全复原。 本来左明月与麻十九幼时定有婚约,而左明月这些年来只顾着复周大计,因此耽误了二人的婚姻大事。 去年不倒翁被楚江南擒获叛变,导致左明月复国大业遭受空前重创,左明月一时心灰意冷。又在麻十九的苦心劝说下,为顾念属下安危,他才决定放弃光复大周。 于是难得左明月全然回到四川,再无挂念,麻家族长便择了黄道吉日让左明月和麻十九二人如约成婚结为夫妇。 新婚之后月余,左明月眼见武琼花一直毫无消息,不免挂念义兄安危,只是碍于麻家祖训,不便外出,因此便托唯一可以出道江湖的麻十四去打听消息。 麻十四表面应承,但有什么消息他也不说与左明月知道,只是托辞虚应。毕竟左明月是他十九妹的夫婿,难得左明月放下心头的复国重担,他自然并不愿意左明月再次踏足江湖。 何况麻家族长也早有吩咐,同样是不同意左明月离开四川的,因此麻十四瞒了左明月觉得也没什么不对,反倒心安理得。 就这样,过了数月,已入年关,江湖上对于武琼花等人大闹上京城的事已有所传。只是麻十四刻意隐瞒,左明月却毫无所知。 不过在左明月的意识里,只以为二哥萧延宗萧家在辽国既是重臣,武琼花在那里自然会受到热情招待,既然快过年了都不见回来,说不定便是二哥和四妹留他在辽国过完这个年呢。他想到自己拘于四川,虽然无忧无虑,但远没有了当年快意江湖的洒脱,难免心下唏嘘。 他便又问起江湖之事,这事便是关于少林派苦大师之死的事。麻十四只说这事少林派还在查,似乎并无进展,仍然以不通和尚为最大嫌疑。左明月暗暗叹息。 随后麻十四又说起最近江湖上又发生的一件怪事,说是不少有名的少年豪杰离奇失踪,使得江湖上人心惶惶。 左明月听得只是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说。麻十四见无法引起他的兴趣,自然知他还在担心武琼花的去向,便也不再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江湖上传道的消息越来越确切,关于契丹第一高手萧延宗全家被斩,武琼花为救兄弟,陷入困境,生死堪忧。当然也有说是已被萧太后抓住只等秋后问斩了。这些事后来也被说书的先生编成书段,在街头巷尾到处颂传。 为了使得故事过于悲烈而吸引听众,说书先生又绘声绘色的编入不少天马行空的桥段,故事曲折而离奇,但最后的结局顺应了人们主观上的认识,觉得武琼花就算有三头六臂,但在辽国都城里千千万万的辽兵重围之下,又焉有生还的希望? 于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都是关于武琼花如何被乱箭穿身的传闻。 那位江湖濮老夫子听说后,不免好生感叹,说道:“当年雁门关外一战,武琼花一剑穿七雄,如今仍是雁门关外,却落得万箭穿一身,可惜可叹可悲可怜!” 麻十四听到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后,也拿不定是真是假,但既有所传,说不得是有些根据的。他觉得事态有些过于严重,觉得不好再隐瞒着左明月,免得他日后知道了会心生怨气。 思量再三,麻十四便如实将听来的消息跟左明月说了。左明月听后甚为惊动,联想到与萧延宗结拜当日,萧延宗在听到妹妹萧遥带来家里的消息后,神色忧急,便将萧遥托付于他们,然后匆忙赶回辽国。这情形本来原不合常理,他当时也未作深想,如今看来却是最终解释了,是萧家父母自知大难临头,不愿女儿受罪,所以才狠心留下萧遥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而让萧延宗回家受死。 左明月虽不明义萧家父母之意,但闻得萧延宗含冤惨死,虽如晴天霹雳,但也不得不信。于是悲愤望北而哭,提笔写道:去留肝胆一平川,塞北长空何必冤。虽无誓义结盟日,但为仁兄敢撼天。 随后他向麻家族长提出要去辽国上京一行。 麻家族长虽然年老,但也非拘泥无情之人。他对左明月与武琼花和萧延宗兄妹结拜一事都是知道的,如今萧家满门被斩,武琼花身陷上京生死不明,左明月既然知道了,自不能无动于衷。族长长叹口气,只说道:“去后谨慎行事!” 于是左明月在麻十四麻十三的陪同下也赶来了辽国。本来麻十九妹执意要跟来的,因事情过于危险,左明月好说歹说,总算把泪眼婆娑的麻十九妹给劝留了下来。 听到这里,武琼花和萧遥对左明月的重情重义甚为感动。萧遥轻吟左明月那首诗,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泪眼欲滴,武琼花这时问道:“麻先生,说了这半天我三弟呢,怎么也不见他的身影?” 麻十四神色忧急,叹道:“这事就奇在这里了。”武琼花道:“如何?”麻十四道:“他在来的路上忽然失踪了。” 武琼花和萧遥都吃了一惊,齐声问道:“怎么回事?”麻十四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甚是蹊跷。本来我们去上京是从山西走的。到了太原时,恰好遇上曹玮将军,我们与曹将军原是熟识,那日他见到我们,便要我去为一个人看病,你们可知这个人是谁?” 武琼花和萧遥瞧他一副不可思议之色,都已知他说的是谁。武琼花道:“这个人莫不是唐德唐大公子?”麻十四甚为惊讶,道:“原来你们知道?”麻十三平静的望着二人,远没有麻十四那般惊动。武琼花与萧遥对望了一眼,叹息道:“这事说来甚为凄恻。麻先生,后来你去看了唐大公子,可有法医治?”他知道麻家人物都是医术与武学的高手,因此对解唐德身上的奇毒抱着巨大的希望。 麻十四摇了摇头,道:“我从来都没见到这样的一种毒。啊……莫不是他的毒竟是从那个毒人身上来的?”萧遥道:“正是。”麻十四愕然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你们已知道那毒人是谁了?” 麻十三忍不住问道:“什么毒人?”麻十四也没理他,接着道:“我可告诉你们,那毒人我怀疑他就是唐门的唐经天。”麻十三倏然色变,却没有问。 武琼花道:“你猜得对极了,那个毒人就是唐经天,他身上的毒和唐德身上的便是同一种奇毒。”麻十四惊骇道:“你们怎么知道?” 武琼花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我们再说,你先说说明月贤弟如何了!”麻十四望了二人一眼,说道:“唐德身上的毒实属罕见,我和十三哥都束手无策,只想若是十二哥在那就好了,说不定他有得办法医治。”说着叹了口气,大约是想起十二大师为情而死,甚为惋惜。麻十三也叹息着站起身来,走到一边抬头望着天空,却不说话。 麻十四道:“后来曹玮将军便只好派人将唐德送回唐门去了……”萧遥不觉怵然一惊,道:“这下坏了!”麻十四疑异道:“如何?”萧遥只觉心头砰砰乱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但到底如何不好她也说不明白,便道:“没什么,你接着说。”麻十四道:“后来我们拜别曹将军,准备赶往上京,不想在太原城里遇到了两个少女被几个流氓欺凌,明月他甚是不忿,便上前相助,哪知就在这时,响起一道奇异的箫声,便见两个少女忽地一挥手,竟然撒出一地烟雾。我和十三情知不妙,便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我是冲向烟雾,十三是冲向那箫声出现的方向。可等我冲进烟雾里,明月却已不见了,就是那两个少女和几个流氓地痞都没了踪迹。那烟雾也甚为奇特,久久不散,而且绵延不绝。后来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明月,便只好沿着十三留下来的记号跟着他寻去,就这样一路寻到这附近,终于还是让吹箫的人失了踪迹。我和十三在这附近找了几天,都没找到。今日与十三在益津关外碰头,远远的听得战马嘶鸣,又恰好看到你冲天而起,当时还不知怎么回事,待赶过去一看才知是你们在和辽军决战。” 武琼花道:“真是幸好你们来了,否则要突围还真不易。不过你们追着那吹箫之人,可见到她是什么人?”麻十四望了一眼麻十三,道:“依十三的说法,只看见是一个红衣少女。”武琼花微微一惊,诧道:“难道会是她吗?” 麻十四惊讶道:“怎么,你认得她?”萧遥也满脸诧异。武琼花道:“也不是认识,只是不久之前见过而已,但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红衣女子。对了,说不得明月贤弟还真在他手里。” 麻十四道:“那你说说她怎生打扮?”武琼花依着那日所见说了。麻十四道:“虽没看清容貌,但肯定是她。快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武琼花道:“在上京城十多里外。”麻十四惊诧道:“竟去了那里?看来这妖女果然好能耐。”能够从他们手中逃脱,那决然非泛泛之辈。 不过他们追着红衣少女是在这益津关附近多兜了几个圈子,以至失了踪迹,那红衣少女跑去了上京郊外那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但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能在这里与武琼花和萧遥相遇而解了武琼花的受困之危?所以说这世间很多事都是得失兼济相辅相成的。 麻十四甚为忧急,道:“这要寻找明月怕是颇为不易了。也不知是她们什么来历,竟然耍得诡计掳走明月,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怎生向十九妹交待?”武琼花道:“麻先生放心,想来他不会有甚危险的。”麻十四疑异的望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武琼花脸面一红,道:“我感觉得到。”萧遥见他脸色窘红,已知别有情由,便道:“大哥,你知道什么,可拈重点说来,咱们救三哥要紧。”武琼花道:“这事其实也没什么。但据我所知,这红衣少女作风甚为淫邪,她掳走三弟,怕是……有所企谋……”他说到这里顿了话头,但以“淫邪”两个字却足以铺垫了后话的意境。 萧遥虽然性情率真,闻言之下不禁也是脸面微红,娇颜羞愧。麻十四却赫然惊色,失声道:“啊,该不会江湖上那些失踪的少年豪侠都是她们捣的鬼吧!”麻十三听到他的惊呼,也回过头来,神色疑惑,却没有问。 武琼花道:“这又是怎么回事?”麻十四道:“最近江湖上颇为不太平,发生了很多事。”武琼花道:“是苦大师的事吗?”麻十四道:“岂止是苦大师的事,我们在来的路上,据说丐帮也发生了大事,丐帮失踪三年的帮主申公图死而复生了,这一来丐帮新旧两位帮主据说有一场好战呢。不过最惑乱江湖的不是这些,而是江湖上最近失踪了很多成名豪杰,他们可都是声名极佳的,又一般年俊有为。” 武琼花道:“如此看来明月贤弟无疑是被他们掳走了。”麻十四道:“当年江湖上曾有这么一个邪恶教派,尽干些采阳补阴的恶事,只是后来被江湖正道剿灭,如今却没料到又是死灰复燃。”萧遥道:“可是又怎么才能找得到她们呢?” 麻十四道:“这个组织那么隐秘,若非他们自己出现,否则要寻到他们怕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说着望了武琼花,又道:“只可惜你没能获悉她的踪迹……”他还没说完,突然听得麻十三大喝一声:“什么……”一个“人”字还未出口,便听“呼呼”破空之声不绝,竟是无数羽箭突然从不远的密林里狂射了过来。麻十三喝声未断,那些羽箭便已射到身前。他猝不及手,只得挡在三人前方,舞动双袖来格挡。这些箭来势甚猛,他又是突遭偷袭,只一瞬间便有几支羽箭射入身上。 武琼花三人闻声便已跳了起来,就这当儿,麻十三一声闷哼,身上又中了几箭。麻十四大惊失色,连忙不顾一切冲了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麻十三,悲痛欲绝的叫道:“十三……” 武琼花早已运转天龙八部护在他们身前,他身上八部真气外泄,形成一道气场将羽箭尽数挡住。麻十三身中七八支箭,几欲要害,已然气若游丝,只轻轻唤了声“十四”,便断了呼吸。 麻十四痛心疾首,仰天狂啸,悲痛的心情一瞬间充满杀机,他抬头往密林中望去,只见林中现出无数辽兵。其中首领正是萧挞凛。 原来萧挞凛带了一批箭手也是从山林里沿着武琼花等人的触迹摸索过来的。到得山这边,他看到武琼花和麻十四等人坐在山边说话。他不久之前见识过麻氏兄弟的武功,深知南朝多奇人异士,想着日后横扫中原,他不惧大宋南朝的官兵,却对这些江湖高手甚为忌惮。因为这些高手虽然看似一盘散沙,但一旦他们凝聚起来,却是一支可怕的力量。所以萧挞凛一见到武琼花等人坐在那儿说话,似乎对方还没料到自己会越境追击过来,他便心生杀机,决定趁武琼花等人毫无防备之时要击杀了他们。这些绝顶高手当然是杀一个少一个了,何况还有一个出奇的武琼花。他主意打定,自然也就不会再去顾及萧遥的公主身份了。乱军交战,难免有所误伤,就算杀了萧遥,他回去搁上一套说辞,萧太后只怕想怪也怪不了他。 所以萧挞凛瞧准机会,便下令以乱箭射之。箭以乱而破猝手不及,他这一着够狠,但他没想到乱箭之下,麻十三却挡在了他们跟前。虽然只是一眨眼之间,但却给武琼花他们争取了的虽然不多但足以应击的机会。 所以当武琼花一出手的时候,萧挞凛知道已错失了良机,于是立即下令停止射箭。他知道武琼花对这种漫天飞舞的箭最擅于反击,在上京城几次较量中,所有的契丹人都可以说是都有深刻的体会过,而且一次比一次强烈,因此他萧挞凛可不想那么傻的再重蹈覆辙。 他一下令停止射箭,麻十四却已愤怒异常,整个人都在杀气中膨胀,然后他忽然就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呼啸着往萧挞凛冲去。 萧挞凛吃了一惊,连忙张弓搭箭射来。他的箭射之法在大辽可是一流。二人都是以快制快,麻十四冲到辽军阵中时,萧挞凛已射出三箭。 就这三箭却已使得麻十四攻势微微一缓,这就像麻十三为他们争取时间一样,辽军箭手立刻得以余暇放箭射来。 麻十四虽然武功卓绝,但却无法象武琼花那样震返一大片的箭,不过以他的本事,一边挡箭一边掷箭反击却是绰绰有余。 第八十七 黄河帮 ------------------------ 麻十四掷箭反射,立时射死七八名辽军箭手。其余箭手见状,竟无一丝惧色,仍是有条不紊的张弓搭箭射来。麻十四更是恼怒,双袖齐舞,那些射来的羽箭还没近身便被他卷得反射了回去。 萧挞凛见他气势夺人,大为惊撼,连忙伸手从旁边一名箭手手中夺过一张铁弓,照着麻十四放手拈箭射去。 萧挞凛的射箭术又比其他箭手高出一筹,而且是加上以内功辅射,这箭射得极为强劲狠辣。 麻十四百忙之中连接了他五箭,箭箭劲道混沉,麻十四被迫退出了林外。他心中甚为惊异,心道这萧挞凛号称契丹第二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武琼花观之悚然,怕麻十四遭了萧挞凛的暗算,正要上前相助,忽然从益津关方向冲出一彪人马,看旗帜正是益津关大宋守军。 那队宋兵来势甚勇,不大一会便已到得眼前,领军首将喝道:“抓住这几个大辽奸细!”他身后几百宋兵一窝蜂便冲了过来。 武琼花甚是气恼,便想将那宋将擒获。萧遥一把拉住他,说道:“不必与他们做无谓之争。麻十四,我们先避开锋芒!”麻十四知要杀萧挞凛已然无望,又见宋兵来势混浊,只得恨恨的对萧挞凛喝道:“萧挞凛,今日便罢,来日必来上来取你狗命。”说着便退了出来。他这话说得果然不假,后来麻十四独自去往上京寻萧挞凛为麻十三报仇,虽然数次不曾得手,但麻十四决定不杀萧挞凛誓不回四川。所幸在后来大辽入侵大宋的战争中,于澶州城外,麻十四终于一箭射死萧挞凛。只不过因各种原因,萧挞凛之死后来被认为是宋将威虎军头张环所射。 此刻宋军和辽军作夹击之势,武琼花和萧遥以及麻十四三人只好带了麻十三的尸体快速离开。他们尽往窄小的道路行走,这样宋兵便无法追赶,只是在后面远远的狐假虎威一番。 武琼花甚是气恼,他回头望去,竟然还看见那宋将似乎还在和密林中的辽军挥手致意。他心下不禁想道:“辽军越境,这些大宋守军竟然视若无睹,而且还刻意讨好,泱泱大国,用兵如此,焉能不败?”突然想起身在辽国的驸马杨四郎,不觉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三人行得数里,麻十四忽然停下步子,将麻十三的尸体放在地上,也不吭声,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才对武琼花和萧遥道:“二位稍候,我送十三一程。”言毕面色悲戚的望着麻十三,凝视良久,方才长吁一口气,道:“十三,走好!”他从小瓶子里倒出一些粉末,照着麻十三的伤口撒去。也不知那是什么粉末,一融入伤口,便见一缕白雾腾起,跟着嗤嗤轻响,麻十三的身子由伤口处似乎在开始象雪一样融化,只一眨眼间,他整个人便都已化成了一滩血水。 武琼花和萧遥都瞧得心惊肉跳,不明白麻十四为何要将麻十三的尸体化掉,但也不便相问。 随着日已西斜,一缕暮日余辉洒落在麻十四的脸上,使得他的神色看起来更加的苍凉和伤感。他默然良久,才长叹一声悲剧,说道:“麻家人自古就有遗训,所有麻家人死后都必须以这种方式消失。”武琼花和萧遥面面相觑,却不知该怎么说。 麻十四又叹口气,抬头望着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武琼花面上,说道:“既然那红衣女子出现在上京,那么我便往上京去。今日就此一别,二位后会有期!”武琼花知他心情悲伤,深感无以为劝,只得道:“这样也好,先生一路小心。明月是我义弟,如今他出了事,我自不会袖手不管。这一路南下,我一定当细细查寻。”麻十四道:“多谢!”言毕转身就走。 萧遥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麻十四……”麻十四停下步子,回身道:“如何?”萧遥道:“你刚才说,你们麻家人死后,都……都是这样吗?”说着望了一眼地上化成一滩血水的麻十三。血水早已渗入地下,只剩下一片干涸的淡红色痕迹。 麻十四点了点头,神色甚是淡然,道:“是的。”萧遥道:“那十二大师呢?”麻十四一愣,语气有些变了,道:“十二大师也是一样。怎么,你的意思是……”萧遥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十二大师死后却是埋葬的呢?”麻十四想了想,神色动容道:“不错。我倒还没想起来。当时我只想着既然慧明把他安葬了,便也就没提出要化尸,你这一说,反倒还真有些可疑。” 武琼花也明白过来,惊讶道:“莫不是是十二大师还活着?”萧遥道:“是的,他一定还活着。”麻十四反倒疑惑了,问道:“他活得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假死呢?”萧遥情绪有些激动,含泪说道:“他是为了一个人!”麻十四道:“为了谁?”萧遥道:“我师父佟玉梅。” 关于十二大师和佟玉梅的事,麻十四知之甚多,萧遥一说起,他马上便明白过来,激动的拍手道:“是了,是了。我听明月说起佟玉梅出现在柳家庄,后来又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和尚救走,原来如此。定然是你当日跟十二大师说到什么,他便猜出佟玉梅是去了柳家庄,否则他从不离四川一步,又如何能跑到千里之外的柳家庄去救人了!”萧遥不得不佩服麻十四的精明,欣然道:“不错,当时十二大师问起我师傅,我说多年前师傅便已回来中原说是要去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其实本来是指十二大师的,只是她去见十二大师之前,可能想先去找了柳长风报仇,然后再去找十二大师。可惜事于违愿,她却被柳长风那恶魔给害了。但十二大师听我说后,便立时猜到师傅先要找的人决然是柳长风,因此这才不惜以假死冒之。”说到这里,想起当日在柳家庄见到佟玉梅的悲惨情形,又是悲伤又是担心。但一想到既然佟玉梅已被十二大师救走,以十二大师的医世之术,说不定能医好佟玉梅的伤病,她也就稍稍安下心来。 武琼花也是甚为欢喜,不觉赞赏道:“四妹,你真聪明!”萧遥只是叹息。麻十四道:“如果十二大师还活着,那可是太好了。萧姑娘,谢谢你!”说着便大步而去。 直到麻十四远去,武琼花和萧瑶才悻悻启程。 由于天色已入黄昏,二人在附近先寻了个集镇找客栈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二人又动身赶路。本来武琼花此番回来,原是去柳家庄看望温柔,如今左明月离奇失踪,他自然得先要寻找左明月为主。 这一日到达真定府,一路查询下来,竟是无半点关于左明月的踪迹。二人甚感郁闷,心知这样寻找左明月的下落,无异于da海捞针,可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 在真定府作了一番探查,仍是毫无踪迹。不过却听到另外一件事。说是有不明来历的少女在少林寺里盗取武功秘籍被抓住了。又有说是一个少女背着一个和尚去少林寺求医,而且还几乎闹得要出人命。这些本来都是道听途说,不尽不实,经得众口一铄,在江湖上越传越觉得稀奇。 武琼花起始也不觉得如何,倒是萧遥听了,觉得与其这样盲目的查找,还不如去少林派看看热闹。只有人多聚众,或许便可寻着蛛丝马迹。 武琼花一想,也觉有理。何况他还觉得,既然那些在少林寺出现的都是年轻少女,而且行事作风也极为诡异,与那红衣少女倒是有几分相似,说不定她们正是那红衣少女的党羽呢。 这样一想,武琼花自然无异议。于是,二人便匆忙赶往少林。只是这真定府距离河南嵩山少林寺有几百里路程,就是快马加鞭,也得四五天时间。 武琼花虽然觉得从与红衣少女的谈话中得知她们不可能加害左明月,但又怕夜长梦多,因此有些忐忑。 他们来到一处湖面,将骷髅马车唤了出来。那骷髅马一跃出湖面,竟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似乎对武琼花颇有欢悦之意。它走近前,还欲凑过脑袋来蹭武琼花的脸,就好像宠物在向主人撒娇示好一样。 武琼花面带微笑,自然也不推拒。哪知萧遥却不知为何,一把将武琼花拉开,嫣然道:“大哥,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武琼花瞧着萧瑶笑脸央然,就那一个美如明艳,令他怦然心动。 这样只行了一天光景,到得第二天早上便已进入河南境地。在途径林州时,这林州地处三省交界,在太行山东麓。当时正是午时,只见一伙人在丛林间影影绰绰,鬼鬼祟祟,武琼花一见他们这身土黄色衣着,宛如河水滔滔,识得正是黄河帮的人。 黄河孕育了中华民族,其磅礴伟大岂是这帮人所能笈及?武琼花只道这伙人是伏在此地要向自己夺取碧玉七星刀,他又担着左明月安危,便和温柔准备避道而行。倒是那黄河帮的帮众阔脑眼尖,一眼瞧着两个年轻男女走来,大约是他们平时惯于打家劫舍,因此仗着地势和人多,便不由分说抢身出来拦路打劫。 本来这伙人起先也没瞧清楚是武琼花和萧瑶二人,待近前来,有几个人去年曾随帮主白自在白自由去过青城卖刀大会,如果只武琼花这个人他们可能日久淡忘,可面对一个绝色美女时,立时记忆犹新认出是那仙子般的契丹胡女。那几个人都鸡血冲脑般大叫,兴奋得跟吃了鸡屎似的。 他们这一嚷,又将林子里的其他黄河帮众给引了出来。其中一个头目汉子一见是武琼花,便妄想夺取宝刀,于是带着一帮人毫不客气的来抓武琼花。 武琼花大闹上京,声名赫赫,早已经从辽国传入大宋。但道听途说,各有千秋。黄河帮这伙人自然虽然隐隐听说过武琼花的厉害,但多少还是不大相信的,因此大伙儿一窝蜂扑上。 武琼花毫不客气,随便使出佛缘神掌,顿时将这帮家伙点了穴道,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塑立当地,就人人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珠可怜巴巴的乱转。武琼花本来也没打算如何他们,就准备带着萧瑶离开。但萧瑶心思缜密,想到他们起先在此隐藏,并不像是要拦截他们,而像是另有企图。他把这话一说,武琼花也觉有理,便将那头目汉子提到一边审问。起始那汉子倒也嘴硬,待得武琼花随便施点苦头,他便唉呀妈呀的说了出来。 第八十七 十二大师可能没有死 ------------------------ 麻十四掷箭反射,立时射死七八名辽军箭手。其余箭手见状,竟无一丝惧色,仍是有条不紊的张弓搭箭射来。麻十四更是恼怒,双袖齐舞,那些射来的羽箭还没近身便被他卷得反射了回去。 萧挞凛见他气势夺人,大为惊撼,连忙伸手从旁边一名箭手手中夺过一张铁弓,照着麻十四放手拈箭射去。 萧挞凛的射箭术又比其他箭手高出一筹,而且是加上以内功辅射,这箭射得极为强劲狠辣。 麻十四百忙之中连接了他五箭,箭箭劲道混沉,麻十四被迫退出了林外。他心中甚为惊异,心道这萧挞凛号称契丹第二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武琼花观之悚然,怕麻十四遭了萧挞凛的暗算,正要上前相助,忽然从益津关方向冲出一彪人马,看旗帜正是益津关大宋守军。 那队宋兵来势甚勇,不大一会便已到得眼前,领军首将喝道:“抓住这几个大辽奸细!”他身后几百宋兵一窝蜂便冲了过来。 武琼花甚是气恼,便想将那宋将擒获。萧遥一把拉住他,说道:“不必与他们做无谓之争。麻十四,我们先避开锋芒!”麻十四知要杀萧挞凛已然无望,又见宋兵来势混浊,只得恨恨的对萧挞凛喝道:“萧挞凛,今日便罢,来日必来上来取你狗命。”说着便退了出来。他这话说得果然不假,后来麻十四独自去往上京寻萧挞凛为麻十三报仇,虽然数次不曾得手,但麻十四决定不杀萧挞凛誓不回四川。所幸在后来大辽入侵大宋的战争中,于澶州城外,麻十四终于一箭射死萧挞凛。只不过因各种原因,萧挞凛之死后来被认为是宋将威虎军头张环所射。 此刻宋军和辽军作夹击之势,武琼花和萧遥以及麻十四三人只好带了麻十三的尸体快速离开。他们尽往窄小的道路行走,这样宋兵便无法追赶,只是在后面远远的狐假虎威一番。 武琼花甚是气恼,他回头望去,竟然还看见那宋将似乎还在和密林中的辽军挥手致意。他心下不禁想道:“辽军越境,这些大宋守军竟然视若无睹,而且还刻意讨好,泱泱大国,用兵如此,焉能不败?”突然想起身在辽国的驸马杨四郎,不觉又担心起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三人行得数里,麻十四忽然停下步子,将麻十三的尸体放在地上,也不吭声,从身上掏出一个瓶子,才对武琼花和萧遥道:“二位稍候,我送十三一程。”言毕面色悲戚的望着麻十三,凝视良久,方才长吁一口气,道:“十三,走好!”他从小瓶子里倒出一些粉末,照着麻十三的伤口撒去。也不知那是什么粉末,一融入伤口,便见一缕白雾腾起,跟着嗤嗤轻响,麻十三的身子由伤口处似乎在开始象雪一样融化,只一眨眼间,他整个人便都已化成了一滩血水。 武琼花和萧遥都瞧得心惊肉跳,不明白麻十四为何要将麻十三的尸体化掉,但也不便相问。 随着日已西斜,一缕暮日余辉洒落在麻十四的脸上,使得他的神色看起来更加的苍凉和伤感。他默然良久,才长叹一声悲剧,说道:“麻家人自古就有遗训,所有麻家人死后都必须以这种方式消失。”武琼花和萧遥面面相觑,却不知该怎么说。 麻十四又叹口气,抬头望着二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武琼花面上,说道:“既然那红衣女子出现在上京,那么我便往上京去。今日就此一别,二位后会有期!”武琼花知他心情悲伤,深感无以为劝,只得道:“这样也好,先生一路小心。明月是我义弟,如今他出了事,我自不会袖手不管。这一路南下,我一定当细细查寻。”麻十四道:“多谢!”言毕转身就走。 萧遥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麻十四……”麻十四停下步子,回身道:“如何?”萧遥道:“你刚才说,你们麻家人死后,都……都是这样吗?”说着望了一眼地上化成一滩血水的麻十三。血水早已渗入地下,只剩下一片干涸的淡红色痕迹。 麻十四点了点头,神色甚是淡然,道:“是的。”萧遥道:“那十二大师呢?”麻十四一愣,语气有些变了,道:“十二大师也是一样。怎么,你的意思是……”萧遥道:“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十二大师死后却是埋葬的呢?”麻十四想了想,神色动容道:“不错。我倒还没想起来。当时我只想着既然慧明把他安葬了,便也就没提出要化尸,你这一说,反倒还真有些可疑。” 武琼花也明白过来,惊讶道:“莫不是是十二大师还活着?”萧遥道:“是的,他一定还活着。”麻十四反倒疑惑了,问道:“他活得好好的,又为什么要假死呢?”萧遥情绪有些激动,含泪说道:“他是为了一个人!”麻十四道:“为了谁?”萧遥道:“我师父佟玉梅。” 关于十二大师和佟玉梅的事,麻十四知之甚多,萧遥一说起,他马上便明白过来,激动的拍手道:“是了,是了。我听明月说起佟玉梅出现在柳家庄,后来又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和尚救走,原来如此。定然是你当日跟十二大师说到什么,他便猜出佟玉梅是去了柳家庄,否则他从不离四川一步,又如何能跑到千里之外的柳家庄去救人了!”萧遥不得不佩服麻十四的精明,欣然道:“不错,当时十二大师问起我师傅,我说多年前师傅便已回来中原说是要去寻找一个人。这个人其实本来是指十二大师的,只是她去见十二大师之前,可能想先去找了柳长风报仇,然后再去找十二大师。可惜事于违愿,她却被柳长风那恶魔给害了。但十二大师听我说后,便立时猜到师傅先要找的人决然是柳长风,因此这才不惜以假死冒之。”说到这里,想起当日在柳家庄见到佟玉梅的悲惨情形,又是悲伤又是担心。但一想到既然佟玉梅已被十二大师救走,以十二大师的医世之术,说不定能医好佟玉梅的伤病,她也就稍稍安下心来。 武琼花也是甚为欢喜,不觉赞赏道:“四妹,你真聪明!”萧遥只是叹息。麻十四道:“如果十二大师还活着,那可是太好了。萧姑娘,谢谢你!”说着便大步而去。 直到麻十四远去,武琼花和萧瑶才悻悻启程。 由于天色已入黄昏,二人在附近先寻了个集镇找客栈住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二人又动身赶路。本来武琼花此番回来,原是去柳家庄看望温柔,如今左明月离奇失踪,他自然得先要寻找左明月为主。 这一日到达真定府,一路查询下来,竟是无半点关于左明月的踪迹。二人甚感郁闷,心知这样寻找左明月的下落,无异于da海捞针,可除此之外又别无他法。 在真定府作了一番探查,仍是毫无踪迹。不过却听到另外一件事。说是有不明来历的少女在少林寺里盗取武功秘籍被抓住了。又有说是一个少女背着一个和尚去少林寺求医,而且还几乎闹得要出人命。这些本来都是道听途说,不尽不实,经得众口一铄,在江湖上越传越觉得稀奇。 武琼花起始也不觉得如何,倒是萧遥听了,觉得与其这样盲目的查找,还不如去少林派看看热闹。只有人多聚众,或许便可寻着蛛丝马迹。 武琼花一想,也觉有理。何况他还觉得,既然那些在少林寺出现的都是年轻少女,而且行事作风也极为诡异,与那红衣少女倒是有几分相似,说不定她们正是那红衣少女的党羽呢。 这样一想,武琼花自然无异议。于是,二人便匆忙赶往少林。只是这真定府距离河南嵩山少林寺有几百里路程,就是快马加鞭,也得四五天时间。 武琼花虽然觉得从与红衣少女的谈话中得知她们不可能加害左明月,但又怕夜长梦多,因此有些忐忑。 他们来到一处湖面,将骷髅马车唤了出来。那骷髅马一跃出湖面,竟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似乎对武琼花颇有欢悦之意。它走近前,还欲凑过脑袋来蹭武琼花的脸,就好像宠物在向主人撒娇示好一样。 武琼花面带微笑,自然也不推拒。哪知萧遥却不知为何,一把将武琼花拉开,嫣然道:“大哥,我们还是快快赶路吧!”武琼花瞧着萧瑶笑脸央然,就那一个美如明艳,令他怦然心动。 这样只行了一天光景,到得第二天早上便已进入河南境地。在途径林州时,这林州地处三省交界,在太行山东麓。当时正是午时,只见一伙人在丛林间影影绰绰,鬼鬼祟祟,武琼花一见他们这身土黄色衣着,宛如河水滔滔,识得正是黄河帮的人。 黄河孕育了中华民族,其磅礴伟大岂是这帮人所能笈及?武琼花只道这伙人是伏在此地要向自己夺取碧玉七星刀,他又担着左明月安危,便和温柔准备避道而行。倒是那黄河帮的帮众阔脑眼尖,一眼瞧着两个年轻男女走来,大约是他们平时惯于打家劫舍,因此仗着地势和人多,便不由分说抢身出来拦路打劫。 本来这伙人起先也没瞧清楚是武琼花和萧瑶二人,待近前来,有几个人去年曾随帮主白自在白自由去过青城卖刀大会,如果只武琼花这个人他们可能日久淡忘,可面对一个绝色美女时,立时记忆犹新认出是那仙子般的契丹胡女。那几个人都鸡血冲脑般大叫,兴奋得跟吃了鸡屎似的。 他们这一嚷,又将林子里的其他黄河帮众给引了出来。其中一个头目汉子一见是武琼花,便妄想夺取宝刀,于是带着一帮人毫不客气的来抓武琼花。 武琼花大闹上京,声名赫赫,早已经从辽国传入大宋。但道听途说,各有千秋。黄河帮这伙人自然虽然隐隐听说过武琼花的厉害,但多少还是不大相信的,因此大伙儿一窝蜂扑上。 武琼花毫不客气,随便使出佛缘神掌,顿时将这帮家伙点了穴道,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塑立当地,就人人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珠可怜巴巴的乱转。武琼花本来也没打算如何他们,就准备带着萧瑶离开。但萧瑶心思缜密,想到他们起先在此隐藏,并不像是要拦截他们,而像是另有企图。他把这话一说,武琼花也觉有理,便将那头目汉子提到一边审问。起始那汉子倒也嘴硬,待得武琼花随便施点苦头,他便唉呀妈呀的说了出来。 第八十八 柴花公主的后人 原来他们埋伏在此地,便是受了朝廷的指令,和其他几路人马分别在太行山设伏,为的就是要捉拿某一位前朝余孽。而这位所谓的“余孽”据说是当年在水神山上吊自杀的柴花公主的后人。他们途径此地,便是准备前往太行山西侧的水神山烈女祠祭奠柴花公主。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的行踪遭到泄露而被官府所知,于是官府和地方势力在此地埋伏,准备将这些余孽一举成擒。至于打劫武琼花,自然是恶习使然。 武琼花和萧瑶一听说是柴花公主的后人,颇为诧异,但念及也是左明月的族人,更何况柴花公主的义烈,也让他们敬佩,如今眼见他们有难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随后,武琼花将一切情况问了清楚,又将一帮黄河帮的人都扔入林中,一个个都被点了哑穴,直摔得眼青鼻肿,却根本哭嚎不出来。只怕在心底发誓,这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武琼花了。 萧瑶看得直想发笑,武琼花拍拍手,这才指了前方说道:“四妹,我们走去那边,他们说柴花公主的后人会从那边山道经过,我们也不认识他们是谁,无法前去报警,姑且就在前面山丘上等着他们,你看如何?”萧瑶自然毫无异议,但她还是有些疑问,待去了山丘上展目四望,但觉视野开阔,只须有人前来便一目了然。她才说道:“大哥,你说那位柴花公主有没有结婚呢?”武琼花不觉一愣,也不明白萧瑶怎么会这么一问。萧瑶微微一笑,便也没有再说。 过了不久,只见一伙人从东面往山丘这边走来,大约有十多人的样子。武琼花道:“我们先躲起来看看是什么人?”二人藏身丛林之中,少顷那伙人终于走近过来。武琼花一看大为诧异,道:“怎么是他们。”萧瑶道:“他们是谁,大哥你认识吗?”武琼花道:“他们是长江十二联盟的人,你看前头那背着一口铁锅的人,他就是十二联盟的盟主。”萧瑶轻轻“哦”了一声,微微道:“堂堂一帮盟主怎么这般模样?”武琼花想起去年长江中与古竟成喝酒的情形,不觉在心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萧瑶轻轻道:“大哥,你说他们会是吗?”武琼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也不知他们长江十二联盟来这里干什么? 这时古竟成等人已走到山丘下,忽地“嘘”的一声尖响,只见一道白色烟雾在他们后方来路两里处腾空而起。这尖啸之声还没消失,又从南北两方同时响起两声尖啸,两道烟雾遥呼相应。 武琼花惊道:“看来官兵已作了合围之势。”萧瑶道:“别说他们就是柴花公主的后人吧?” 就这一眨眼之间,只见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冲出三彪人马,远远看去本来也只是一道黑影,但很快这三路人马已迫近前来,一声声惊天动地的叫喊杀伐声此起彼伏。 古竟成等人都大惊失色,小飞急道:“盟主,我们中埋伏了!”古竟成道:“大家别慌,越危急当越要冷静。”另一人道:“盟主,怎地西面没有动静?”还有一人急道:“盟主,西面没人,我们从西面走吧?”其他几人都纷纷赞成。古竟成一摆手道:“不能。这三面驱逐,一面放行,不正是欲擒故纵之计。我们欲反其道,就从东南北三面选其一突围,大伙儿拧成一股绳奋力一击尚可成。” 萧瑶暗暗赞赏,悄声道:“大哥,看不出这古竟成也颇有谋略。”武琼花道:“否则何以成为一帮宗主!” 忽然,只听一人大声喊道:“你们这帮逆贼已被包围了,还不快快受死!”这时三方人马已包围上来,这喊话之人是北面的人,生的面色精瘦。古竟成一瞧这人,不觉心头一痛,小飞怒不可竭,喝道:“钱振北,你这个叛徒,原来是你出卖了我们?”这人原是原长江十二联盟之一的人定盟首领钱振北,笑道:“小飞,你这就错了,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为人当适时而遇。这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当初跟着古盟主,其实都做错了,如今回头未晚……” 他还没说完,古竟成身边一人怒道:“钱振北,放你的臭狗pi,你卖友求荣不得好……”他一个“死”字尚未出口,忽见“嗦”的一响,一支弩箭便射入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古竟成吃了一惊,小飞怒道:“谁敢暗箭伤人?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好汉?”东面官兵中闪出一人,摸了摸鼻子,淡然道:“官兵捉贼跟好汉扯什么关系?钱振北,别那么多废话了,这是你立功的机会到了。”钱振北恭敬道:“是,楚大人!兄弟们,杀!”顿时三面敌人杀声震天,足有三百多人直往古竟成等人冲去。 古竟成首当其冲,道:“生当豪杰,死亦鬼雄!兄弟们,随我从北面冲!”一声示下,人人敌忾。 武琼花对古竟成又赞了一声,道:“四妹,当日你三哥被困柳家庄时,我们在柳家庄外曾碰到古竟成他们,如今想来他们说不定也是你三个的人,当日定然是去救你三哥的。咱们先别说他们到底是不是柴花公主的后人,就冲他们对你三哥那份心意,我们也得助他们一臂之力!”萧瑶点了点头,但心底有些担心,道:“大哥,这么多人怕有些麻烦!”武琼花道:“四妹无需担心,本来楚江南定的是四面包围的,既然我们已将西面黄河帮的一伙人给解决了,古竟成自然不知道,所以我先阻挡他们一阵,你就带他们往往西面突围。”萧瑶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便道:“好吧,不过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随后二人撕了衣袖蒙住脸面,武琼花率先往古竟成等人掠去,古竟成陡见两人宛如神兵天降,只以为是官府的人,不免吃了一惊。待看到对方以布蒙面,更是疑惑。小飞早已递剑刺出。武琼花挥掌激荡,粗着嗓子说道:“西面敌人已被我们解决,大家快往西面撤走!”古竟成盯着武琼花的眼睛望去,猛地心头一震,不觉呆了一呆。瞬即嘴角展出一抹浅笑, 随即大声道:“快往西面撤退!”萧瑶道:“大家快随我来!”说着领先往西面林中奔去。 小飞不明所以,不禁愣了一愣。古竟成拉了他一把,喝道:“快走!”余人见盟主都说了再无怀疑,慌忙跟着萧瑶跑去。 此时钱振北奋勇争先已冲了过来,他为在楚江南面前表现立功,虽然见对方突然冒出两个蒙面人,也浑不为意,舞着一把大刀就朝古竟成杀去。他身后一帮人有的是官兵,有的是长江十二联盟叛变的人,都拼命喊杀,气焰极其嚣张。 武琼花见状喝了一声:“来得好!”双掌前推,迎着钱振北就是一掌打出,顿时一股飞天真气呼啸而出。钱振北哪识好歹,丝毫无惧,扬起大刀正要砍落,陡然只觉脑海里“砰”的一声大响,连痛也没感觉出来,整个人便往后直飞了出去。武琼花这一掌余势未衰,掌劲横扫,又将后面杀到的人打翻一片。他这一队人足有一百多,被武琼花这一掌打得七零八落。 刚好其余两路人马已然杀到,蓦地瞧见气势汹汹的钱振北忽然摔飞了出去,跟着他后面的人又宛如乱树叶般四下乱飘,顿时都吓了一跳,知道对方掌劲凶悍,急忙刹住身势,但由于前冲的惯性,前面的人固然止住了身子,但后面的人没能停住,随着惯性便往前撞去,立时将前面的人撞翻在地。这么一来你撞我我撞你,这两队人马都乱得一塌糊涂。 楚江南在后面督阵观战,气得直骂娘,道:“都是一群饭桶!他ma的,这又哪儿来的人,怎么这么厉害?何苦战,黄河帮的人死到哪儿去了。”这一变故太过突然,连何苦战都觉得不可思议,道:“认不出这人是谁,待我去会他一会。”楚江南厉声道:“杀了他!” 何苦战应诺一声,身如大鹰般掠去,一只铁手便往武琼花抓去。武琼花也懒得与他纠缠,对古竟成道:“你快走,我断后。”说着迎着何苦战一掌就扫了过去。 古竟成从他第一招打飞钱振北就知他武功高强,便也不多说,眼见自己的人都往西面去了,便也跟着掠去。南北两面的官兵见他要逃走,连忙叫嚣着想要去追。武琼花暗喝一声休想,两掌分别打出,那些官兵吃过他掌力之亏,还哪敢碰撄,连忙四下躲闪。 何苦战避过一掌,对他的掌力大为惊骇,喝道:“你是什么人?藏着面目算什么好汉?”武琼花也不理他,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何苦战又挥起铁手来抓,武琼花使出“凌波微步”早已如飞而去,惊得何苦战直发愣。 楚江南走了过来,道:“可知道他是谁?”何苦战呆立不动,半晌才道:“可能是武琼花。”楚江南惊道:“不可能吧,那家伙在上京都自顾不暇,他怎么可能跑这里来。”何苦战道:“不知道,不过这厮武功太可怕了!”说着望了一眼身边乱七八糟的官兵。楚江南一看就来气,怒道:“黄河帮的人死哪去了,他们不是在这埋伏的吗?他ma的,回去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武琼花这时已追上古竟成,见他背着铁锅,形样甚为滑稽。二人赶上萧瑶他们,已将官兵甩在了身后,众人才稍稍停歇下来。古竟成望着对武琼花,眼眸中闪过一番波澜,微微笑道:“多谢你了!”武琼花道:“不用了!大家朋友嘛!想必官兵也不敢追来,你们应当是安全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古竟成欲言又止,眼波里的光芒却轻轻泛出一片黯然,过了一会儿,方才沉吟道:“有机会定当再饮长江三杯酒,可否?”武琼花不觉悦然微笑,虽然这古竟成看起来吊眉拉目的,但无形之中却另有一股温热,便微微一笑道:“三杯不敢忘!他日定当舍命陪君子!”古竟成抿嘴一笑,但也只一微倾,便又是一脸邋遢。小飞在旁边见了微微哼了一声,更见惊疑。 武琼花也不理会,说了声:“告辞!”便和萧瑶引路而去。路上萧瑶忍不住好奇问道:“大哥,什么有机会再饮长江三杯酒,什么意思啊?”武琼花忆起当日情形,不免欣然,便将那日与古竟成所遇跟萧瑶说了。萧瑶大发惊叹,道:“看来他也算是个热血男儿了!不过,大哥,我怎么觉得他的笑容颇有风情呢!”武琼花诧愕的望了她一眼,愣然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第八十九 直捣黄河帮 ------- 到得第二天,他们过了新乡,天黑时到达黄河北面的武陟县。二人隐去骷髅马车,在城里打尖住宿。吃过晚饭,武琼花陪萧遥说了会儿话。说话时,萧遥总是若有所思,武琼花也不好相问,气氛渐渐变得有些暧昧和尴尬参杂。 他想起萧贵和铁镜公主的话,愈发心慌意乱,更不敢多呆,便起身告辞。 他来到外面,只见几个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从前院走了进来,那客栈小二在后头提着灯笼,好心提醒道:“几位爷酒喝多了,路黑小心些!”其中一人甚是不耐,回头吼道:“多你爷,老子喝酒从来不多的。狗日的多事!”扶他的人也冲小二吼道:“死小子,多嘴多舌什么,我们二帮主酒量向来好得很的,二帮主是不是?”那二帮主含含糊糊的应道:“那是……那是……”应着话,舌头都要掉到地上了。 武琼花听着那二帮主说话,觉着声音有些熟悉,只是夜色之下看不大清楚,待想了想,这才想出来,原来这二帮主不是别人,而是在黄河一带称霸的黄河帮二帮主白自在。 这黄河帮在去年四川青城的“卖刀大会”上,受官府唆使,曾一度从中搅合,企图挑起江湖混乱。因此武琼花对这人颇有些印象。 那白自在显然没有留意不远处还站着一人,在手下的搀扶下径往左面一间房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打着酒嗝说道:“二……二麻子,那……那娘们可……可……送了大帮主?”旁边搀扶他的人叫二麻子,应道:“当然送去了。”顿了一下,大约是他有些不明白,又问道:“二帮主,那娘们可美着呢,您咋就不自个留下享用嘞?” 白自在停下步子,歪着头道:“你……你以为老子不喜着啊?那娘们可美得很,老子……喜……喜欢。可……可是大……大帮主从来不好女色,老子每次去玩个……玩个女人他……他老是唠叨唠叨的。他从来没摸过女人,这女人啥个……啥个滋味儿,他知道个屁。待老子送……送一个娘们儿给她摸摸,若是他……他摸……摸着,说不定以后喜好上了这……这一口,看他还来说老子不?”他说着话,早有手下推开门,让他们歪歪扭扭的走了进去。 几个人扶着白自在都晃来晃去,房里早已是亮着灯的,门一开,灯火洒在几个人脸色,各个狰狞。二麻子又犹疑的道:“可是……二帮主,您说那……那娘们竟然穿着一身麻衣,她会不会是四川那见鬼的麻家人呢?”白自在道:“麻家人咋了?麻家人有啥了不起?在咱黄河帮的地盘,他麻家人……也……也不能怎样……”他们进了房间,说话的声音便有些断续起来。 武琼花听着不觉暗暗吃惊,心道:“难道那被他们抓来的女子真的是麻家人?一身麻衣,若不是麻家人,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穿着那种衣服?”他越想越不安,又返回萧遥房前,敲了敲门,叫道:“四妹!四妹!” 萧遥还没睡着,应道:“大哥,怎么啦?”跟着上来把门开了。武琼花连忙闪了进去,微声说道:“我刚才在外头看到黄河帮的二帮主白自在了。” 萧遥道:“他怎么在这里?哦,对了,这里是他的地盘。大哥,我们也别去理他,免得节外生枝。”武琼花道:“那是自然。只是……我刚才听他们说,他们不知道在哪里抓了一个姑娘,而且这姑娘还是个穿麻衣的。”萧遥一惊,道:“麻家人?”武琼花道:“可能是的。”萧遥微一沉疑,道:“麻家人向来不出四川,更不涉足江湖,麻家人怎么可能到这里来了呢?” 武琼花想了想,说道:“不管是不是麻家人,咱们既然碰上了,便也就顺道救她出来吧。这姑娘要是落在这帮人手里,说不得要遭多少罪。”萧遥知他向来心善,自然毫无异议,应道:“也好。” 随后二人收拾妥当,吹灭房里灯火,轻轻掩门而出。外头映月浅地,格外幽静。武琼花指了左侧一间还亮着灯火的房间,示意白自在就住在那里。萧遥轻轻道:“咱们不宜在这里闹得什么动静,若能将他们抓到城外逼问则是最好。”武琼花点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他说着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 萧遥也跟了上去,他们来到白自在的那间房顶,轻轻揭开一片瓦面,往里头看去,只见桌上灯火摇曳,屋里除了白自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外,其余人都不见一个踪影。想必是他们安顿好烂醉如泥的白自在之后,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武琼花悄声对萧遥说道:“四妹,你先待会,我下去将白自在带出来。”萧遥也不知为何,心有忐忑,拉了他柔声道:“小心。”武琼花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宽心,便跃了下去。 白自在的房门只是掩上,武琼花推门径直走了进去,来到白自在床前,只见白自在睡得甚是踏实,竟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武琼花也未多想,伸手在白自在的肩头轻轻一按,使着“佛缘神掌”,便将白自在全身数处大穴点了,然后才将他用被子一卷,便要挟在腋下带出。 忽然,那二麻子推门走了进来,喝道:“什么人?”武琼花一惊回头,二麻子立时认出武琼花来,大惊失色道:“武琼花,你……你在这里干……”他“什么”两个字还未出口,便咕咚一声摔倒地上。却是萧遥在屋顶上借着洞口,掷下一块瓦片将二麻子打晕。 二麻子这一声叫唤还是将睡在隔壁的黄河帮帮众惊动,立时不少人纷纷跑了出来。 武琼花也不迟疑,挟着白自在便从屋顶窜了出去。一帮黄河帮众纷纷乱叫道:“在屋顶上,在屋顶上,快追,快追!” 武琼花站在屋顶上飒风而立,对二麻子等人道:“不必着急,我有话要问你们二帮主,自不会害他性命。”二麻子够着脖子急道:“那你把我们二帮主放下来。”武琼花冷笑一声,自不再理会,便和萧遥往城外如飞而去。他们来如闪电,去若行风,只一眨眼便脱了黄河帮的视线。 来到城外时已是夜深,荒郊里杂草丛中许多不知名的虫儿还在不知疲倦的拼命嘶叫着,就好像要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一丝动人的交响曲。武琼花和萧遥来到一处裸露的山石前,才将白自在放了下来。武琼花打开被卷,白自在死鱼一样滚了出来,浅淡的月光映落在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邪异的灰白。 武琼花有些诧异,只以为是他穴道受制,又在被子里憋了半天,或许是受了闷气。他运气在白自在身上一推,解开了几个受制的穴道,可白自在还是一动不动的睡得沉死。 萧遥借着月色瞧了两眼,皱眉道:“他会不会是死了?”武琼花道:“应该不会吧?”说着不自觉的去探白自在的脉搏,一探之下惊出他一身冷汗,道:“真的死了。”萧遥连忙取出火石,点燃了凑了过去,借着火光,只见白自在脸色灰白得渗出一股冷气,显是已死去若时。 武琼花诧愕不已,惊骇道:“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呢?”萧遥也是百思不解,道:“大哥,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武琼花在他身上检查一遍,也不见有什么伤痕。萧遥道:“看他神色,是在我们掳他出来之前便已死了。”武琼花道:“那会是谁杀了他呢?”萧遥想了想,抬头望着武琼花,神色肃然的道:“大哥,刚才怕是个陷阱。” 武琼花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种可怕的危险,不禁有些后怕。他并不是惧畏什么危险,而是不想再多出事端。可如今这事端不但来了,而且来得也确实是过于蹊跷,令他甚觉惶然。武琼花疑惑道:“如果是陷阱,那会是谁知道我们要来抓白自在呢?” 萧遥道:“或许这人一直都在暗处盯着我们。”武琼花道:“那会是谁?”萧遥道:“我也不确定。”武琼花望着白自在,喃喃道:“没想到一回来便遇到这种事,看来这人果然够狠辣,他杀死白自在便想要嫁祸于我,要置我于死地。”萧遥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武琼花站起身来,叹道:“就算这样,我还是要去会一会白自由。”萧遥知道他是不放弃去救那穿麻衣的女子,便也不再多说,只轻轻道:“我和你一起去。” 武琼花转头来望着她,只见她满眼的柔情似水,不觉心头一荡,动情道:“四妹……”萧遥打断他的话,说道:“大哥,什么也不要说,我们走吧!” 二人又带着白自在回到客栈,因得之前那一闹,客栈里早已乱哄哄的一片。又是黄河帮出了事,这些黄河帮的帮众都四处搜索去了,客栈老板伙计都吓得半死,灰着个脸呆在那里只是筛糠般发抖。 武琼花和萧遥悄悄回到客栈,本来准备毫无声息的就将白自在的尸体从后窗送入他的房间,然后再暗处见机行事。但武琼花又想着,如果这样偷偷摸摸的反倒溺了自己大丈夫行径。因此他与萧遥一商量,决定就带着白自在的尸体在客栈里等候二麻子等人。 萧遥本来有些担心武琼花的处境,他这样做无疑是百口莫辩,自入虎口。但除此之外,似乎又别无他法。可她又一看到武琼花言之铿锵,行之有力,反而心中越发敬佩,心想这才是我所喜欢的武琼花,也就默然支持。 闹得一夜,天色朦亮,二麻子等人气咻咻的赶了回来,人人累得猪喘不止,口中兀自不停的谩骂:“武琼花那直娘贼的,也不知把二帮主掳到哪去了。老子抓到他,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客栈老板见到他们,连忙迎了过去,神色古怪的一边往客房里胡乱指点,一边又皱巴巴的道:“回来了,回来了!”二麻子眼一瞪,没好气道:“啥回来了?”转瞬又明白过来,大喜着一把揪了老板的衣领,道:“你是说我们二帮主回来了?”客栈老板见他凶神恶煞般,又吓得神经错乱,不住的点头又不住的摇头。 二麻子好不耐烦,“呸”的啐了老板一口。有个黄河帮众机灵的跑到房间里看了一眼,立时吓得惊叫着跌了出来,拼命大叫道:“武琼花……那……那……厮在里头。”在四川青城卖刀大会上,这些黄河帮众都见过武琼花,因此一看好不熟悉。 再说经得契丹一战,武琼花的名声更盛,这黄河帮众冷不丁的看到武琼花和萧遥坐在房里,自然是吓得不轻,一股机灵劲儿立时象鼻涕一样缩了回去。 二麻子也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客栈老板如何那般古怪模样,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一明白过来,这火就猛蹿了起来,拔出佩刀喝道:“兄弟们,围住这间房,别再让武琼花那厮跑了。”二十多名黄河帮众闻声之下,反应快捷的就分布了下去。有的去了后窗,有的窜上屋顶,有的占据有利地形,作于反扑。 二麻子部署完毕,扯着喉咙叫道:“武琼花,你出来。”他虽然恨武琼花要死,但也不敢过于辱骂,毕竟白自在在他手上,他得压制着点。否则他不是叫武琼花,而是叫直娘贼的武琼花,或是狗日的武琼花。总之,没有一句好话。 房门这时“呼”的一声开了,武琼花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就像不久之前掳走白自在飒立于屋顶一样,洒脱而又威严。他望着二麻子,说道:“二麻子,你进来!”二麻子一愣,脸色也变得青黑青黑,有些畏怕的道:“武琼花,你想干什么?我们二帮主呢?” 武琼花道:“你们二帮主已死了!”二麻子大惊失色,不觉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你杀了我们二帮主?”武琼花道:“不是我杀的。我带走他的时候,他就死了。”二麻子红着眼道:“不可能,除了你谁还要杀他?”武琼花冷冷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有人也不会相信。”二麻子道:“当然不相信,你这个杀人凶手,兄弟们,杀了他为二帮主报仇!”一帮黄河帮众纷纷扬刀喝道:“杀!杀!杀!” 武琼花一声冷笑,也不说话,忽然伸手一抓,使出迦楼罗的北冥神功,立时隔空将二麻子手中的刀给抓了过来。刀至半途,他忽又反手一摔,那刀便往一边射去,只听“夺”的一声,那刀便插入一边的门板上,兀自颤音不绝。 二麻子等人吓得口瞪目呆,连叫都叫不出来,都直勾勾的望着武琼花,象一群哈巴狗似的。 武琼花先声夺人,行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知道对这些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有震慑才最为可取。 二麻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胆颤心惊的道:“你……你想怎么样?”武琼花道:“我可以杀你们灭口。但我不需要这么做。因为白自在不是我杀的。”二麻子还是不相信,但也不敢问。武琼花又道:“听说你们抓了一个穿麻衣的姑娘,现在在哪里?”二麻子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瞧着武琼花神色凌厉,连忙垂头道:“已将那姑娘送去大帮主那里了。”武琼花道:“带我去见白自由!” 二麻子愣了一愣,有些迟疑。武琼花又道:“吃了早饭我们就动身。”这时正是早晨第一缕阳关破云而出的时候。 二麻子抬头望了一下层层叠叠的云层,自知无法拒绝,只得答应带武琼花去黄河帮总坛见白自由。 黄河帮总坛设在汴京开封,开封是帝古之都,黄河帮设帮会于此处,可见他们与官府颇有交联。从新乡去开封,约百余里路程,乘大船顺河而下,则不到两个时辰便可到达。 登上大船之时,那二麻子一改悲伤之态,显得甚为殷勤,派人备了好酒款待武琼花和萧遥。他一旁又酒肉相劝,并不时阔谈起武琼花大闹上京的壮举,那神情似乎对武琼花佩服得五体投地,大有与君不醉不休之态。 武琼花与萧遥相视而笑,虽知道这二麻子八成没安好心,但也不以为意。他毫不掩饰,亦是大口喝酒。他这时忽然想起去年在长江上与长江十二联盟盟主古竟成喝酒的情形,那时古竟成以三碗话离别,二人虽初次相见,但大有相见恨晚之情,如今想来未免颇成憾事。 待喝了四坛好酒,二麻子见武琼花意气央然,毫无醉态,更是惊撼。他历来劝酒颇有姿态,劝别人喝的酒多,他喝的酒少,往往都以对方十醉十倒而罢休。可此刻面对着武琼花,他没劝醉武琼花,自己反而都有些晕乎乎了。 萧遥瞧着暗暗好笑,她知道武琼花酒量大,这二麻子一意劝酒,自不得法。偶尔她又看见船窗外有人不时探头窥视,便已知黄河帮在外头伏了刀手,只待武琼花一醉倒便即下手。 萧遥略微有些担心,她往武琼花望去,见他浑不在意,便即放下心来。她了解武琼花这个人,虽然不是那种聪明绝顶,但每遇事能够沉着冷静,又带着一股热血沸腾的魄力,便足以让人信服。 就这样又喝了两坛酒,二麻子见武琼花酒量大得吓人,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知道自己无法灌醉武琼花,只得假装对武琼花酒量佩服得不得了的样子,一面又垂头干咳不止。 武琼花和萧遥相视而笑,只装作不知。武琼花端起酒杯,对二麻子笑道:“来来,再喝一杯!” 二麻子碘着脸只是干笑,忽然站起身来,咳着道:“先出去会,出去会!”说着便抢了出去。 过了片刻,二麻子也不见转来,却听得外头“扑通扑通”响声不断,像是有东西落水的声音。 萧遥惊道:“会不会是他们都跳水了。他们要沉船。”武琼花道:“在黄河上混的人,都有着超人的水性,他们灌不醉我怕是要在水里杀了我们。”他的话刚一说完,船体便剧烈摇晃起来。 武琼花一把拉了萧遥,急道:“快出去!”二人掠出船舱,黄河水便哗哗的涌了进来,船体忽地歪斜,来了个底朝天,撅起两丈来高的水浪。 武琼花带着萧遥趁着船沉水的一刹那,脚尖在水浪尖上一点,他们便已凌空蹿起。这情形就如同当年在长江上见到那飞天神女的情形。 武琼花身在半空,便念了声“一人一骷髅,一马一糊涂”,但见翻腾的黄河水又“轰”的一声,跟着冲出一辆骷髅马车。武琼花和萧遥稳稳的落在马车之上,那骷髅马车停在浪花翻滚的水面上竟稳如平地。 二麻子和一帮黄河帮众都从河水里露出头来,望着这可怕的骷髅马车,顿时都吓得呆了。武琼花笑道:“如何?我这骷髅马车比你的船稳当吧?”二麻子吞了鸡蛋似的噎得直翻白眼,忽低一个浪头打来,将他打到水里狠呛了一口。幸好他水性好,一个浮沉又游了上来。 就在这时,从下游处又驶来几艘大船。虽处于逆势,但船速甚快。不一会,那几艘大船已到得近前,将武琼花围在中间。其中一艘最为豪华的大船,是双层楼船,二层船板上站着一人,正是白自由。 二麻子一见到白自由,立时象落魄的儿子见到爹娘一样放声大哭,可是一不留神,河水涌来便灌入口中,呛得他直翻白眼。 白自由一挥手,便有几艘小船上来将二麻子等人救了上去。二麻子登上大船,扑通一声跪在白自由跟前嚎啕大哭,道:“大帮主,您要为二帮主报仇啊!”白自由寒着脸也不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护栏,以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武琼花。他的目光先在骷髅马车上晃了几晃,显得颇为惊异。过一会才注视着武琼花,冷声道:“骷髅马车,果然是个妖人。武琼花,你肆意杀我二弟,此仇必报!” 武琼花坦然以对,道:“我没有杀你二弟。”白自由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怒道:“没有?好好的人,你把他带出去,回来却是个死人?你没杀他,那是鬼杀他?”武琼花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去之前,他便已死了!”二麻子吼道:“你放屁,二帮主喝醉了酒,是我扶他去睡的,难道我还不知道?”武琼花针锋相对道:“你扶着他去睡了之后呢?你没离开过他?”二麻子道:“我……我也去睡了。可是后来只有你去了,我去时,正好看到你已对二帮主下了毒手!” 武琼花冷笑道:“除了你之外,谁还看见?”二麻子道:“只有我看见。”武琼花道:“我当以杀你灭口,那便是谁也不知道了,我又何必留你性命,这样岂不是自找麻烦?”二麻子又噎住,望了一眼白自由,也冷笑道:“这怕就是你的狡猾之出。武琼花,你杀了我们二帮主,此仇不共戴天,每一个黄河帮的人势必与你死敌!”他一说完,黄河帮众都扬刀高喊:“杀了他!杀了他!” 白自由又扬手制止了手下呐喊,冲武琼花道:“武琼花,你听到了,杀人偿命,你今天必须有得一个交待!”武琼花道:“就是我必须死!”白自由道:“你自杀最好,免得我动起手来,那你就会死的很惨!” 萧遥忍不住笑了起来。白自由冷冷道:“你笑什么?”萧遥道:“我笑还有你这样的人,太自以为是了。”白自由大怒,道:“你这契丹女子,去年在卖刀大会上没杀了你,今日你自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兄弟们,放箭射死他!” 武琼花忽然大声喝道:“且慢!”白自由道:“怎么,怕了,叫三声爷爷,老子饶了你!”武琼花摇头苦笑,道:“怕的话我就不会来了。动起手来,只是多伤无辜,我看还是我们来个最直接的吧!”白自由摸了摸头,疑惑道:“什么意思?” 武琼花笑道:“就是这个意思!”他的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只萧遥屹立于骷髅马车上淡然的看着这一切。 第九十 痳十九妹 ----------------------- 白自由吓了一跳,瞳孔立时暴张,他四下瞅了瞅,也没见到武琼花的身影。混迹江湖二十多年,什么诡异的情形没见过,他就是没见过有人会突然不见了的。他这时心里一激灵,突然迸出“妖怪”两个字来:难道这武琼花真是个妖人? 但他的奇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武琼花就突然出现了。武琼花一出现就在白自由的肩膀上一拍,微笑道:“白帮主,如何?” 白自在只觉身上某些穴位一麻,整个人便不能动了。二麻子吓得跳了起来,瞪大眼睛惊恐道:“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所有黄河帮的帮众都口瞪目呆,好半天才回过神,连忙刀兵相见,将武琼花团团围住,但他们只是张腔作势也不敢动手。 白自由心头发冷,强忍着与二麻子一般的惊恐,道:“你……会变身?”他暗下里一运气想着冲开穴道,但气至受制穴位,立时感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令他不敢再运气冲穴。 武琼花冷冷道:“废话不用多说。那个穿麻衣的女子呢?”白自由早得了二麻子事先派人通报,知道武琼花是为了那麻衣女子而来。他与他二弟不同,本来向不好女色,当时得知白自在派人送了个女人给他时,他就有些生气,后来闻之白自在“遭了武琼花毒手”,更是暴怒如雷,大呼;“红颜祸水!红颜祸水!”便想一掌毙了那麻衣女子。可他一看到这女子身穿麻衣,便也想起四川的麻家人,那是个可怕而诡异的家族,他不怕但也不愿意得罪。因此当时他也没为难那麻衣女子,只是将她关押在后船底舱。武琼花这时一问,他失了气势,不免又在心底感慨“红颜祸水”,一边佯作强硬的态势说道:“这女人我还你就是,但你杀了我二弟,我绝不会罢休,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他说这话时有些颤颤兢兢,还真怕武琼花冲动是魔鬼的把他杀了,连忙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杀了我,那么自然会有官家为我报仇!”他的意思无疑是警告武琼花,与他为敌便是与官府为敌。 武琼花如何想不到,他一想到官府自然就想到了楚江南,楚江南这个人他实在和眼前这白自由一样不予好感,白自由不提官府还好,他一提武琼花这火气就上来了。 他冷笑了一声,道:“想拿官府来压我是不是?”白自由只道他怕了,得意道:“也不说压你,说老实话,我黄河帮其实都是朝廷的兵,你杀了我的人便是与朝廷作对。所以我觉得你最好还是解开我的穴道,给我道个歉,我心情好……” 他还没有说完,萧遥就笑了起来。她人本来生得美丽,这一笑就更为美艳不可方物,就连白自由这样不食女色的人见了也无不荡心荡魄,忍不住多望了几眼。 武琼花看在眼里,也不知为何竟然有些不舒服起来,猛地一捏白自由的肩头,喝道:“还不快放那麻衣女子出来?” 白自由痛得呲牙咧嘴,道:“操你……王八蛋,老子都与你不一般见识,还真不怕死了对老子动手?老子放她来就是。”又冲二麻子道:“快去,快去带那女子来。” 二麻子还哪敢耽搁,连忙跑去后舱将那穿麻衣的女子带了过来。武琼花抬头一看,只见这麻衣女子正是麻十九妹。 麻十九妹见到武琼花时,不觉一愣,随即惊喜的唤道:“大哥!” 白自由一听麻十九妹唤武琼花大哥,顿时叫苦不迭。 武琼花很是欣喜,道:“十九妹,果然是你!”麻十九妹一挣未脱,武琼花朝二麻子一瞪眼,二麻子有些心虚,便即放了麻十九妹。麻十九妹跑了过来,微微欲泣的道:“大哥,明月哥哥被她们抓走了,快去救他。” 武琼花朝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白自由叫道:“武琼花,我已放了这位姑娘,你快解开我的穴道。”武琼花也不答声,只在他身上一拍,然后带了麻十九妹就走,走到船头,麻十九妹看到萧遥和骷髅马车,不觉笑道:“萧姐姐!”萧遥微笑晗首,道:“十九妹,你还好吧!”麻十九妹道:“不好,他们把我抓来,耽误了大事,气死我了!”武琼花道:“我们先过去再说。” 二人施展轻功,登上骷髅马车,麻十九妹甚是欢喜,瞧着骷髅马笑呵呵道:“没想到还可以看到骷髅马车呢!” 白自由望着武琼花三人如此视若无人,好不气怒,忍不住杀机暴积,突地一声大喝道:“放箭!”他说放箭,也并非全部是放箭。有的黄河帮众发射的是暗器,有的竟连随手的刀剑都甩了出来。一时之间,乱七八糟的箭器一齐往武琼花射去。 麻十九赫然色变,萧遥执了她的手道:“没事!”她还未回神过来,只见武琼花单掌在身周一挽一拂,那飞射而来的箭器便又折返回去。这这反射回去的箭器并没有射中人,却全钉在船板上。 一众黄河帮的人瞧得口瞪目呆,又望着眼前插在船板上密密麻麻的箭器,无不吓出一声冷汗。白自由整个脸都扭曲了,恨恨的想道:“看来这小子武功又精进不少。”假若他要知道武琼花在上京的实际情形,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武琼花对萧遥和麻十九妹笑道:“我们走吧!”一声吆喝,那骷髅马车便沿着河面飞奔驰去。 坐在马车之上,麻十九妹早没了那少女天真烂漫的兴致,满脸忧急,便迫不及待的央求武琼花前去营救左明月。 萧遥好言慰劝,并说道:“那红衣少女掳人男子并不是要害人性命,而是……而是……”她略一迟疑,竟有些羞于启齿。但又怕麻十九妹过于担心,只得说道:“而是要行淫邪之事。” 麻十九妹起始一听竟是一愣,她这时已是人妇,立时便明白过来,瞪大眼睛望着萧遥惊骇得不得了,好一会才更加觉得急了,道:“真不要脸,怎么还有这样的女人啊?不行,大哥,萧姐姐,你们得快去救明月哥哥出来。”萧遥道:“三嫂,别急,急也没用,我们不正是为这事儿来的么!” 麻十九吓了一跳,抬头望着萧遥,只以为自己听错了,红着脸问道:“你……你叫我什么?三嫂?你……你们怎么……怎么知道?” 萧遥微笑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麻十三和麻十四了,也是听他们说的。”麻十九妹“啊”的一声,原来如此道:“是这样啊,那我十三哥十四哥呢?”萧遥道:“他们……”她望着麻十九妹满脸兴奋和期待之色,也不忍将麻十三的惨死告诉她,只得撒了个谎道:“他们去了别去,我们是分开来寻找三哥的。” 她又怕麻十九继续追问,连忙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既然与三哥成了婚,我以后就叫你三嫂了。”麻十九妹满脸娇红,忸怩道:“不吧,怪别扭的,还是我叫你萧姐姐吧!”萧遥肃然道:“我与三哥结拜,那便长幼有序,那规矩是不能破的。大哥,你说是不?” 武琼花驾着骷髅马车,心中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应了声“是”。 麻十九看萧遥那严谨的模样,不觉哑然失笑,道:“好啦好啦!越说我都越不好意思了!”萧遥这才话入正题,又问道:“三嫂,你不是在四川吗?怎么跑这里来了?”麻十九妹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明月哥哥和十三哥十四哥他们不肯带我,我就偷偷的跟他们出来了。这不一路跟到太原,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所说这么大的事,当然指的就是左明月失踪之事。 经得麻十九妹一番述说,武琼花和萧遥才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在太原时,左明月遭到红衣少女的暗算,当时偷偷尾随左明月三人出来的麻十九妹就躲在暗处,她当时目睹一切,只不过事出突然,令她有些猝不及防。她当时看到抓走左明月的人分成两路逃走,一路就是麻十四追赶的红衣少女,一路则是几个白衣少女。这些白衣少女带着左明月与红衣少女背道而行,一脱离太原就往南走。后来他们又坐上两辆马车,继续赶路。麻十九妹一路跟着,因势单力薄,她也不敢强行救人,只是跟踪着寻求机会。所幸她一路追踪,那些白衣少女并未发现她在后尾随。就这些也不知走了多少天,在几天前,麻十九妹随着那几个白衣少女到达山西运城地界。当晚她们都不进城,只露宿在城外的深山野林里。这种情形,破有点神鬼野怪的意味,若非亲眼目睹,麻十九妹真怀疑这些少女会不会都是妖精变的。麻十九妹从小在深山老林里长大,她也没感到丝毫害怕,还是一如既往的缀在那些神秘少女的附近。 就在那天晚上,红衣少女突然来了,她也不知从哪里带来一伙疯疯癫癫的人。这群人乱七八糟的男女都有。虽然他们疯癫,但却非常听红衣少女的话。红衣少女命令那些人呆立在旁边后,然后和那些白衣少女会合。她们在两辆马车之间的地上燃起一堆火,她们都坐在火堆旁说话。这些神秘女子大约过于自负,或者又自认为这深更半夜是不可能有人来到这深山野林的,因此说实话来也就没有过于隐秘。 麻十九躲在暗处,也不敢乱动,只是侧耳倾听。此时是夜深之际,树林里除了叫喊得已渐疲累的虫鸣外,便显得格外寂静,那红衣少女她们所说的话,麻十九妹虽然不能听个全部,但也能听个差不多。 依麻十九妹的转述是,那红衣少女的同党不知如何被困在少林寺出不来,于是红衣少女决定赶往少林寺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圆方大师。以红衣少女的意思,似乎要救人,只有圆方大师才可以做到。 麻十九妹说完,便有些气怒,望着萧遥接着说道:“第二天那红衣少女带着一大帮人便出发了,一路到达黄河,她们租了一艘大船过河,于是我也跟着阻了一艘小船准备过黄河。谁知道那船老大是黄河帮的,船到黄河中间时,他们突然弄翻了船,我又不会游泳,在水里只以为要死了,不一会儿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醒来时就落在他们手里了。幸好你们来救了我,否则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她又问道:“对了,大哥和萧姐姐,你们又怎么知道我被他们抓住了?” 萧遥道:“别忘了以后还是叫我四妹吧!我们也是无意间听白自在他们说话才知他们抓了一个穿麻衣的女子,我们当时也没想到会是你,只以为是你们麻家人,于是大哥才决定去黄河帮救人的。”麻十九妹恨恨道:“可恶的黄河帮,等救了明月哥哥,我就求我十四哥去灭了他们,太气我了。特别是那叫什么白自在的,当时说话太恶心死我了……”说着又是满脸通红,大约是白自在的言语或许猥琐龌龊,她自不好说出口。 萧遥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那么呕气了,那黄河帮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麻十九妹抿了抿嘴道:“那也是。” 她们说话之间,那骷髅马车已在黄河水面行去几十里,这时到达黄河南岸,寻了个偏僻滩岸上去,便见一处长长的堤坡横在眼前,坡上种着一排排杨柳,绿叶霏霏的柳树随风飘展,看起来甚是婀娜多姿。 麻十九妹一路经得萧遥宽慰,心情早已好了许多,这时一见如此美景,不由赞叹道:“好美的柳树啊,萧姐……就跟你一样的美!”萧遥不觉莞尔失笑。武琼花也笑道:“别人都以花美喻人,你如何却独取柳树了?”麻十九妹满脸都是笑容,道:“鲜花虽美,但多媚俗,或者冶艳。你看萧姐……哎呀,结了个婚真别扭。你看四妹妹虽然初见之时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一接触后,才觉得更多于温韵,一股柔韧的美那是无法形容的,总不是那哭哭啼啼的柔弱之性,所以要我形容便是宛如这一排排的柔柳,那是多美啊!” 武琼花听得心头一动,莫名的又想起温柔来。也许在他心中,温柔便是那么一种柔弱的美,若不是自柳家庄一战,这种感觉持续下来会是多么的温馨。可如今这只能是一种无法隐忍的痛,毕竟温柔是骗了他,而且还残酷的利用了他,却又恨不起来。他知道,自己是爱她的,可是这种煎熬并痛着的爱又能持续多久?他觉得自己都无法回答。就是这次去柳家庄,看了温柔之后,会怎样呢?他觉得自己只有愧疚,就好像是自己背叛了她,背叛了爱情。否则为什么会对铁镜公主许下一个看起来模棱两可自己却心知肚明的回答?否则又为什么在听说左明月失踪之后,会不顾温柔的病讯的去寻找他? 麻十九妹接着说道:“明月哥哥当时还作过一首咏柳诗呢!我念给你们听好不好?”萧遥欣然道:“好啊,听说三哥会作诗,我倒要听听!”麻十九妹道:“他哪会作什么诗,九哥老说他写诗没有韵律,但明月哥哥说写诗是为了抒发感情,只要读来顺畅应景就成,何必一定要拘于文字的规律和约束呢?九哥一听就气得不行,直呼‘气煞!气煞!’……”她还未说完,便自个想着不觉幸福的笑了起来。 武琼花暗暗道:“这才是真正的左明月,若非自幼秉承复国重任,他定当不负江湖!” 这时只听麻十九妹轻轻吟颂道:‘莫道北风催枝冷,自如梅芳竞相寒。春风一夜垂细柳,条条丝绦最逍遥。奈何依依忘国恨,幽幽翩舞几时弦。谁言相知何恨晚……谁言相知何恨晚……’”她的声音渐渐顿却下来。 萧遥见她神色有异,诧愕道:“三嫂,怎么啦?”麻十九妹扭头往萧遥脸上望来,却不说话。凝望了小会,方才笑道:“没什么,这第八句我倒是忘了。” 三人说着话走近柳堤,麻十九妹首先爬了上去。她刚要回头招呼萧遥,似乎觉着眼角余光瞟到柳堤后不远处坐着有人,她顺着扭头望去,不觉“呀”的一声,竟险些叫了出来。她急忙用手捂住嘴,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跟着矮下身子,回头朝武琼花和萧遥打了个“柳后有人”的手势。 第九十一 丐帮聚会 武琼花和萧遥连忙也爬了上去,伏在柳堤坝上的荒草里探头望去,不觉都是一愣。只见堤后两丈外的草地上坐着一帮子人,黑压压的大约有两三百人,全一色都是衣着褛烂的叫花子,看这样子显然都是丐帮中人。 这些叫花子人人手里拿着竹棒,神色肃然的盘膝坐在地上,也不吭声,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人。叫花子群当中,里边有不少身上都搭有布袋。丐帮规矩,以布袋多少定资历。布袋越多,这辈分便也越高。再往过去,又有几个身上竟然披着九只布袋的人,能以九只布袋加身,这几人显然都是丐帮的首脑级人物。在这几人前面,坐着一个俊美少年,少年身前不远又站着一个花白须发的老者,拄着一根竹杖望西而立。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像一般,只那河风吹拂,才掠起他衣袂飘飘,亦显威严。 武琼花不由大喜,对麻十九妹道:“这都是丐帮的人,那站着的老者就是丐帮帮主申公图申老前辈。”麻十九妹极少在江湖上走动,虽偶尔从兄长那里听闻丐帮之事,但至于丐帮帮主姓甚名谁还是一无所知。 那申公图站在那里,听到柳堤后有人说话,也不甚惊讶,只是冷声喝道:“堤后躲着的是谁?还不给老夫快滚出来?”他这一喊,丐帮所有人都扭头望了过来。 武琼花三人从柳林后走了出来,叫道:“申老帮主,别来无恙?”那俊美少年正是申玉明,一见武琼花和萧遥等三人,面露惊讶之色,连忙起身招呼道:“武大哥,怎么是你们啊?”申公图只是不动,笑道:“武琼花,你小子竟然还能活着回来?哈哈,了不起嘛!”武琼花毫不介意,走了过去也笑道:“托老前辈的福,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申玉明尴尬道:“武大哥,萧姐姐,对不起啊,我老爹老乱说话。至于当日在上京不助而别,实在抱歉得很!”武琼花道:“申兄弟客气了。” 随后双方又作了一番介绍,丐帮中那几个搭ba九只口袋的弟子其中除了东、南、北三坛主外,其余有两个则是丐帮的传功长老和执法长老,这二人在江湖上颇有名头,一个叫做“鬼脚连天”郑智锁,一个叫做“铁拐夺魂”安微生,都是申公图的心腹。至于其余两位坛主和两位长老并不在场,显是另有异变。 申公图听说麻十九妹是麻家人,虽然对这个小辈并不如何待见,但对麻家还是极其敬重,说起当年和麻家族长的江湖轶事,因涉及到前朝周室,难免又是一番往事不堪回首。申玉明看到麻十九妹时,少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性,神眉竟是逞亮。本来比起美貌,萧遥远比麻十九妹更为漂亮,但人之感官在乎于第一眼见,申玉明见到萧遥时,那只能是美不可攀,而对麻十九妹虽然小她几岁,但则是易于亲切。可一旦得知麻十九妹已为人妇时,难免黯然神伤。 申公图甚是热情,又令小乞丐提来青酒,决意要与武琼花痛喝几杯。这丐帮是天下最穷的帮派,这酒多半也是赊讨而来,武琼花随意居人,自不拒绝,端杯三碗而尽。申公图最是喜欢爽快,本来又与武琼花在上京也算是共患难过,此时几杯酒下肚,便大感相见恨晚。 武琼花听着这“相见恨晚”四个字,不觉心头一动,忽然想起麻十九妹说到左明月那首诗时,其中一句不正是“谁言相知何恨晚”吗?前面又说道“幽幽翩舞几时弦”,难道当时左明月见到萧遥时便已有了爱慕之心,而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才压抑了这份感情。难怪当时麻十九妹念到第七句时便突然顿住,显然她那时也已意识到了左明月在这首诗中所隐喻的复杂感情。武琼花想到这里,不胜感慨,便端起第三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说道:“申老帮主,丐帮今日在此聚会,我们无意惊扰,就此告辞!” 申公图眼一瞪,大声道:“聚会是聚会,今日聚在这里,便是要与那贾仁德一较高下,那晓得等了半天,那帮小子还不见来,真是气死我了!”执法长老安危生道:“帮主你息怒,今日是您与那贾仁德比武之日,你若一怒便中了他的奸计……”申公图道:“老子怕他个逑奸计,也不知这见鬼的‘铁头’贾仁德是哪儿冒出来的,今日说什么也要将那徐克胜一并给收拾了,从此丐帮不可再妄闹分裂。”一众丐帮弟子齐声应道:“不再分裂!不再分裂!” 申玉明眼见武琼花去意已决,自知不可挽留,何况今日也的确是丐帮处理自家内务,若是留了外人在,反给贾仁德和徐克胜等人把了借口说是请外人助拳,这样的话反倒弱了己方的气焰。于是他也就没过于挽留,逐向申公图说了一声,送了武琼花一程。 临别时,申玉明久不离去,望着三人背影,忽然叫道:“武大哥,有一件事我不知当不当说起?”武琼花回身笑道:“申兄弟但说无妨。”申玉明望了一眼麻十九妹,说道:“本来和爹爹自上京回来,爹爹就好比死而复生,该当去拜访了一些亲朋好友,也不知那贾仁德如何主意,明知我爹爹回来,竟毫无顾忌。直到年初,爹爹安定下来,才决定着手处理这帮中之事。这第一等大事当然就是解决徐克胜贾仁德等人密谋分裂丐帮的阴谋。”武琼花也不知申玉明如何要说这一番话,只是静听不语。 申玉明接着道:“我爹爹当时觉着那贾仁德来路不明,想着只将他逐出丐帮即可,但徐克胜等人据理力争,说什么‘老帮主不顾丐帮安危,自顾销声匿迹三年,如今丐帮在贾帮主的带领下,声名可谓蒸蒸日上。这下倒好,这老帮主突然冒回来了,不感谢不说,还要将我们斩尽杀决,这天理何在?这千千万万的丐帮弟子决然是不服的。’他们这么一说,反倒是我爹爹觉得理亏了。”武琼花不觉插口问道:“那徐克胜你们查了没有?”申玉明道:“怎地没查,我和爹爹一回来,借拜访朋友的机会里里外外都查了,也没觉得这家伙是个假冒的。”武琼花疑异道:“这就奇怪了,难道是我搞错了?决不可能,当时在襄阳那乞丐可是当着我的面说得明明白白,可是若是个假冒的,又怎么毫无破绽?” 萧遥忽然道:“没有破绽或许就是破绽,既然查不出来,说明他们蓄谋已久,说明他们……他们……”武琼花诧异的望着她,道:“四妹,怎么?”萧遥惘然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怎么每次触及这些便忽然觉得头有些乱有些晕……”麻十九妹急道:“四妹妹,你不会有什么事吧?”萧遥忍住烦恶,微笑道:“没事,没事,有时我是这样的。” 武琼花知道萧遥这般状况,便也没有多问,又对申玉明道:“你接着说。”申玉明道:“贾仁德这帮家伙自认为占了理,便提出要与我爹爹比武,说是以比武胜负来决定谁是丐帮帮主,我爹爹听了自然不会拒绝,他想着以他的武功绝不至于会输给那个贾仁德,而且他还想趁机将他们一伙儿全给收拾了。你想以徐克胜和贾仁德他们那狡猾劲儿又怎么可能想不到?但人家给挑战了又岂能不答应。他们反客为主,把我爹爹当时气得几乎吐血,所以这些天来我爹爹的脾气特别暴躁。”武琼花叹了口气。萧遥道:“所以你们就选择在这黄河边比武?”申玉明道:“这是贾仁德选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又怕他耍什么阴谋诡计,便在这方圆七八里地都查了一遍,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寻常。但正如萧姐姐说的,这没觉着不寻常怕是反而不寻常,可惜我们却查不出来。不过后来我和执法传功两位长老想,我们有两百多人在这,就是有什么诡计还会怕他什么?你们说是不是?”也不待他们回答,他自己又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要说的原本不是这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累赘连篇的说了出来。而下面的话才是我要说的,也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我也只是无意中听说的,说是少林寺里自苦大师死后,寺里总是不太平,断断续续的出了不少事。不久之前更是出了一件大事,说是有两个来历不明的独臂女子去少寺盗取武功秘籍被抓住了,后来又有不少莫名其妙的女子去闹腾了一番,似乎是去救那两个独臂少女的,结果没有得手。少林寺立派几百年,可是从来都没发生过这等怪事,谁也想不到怎么会和一帮来路不明的女子给扯上。这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不少人从中挑唆,说什么这些少女都是少林寺和尚的私生女,这是要来少林寺讨说法了。所以发生这些事,对少林派的影响很是不好,少林派慧藏禅师派人下去调查那那两个独臂少女的来历,结果查了半个月都没查到对方的来历,你们说这事说怪不怪?后来过了不久,江湖中又有传言,说这些女子可能是百余年前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一个邪派组织,怕是她们要重出江湖了。看来这江湖怕是真的又要dong乱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还真不知要死多少人。当然,这些事也只是大家道听途说而已,不知是真是假。但后来又有一件事,我却是真正知道的。” 武琼花道:“什么事?”申玉明道:“一个少女背着一个和尚去了少林寺,据说这个和尚也是一个独臂和尚呢!”武琼花和萧遥都是一惊,齐声道:“独臂和尚?”麻十九妹则是茫然一片,道:“怎么啦?独臂和尚有什么稀奇吗?啊,是了,一个少女怎么会背一个和尚去少林寺呢?这才有些稀奇吧?” 申玉明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本来是要亲自去查看的,只是因为我爹爹和贾仁德的事缠着脱不开身,也就没去成。后来我就派了丐帮的弟子去少林派查探了一番,的确是有一个少女背着一个独臂和尚上了少林寺。武大哥,我之所以说这个,就是因为什么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了?”武琼花道:“你是说那独臂和尚会是不通和尚?”申玉明点了点头,凝重道:“我虽然不知道当日我和爹爹离开上京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自听到独臂和尚时,我也不知为何却忽然想到不通和尚。我怕发生什么大事,因此才派人去查的,现在我都有点后悔,距离少林寺这么近,我自己是应当看看的不什么都清楚了吗?”武琼花这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思,虽然这少年平时看起来冷言冷语,颇不合群,但没想到他对患难朋友还是十分热情的。他有些感动,坦然说道:“放心吧,这一趟我本来就是要去少林寺的。至于在上京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真的希望你的猜测是对的。”申玉明勉强笑了笑,有些伤感。他从武琼花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哀伤,不用再问,他已明白曾经发生过什么。他转过身去,走了很远,才断然道:“我的猜测一向是很准确的。”武琼花望着他远去,没有回答,但他相信这少年的话。 坐在骷髅马车,三个人都沉思着没有说话,马车一直走了很远,走到天黑,萧遥忍不住还是说了句:“大哥,我也相信他们还活着。”武琼花回头望了她一眼,只见她双眼里含满了泪水。他心头一酸,有些疼惜,微笑喃喃道:“是啊!这江湖上只有一条手臂的和尚除了不通和尚还能有谁?能够背着不通和尚去少林寺的女孩子,除了陆芳华又能是谁?”麻十九妹又茫然了,望了望萧遥又望了望武琼花,道:“你们说什么啊?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和一个和尚在一起呢?真是奇怪了。”武琼花暗暗叹息,感慨道:“你不知道,这可是全天下最动人的一个故事。” 待这个故事讲完,他们已绕道来到了登封。登封往西去十六里便是嵩山,以武喻为泰山北斗的少林寺便是坐落在少室峰的竹林中。 第九十二 相互利用 武琼花和萧瑶麻十九妹三人来到登封时已是傍晚,他们便在城里寻了客栈住宿下来,只待明天一早准备赶往少林寺去探看究竟。一想到不通和尚和陆芳华都没有死,武琼花心里总算宽心不少。不过又一想到不通和尚是被陆芳华背着上了少林寺的,这说明不通和尚定然是身负重伤,他不觉又有些担心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三人都来到客栈大堂,那里有很多客栈用餐的客人,他们于是也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 在他们旁边有一桌坐着几个闲暇之人,这几人点了酒菜,正在高谈阔论,似乎说的正是少林寺所发生的事情。起先武琼花也没多大在意,可听着听着他脸色就变了,萧瑶也大为惊异,望着武琼花满脸的疑惑。 原来这几个人讨论的正是关于少林寺的事,而且还说明日少林寺将要举行一场公审大会,这公审的对象便是不通和尚。武琼花和萧瑶就有些不解了,于是便问了那几个人这“公审”两个字似乎是大有故事。 那几个人正说得口若悬河,一见他们问道,似乎很乐意攀谈。特别是瞧到萧瑶的美貌时,着实都呆了一呆,还是一个长着好看的八字胡的胖子抢先表现的说道:“这个你们还别不信,据说有个独臂和尚,叫什么来着?”他抓就抓头,还没想起来,但觉在这么美的女子面前如此窘迫,很是着急。旁边那长着一对大鼻孔的汉子已回过神来,连忙接口道:“笨蛋,那和尚叫不通和尚,他们都说是这不通和尚杀死了少林寺的苦大师,而且还说这不通和尚是魔道的人,魔道向来危害人间,所以少林寺的大和尚都代表佛道,向全天下的各门各派派发请帖来参加这公审大会……”他还没说完,武琼花已愤然拍着怒道:“简直一派胡言!”那几人都吓了一跳,一齐转眼望来,就是旁边吃饭的客人也都纷纷扭头注目。 萧瑶轻轻拉了拉武琼花的衣袖,微声道:“大哥,先听听再说。”武琼花自知失态,对那大鼻孔道:“不好意思,你接着说就是,他们什么时候公审这不通和尚啊?”大鼻孔白了他一眼,望着萧瑶立时露出一副“完全看在你的面子上”的模样,接着说道:“这公审大会是定在本月十五,也就是……十天以后。至于说起这魔道吧,你们可能不知道,那简直太坏了,他们到处杀人放火,奸yin掠夺……” 麻十九妹白了他一眼,道:“你费什么话?那刚才你说的可是真的?”她自来登封路上听了武琼花说起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的故事,心里对不通和尚很是感佩,一点都没觉得传说中很恶很恶的不通和尚是个大坏蛋,反而还觉得十分可爱。大鼻孔不好意思的望了她一眼,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麻十九妹道:“前几天都没听说,怎么到你这里就弄出个公审大会来?”大鼻孔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实话给你说吧,这消息绝对可靠,而且还是昨天才决定的。”他说着话,两个大鼻孔都是朝着萧瑶,还不时喷两下气。萧瑶瞧这两个山洞般的鼻孔,直觉一阵恶心,连忙拉了武琼花和麻十九妹起身就走。那大鼻孔几个人还意犹未尽,都纷纷叫道:“喂喂,两个小美人,我们还没说完呢,好好谈谈吧?”萧瑶气他语气龌龊,伸手在旁边桌上一拂,只见一盆剩菜朝大鼻孔兜头罩去。大鼻孔躲闪不及,这一盆剩菜全然倒在他头上。 麻十九妹觉着大快人心,道:“活该!”武琼花瞧着萧瑶冷色气傲,不觉想起在卖刀大会初见之时,不禁心弦触动。麻十九妹道:“这人说话夸夸其谈,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萧瑶吁了口气,道:“明日我们再去少林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第二天,三人起身前往少林,很快来到少室山下时,只见少林寺上空不时有一群白鸽往四面旋而乱飞。若不仔细看,只以为这都是普通的鸽子。只是在这群鸽子当中,有十来只其实都是特别训练的信鸽。 这些信鸽是少林寺在特殊紧急的情况下,以用来联络少林寺外围一百里处的环围据点,然后再由据点的人按信息各自分派任务。说到底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联络网点,对于少林寺领袖群伦的地位有些非常特殊的作用,只是到得数年后金兵南下之时,社会动荡,这一体系逐无人精心主理,于是终于在少林派的历史长河中消失。 三人又往山上走去,沿途山道险峻,草山碧绿,林海荡漾,风景极见优美。就是惯于深山老林的麻十九妹见之都赞美不觉。这时到得山麓处,却见通往少林寺山门的干道上竟有少林寺弟子封门把守,有几个善男信女想要进入寺内朝香,都被挡了回来,似乎寺里根本不让外人进山。武琼花上去一问,那些少林寺弟子也不隐瞒,说是因为十天后要主办公审魔道大会,因此这些天会封山布置场地,谢绝一切外人入内。 武琼花想着那大鼻孔说这公审大会才在昨天准定了下来,想来这中间定有什么蹊跷,便想多问几句。这回那和尚却有些不耐烦了,冷冷道:“你要想知道详细,便请本月十五号来吧!”三人自知多问无益,只得返下山来。事情已不用再行打听,这公审大会看来确然无疑。只是他们有些不明白,不通和尚好好的怎么会成了魔道的人,要说苦大师之死,就算是不通和尚所杀,又怎么会与魔道扯上关系?难道是少林派为了泄愤,便找了这个名目来公然折辱不通和尚?按理说少林寺乃佛门高地,向以慈悲为怀,可以不排除一些修行不深的僧人存在私心报复泄愤,但以少林方丈惠藏禅师的高深修为,又有各堂高僧,怎么会行这不可理喻之事?既然行了,那显然就是少林派掌门惠藏禅师批准了的。 三人越想越不明白,不知不觉转入一片幽深的竹林之时,忽见前方一块大山石后头似乎有人影一闪而没。那人虽然闪身虽快,但武琼花仍是看见了。他倏身一闪,便以到得石前,却见有两个白衣妙龄女子,不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 那两个女子也不回答,忽然双双挥剑刺来。武琼花抬手一拂,便将两剑荡开,跟我手掌在二女手上一拍,那两个女子顿时定立不动。她们二人做梦都没想到武琼花只抬手拂袖之间就点了自己穴道,立时惶然失色,都要张口呼叫。武琼花眼疾手快,伸手又点了二人的哑穴。 萧瑶和麻十九妹走了过来,麻十九妹一见这两个少女,狐疑的审视一番,道:“大哥,看她们那样子,我觉得她们好像跟那红衣少女是一起的。”武琼花其实早已想到这一点,故作不知道:“哦,是这样吗?那就好了。”他又问那两个女子,道:“我问你们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知道吗?”那两个女子白了他一眼,显得甚是不屑。武琼花道:“你们来这里,是想救人,对吗?”两个女子也不点头也不摇头。武琼花又道:“你们的首领在哪里,告诉我的话就点头,我解开你们的穴道。”两个女子抬头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略微点了点头。武琼花伸手在左边那少女肩头一拍,道:“你说吧,你们的首领在哪里?”那少女有些怯怯的望了他一眼,忽然往侧面的竹林深处张口就要大呼。武琼花出手如闪电,她的呼喊声还没出口,便点了她的穴道。少女只骇得花容失色,怕是这一回对武琼花心生恐惧了。 麻十九妹甚是生气,道:“她们好狡猾,刚才肯定是想要给谁报警。”萧瑶道:“不错,她们的眼神不时的往那边张望,显然是那边有人,而他们定然是在这里警戒的。”她一说完,那两个少女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武琼花道:“好,我们先去看看,只要找到她们的首领,你三哥的下落就快了!”三人也不再理会那两个惊急的少女,就往左侧竹林深处走去。地上铺满了去年落下的竹叶,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 三人小心翼翼,也不敢弄出任何声音。越往里走地势越大险峻,到得竹林边缘,便是一处山涧,隐约还听得见山泉流水声。麻十九妹悄声道:“怎么回事,好像没看到人啊?”又往前走了大约半里路,便见山石林立,斜道陡峭。武琼花远远便见几个人影闪烁,连忙拉了萧瑶和麻十九妹藏在一处树丛后,然后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山石间有几个白衣少女站在高处警哨。麻十九妹恨恨的咬牙道:“果然是她们。”萧瑶道:“她们外围也布有警哨,怕是有什么勾当。”武琼花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倾耳静听。 随着风道,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伯父,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另一个沧桑的声音道:“老衲说过,你的伯父已死,老衲现在法号圆方。”少女忍怒道:“你少跟我废话,你说,你帮还是不帮?”圆方大师道:“一切自由惠藏方丈定夺。如果没有什么事,老衲告辞了!”那少女怒道:“柳生靖云,你难道就不怕我向少林寺举报你吗?哼哼,要是少林派知道你是日本人的话,你说会怎么样?”武琼花吃了一惊,神色都有些变了。萧瑶只能听到有人说话,却无法听得清楚。麻十九妹则连声音都听不道,她见武琼花神色有异,小声问道:“大哥,怎么回事?”武琼花吸了口冷气,做了个禁声的嘘示,微微道:“那红衣少女果然是在这里,只是还有少林派的圆方大师。”心下甚是惊愕,他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刚才明明听到那女子叫圆方大师为伯父,后来又直呼其名,说什么柳生靖云,又是日本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一代少林高僧竟然是日本人?如果这样的话,那红衣少女她们岂不也是日本人?他又细细静听,却听圆方大师长叹一声:“阿弥陀佛!”便不再说什么,一团灰影升起,消失于山林绿荫之中。 那红衣少女的声音充满了怨恨,道:“柳生靖云,你会后悔的!”这回麻十九妹也听见了,疑惑道:“柳生靖云?这又是谁啊?”武琼花道:“他就是圆方大师,而且还是那红衣少女的伯父,是个日本人。”萧瑶和麻十九妹都惊呆了,这日本人古称倭人,又名扶桑,自唐宋以后自称日本。在沿海一带,时有倭贼盗匪犯寇,因此深受民众痛恨。萧瑶是契丹人,能知道日本人自不足为奇,麻十九妹也是听他麻家老人说起过。当然,说起来的自然还是后周时候的事。 半晌,麻十九妹对这日本人还是难以消化,道:“大哥,据说倭人凶残,都是强盗,他们又怎么跑到少林寺去做了和尚?”等她这句话一说完,自己又明白过来似的道:“哦,是了,少林寺不就是使人向善的地方吗?说不定是那什么柳……柳生靖云改恶向善才去当了和尚呢!”武琼花和萧瑶瞧着她可爱之极的模样,不由都微微一笑。可能是由于麻十九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那边警哨的少女有所警觉,喝道:“谁?”两条人影飘忽,已掠近前来。 武琼花三人只好从丛林中走了出来,那边红衣少女闻声也从山石间走了出来,甫一见武琼花时不觉愣了一愣,瞬即脸色都变了。不过很快又妩媚的笑道:“大哥,原来是你啊?你没去那柳家庄见温柔姑娘,难道是想通了便来见我?”萧瑶和麻十九妹都听得一愣,看这话说的,就好像武琼花与她有什么关系似的,而且还知道温柔,因此二女都眼色怪异的往武琼花望了过去。武琼花虽然没有正面对着她们的眼光,但从自己的眼角余光已看到二人神色疑异,不觉脸面热红,对那红衣少女喝道:“你这妖女胡说什么?”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那红衣少女更来劲了,媚眼如浪的道:“我说大哥,难道我说错了吗?他们说那温柔是你的女人,你不去找你的女人,却跟这两个女人在一起,啊!是不是温柔不够漂亮。呀!这位姐姐可真漂亮,难怪这位武大哥如此乐不思蜀呢!”她越说越娇媚,麻十九妹实在忍不住了,想到武琼花先前对她的描述,这左明月落在他手里说不得会如何颠鸾倒凤的,便气咻咻的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把我明月哥哥藏哪去了,快把他还给我。” 红衣少女也不生气,道:“这位姐姐别生气啊?这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你不知道么,怎么来问我呢!”麻十九妹也算能说会道了,可被这红衣少女来这么一句把酒问青天给噎了一噎,一张小脸给气得绯红。武琼花正色道:“姑娘,你不要多说废话。上次放过你,你这次再要执迷不悟,休说我对你不客气了。”红衣少女立时满脸的委屈之色,道:“你就对我不客气吧,反正你早已不客气了。我本来从来都没有怪你,谁叫我……”她这话只说一半,萧瑶和麻十九妹眉神就更加怪异起来,本来武琼花和这少女竟然还有过交集,岂不让人怀疑? 武琼花见她越说越离谱,连忙喝道:“住口,你这女子胡说什么?快些放我三弟出来。”红衣少女大有快gan,嘻笑道:“大哥,干嘛那么大的火气,做了坏事是不是心虚了?”武琼花真拿他没法,道:“你简直无可理喻。”红衣少女道:“谁叫你不负责任!”武琼花喉头一噎,还都责任了,红衣女子这不是存心栽赃吗?他一时窘迫异常,不由望着萧瑶道:“四妹,这女子都胡说八道了。”萧瑶自然相信武琼花,微笑道:“大哥,虽然她是一个女孩子,既然如此无理取闹,你越对她有理,她便越发得寸进尺。象这样的人,你只能用一种办法,她才会听话的!”麻十九妹一听,连忙问道:“什么办法?”萧瑶道:“那就是点了她穴道,将她扔在太阳底下动弹不得,然后在她脸上用刀划上一个十字,再撒上些蜂蜜……”麻十九幼时就玩过这逗蚂蚁的事儿,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拍手笑道:“四妹妹,这可是好主意呢!” 红衣少女脸色果然有些难看了,羞怒道:“你敢!”萧瑶冷笑道:“你说我敢不敢!”说着身形一晃,使出“凌波微步”便已到了红衣少女面前。红衣少女怵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身上一麻,萧瑶便已点了她的穴道。旁边红衣少女的同伴大吃一惊,连忙指剑围了上来。萧瑶一枚银针在手,顶在红衣少女雪白的颈脖上,冷声道:“你们上来看看,看是你们的剑快,还是我的银针快。”几名白衣少女面面相觑,都震慑于她刚才鬼使神差般的步伐,谁也不敢乱来。红衣少女沉着怒气,道:“你想怎么样?”萧瑶道:“我三哥呢?”红衣少女道:“他又不在这里。”萧瑶道:“看来你以为我不敢在你脸上划十字,是不是?”她手上银针一点,便已按在了红衣少女惊白的脸上。 红衣少女倒有些惧了,随即却婉约笑道:“要不你试一试,只要你一划,我敢保证,你再也见不到他!”麻十九妹一听,可就急了,叫道:“四妹妹,千万不要!”萧瑶叹了口气,盯着红衣少女道:“你果然聪明,这一下你就更有持无恐了!”麻十九妹一时还未明白过来,不解道:“什么啊?”萧瑶道:“她刚才故意那样说,就是试试看我们对三哥的态度如何,你这样一出声,她就知道你和三哥的关系了。这样一来她就知道我们不能奈何她了。”说完收了银针。麻十九妹懊悔不迭,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道:“四妹妹,都怪我,可我……可我……”红衣少女笑道:“你们放心吧,左公子他好得很。”麻十九妹道:“好什么好,你把他都要那个了,你到底羞不羞啊?” 武琼花走了上来,对红衣少女道:“你说吧,到底怎样才肯放了我三弟?”红衣少女噜了噜嘴,道:“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吧!”武琼花向萧瑶点了点头,萧瑶只得解了她的穴道。红衣少女笑道:“这还差不多。”武琼花道:“你说吧!不过要是再耍滑头,我绝不会客气!”红衣少女斜着脑袋眨了眨眼,生出一丝媚光,暧昧笑道:“怎么样?对我怎么不客气?说老实话,我不够漂亮吗?”麻十九妹撇嘴道:“好不要脸!”红衣少女似乎也不气恼,浪笑道:“你是怕我抢了你男人吧?放心啦,我就用用,完了再还你?”麻十九妹呆了一呆,小脸都红了,连话更说不出来。萧瑶都觉得难堪,还真没见过有这样的女人?若不是现在知道了她是日本人的身份,还真以为她是不是多年前销声匿迹的邪派重出江湖了。 武琼花轻咳了一声,肃然道:“姑娘,我再问你一遍。”红衣少女似乎对他微有忌惮,敛了敛放dang不羁的神色,掩笑道:“好。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我们和平解决,就来做个交易如何?”武琼花沉默了一下,道:“请说!”红衣女道:“帮我救人!只要帮我从少林寺里救出我的人,我就一定放了左明月!”武琼花道:“你不是已经和别人做了这个交易吗?”红衣少女眼色一冷,道:“你都听见了?”武琼花没有回答。红衣少女道:“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只要你救出我们的人,我一定会做到。”她说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冲麻十九妹笑道:“姐姐要是不放心,不如和我一起去见你男人,怎么样?”麻十九妹一见她那媚眼如梭,又着急了起来,道:“你……你……哎呀,气死我了!”红衣少女咯咯嘻笑,又道:“希望合作愉快!我叫柳上樱花!”麻十九妹直撇嘴,见她要走,又急道:“喂喂喂,别走!别走!”又回头望着萧瑶和武琼花道:“大哥,四妹妹,这……这怎么办啊?”萧瑶道:“三嫂,你先别急,只要三哥安全就好。”麻十九妹道:“哪能不急,看她那狐狸精样子,要是……要是……”她自觉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也就没说出口,但脸上神色全显露了出来。萧瑶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武琼花道:“大哥,该怎么办?真的要帮她救人?”武琼花道:“这女子我跟她有过一次接触,就是上次跟你们说过,她手段非常诡异,要对付她还真不容易。现在要救出你三哥,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萧瑶忧虑道:“可要在少林寺里救人谈何容易?” 武琼花无奈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萧瑶沉思了一会,忽然喜道:“要不这样,大哥,你潜入少林寺去,用隐身法将她的人带出来可好?”麻十九妹道:“隐身法?什么隐身法?”萧瑶瞧她满脸好奇的神色,微笑道:“大哥学了一门隐身法,就是可以隐藏住自己不让人看见。”麻十九妹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难以置信道:“不会吧?这么厉害?”萧瑶笑道:“看你有这么夸张吗?”正说话当时,忽然身后一缕箫声响起,却是那柳上樱花在吹着洞箫起来。武琼花惊道:“不好,这妖女又在做坏事了!”麻十九妹道:“怎么?”武琼花道:“她这箫声能摄人心魄。”说着运转飞天,以真气在身周布了一个气场,这箫声才弱了下来。 那边箫声一顿,柳上樱花笑道:“我只不过好心吹奏一首曲子你们听而已,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吧?”武琼花见箫声停了,方才收了气场,道:“姑娘这箫声实在动听得很,我小心些总是好的。”柳上樱花嘻嘻笑道:“好!那日后有机会我定当吹奏几首好听的曲子哥哥听,保证哥哥听见流连忘返,销魂无比。今天小妹就告辞了,明天等候哥哥的答复!”麻十九妹一听她那软声浪语,直蹙眉头,嘀咕道:“也不觉得恶心。”武琼花道:“姑娘请留步,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就答应你。”柳上樱花一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只要哥哥什么时候救出我的人,我自当完璧归赵。”武琼花道:“好!一言为定!只是不知姑娘的要救的人是什么样的,也总得跟我说说吧?”柳上樱花道:“是两个都只有一只胳膊的女孩子,关在少林寺哪里我无法进去,自然就不知道了。不过少林寺没有女人,哥哥只要知道哪里关着女人,自然就是她们了。”说着妩媚一笑,便带了一帮手下往竹林外走去。武琼花道:“但不知怎么联系姑娘?”柳上樱花远远的回答道:“我住在登封城桃园路的‘平阳客栈’,哥哥随时都可以去找我。记住哦!”言毕又是一声声浪笑,终于渐渐远去。 第九十三 二救柳叶青 麻十九妹还是心有不甘,道:“大哥,你就这样答应她了?这女人太可恶了。”武琼花笑道:“那还能怎么办?不稳着她,万一她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来,反而还得不偿失。”麻十九妹道:“那也是,她看起来反复无常,只是怕他耍什么诡计。”武琼花道:“她既然有求我们,想来暂时也不敢耍心眼。不过万事当小心为上。现在我且先跟着她去看看,若能寻得明月的所在,那就一切好办了。”麻十九妹一喜,急道:“哦!这主意不错,只是她们都走远了,那咱们还是快跟去啊?” 武琼花微笑道:“不,这跟踪的事不宜人多,你和四妹妹先回客栈等我,我跟去就可以了。有什么事我自会回去找你们。”麻十九妹还要说什么,萧瑶道:“三嫂,就依大哥的吧!”随后,萧瑶和麻十九妹转道回了登封,武琼花则往柳上樱花刚才去往的方向追去,才追了不远,便遥遥已见柳上樱花等人的身影。跟在她们身后的还有七八个动作显得十分僵硬的人,有男有女。这些人正是西夏李德明的手下褚初年卓玛等人。这些人在辽国时被柳上樱花用摄魂大法迷了心智,显然已成了柳上樱花的傀俚。 柳上樱花等人也不知道是否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她们下山后,柳上樱花就与其他人分开,只带了两个白衣少女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往南面而去。武琼花暗暗纳闷了,也不知道柳上樱花这是要去哪里,只得默默跟行。仿佛漫无目的的走着,马车越走越快,到得大道时竟以最快的速度行驶,远远便见路上扬起一团尘雾。 武琼花愈发疑惑,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柳上樱花其实已发现了自己,因此在故摆迷魂阵。但不论怎么样,武琼花自然骑虎难下,也不可能就此放弃了。反正离少林寺那所谓的公审大会还有九天,他就死跟着这马车,看看柳上樱花要干什么名堂。 于是武琼花索性在一片水域的地方,将骷髅马车召唤出来。这是武琼花后来摸索出来的经验,每时在有水的地方才能召唤出骷髅马车,而骷髅马车也的确神奇,哪怕翻山越水也有如履平地。因此有时候武琼花还是打心眼里感谢七少爷为他创造出如此神奇的骷髅马车。此时武琼花跟着柳上樱花的马车,无论如何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丝毫不担心失了踪迹。就这样竟然走了四天,柳上樱花的马车丝毫都没有要停顿的意思。若说别人舟车劳顿,可她倒好,途中不时还吹上一管洞箫,那拉车的马仿佛听见箫声,愈发精神百倍。 本来此时天气温和,又正草长莺飞,如此箫声婉转,倒使得一路蹄马留香,反引得不少路客或是农人注目观望。不过在跟到第四日下午时,武琼花已豁然惊愕,虽然此时无法辨别方向,但如此急行数日,显然离少林寺已越来越远。这一来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萧瑶和麻十九妹还在登封客栈里等着他呢,如此几天不见踪迹,也不知道她们该担心成什么样子了?但跟都跟这里了,而且左明月现在还安全着,他便索性就跟到底,看看这柳上樱花搞什么名堂。到得傍晚时,柳上樱花竟然驾着马车来到了柳家庄后面的一座山下,虽然暮色苍途,但武琼花还是认得出来。他不免更加惊愕,也不明白柳上樱花跑来柳家庄干什么?只是触景生情,武琼花陡然想到曾听柳上樱花说过,温柔在柳家庄住着,而且生了一场大病。只是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柳家庄,时隔这么久说不定她早已离开了。他想着黯然神伤,眼前全是温柔当时落寞失望哀伤凄怨的眼神,他就更加不忍悴想,只是蔚然叹息。 就这神思恍惚之间,天色已暗黑下来了,而柳上樱花却已失了踪迹,就是马车都不见了。武琼花有些着急了起来,自己眼巴巴地跟着她来到这里,反而在这里跟丢了,那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他有些不甘心,四下看了看,仍是不见踪迹。他甚为懊恼,悔不该刚才胡思乱想以至失神让她们脱出了视线,如今该怎么办。他想来想去,觉得既然都来了柳家庄,还不如去看看,说不定总能知道些什么。主意打定,他便隐去骷髅马车,然后便往山上摸去。这山虽不算太高,但林密陡峻,颇见秀风。 只是山间四下里全然一抹黑,跟着一股冷气幽幽逼人。若是常人置身其中,这孤寂寂的难免心生畏惧。但武琼花艺高胆大,自然不觉有什么害怕。他摸黑上了山顶,到得前山抬头望去,可以看见山下不远有一处庞大的庄园,此时庄园里隐隐可见灯光闪烁,那正是“铁腿神拳”柳长风的柳家庄。 武琼花心中有些忐忑,也不知温柔还在不在山庄,要是在自己又该怎么去面对她呢?武琼花叹了口气,眼见自无法寻到柳上樱花,只得往山下走去,可走了没几步,忽见下面有一座破庙,庙里竟然还隐隐有火光闪现。武琼花暗暗诧异,这夜晚里谁会在这里呢?难道是柳上樱花?他一想到柳上樱花不觉一惊,便也不敢过于大意,小心谨慎的往破庙走了过去。 这破庙的屋顶早已坍塌,而且四墙壁千疮百孔,这火光从各个破洞里箭一般直射出来。武琼花悄悄摸到破庙后墙,还没挨近,却听里头有人说话,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平静无脉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一个男人的声音掩饰不住道:“幺妹,当然是chun药啦!”那女子道:“春yao?什么是春yao?”那男子喜滋滋道:“春yao可是好东西叻,你吃了待会我们做起事来你就会快活得象神仙一样。”他言语之中甚见yin秽下流。 武琼花听得心惊肉跳,这荒山野刹,总不会有野鬼狐魅在行苟合之事吧?可这世间真的有狐鬼野怪吗?关于这些他当然是不相信的,但眼前之事显然是两个男女在这风流野韵,只是武琼花一听到chun药两字,那是深恶痛绝,一般江湖中那些采hua大盗祸害人家女子时都会施以如此卑流手段。他想着便往墙上的一个窟窿望去,借着里面的火光,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将一粒药丸往一个女子嘴里喂去。那女子是背对着武琼花那一边,自然无法看到面貌,但那男子正对着武琼花,武琼花一看到那男子时,不觉吃了一惊,这不是唐门的唐智吗?他不是死了吗?怎地又出现在这里?他想着都觉一股邪气袭人,可这已死了的人又怎么会活了呢? 他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人其实是唐智的双胞胎兄弟唐春,此时唐春正要将一颗春晚喂入那女子嘴里,忽听“呼”的一声,一颗细小微粒的石子打在唐春的手背上,痛得唐春“哎呀”一声跳了起来,惊恐道:“是……是谁暗算老子?”瞪大眼睛四周瞅了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他又喝问了一句:“格老子的,是哪个龟儿子?”四下里静悄悄一片,除了旁边地上燃烧着的柴火和他紧促的呼吸声外,根本再无多一丝声息。 唐春又惊又怕,本来这荒山野岭的要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怎么也不会黑灯瞎火的跑这里来。如今可好,好色好到鬼了。他越想越怕,又恐惧道:“到底是谁啊?有本事别做缩头乌龟,出来和你唐三爷决一死战!”黑暗之中听得一声嘿嘿冷笑,这笑声听起来仿佛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飘忽不定,听得唐春心头发毛,背脊里全是冷汗。他赶忙摸出一把毒针,只待有谁一出现便全力一击。可待了半晌,那笑声也不再出现。唐春气得抓紧,喝道:“到底是谁,快给你唐三爷滚出来!”有笑声自然是人,他这恐惧一少,便恶向胆边生。 武琼花暗暗好笑,这时也确定这人不是唐智,而是唐家三少,只是他没想到唐三少竟和唐二少一样,不但相貌一样,而且同样是一个色鬼,这与他们的哥哥唐德比起来简直天地之差。他见唐春气急败坏的模样,也并不急于现身,只是冷笑道:“你小子作恶多端,竟然又敢残害良家妇女?”唐春怒道:“你是谁,滚出来,少给老子装神弄鬼。”武琼花冷冷一笑,弹起一粒石子射去,正中唐春脸上。唐春痛得呲牙咧嘴,又辨别不出对方躲在何处,只得胡乱张望恶狠狠的道:“有本事你躲着不敢出来,否则我唐门定要你生不如死。”他故意一口抬出“唐门”,便想借唐门之威吓唬一下对方,就算吓唬不了,总也要让对方有所顾忌。 毕竟唐门大派,又毒手天下,无论是谁,只要知道了总得多少给他面子吧。可他显然又错了,只听武琼花又道:“唐门又如何?唐门除了你这个不肖子简直是有辱门风!”唐春见对方毫不理会,倒有些怯了,道:“你到底是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何必又要多管闲事?”武琼花道:“你小子坏事做绝,此刻又在这里糟蹋人家姑娘,我岂能放过你。”唐春恨不得操ta娘的骂人,但也只得忍住,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糟蹋?这是我的女人,我们是你情我愿的,知道不?”武琼花自然不相信,道:“你胡说的吧?”唐春道:“我胡说什么?你不信吗?好,你瞧着……”唐春说着转头问地上坐着一直默不作声的那女子道:“妹妹,你是我的女人,是不是?”那女子道:“是!”唐春又道:“你愿意和哥哥在这里玩,好吗?”那女子道:“好!”唐春又朝外面喊道:“你看到没有,我们愿意在这,管你鸟事?” 武琼花瞧着这女子姿势僵硬,语气混浊,显然是被喂了mi药,否则一个女孩儿家的谁会夜里跑到这山野里来做这龌龊事?他想着更加着怒,道:“唐三少,这女子显然是被你下了mi药,我劝你还是少做坏事,你给她解药放她去吧!”唐春已经忍了半天,这会再也忍不住了,跳脚狂怒,喝道:“**niang,老子让你你还真以为老子好欺负么?”说着一把毒针四射而出,用的是唐门“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那毒针出手甚准,竟然都从四面八方的墙壁窟窿里射出。 武琼花听风辩雨,一避闪过,心中倒极为惊诧,没想到这纨绔子弟,这一手暗器手法倒是不赖。他一避让,便露出一丝风迹,唐春听得真切,认准方向,又一把毒针射出。这一次一把毒针全射一个方向。虽然中间隔着一面墙,但墙体久受风雨,早已松散,这毒针带着一股恨意的内劲,自然全都透墙而出。武琼花可不想跟他作过多无谓之争,避过毒针以猝不及防之势掠入庙内,还没等唐春有所反应,便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唐春一见是武琼花,顿时大吃一惊,道:“武琼花,怎么是你?”武琼花道:“不错,是我。”唐春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你还敢回来?”武琼花道:“我有何不敢?不过眼下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唐春道:“你什么意思?”武琼花不再说,嗤的一声将唐春衣服撕了几片下来,扯了扯韧性还不错。 唐春惊惶大叫:“喂喂,武琼花,你ma的想干什么?”武琼花理都懒理他,先用布条铰成绳索,然后瞧着这破庙顶上还有一根还未掉落的横梁,于是便将唐春吊在半空,拍拍手道:“唐三少,你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你如此对待别人,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唐春恨得咬牙切齿,恶狠狠的瞪着武琼花道:“老子做什么关你屁事?有胆你现在一刀杀了我,否则日后我必报此大辱!”武琼花无奈苦笑,自知这人劣根性是难改了,也懒得问他要解药,直接走到地上那女子身边。只见这女子二十来年纪,生得秀眉深黛,颇有姿色。只是她受mi药禁锢,神色显得呆滞。武琼花将右掌按在她头顶百会穴处,以当日在天雄寺为“燕赵双飞”的木婉兰逼毒一般施为,待将飞天真气缓缓输入那女子体内,过得片刻,那女子便已神目清明,好似从梦中苏醒过来。 这时她刚好听得唐春骂道:“武琼花,你龟儿子的,快放我下来!”这女子不觉一愣,望了一眼吊在半空中的唐春,惊讶道:“这不是唐三少吗?你怎么……”她又望着武琼花道:“他刚才叫你什么?武琼花?”武琼花道:“在下武琼花,姑娘你没事了吧?”那女子一惊,望着武琼花的脸,眼神里一瞬间满是兴奋和激动,道:“你……再说……再说一遍?”武琼花一时愕然,道:“姑娘,你……怎么啦?”那女子脸色一片绯红,喜道:“是的,果然是的。恩公,真的是你啊?!一定错不了,我记得你的声音……”说后面一句话时,宛如梦呓一般,甚至眼眸中满是陶醉。武琼花更加莫名其妙,一时还以为她受了唐春的mi药还未清醒过来。唐春听她喊武琼花恩公,不觉吓了一跳,生怕他们要是有啥关系,那自己岂不更加糟糕? 那女子也顾不得避嫌,一把抓住武琼花的手,道:“恩公,你难道忘了吗?那天晚上是你救了我的,我一直不敢忘记你的声音。”武琼花道:“姑娘,我不明白你说的是……”那女子道:“去年,去年差不多四五月份吧,那天晚上在幕阜山下的凤凰镇外,一个孤身的女子夜晚回家,在那里遭到贼人半道打劫,若非大哥你突然赶来相救,小女子便要……便要……”说着眼中已见泪花闪烁。 武琼花一听凤凰镇,稍一回想就想起来了,那时正是去找楚江南为温柔夺取解药回来的路上,他碰巧是救了一个女子的,只是没想到却又在此相见。那女子又道:“恩公,可曾想起?”武琼花被她玉手相握,倒也不好意思了,道:“我想起来了,倒没想到我们又在这里相见了。”那女子道:“哎呀,这里?我怎么到了这里?”她四下望了望,似乎想起什么,松开手走到唐春面前,道:“唐春,我不是在我家百花园里的吗?你告诉我,我怎么来到这后山上了。” 唐春正吊得头昏脑胀,听得她这么一问,心想如今吊虎难下,不管是伸一头还是缩一头,只要她一明白过来我都难免挨上一刀。如今还不如趁她不明不清之际,来个混淆视听胡乱说,搞不好还有个转机也说不定呢。他想着便恨无止径道:“柳姑娘,你还说呢,这武琼花色胆包天,竟然赶去你庄上找你爹晦气,后来刚好看到你貌美如花,于是色心大起,便把你掳到这里来欲行jian污,我便拼了命来救你,不想这yin贼武功实在太好,我打他不过就被他吊在这里了。柳姑娘,你快杀了他放我下来吧!”那女子盯着唐春看了半天,又回头来唐春,笑道:“你是说是他把我弄到这里来的?”唐春到底有些心虚,也不敢看她,但实际上他被吊了这么半天,早已眼花缭乱,道:“是啊!他是个大sl狼,你还不快让他滚蛋。” 那女子冷笑道:“到底他是se狼还是你是se狼?唐三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性啊?”唐春见她不信,急了起来,道:“柳姑娘,我虽然不算好人,但怎么说也是你爹的朋友吧?你说是不是?再说这武琼花喜新厌旧,又勾结契丹人,是个卖guo贼,这样一个坏人,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那女子道:“你管我相信谁,但你总不是个好东西。再说当时我在百花园里,后来你也跟了来的,你却说武大哥来找我爹晦气,难道他找我爹还特意跑到那黑蒙蒙的百花园里去找?” 唐春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谁……谁知道……他……他怎么……怎么去的?”武琼花甚觉无聊,又顾虑着柳上樱花,便道:“姑娘,你既已经没事了,那我先走了。”那女子回身来,说道:“恩公且慢,我叫柳叶青,是柳家庄庄主柳长风的女儿。”武琼花道:“知道了,告辞!”柳叶青道:“恩公,你舍弃了你夫人,真的是为了那个契丹女人吗?”武琼花望着柳叶青一愣,也不回答,只是淡然道:“柳姑娘,你如果没什么的话,我得走了。”柳叶青道:“恩公,我知道刚才又是你救了我,多谢了!” 武琼花道:“这没什么,无须挂怀!”柳叶青满眼感激之色,道:“可是你救了我两次,我一定会报答你!”武琼花道:“我说了,真的不用。姑娘还是回去吧,这夜深了,或许家人总会担忧的。”说着往破庙外走去。柳叶青望着他的背影,道:“我见过你的夫人温柔!”武琼花霍然回过身来,惊喜道:“柔儿她……她还在你庄子里?”柳叶青叹道:“她在这里等了你好多天,直到前几天才失望的走了!”武琼花心头一酸,道:“那她……去了哪里?”柳叶青摇了摇头,道:“她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她是多么的伤心。”武琼花的心一阵刺痛。 这时唐春忽然叫道:“武琼花,我知道她去了哪里。”武琼花冷视着他,道:“去了哪里?”唐春狡黠道:“但你必须放我下来。”武琼花冷笑了一下。柳叶青道:“不用放,只要你知道,我就有办法让你说出来。”她说话的语气很温和,但锋芒却特别狰狞。唐春脸色变了变,道:“柳姑娘,你……你想干什么?”柳叶青走过去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像是找什么却没有找到,便邪邪的笑道:“唐春,你身上的东西呢?”唐春可吓坏了,道:“什……什么东西?”柳叶青道:“你这下三滥的家伙,在我家的百花园你不是下药把我迷倒了吗?你当我没想起来啊?快说,那些东西在哪里?” 唐春连哭的心都有了,感情刚才说了半天她全是忽悠自己呢?更何况女人得罪不得,一得罪后果不堪回首,他连想都不敢想,哭丧着脸道:“我……我没有,不……不,药用……用完了。”柳叶青眼一瞪,道:“真的用完了?”唐春道:“我的姑奶奶,此时此刻,天地良心,我怎么敢骗你呢!”柳叶青冷笑,道:“你不说是不是?好,我让你吊在这里,等野兽来吃了你算了。”唐春急道:“别别别,姑奶奶,我求你了,放我下来吧,我都快受不了啦?”柳叶青手一伸,道:“要么拿来!”唐春干瘪着嘴,道:“你……你要药干什么?”柳叶青不怀好意道:“我表哥说‘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用来对付你这种人特别有效。”唐春脸色大变,由于吊的时间确实长了点,这时一张脸涨红得吓人,道:“姑奶奶,你……你这样好不好?” 武琼花不由想起那姑苏慕容锦,柳叶青说的表哥显然就是他了,没想到那日萧瑶只是随口一说,这慕容锦却如此当真了。但他显然也没料到,由于他的执着,反而创世了慕容世家的一门绝世神功。柳叶青拍了拍唐春的脸,道:“要不你就说出来,温姐姐去了哪里。告诉你,本姑娘的忍耐可是有限的。”唐春道:“好好,我说行不,其实我……” 他还没说完,忽听破庙外的黑暗中有人叫道:“青儿?青儿?”听声音正是柳长风。接着又听一人道:“庄主,你看,那破庙里好像有火光,说不定小姐在哪儿。”这是柳家庄管家何东来的声音。武琼花一听是柳长风寻了过来,倒也不想与他朝面,便对柳叶青道:“姑娘,告辞了!”说完从一边墙上掠了出去。唐春见他要走,急忙大叫道:“柳庄主,柳庄主,反贼武琼花在这里,快去后面堵他,别让他跑了。” 柳叶青甚是气恼,照着唐春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道:“要你多嘴什么?”然后冲外面回应道:“爹爹,我在这里呢!” 此时柳长风和管家何东来一前一后赶了过来,柳长风甚是担心女儿安危,一听柳叶青的声音,连忙从庙门冲了进来,一眼瞧着柳叶青安然无恙,方才吁口气,道:“青儿,你……没……”哪知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地神色大变,一只手捂住喉咙竟似痛苦异常,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只是咕咕直响。何东来不明所以,也跟着从后面闯入,岂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也忽如柳长风一般面目狰狞,扼住喉咙艰难的道:“庄主,有……有毒……” 柳叶青吓得花容失色,惊惶失措,叫道:“爹爹,你……你怎么啦?”正要奔过去扶持,却听唐春叫道:“千万别过去,你爹中了剧毒,快放我下来!”看到柳叶青还在犹疑,又补了一句:“我有办法救你爹,否则来不及了。” 第九十四 柳家惨事 柳叶青心急如焚,再无多想,慌忙上前将唐春放了下来,连声道:“唐春,快救我爹,快救我爹!”唐春一得自由却并不慌张,先晃了晃脑袋,动了动手脚,待身上血流顺畅,这才忽然冷笑道:“刚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吗?怎么,现在我又为什么要救你爹?”柳叶青呆了一呆,道:“你……”她又转身望向柳长风,只见柳长风早已瘫倒在地,麻花一般拧成一团,脸上一片紫黑,口角鼻孔流出来的血又腥又臭。 何东来还在痛苦挣扎,尖厉如嘶的道:“这……这是……唐门的……唐门的毒!”柳叶青吃了一惊,回头来盯着唐春,有些不相信:“唐春,这这是你下的毒?”唐春走到火堆边添了几根柴,回答道:“这就是唐毒,我忘了告诉你,我带你来这里时,就为了防止别的东西打搅好事,因此在庙门口下了毒药。只可惜四面墙上没有下,否则他武琼花也照样跑不了!”柳叶青又惊又怕,哀求道:“唐春,你下的毒一定有解药了,求求你快救救我爹!”唐春无动于衷,冷冷道:“这毒叫‘三步夺命散’,你爹死都死了,还怎么救?”柳叶青大惊,连忙跑过去察看。何东来艰难道:“别……别靠近,老爷……老爷已……死了……”他说完话黑血也从嘴角和鼻孔 柳叶青脑袋“嗡”的一响,呆立半晌,回身盯着唐春咬牙切齿道:“唐春,你这个畜牲,你毒死了我爹,我要杀了你为我爹报仇!”说着不顾一切向唐冲去。 唐春冷笑一声,一拳将柳叶青打倒在地。本来以柳叶青的本事尚不至于如此不济,只是这会乱了心智,动作甚见笨拙。唐春一击自然得中,趁她还没来得及翻身起来,连忙上前点了她的穴道。柳叶青动弹不得,又气又急,瞪着他恨恨的道:“唐春,你不得好死!”唐春笑道:“不得好死又有什么,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现在可不能错过了。”他一边****着伸手去摸柳叶青 柳叶青动弹不得,只得咒骂道:“唐春,你个畜牲王八蛋……”唐春在她脸上捏了两捏,嘻笑道:“你骂吧,待会唐三爷就让你骂都骂不出。”说着话,猛地一把将柳叶青的胸衣撕开,顿时只见两个脱兔般的雪白ru峰弹了出来。柳叶青羞愧之极,无奈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春的一双魔爪在自己胸口上躏媃,直委屈得眼泪横流。 就在这当儿,忽见匍匐在地的何东来蓦地蹿了起来,飞起一脚踢在唐春后背上,将唐春踢了几个滚。何东来一击得中,并不理会他,却上前点手打出三颗碎银解柳叶青的穴道,艰难道:“小姐……快走!”这四个字一说完,“噗”的一口黑血吐出。 唐春从地上爬了起来,啐了一口,道:“龟儿子的好内力,竟然还撑着没死。”但心下已然起疑,柳长风那厮应当比何东来还要厉害,怎地何东来撑着还没死,倒是这柳长风却死了?难道他是假死?何东来又吐出一口黑血,身子晃了一晃,挡在柳叶青身上前,奋力道:“还……不……快走?”唐春冷笑道:“休想!”何东来也不容他动手,便扑了过去。唐春一脚将何东来踢飞,何东来瘦瘦的身子纸一般重重的摔在一边的墙上,连着墙撞倒一片,便没再动弹。 唐春再回头去看柳叶青时,却不见了踪影。他吓了一跳,侧耳静听了一下,也没听到异响,又四下看了看,可黑漆漆的自然什么也看不见。要是柳叶青躲在黑暗中,他又哪里找得到?他心中这时越发焦急,望着柳长风的尸体计上心来,故意大声道:“哈,柳长风,原来你还没死啊?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还装死在偷偷逼毒,太卑鄙了。只何东来那蠢蛋……哼哼,柳叶青,你听着,你不出来,我便狠狠折磨你爹!”随即捏了喉咙,故意老着声气道:“唐三少,老夫待你不薄,何以如此害我?”说完又松开手,恶狠狠道:“柳庄主,你平日不是瞧不起我吗?老子今日就要害你,而且还要好好折磨你!”又捏住喉咙道:“唐三少……啊……”仿佛一声痛呼,声音还没落,却见柳叶青从一边断墙上探出身子哭叫道:“唐春,你不许折磨我爹!”唐春见骗出柳叶青来,面目狰恶道:“ma的,总算出来了啊?”说着便恶狼一样扑了过去。 柳叶青一呆,情知上当,连骂一声自己傻都来不及,便往旁边躲闪。毕竟是从峨眉山下来的人,这一闪而过,跟着拔腿就跑。唐春冷笑道:“小丫头还有一手嘛。好得很!”脚尖在墙上一点,便以掠出。柳叶青还哪敢停顿,只是拼命的跑。这山上黑得见鬼似的,她什么也顾不得,哪里不好走就往哪里跑。她这时是又急又怕,完全是慌不择路。这座山虽然就在她家后面,但她很少来玩过。而且据说山上越往北延伸,山势愈发险峻。她这时没命的跑,身上衣服早已被树枝扯得稀烂,依稀皮开肉灿,痛得她根本无法顾及,只一直往山里钻。越往里去果然地逝越险。也不知跑了多远,她实在累得不行,稍一停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唐春在后面骂道:“你个死丫头,跑啊?停下来干什么?格老子的,看你跑到哪里去。”说着也是不停的直喘气。 柳叶青也不敢停歇,只要一想到落入他手里那是一个什么后果,再一想到爹爹惨死,这深仇大恨也驱使着她拼命的往前跑。结果黑暗中摔了好几跤,其中左脚也被断树桩穿透。最后也不知怎么搞的,居然跑到一处断崖前,根本再无去路。那一刻,她绝望到死,回头望去,只见唐春已渐渐逼近。她无可奈何,想一闭眼从断崖上跳下去就让一了百了,可是如果这样死了,她觉得好不甘心。 这时唐春已追了过来,虽然山里黑得吓人,但对于练武的人来说,听力反而远比视力更为实用。他还没到断崖前,忽然听得一声惨叫,好像是柳叶青发出来的。 唐春吓了一跳,从这惨叫声中,他不难理解为:柳叶青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很快想到,这深山老林里据说有很多野兽的,还有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魅,那么柳叶青遇到了什么?他虽然从内心里生出一丝丝的惧意,但他不可能退却,他要想高枕无忧,必须看到柳叶青的尸体。所以他只微一犹豫,就往断崖走了过去。他走得非常小心,生怕黑暗中冷不丁扑出一头野兽。 这时的天色其实已经泛白,但视野里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大清楚。他终于走到断崖边,一脚跨出,眼前陡然悬空,好在他收脚快退了回来,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叶青的惨叫声显得那么恐惧,显然是因为她在飞快的奔跑中,突然掉进了断崖下。断崖下是混不见底的深渊,一阵阵渗人的冷气直往上涌。唐春探着脖子往断崖下望去,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看到柳叶青掉下去的凄惨情形,忍不住都打了个冷颤。 过了良久,他忽然觉得非常的疲惫,折腾了一夜,什么也没搞到,反而弄得一身骚,这让他又恨了起来。他“呸”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武琼花,要不是你狗ri的跑来坏我好事,事情怎么搞成这样?如今怎么办?”考虑了好半天,唐春觉得还是先回柳家庄去,既然柳叶青掉下深渊,那是必死无疑,如果就这当头自己不明不白的溜走了,那叫人家怎么想?他蓦然想到柳长风,不禁大惊失色,要是柳长风的尸体被人发现那可就惨了。他再也不敢多想,撒起腿就跑,等他拼命跑到破庙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柳长风和何东来的尸体还直挺挺的躺在哪里。 唐春顾不得喘口气,将破庙内只要是干柴都捡来堆在一起,然后将两人的尸体摆在上面,点火焚烧了起来。由于是大清早,这里烧着一团火,虽然浓烟滚滚,可能也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但就算如此,谁也不会想到山上正在发生着一件罪恶之事。唐春趁着焚烧的工夫,坐在旁边休息了好一会,等到一切化为灰烬,他才拍拍手,长吁一口气,往柳家庄走去。 他来到柳家庄的时候,柳家庄里竟然乱得一塌糊涂,好多家丁护院都在收拾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唐春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拦住一个护院问道:“怎么回事?”那护院答道:“昨晚有一帮女子前来寻找温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庄主和何管家也不见踪影。”唐春呆了好半天,心里忍不住大笑,但脸上表现得很惊愕,道:“居然还有这种事?那可知道她们寻找温姑娘又是为了什么?” 那护院瞧着他浑身衣服都破破烂烂的,眼神很怪异,道:“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晓得其中个红衣少女,功夫十分了得,厉害啊,一进门就要我们交出温姑娘,可温姑娘早些天已经走了。结果那帮满庄子乱找,搞得都乱七八糟。”唐春嘴角浮出一丝笑容,不由啐骂了一句:“ma的,真是天助我也!”那护院没听清楚,道:“你说什么?” 唐春也没理他,往庄子里走去,果然里头越乱。这时他看到楚江南气急败坏的走了过来,连忙上前去打招呼。楚江南刷眼过来,一见他那邋遢的样子,眼神就起疑了,半晌才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唐春吃了一惊,自己身上衣服因为追赶柳叶青都被树枝棘刺给划破了,他倒一时给忘了。愣了一会,才恨恨的道:“你还说呢!他ma的倒霉!”楚江南道:“怎么回事?”唐春熬有介事的道:“昨晚不是那红衣女子来闹事吗?她逃走的时候正好叫我碰上,于是我就一路追了去,结果一直追到山上。楚大人,你说我在山上碰到谁了?”楚江南没好气道:“少他ma废话,要说快说。”唐春道:“我追到山上的时候,碰到武琼花那厮了,没想到他和那红衣女子是一伙来找柳庄主晦气的?” 楚江南一惊,道:“真的?不可能啊!武琼花不是在辽国没有回来吗?怎么可能一会儿跑到这里来了。”唐春道:“我骗你做什么?那小子见了面就要杀我,幸亏我跑得快,否则都回不来了。”楚江南道:“怎么会这样?”唐春四下望了望,又故意道:“楚大人,怎么没看到柳庄主和何管家啊?”楚江南道:“这不正急着呢,昨晚闹腾的时候都没看到他们,也不知去了哪里?”唐春道:“哦,这样啊?那可是奇怪了。” 二人正各怀心思的说着话,这时一个护院跑来说道:“楚大人,在往东三里处发现了武琼花和那红衣女子!”楚江南一惊,道:“还真是他?他怎么回来了,我竟然还不知道。”唐春暗暗欢喜,道:“我说吧,这小子还真命大,竟然还能从辽国活着回来。楚大人,既然他敢回来,咱们一定放他不得。”楚江南黑着脸,瞪了他一眼,吼道:“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快带人去追啊!”等唐春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他又找到女管家燕西去,说道:“至于寻找柳庄主和何管家,就拜托你了。” 燕西去鹅一样的身子变动,她的神情因为自昨夜红衣女子来闹乱起,而再也没看到丈夫就变得非常的憔悴。她答应了一声,就默默的走开了。楚江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能体会燕西去的心情,事实上他也因为前些天温柔的不辞而别而恼火和担心。 温柔自去年底随柳叶青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后来又生了一场大病。依大夫的话说,这是心病须心药治。楚江南当然知道这心药是什么,可他一想到武琼花就恨得牙痒痒,甚至非常后悔,当初真不应该答应让温柔接近武琼花,如今搞得假戏真做,这让他夹在中间情何以堪?他不生气才怪。温柔这一病就病了几个月,最后虽然渐渐好转,但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盈弱不堪,这让楚江南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为了温柔,也在柳家庄陪了几个月,直到前几天他出去办事,回来时就听说温柔留下一封信独自一人走了。楚江南心急如焚,派人到处寻找,可都没有找到,这让他很是不安。他望着燕西去的背影,又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柳叶青来,不觉诧异道:“家里闹成这样,怎么那丫头也没看到人影?这都怎么回事?感觉到怎么想都怎么不对?”他也没有多想,又对那护院道:“赶快招呼人手,带我去找武琼花和红衣女子。” 片刻之后,楚江南带着十多个武功较好的护院武士往山庄东面赶去。他们的眼线一路都留有标记,等到楚江南匆匆忙忙赶到汇合地点,那眼线正急得热窝蚂蚁般团团转。楚江南一问,才知这家伙把人跟丢了。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他,以他的的话说,那武琼花坐着一辆骷髅马车,太可怕了,而且速度也快得不行,他们根本跟不上。楚江南一听骷髅马车,不觉吸了口冷气,道:“看来真有这怪东西,原来是他的。这武琼花到底遭遇了什么,居然搞到这种鬼东西?”随后,他又问了那眼线还有什么情况,那眼线见楚江南沉着脸,大气也不敢喘,道:“据我们观察,武琼花和那红衣女子并不是一路的,他们好像还吵架了。后来那女子又说了一句:‘有本事你去少林寺将我的人救出来,我自会放了他。随后他们一前一后又往南去了。” 楚江南一听少林寺,顿时一拍大腿,道:“不错,少林寺,他们一定是去了少林寺!”关于少林寺这些天发生的事他还是知道的,而且柳长风前天也接到少林寺派人送来的帖子,说什么于本月十八日参加少林叛徒不通和尚的“公审大会”。他就为这事觉得奇怪,按理说不通和尚与少林派之间有什么恩怨,就算双方不能冰释前嫌,但也不至于把这“自家事”来个当天下之众公审吧。这太不合常理了,他想得都奇怪。随后,楚江南决定去少林寺看一看,至于有没有少林寺的邀请函,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的身份无论在任何地方,就是最好而最适用的帖子。 从柳家庄去少林寺,有几百里之遥,楚江南备了快马,途中又在官家驿站换乘,终于在数日后准时到达登封。那时已是傍晚,楚江南直接去了官府县衙。县衙守备大人车烈闻之匆忙赶来相见,听说楚江南的身份后大惊失色,只以为是本辖之内出了叛党。这些天,登封城里突然多了很多江湖中人,令他甚为担忧和惶恐。 因为他知道江湖人区别于一般民众,又易于结怨闹事。如今一窝蜂聚集在这登封城里,难道是有什么勾当?他连忙派人去探听消息,还好回来的人说是少林寺要举行一个什么“公审”大会,这些人都是特意来参加大会的。车烈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想到去年左明月一党被官府剿灭,最是这种时候,那些叛党被逼无路可走,极有可能会选择鱼死网破。这几天来接到大批不明身份的人进入登封,他还真没好好睡过一觉。等听完楚江南的来意,他揩了一头冷汗,于是毫不保留的将自己这些天来派人探查得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跟左明月作了汇报。 楚江南眉头紧蹙,越想越觉得可疑。一个少林寺内家的事情,为什么要如此大肆广传的公审呢?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阴谋?虽然自唐初以来,这少林寺与官府关系向来极为密切,因此历年暴民叛乱,极少有少林派参与。如今少林派忽然搞出这么一个公审大会,实在太让人不放心了。楚江南思虑再三,哪怕明天才是公审大会之日,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觉得还是应该去一趟少林寺的。 他把这想法跟车烈一说,车烈自然极力赞同。反正这一切有这位“朝廷特钦”主持,他车烈自然乐得清闲。 于是楚江南也不拖延,一边以自己固有的联系方式连夜派人去联系何苦战赶来协助,一边又带了县衙的两个武艺可见的捕头踏着月色前往少林。他们一行三人很快来到嵩山下,楚江南静听松涛破浪,夜色之中只见嵩山奇峰险峻,不由心情澎湃。 只是此刻山上显得极为寂静,楚江南心里隐出一股不安,难道这越静才真是越显得可怕?凝注片刻,他方才定了定心神,逐带了两个捕头往山上走去。 这两个捕头一个叫于秀峰,一个叫郑松眉,都是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们向来喜武,这少林寺在他们心中可是神往之地。只是无缘上山一见,如今得偿平愿,自然都兴奋异常。 三人借着月色来到少林寺山下,早有少林巡山寺僧闻声前来拦截。 第九十五 少林寺批斗大会 三人借着月色来到少林寺山下,早有少林巡山寺僧闻声前来拦截。其中一个是个小和尚,他举着火把晃了晃,喝道:“什么人敢深夜闯山?” 楚江南借着火把的光芒瞧清了他的脸面,不禁惊喜道:“咦!这不是空无小和尚吗?”空无小和尚正是不通和尚的师兄天目大师的私生子,本来天目大师临死前是将他仅仅十三岁的私生子托付给不通和尚的,只是后来不知如何被楚江南带走,因此用以要挟不通和尚。 后来楚江南又将这小孩送到少林寺,拜在圆方大师的座下,法名空无。空无小和尚瞧了半天,见是楚江南,不觉冷冷道:“你来做什么?”楚江南眼一瞪,道:“你说我来做什么?快带我去见方丈大师!”空无怪眼连翻,道:“这么晚了方丈早已休息了,要见也得明天来见。我们现在都忙得很呢!” 楚江南怎么觉都觉得这小和尚语气不善,道:“我说小家伙,怎么着也是我送你来少林寺的,你不应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吧?”空无冷笑一声,也不搭理,掉头就走。楚江南跟了上去,道:“明天公审大会,审的是谁你不知道?”空无霍然回身,瞪着楚江南道:“你要想知道是谁?你不会明天来啊?”楚江南抓了抓头,怎么觉着这话有些奇怪,这小家伙不是知道不通和尚是他师叔吗?他又问道:“不通和尚是你师叔,你也不管?” 空无眼里闪过一丝狐光,举着火把在楚江南眼前晃了晃,恶声恶气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楚江南有意无意道:“据说少林寺抓了几个姑娘,我特意来看看。”空无道:“你不怕死就来吧!”说着又往山上走去。楚江南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又听空无道:“你想不想武琼花死?”楚江南只觉心底发寒,这语气说得象个小和尚吗?回想起这家伙还在自己身边呆过几天,自己竟然还没发现,如今想来他就隐隐后怕,幸好将他送来了少林寺,否则这样充满戾气的人迟早要成为祸害。 他自我好心地想,再抬头看那小和尚时,空无已不见了身影。郑松眉和于秀峰觉得四下里诡异得很,有些心虚道:“楚大人,还要不要上去?”楚江南若有所思,根本没听到二人说话。 他就有些不明白,按理说一个小和尚是不应该有这么多话的,而且还如此古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然想不明白,一边往山下走去,他还在细细体会空无的话。 郑松眉和于秀峰面面相觑,虽然夜黑看不到彼此的脸色,但二人用脚趾头都感觉到了内心的恐惧。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佛光普照的佛门重地,竟然凭空会有这样怪异而可怕的感觉。他们来到山下,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四下里死一般寂静,就是那些可爱的蟋蟀们仿佛也都睡着了一样。 忽然一声短促的尖厉叫声从前面不远的一座农舍里划破了寂空,厉叫声虽然短,虽然促,就如同声音刚在喉咙里一发出就被扼住,但在这么寂静的夜深听来却更加震人心弦。 郑松眉和于秀峰毕竟是做捕头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按刀道:“大人,不好,有人犯案!”楚江南虽觉诡异,却也不能避视,断然道:“走,去看看。不过一切小心行事!”两人应声得令,连忙朝那间农舍奔去。 他们摸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贸然前行,只是迂回潜进。待慢慢挨近那农舍后院,只听得一人愤怒的道:“武琼花,你这个魔鬼,难道还想杀人灭口?”楚江南吃了一惊,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又听另一个声音道:“既然你知道了,你自然也得死!”楚江南心里一咯噔,这回可听清楚了,还真是武琼花的声音。 他不禁有些惊惧了,对郑于二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往旁边瞧了瞧,见那边院墙不远有几棵大树,于是慢慢摸了过去,纵身一掠便上了树。从树上刚好可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他躲在树叶中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生怕弄出一丝声响必然会被武琼花所觉。 他抬眼往院子里望去,借着浅淡的月色,只见院子里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清男女,也不知是死是活。在旁边面对着站有三个人,其中一边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武琼花,女的似乎就是萧瑶。另一人与二人对面,背对着楚江南,他自然无法看到这人面貌。 这时,又听那人说道:“武琼花,你要是杀了十九姑娘,从此我们麻家人绝不会放过你!”只听武琼花笑道:“死到临头还那么多废话,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逃出去吗?”那人道:“人做事天在看。武琼花,就算你杀了我灭口,总有天网恢恢,疏而不陋。”武琼花道:“那你等着瞧吧!”萧瑶不耐烦道:“大哥,跟他多说什么?既然他麻家人不听话咱们也不必客气。先收拾了麻十九再说。”武琼花道:“好!”说着从身后摸出一个东西来。由于隔得有些远,楚江南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不禁暗暗纳闷,这武琼花到底要干什么?他怎么会杀麻家人?这不应该啊?就这一忽间,只见武琼花将手中的东西往半空中一抛,喊道:“人面花,请吸尽她的鲜血吧!”那东西在空中忽然变大,而且还发出一团火红色的光芒,那团光芒不停的变化,最后融合成一张人的脸面。 楚江南大惊失色,险些叫出声来,这不是传说中的人面花吗?果然,那花形成一张人面,还在不停的扭曲,随着光波动荡,只见“他”面对着地上那人撅嘴一吸,便见一股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从那人头顶百会穴源源不断的窜进人面花的嘴里。楚江南虽然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这被吸出来的定然是地上那人的鲜血。他心头不住地抽紧,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弄出一丁点声响惊动了他们那可就糟了。 旁边那人见了吓得惊恐的叫道:“武琼花,你这个畜牲,你……你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你想要干什么?”武琼花疯狂的大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哈哈哈哈,当然是吸人血了,待会再来吸光你的血……” 突然,正在树下想要张望的郑松眉和于秀峰忽地发出一声大叫,这叫声似乎有些痛。楚江南都吓了一跳,已情知不妙。武琼花喝道:“谁?”一跃便出了院墙,随后萧瑶也纵身掠出。郑松眉和于秀峰见无处可躲,只得抢身出来,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地在这胡乱杀人?”武琼花道:“哪里来的小子,真是找死!”说着只随手凌空一挥,便见郑于二人已腾空而起,笔直摔到武琼花和萧瑶面前的地上。 这二人武功倒也不弱,摔地还没吭一声,便已腾地而起,双双劈刀就砍了过去。武琼花冷笑道:“小子不自量力!”信手拂去,便将二人直摔出去。郑松眉恰好撞在一块石头上,立时脑浆迸裂。于秀峰则摔在一蓬刺林中,但也跌得他浑身发疼。他倒机警,想着这对手实力太过强大,自己连望他项背都望不上,既然他要杀人灭口,自己只要一动势必死路一条。于是他摔在地上,虽然痛得锥心,索性装死不动。 果然,武琼花不再理会他们,回身收了那诡异得很的人面花,便和萧瑶离开了。楚江南躲在树上早已冷汗湿身,惊得半晌无语。到武琼花和萧瑶去得远了,才将高悬在喉口的心放了下来,暗自惊骇道:“武琼花这厮武功怎地越来越厉害了。只是他怎么会有人面花呢?难道他真是魔道中人?”一想到人面花,他心头发怵,连忙跃下树来,也顾不上去看于秀峰死活,便飞一般回了登封县衙。 第二天早上,何苦战得到消息连夜赶了过来。而此时装死的于秀峰也回来了,他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装死才捡了一条命,只说是侥幸不死。楚江南也觉得他真的是侥幸不死,他还忍不住想,要是武琼花发现了他躲在树上,那将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县衙守备大人车烈一听说郑松眉死了,勃然大怒,当着楚江南的面,他丝毫不敢懈怠,连忙召集人手,准备去捉拿凶手。 楚江南摸了摸鼻子,叹道:“你这些人再去一百个,还是死!”车烈霍然回头,气死我了的望着楚江南,满眼色的疑问。楚江南道:“武琼花敢杀朝廷命官,这是非同小可。你还是先上报州府大人,请求援手。另外再派人去联系黄河帮,让他们速速赶来。”何苦战翻着一只独眼,道:“武琼花杀了白自在,白自由正要找他拼命呢!”楚江南一拢折扇,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少林寺。我相信武琼花也一定会去的。” 他们来到少林寺的时候,正是上午已时,途中还碰到不少人陆陆续续的往少林寺赶去。何苦战忍不住问了问楚江南:“大人,你觉得不通和尚会是魔道的人吗?”楚江南没有回答。走到少室山下,他望着山上翠峨巍影,可见少林缥缈一角,忽然问道:“你又觉得武琼花会是魔道的人吗?” 何苦战呆了一呆,独眼里全是不解,但还是说道:“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觉得他不应该是!”楚江南微微嗯了一声,便没有再理会他,只顾一直往山上走去。 这时,山上传来几声镗镗大响,却是寺钟敲响。这响声传出寺外,又在山间飘荡回响,良久方歇。楚江南道:“怕是公审大会开始了,我们快去。”二人加快脚步,来到少林寺大门前,只见还有不少江湖人不断的到来,两个少林寺的知客僧在门口迎接。何苦战道:“看来我们来得还不算太迟。只是为什么这公审大会请了这么多人呢?而且还是来者不拒,就好像不把这不通和尚批斗得体无完肤誓不罢休一般。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一个本家之事,何须弄得如此浩大声势?” 二人进得寺内,随着众人一起来到大雄宝殿前,只见殿外聚集了不少寺僧和各派帮众。楚江南瞧这声势,想起何苦战的话更加惊疑。这时又听得三声钟响,寺内僧众齐喧佛号:“南无释迦如来佛!”其余各人也都神色肃穆。楚江南和何苦战来到大殿内,只见里头也聚集了不少人,正中佛祖释迦牟尼像座下坐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僧,正是少林寺方丈惠藏禅师。在他下首则坐着十多位高僧,这十多位高僧服色与少林派大不相同,显然他们都是佛门其他别处寺院的得道高僧。再往下两边都坐着的则是其他各派的宗主。 楚江南微微注目一扫,有七八个人他是识得的,象什么江南霹雳堂堂主雷神、崆峒派掌门计无施、青城派掌门陈八百、华山派掌门岳全寿、黄河帮的白自由等等,其余的则是闻名没有见面。这时,只听惠藏禅师说道:“今天老衲请诸位来,便是有要事彻办。当然在这之前,便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处理一下关于这些年来不断诋毁我少林派清誉的不通和尚。” 众人纷纷晗首示意允同,心中却大大的疑惑:不是说今日是不通和尚的公审大会吗?怎地还有要紧之事?哦,是了,既然这不通和尚是魔道的人,那定然就是关于魔道了。自来佛魔两道势不两立,这事果然是要紧。 惠藏禅师又道:“如此多谢诸位了。”随后对执事长老道:“去请不通上来吧!”那执事长老应声去了。不大一会,只见一个形色削瘦面容憔悴的独臂和尚步履蹒跚的跟着执事长老来到大堂下,正是不通和尚。楚江南瞧着暗暗诧异,怎地几月不见,不通和尚竟落得这般光景。 不通和尚来到大堂,也不行礼,冲着惠藏禅师大刺刺的道:“惠藏,你们到底要待怎样?那位陆姑娘你们将她怎样了!”少林寺其他人见这和尚如此无礼,甚是不忿。惠藏禅师也不以为意,道:“那位陆姑娘我已遣他下山,至于你嘛,作为佛门弟子,屡犯佛门清规戒律……”不通和尚大笑道:“洒家只不过是剃了个光头,又与你狗屁佛门何干?你们这帮老秃,要不快放我下山去,想洒家对你们屈服那是万万休想?”戒律堂首座玄生勃然怒道:“孽畜,难道你还不顾你身上的寒毒了?”不通和尚道:“区区寒毒算个鸟,洒家……”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是突地浑身一颤,跟着如同坠入冰窟,身上逐渐现出一丝丝白气,这白气如雾,只一瞬间便见他身上如同裹了一层薄冰,冻得他整个人不住的发抖。就是旁人在侧,也都感觉到一股寒气逼人。 众人不由神色一变,虽然人人看得出这不通和尚必然是身受了一种类似寒冰掌的功夫,但却没料到这掌法寒劲竟是如此厉害。一时俱皆惊愕。只见不通和尚忍不住寒冷袭人,整个人纠成一团困顿在地,满嘴的牙齿因为寒冷忍不住咯咯的直发响,一张脸因为冷而渐见乌紫之色。就在众人不忍淬见之时,忽见一人夺门而入,扑到不通和尚身上,叫道:“大师,你……你没……没事吧?”不通和尚颤颤兢兢的抬起头来望了这人一眼,不由僵硬着笑容道:“丫……丫头,怎么……怎么你又来了……”这人一身莽汉打扮,正是陆芳华。 陆芳华见不通和尚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由难过得直掉泪,哭道:“大师,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他们将我带下山去,这些天我一直都想进来看你,可惜他们在寺外守得严严的,我根本无法进来。今天要不是他们要审你,我这才在赶来少林寺的人中抓了一个男子扮成他才得以进来的。大师,他们这么狠心,还不给你治这寒伤之症吗?” 不通和尚冷笑道:“他……他们有……有那么……好?他们……他们……”陆芳华见他冻得说话都十分吃力,连忙道:“大师,你别说了,他们不医你,我带你走好吗?”不通和尚点了点头,陆芳华便扶起他要走。众人看得又惊又奇,听声音已知这“汉子”是个女人,只是这女人与不通和尚又是什么关系?除了少林寺的一些人外,其余的人都一片茫然的往惠藏禅师望去。 惠藏禅师微微摇了摇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女施主,你不可以把他带走!”陆芳华道:“老大师,你们又不给他治病,我不带他走,难道就由他在这冻死吗?”惠藏禅师道:“女施主此言差矣!不通是我佛门弟子,老衲又岂会见死不救。只是这‘冰魄神掌’是西域喇嘛教的武功,其阴冷邪寒令人神魄无归,要想医治也得我少林‘易筋经’方为可图。只是这医治过程颇为繁复,涉及到洗筋伐骨,顺则得十天半月方可去除邪寒,这是其一。其二是这‘易筋经’是我少林派的典学秘籍,其神力威远,历来习传有度。不通既是佛门弟子,虽然出于旁门,误了心性,但佛法度人正性,因此老衲传他习练也并非不可,只是老衲要他答允,重新回归我佛少林门下,以求修身养性,忏悔前非,弥消罪业,从此不得出寺!”众人听了,都纷纷赞同,表示惠藏禅师的做法合情合理。 不通和尚却挣扎着大笑道:“洒家…洒家就是……死也……不……不……”由于实在冷得不行,竟连话也说不出了。陆芳华着急道:“老大师们,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佛慈悲,如今眼看着大师受得这般苦楚,你们却都无动于衷,这又是什么慈悲心?”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宛觉这少女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惠藏禅师听了,竟是面无表情,丝毫不见怜悯之色。倒是其余少林高僧已然微微动色。不通和尚哈哈大笑,笑声都带着颤抖,道:“丫头,你跟他们说也无益,就算他们……他们求洒家让他们治,洒家也不稀罕。你还是走吧,洒家……也看到了师兄的小子,就是死也不足惜了!”陆芳华道:“大师,要走我们一起走,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然你决意要走,那好,我扶你走!”说着扶了不通和尚往外面走去,那气势丝毫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众人一时惊诧莫名,瞠目结舌,纷纷猜测着这少女和不通和尚到底是什么关系。少林僧众都连呼“罪过”。其中一位半百年纪的玄字辈和尚闪身而出,叫道:“不通孽僧,你枉为佛门弟子,怎可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勾肩搭背,实在是……实在是有辱佛门清誉!”他这一说,立时得到不少少林僧众的声援。一众武林人士也都愈发惊奇,既然是人家的事,他们自然也不必参与多言,只作冷眼旁观。有些平日里妒忌少林声威的门派自然更加巴不得闹得一塌糊涂,这时还有人夹在空里叫道:“这太不像话了,这修行的和尚难道都是这样的吗?”还有人冷言冷语的责难起陆芳华来,讥讽的说道:“这女的太不要脸了,怎么和和尚勾搭在一起,就是要男人,咱们场中大老爷们也都是啊?” 若是往日,陆芳华面对此景,听到这样的话自会无地自容,但她从一个纯洁无邪的少女,在去往辽国一路之上,与不通和尚的一番纠葛际遇,早已让她悟道了不少。她丝毫不见惊慌失措,回头不卑不亢的对惠藏禅师道:“敢问大师,什么叫做忘我?又什么叫放下?”惠藏禅师和几个玄字辈圆字辈高僧俱是一愣,片刻之后脸上若隐现羞愧之色。有些武林人士已瞧见了惠藏禅师等人神色窘异,不由啧啧称奇,也不明白这少女一句话为什么使得一代高僧脸现愧色。起先喝问的那位圆字辈高僧法号圆德,忍不住又喝道:“女施主擅闯我少林,已是不敬,我们可以不与计较,你也可以走。但不通离经叛道,屡屡坏我佛门名声清誉,他又与本派苦师叔之死有关,所以事未澄清,真相未明之前,他必须留下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不通和尚这时身上的寒毒已舒缓不少,他自在上京为了救陆芳华被宝树法王的“冰魄神功”打了一掌,这寒毒就此深入骨髓,每日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厉害,他所受的折磨自然更加深重。寒毒一退,他长吁一口气,身上的寒冰已消融成水。只是这些天来被关禁在少林寺,早已被惠藏禅师以独特的手法遏制了身上穴道,以致全无力气。虽然寒毒已退,但仍是无法恢复功力,冷笑道:“少林派全是一帮鸡鸣狗盗之辈,苦大师之死与洒家何干?再说就算与洒家有关,那又如何?有本事解了洒家身上遏制,看你们有何能耐留得住洒家!”一众少林僧勃然大怒,都瞪着不通和尚,只待惠藏禅师一声示下,便要加以惩戒。 一众武林人士想起去年苦大师之死,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与不通和尚有关。这一年来少林寺虽然多番调查,但却从未在江湖上作出声明,可见最大的嫌疑其实还是不通和尚,如今大伙儿见不通和尚如此狂妄叫嚣,一百人便有一百种想法。不少好事之徒又趁机起哄,妄图挑拨生起事端。 第九十六 魔道和鸡鸣狗盗 一时大雄宝殿内呼声霍霍,激情高涨。就是很多少林寺弟子受到情绪感染,不免形色蔬狂,愤怒勃然,但就算如此却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有所违举,只是都转头来望着惠藏禅师,以求示下。 惠藏禅师并无表态,满眼里反而流露出一股高深莫测的神色来,就是干枯揭荣的脸上皱纹都一瞬间变得不可捉摸。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山门外有人笑道:“是何方狂徒,竟敢在少林寺如此狂妄?”此人声音平缓,但远远传来却凸显震撼。跟着有一名在寺外迎知客僧小跑了来,叫道:“启禀方丈,丐帮帮主贾仁德携众前来拜山!”声未杳,便见一伙叫花子大步而来,走在前头的正是丐帮新任帮主“铁头”贾仁德,此时已到了大殿门外。 惠藏禅师对众人道:“众位师兄,武林同道,有嘉宾光临,咱们当迎接才好!”说着起身带着本寺僧众走到门外相迎。其余众人都是江湖同道,受邀前来少林也本是客,此时见惠藏禅师竟然亲自起身相迎,不觉都微感诧异。要说相迎的是前丐帮帮主申公图,众人并没觉得不妥,毕竟是天下第一大帮,又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但如今这丐帮新任帮主贾仁德到底是何方神圣,虽然已一年有余,可真正了解其人的人并不多。 更何况在今年初,申公图却突然出现,反而还要从贾仁德手里夺回帮主之位,可事情愈发无法控制,以致最近据说新旧两位帮主决定以比武胜负来选定谁是帮主。可如今怎么这贾仁德竟然带着丐帮一众前来少林拜山呢?那前任申公图申老帮主又去了哪里?众人都在心里纷纷猜测,带着疑问便不觉也跟着惠藏禅师走出殿外相迎。 那贾仁德身材高大,约莫四十七八年纪,生就一张阔脸,鼻子下两撇八字胡须格外张望。他见了惠藏禅师,抱拳笑道:“大师近来可越发丰烁了!”众人不觉心中讶然,听他这话似乎与惠藏禅师是早已相识了。特别是少林众位高僧,不禁暗暗纳闷,这方丈掌门从不曾下山门,怎么会认得这位贾仁德呢?就在大家满腹疑问之时,忽听知客僧又高声唱道:“四川唐门唐老太太大驾光临!”跟着唱声扬落,便见一帮身着白衣,衣上绣有一朵大大唐花的二十多人在一位满头银丝,精神烁烁的老太太带领下出现在了众位面前。 据说这位唐老太太已有九十多高龄,但看起来仍是鹤发童颜。场中众人不由又呆了一呆,谁也没有料到这位当年叱咤风云,如今向来不出唐门的老太太居然会突然出现在少林寺,这就不得不让人心生遐想了。人人面面相觑,彼此交换着内心里的疑惑,都各自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是什么原因会让这样一个武林大佬重出江湖呢?难道就是因为今天这个公审大会?一想到公审大会,众人不由又将思绪重新回到主角不通和尚的身上,他们都往不通和尚望了过去,似乎力图想要在不通和尚身上发现什么。 可以少林派的说法,说是这不通和尚是个魔道的人,为铲除妖邪,是以才会邀众公审,可他到底是不是魔道的呢?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谁能看出不通和尚有一丁点的魔道轨迹。倒是这位人迹罕至的唐老太太突然出现,反而使得事情有些出乎意外的诡异起来。 果然,在短线的寒暄之后,丐帮新任帮主贾仁德就走到不通和尚身前,冷笑道:“江湖一直不乱,不过就因为有了你这样的人,反而变得乱了起来。你既然如此狂妄,又不思悔改,那我贾仁德前来领教领教你有何本事?”不通和尚在陆芳华扶持下,身子已稳定不少,听得贾仁德出言挑衅,怪眼圆睁,冷道:“洒家只认申公图申老帮主,你又是哪根葱?”贾仁德勃然大怒,喝道:“如此魔孽之徒,岂能容你乱世?”说着呼的一掌往不通和尚当胸拍去。 不通和尚已身无全力,自然无法阻挡,更连躲闪也做不到。陆芳华却拉着他一带,竟闪开一边,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无礼,人家又没惹你。”她这话听起来,那就是与不通和尚说的话一般,像是丝毫都不把贾仁德当根葱。贾仁德如何不气怒,道:“小女子好不知好歹!”驱掌前探,便来抓住陆芳华。陆芳华毫不畏缩,“唆”的一声,拔出身上佩剑,就往贾仁德手上削去。她一出手自然就使出本门的沧海剑法。 贾仁德自恃体大,丝毫都没把这个小姑娘瞧在眼里,因此出手毫无顾忌,陡听得剑锋嗤响,只一细微处便已觉着剑尖触肤可透,饶是他见机得快,缩回手的一刹那,腕上便已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陆芳华一剑刺出便即收手,并不还击。其意泰流芳,颇为潇洒自如。但贾仁德受他一剑早已老羞成怒,喝道:“小女子原来有两下子!”手中一挥,竟然多了根如意竹棒。竹棒疾点,便欲一举封锁陆芳华退路。陆芳华只得挺剑格挡,使的又是第一招沧海剑法,这一招就是沧海一粟。贾仁德只觉自己的竹棒点去,宛如黄沙入海,不觉怵然一惊,诧愕道:“原来是孔雀堂的沧海剑法,果然有些名堂。只是孔雀堂不是满门覆灭了吗?你又是从哪里漏出来的。”陆芳华一听他提起孔雀堂,眼前立时浮现出去年在太原大山谷雪地里的惨烈情景,不由的悲苦之极,手中长剑又一招“沧海横流”横扫出去。顿时一股强大的剑气如河海般倾泄而出。 贾仁德也不趋避,反而迎着陆芳华的一股剑气而上。他棒法倒也奇特,舞将起来反而在陆芳华的剑气外形成一股反噬之势。这两剑交集,也只两招而已,旁人看的是门道,一些普通武者并不觉得有什么精妙之处,仿佛觉得贾仁德使的棒法无非是面对女流时表现得力气大而已,而陆芳华的剑势揉揉弱弱的反倒是女儿流态。顿时一些肤浅者不由得嗤之以鼻,极端不屑。倒是那些武艺高深之士立时瞧出这贾仁德的棒法出手非凡,锋芒毕露。只是这套棒法并非丐帮历来徒传的打狗棒法,反而是一套另类的武功。 果然,一些丐帮弟子见贾仁德使出棒法,立时助威喝彩,有人高呼道:“天下的英雄们见了,这是我丐帮新派打狗棒法,从此革旧迎新,江湖扬威,所向披靡!”大伙儿一听,不觉“啊”的一声,莫不是这贾仁德带领丐帮来少林还真是耀武扬威来了?是了,新任帮主,革新立派,总得拿出过人的手段方可让人畏服立足江湖嘛! 贾仁德随后又攻出十来招,一根如意竹棒招式愈发诡异。本来丐帮的打狗棒法名为打狗,便是以“打”为精要,但这贾仁德的新打狗棒法显然超越了打字一诀,棒法以打入杀,以杀入剔,其狠厉毒辣让人瞧之不由自主的就想到杀狗时剥皮剔骨的那种惊怖情形。何况对方用的并非刀具,而只是一根竹棒,这要是剥皮剔骨起来会是一个如何恶心呕吐的场景,不少人想着就心惊肉跳,暗想着日后千万不可得罪了这位铁头帮主了。 有几大派的掌门都是江湖极有名声的人物,他们瞧得一阵,都高瞻远瞩,便以预感到丐帮这位新帮主一上来怕是真的要摒弃丐帮行侠仗义的精神,取而代之的则显然是毒辣暴戾之气。于是不少人暗暗叹息,想起申公图帮主的安危,更加忧患意识。还有人不经意的往少林派惠藏禅师望去,本来是想看看这位以武林泰山北斗之称的前辈有何感想,不料一瞧之下,竟然发现惠藏禅师一脸的赞赏之色,特别是嘴角那一抹笑意还带着一丝丝诡谲的意味。 就在这时,却忽听陆芳华一声尖叫,道:“大师!”她这一失神,虽然沧海剑法精妙,但却本身缺少临战经验,早已在贾仁德的犀利攻势下处于下风的陆芳华立时露出一个极大的空门。 贾仁德见机不可失,更如妙趣横生,手中竹棒径往陆芳华侧胸铰了过去。这一着有点yin邪的味道,旁人见了大多哗然,没想到堂堂丐帮帮主出手竟然这样。这样的意思自然就是,这一竹棒铰去,陆芳华的半边ru房势必不保。对一个少女施展这样的手段,就是旁边一些丐帮中人,比如执法长老安危生就十分的气氛,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做帮主,这简直大庭广众之下丢丐帮的脸。执法长老郑智锁起先支持反对过贾仁德,后来也不知为何又与徐克胜勾结起来力挺贾仁德。 此时郑智锁对贾仁德的所作所为也十分的不爽。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陆芳华就要惨遭铰乳之际,不少正派人士便欲出手相救。忽见一个小乞丐突然抢身而出,同时飞起一脚往贾仁德的竹棒踢去。 贾仁德竹棒斜转,快如闪电的往这小乞丐的脚上扫去。顿时一声惨叫,小乞丐的右脚小腿骨立时被生生铰断。陆芳华吃了一惊,知道是这小乞丐救了自己,一时不免呆了一呆。 这时她往不通和尚瞧去,却见一个少林小和尚正在对不通和尚施以毒打,一边还不住恶狠狠说道:“你这个魔道的妖魔,我要杀死你为我们玄苦师伯报仇!”跟着又是一连几脚踢出,都结结实实踢在不通和尚身上,发出几响深重沉沦之声,可见这小和尚已是卯足了劲。而刚才陆芳华一声尖叫,便是在与贾仁德相斗时看到那小和尚轮起一棒子将不通和尚打倒在地。她本想奔去救护,但一抬步又觉得不妥,适才那小乞丐是因为救自己才被贾仁德打伤,自己怎可不闻不顾。她一时犹豫,不通和尚被那小和尚踢中背心,顿时一口鲜血喷出,他咧嘴大笑,道:“陆姑娘,快去照看那小乞丐,休得教贾仁德害了!” 陆芳华连忙奔到小乞丐面前,正要问候,看到小乞丐抱着断脚痛得变了形的污秽面目时,不觉诧异道:“你……你不是申玉明吗?”贾仁德这时也认了出来,怒道:“死兔崽子,原来是你,可真是送上门来了!”说着一竹棒盖头劈了下去。陆芳华急忙拉着申玉明往旁边躲闪,结果触到申玉明的腿伤,直痛得他忍不住哎哟一声。而贾仁德的竹棒堪堪从陆芳华后背刮衣而过,可见情形险恶异常,若非他们躲闪得快,无疑是要遭了毒手。 贾仁德一击不中,自知大失颜面,内心里怒火滔天,跟着又一棒子就要打出。本来他这一手先不说缺了一个帮主应有的风度,就是手段未免过于狠毒,使得旁边众人见了无不口瞪目呆。少林派玄幻大师忍不住喝道:“贾帮主,这样做只怕不妥吧?”崆峒派掌门计无施也道:“得饶人去且饶人,贾帮主何必痛下杀手对付一个小乞丐?”贾仁德只得收了竹棒,道:“各位,并非我心狠手辣,本来我丐帮向来秉承惩恶扬善的宗旨,如今这小女子和本帮这小叛徒都是妖人不通和尚的帮手,我这不正是在捍卫我正道而除妖除魔吗?惠藏方丈,你说我做得对吗?” 惠藏禅师面色慈祥,微微晗首道:“贾帮主做得对极了!”此话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料到惠藏禅师居然口出如斯。而贾仁德已是得意洋洋,就好像早知道惠藏禅师会支持自己一样,忍不住哼哈了两声。旁边众人都是一副众人皆醒我独醉一般神色,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此时又听惠藏禅师缓缓道:“不通和尚本是我佛门弟子,不幸堕入魔道,已无可救药,今日老衲请各位来就是为了商榷这捍卫正道的除魔大计!”说着连喧“阿弥陀佛”,其他僧众也都跟我宣颂。霹雳堂堂主雷神道:“惠藏方丈,这我就有点不解了,这不通和尚据说无非是刻意诋毁贵派声誉而已,怎么又成了魔道。按理说除魔卫道是我辈中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果不通和尚真的是什么魔道,咱们定然毫不犹豫的除之后快,但您既然说他是魔道,怎么也得拿出一个让人明明白白的证据来,也好让大伙儿明确一个目标。”他这话并不是刻意为不通和尚解脱,而是为了保稳起见,无论做什么事,有凭有据,做起来自然理直气壮。场中不少人也正为此疑惑不定,一听雷神说出心中疑问,顿时纷纷赞同。惠藏禅师道:“要有证据不难,惠安师弟,请取证据!” 一名老僧应声而出,正是惠自辈的高僧惠安。惠安刚进入大殿,忽然听得少林寺后山传来一声大叫:“有妖女擅闯少林!”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张望是怎么回事。惠藏禅师不慌不忙,道:“大家无需惊慌,前时有两个独臂少女前来我少林派藏经阁偷盗经书,后被发现擒获,只因这两个少女来历不明,怕是魔道中人,为防患于未然,因此便暂时将她们羁押在后山,以待今日同审不通孽僧时一并公审。想来现在怕是那女子同党前来营救了!” 圆方大师早已并候在侧,神色已然惊变,连忙上前合十说道:“方丈师祖,待弟子前去查看!”惠藏道:“好,你且先去。”圆方拜首而退,出了十步,提身一掠,便已化影如风一般纵跃而去。 众人见圆方动若行风,飘逸潇洒,不由都暗暗佩服。就这当儿,惠安大师已双手托着一个漆木盒子走了过来。他身后还有四个人抬着一面门板,板上躺着一个人,只因白布盖住让人无法看清面目。惠安恭恭敬敬的将盒子放在惠藏禅师面前,然后垂首后退。惠藏禅师审视片刻,抬头对众人道:“诸位江湖朋友,这就是不通孽僧为魔的证据!玄彬,打开它!”玄彬大师是一个半百老僧,应声上前将漆木盒子缓缓打开。众人迫不及待的都往盒子里瞧去,却见盒子里有一封书信。惠藏轻步上前,捻起书信,又慢慢抽出里面信函,递给昆仑派掌门薛来风,道:“请薛掌门先过目!”薛来风心疑不定,接过信函看了,脸色随着内容深入,颇为严肃。看完已是半晌无语,才递给其他门派掌门。 待到一封信递转完,忽见一名圆字辈寺僧慌张跑了过来,连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启禀方丈师祖,圆方师兄自杀圆寂归天了!”众人一听,俱皆大惊,也不明白这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一转眼间就自杀了。这一变故宛如惊涛骇浪,使得众人只觉脑海里全然层层叠叠的有些适应不过来。倒是惠藏禅师不惊不燥道:“到底如何回事,你速速详细道来!”那寺僧道:“启禀师叔,刚才后山桎梏之地突然来了几个女子想要劫救那羁押的盗经之人,不想被圆通师弟发现,于是和我们动起手来。后来又来了一个男子,此人武功十分厉害,一上来也不知使得什么手段,随便在我们身上一碰,我们都无法动弹。正在这紧要关头,圆方师兄本着赶了过来,他喝了一声‘住手’,那男子和几个少女都停了下来。后来一个红衣少女来到圆方师兄面前,也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便争执了起来。随后那红衣少女要对圆方师兄动手,圆方师兄只是避让,那红衣少女不依不饶,并出言恶向。最后,圆方师兄忽然说道:‘伦常多舛,立见消亡。你们便去吧!’说完圆方师兄便坐地圆寂了……”言至后面已悲不成声。 玄幻道:“那盗经之人呢?”那寺僧道:“被红衣女子带走了!”众人听了,愈发惊疑。玄幻大师微微一声叹息,回身对惠藏禅师道:“方丈师叔,一切事由,弟子前去查明!”惠藏道:“你去吧!”待玄幻去了,又对惊疑不定的一众江湖群雄道:“各位,此事迫后自有秉断。现在请再来看这个。”说着轻轻揭开盖在门板那人尸身上的白布。 顿时一具形如干尸的尸体呈现了出来。场中有不少江湖群雄立时认出:“这不是苦大师吗?”少林群僧齐喧:“阿弥陀佛!”惠藏禅师道:“他死的时候,全身血液都被吸干。各位,想必不用老衲多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其他僧众都微微一愣,显然惠藏禅师刚才说的“死”字让他们颇为惊讶,作为一代高僧,怎么这样说?众人也都暗暗诧愕,但这种疑异也只是一忽之间,昆仑派掌门薛来风道:“方丈大师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不通和尚所为?” 惠藏禅师道:“当初我接到左少庄主的这封来信,起始也没能引起重视,毕竟这数百年来,关于人面花的传说,宛如梦幻泡影,亦无所籍。只可惜就因为老衲这一时疏忽大意,竟导致如今这种恶果。”青城派掌门陈八百又审视了一下苦大师的尸身,猛地只感从心底涌起一股恶心,怵然道:“真难想象一朵人面花竟然能将人的血吸得一点不剩,也不知这人面花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惠藏禅师神色怪异的道:“人面花吸取一般人的血液,据我所知,那只是补充人面花里面花蕊血池的血液,而魔道圣君真正要恢复真身,他得吸取十二位人界顶尖高手的精血,方得元婴生成而恢复真身重现人间。”众人听得大惊失色,大部分人都不了解这人面花的内幕,惠藏禅师这么一说,人人惊恐异常。 平常大伙儿都自我感觉自己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那应当是当之无愧。如果人面花真的要吸取十二位顶尖高手的精血,那会不会自己就是其中一位呢?众人都想得心惊肉跳,恨不得都说:“我武功差得出奇,根本不可能是修为最高的顶尖高手!”惠藏禅师瞧着众人参差不一的神色,不禁淡出一丝冷笑,又冷冰冰的道:“据说,契丹青牛大师已圆寂灭世,便是因为如此。接下来会是哪一位,谁也不知道。” 突然,只听申玉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道:“难道……难道我爹爹也是如此么?”众人都转头望去,只见申玉明的断腿已被陆芳华包扎好,他哭着甚是伤心。 薛来风道:“你爹爹又是谁?”贾仁德道:“便是我丐帮前任帮主申公图!”薛来风惊道:“据说申老帮主三年前不是失踪了吗?这又是如何回事?”他少出昆仑,自然并不知道年前申公图忽然从契丹回归。待听了河南洛阳金刀门门主司空见惯的述说后,不禁对申公图的所作所为大为佩服。于是问道:“申老帮主难道也是被人面花吸尽鲜血而死?”申玉明悲不自胜,道:“也是和苦大师一般的模样,怎料到……怎料到……”说着已然泣不成声。薛来风顿足道:“真是太可恶了!依申老前辈的修为,也难怪了。只是这魔道真君当真是要复出了么?”众人俱都神色肃然,却已见惶恐之色。 惠藏禅师微微道:“人类一场浩劫迫在眉睫,我辈豪杰自当除魔卫道,哪怕粉身碎骨也义不容辞。只是事态严重,关乎人类一场生死危机,除了我们江湖同道,想来官府也不会坐视不理。楚大人,你说是不是?”楚江南嘿嘿干笑,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那是当然。本大人就是皇上所派,前来协助众位英雄铲除魔道!”他这话纯粹是胡说的,他是官府不假,但不是皇上所派,更不是来协助除魔卫道,最终目的当然是为了看热闹。惠藏禅师微微点头,他一改往日笑面慈祥的眉目,嘴角总是带着一丝冷笑,说道:“本来不通孽僧,乃我佛门弟子,之所以坠入魔道,全然是因为他背后还隐藏有一个更大的魔头。” 众人又都惊顾失色,纷纷道:“大师,那这背后的魔头又是谁?”惠藏禅师道:“这个老衲也不敢妄断,只有亲眼所见,方可定夺!不过当下之急,还是由诸位商榷一下,该当如何处置不通孽僧?”众人都道:“魔道作恶多端,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余人纷纷赞同。陆芳华扶着不通和尚,辩解道:“你们都血口喷人,你们都说大师是魔道,你们这又叫什么证据?怕还是死无对证,随意诬赖。”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往惠藏禅师望去。惠藏禅师道:“女施主,老衲岂会无中生有?你就是不问,老衲也是要给诸位一个交代的。玄生师侄,将证人带上来。”玄生道:“是!”转身往殿后走去,不大一会,便带了两个身穿天色蓝袍的僧人上来。惠藏禅师道:“他们就是当日在四川匡走玄苦师侄的两位。当日是如何情形,据说在场的还有左明月左少庄主。如今他既然不在这里,就由他二人给大家说一说是如何回事吧?” 玄生对那两个僧人道:“你们还不快说,当日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僧人胆怯的望了一眼不通和尚,说道:“我们都是不通师兄的师弟,那日在四川那个客栈里,不通师兄说要对付少林寺的和尚,要我们将苦大师和另外两个和尚骗到树林里,然后大师兄就用人面花将苦大师的血液吸干了。事情……事情就是这样的。”不通和尚大笑道:“小子,谁是你大师兄?哈哈,惠藏老秃,你要杀我,何须用如此低级的伎俩?只须一刀劈来,看洒家皱不皱一下眉头!哈哈,天下英雄,全去他佛爷的鸡鸣狗盗之辈!”众人听见这话都有些不高兴了,有人喝道:“妖僧,死到临头,岂容你胡说八道?”惠藏禅师道:“不通,此证据确凿,你抵赖也抵赖不掉的。老衲念你同是佛门弟子,虽然你犯了错误,但我佛慈悲,老衲愿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交代出你背后的那个大魔头,老衲便放你下山。” 不通和尚哈哈大笑,道:“你少在这放狗屁,洒家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做什么也是光明磊落。总比你这老秃行得端正,当年若非你使得阴谋诡计,我师傅又岂可被废了武功逐出少林?少林算什么?我师傅当年独闯少林,打遍少林无敌手,那是何等威风?他老人家说道:‘此生必以少林为耻……’”他还没说完,人人面露怒色的寺僧之中那个起先踢打他的小和尚忽地飞起一脚,将不通和尚踢倒在地,气恨的道:“你敢污蔑方丈师祖……”也不待不通和尚爬起来,跟着又一脚飞快踢出。 陆芳华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不通和尚,对那小和尚道:“你这小和尚怎么可以这样?”那小和尚道:“他胆敢污蔑我方丈师祖。如此恶魔,人人得尔诛之!” 第九十七 栽赃嫁祸 不通和尚望着这小和尚哈哈大笑,笑声显得十分悲怆,道:“好小子,果然与你爹一般模样!”那小和尚勃然大怒,又飞脚来踢。玄幻喝道:“空无,住手,不得胡来!”这小和尚正是空无,十分不忿,道:“我要为苦师祖报仇!”不少寺僧都纷纷嚷着赞成。特别是早已憋了一肚子火的少林俗家弟子刘烨和陈冠求等人对不通和尚满心怨恨,都道:“杀了他!杀了他!”玄幻其实打心眼里不相信不通和尚会是魔道中人,可苦于无证据,也无法为他申辩,心想我佛慈悲,他再大的恶果,总不至于将他打死吧,便压住众声,道:“一切如何处置,方丈自有定夺!” 惠藏禅师神色淡冷,一扫群雄,道:“虽然我佛慈悲,意在普度众生,教化世人。但不通孽僧甘为魔道犬牙,满造恶业,且不图悔改,已无从教化。老衲以为,对魔道奸邪诡祟,当以除之。不知诸位同道觉得如何?”贾仁德大声道:“方丈大师说得是,处置这魔道之徒,绝不手软。这件事我丐帮第一个举手赞成。”华山派岳全寿道:“我们也赞成!”跟着青城陈八百也赞成。巴山派掌门裘伤道:“容不得,当诛之已求后生!”薛来风道:“也算是一种造化罢!”惠藏禅师道:“说得好,杀之方得新生!阿弥陀佛。不通,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福缘。” 其他众人见几大首流宗派都赞成诛杀不通和尚,自然再无人反对。陆芳华眼见人人落井下石,情形对不通和尚极为不利,一时后悔得要死,早知道如此,又何必要背着他来少林寺呢?如今弄得受这般屈辱,她懊悔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难过道:“大师,都是我不好,如今可是害了你!” 不通和尚浑然不已为意,笑道:“丫头,人总有一死,难得有这么多正人君子来为洒家送行,说道洒家魔也好鬼也好,也算不枉了。只是你就赶快下山去吧,想必他们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把你怎么样?”陆芳华道:“他们全是胡说的,他们才是坏人。”申玉明道:“不通和尚,别人不相信你,我可是相信你的。”不通大笑,道:“好小子,有个性!”贾仁德喝道:“申玉明,你这个叛徒,还在这嚼舌什么?执法长老,快将这叛徒带走,以待发落!”丐帮执法长老安危生使着一根铁拐,奸声笑道:“小子,要不要老叔借你一根拐杖?”申玉明“呸”的一声,道:“你们这帮才是叛徒,只要小爷有得命在,他日定当将你们这帮奸恶之辈一并扫除。”安危生道:“就你这熊样,等下辈子吧!”他铁拐一挥,便有两个丐帮二袋弟子上来押解他。 申玉明虽然断腿痛撤锥心,但还是强忍着剧痛,待那两名乞丐伸手过来,忽地拔出一把匕首划了过去。那两乞丐急忙缩手,但手腕上还是被划了一道血痕。二人想着一阵惊怕,恼怒异常,挥起手中平时讨饭用的竹棒子就刷了过去。申玉明无法动身,只得以匕首格挡。 安危生怒道:“小子还敢反抗?”呼的一铁拐狠狠的砸将下去,瞧这架势怕是一块石头也要被砸成齑粉。 陆芳华华瞧他可怜,在辽国也算是共过患难,此时怕他躲不过安危生这一拐,急忙斜剑一搭,使的自然是沧海剑法第一招沧海一粟。空无小和尚见陆芳华无法顾及不通和尚,见机得势,又飞脚踢了过来。不通和尚受了惠藏禅师的少林遏制,根本无力躲闪,空无这一脚立时踢在他胸口,将他踢了个滚。不通和尚爬了起来,嘴角已溢出血迹,可见空无这一脚实在踢得不轻。 刘烨等人在旁幸灾乐祸,见少林众高僧都没有出面阻止,高声道:“踢得好!”空见站在他旁边道:“空无师弟,你不能这么做?”空无道:“有什么不能?”楚江南实在看不下去了,道:“空无,刚才你圆方师叔说道:‘伦常多舛’难道你不懂吗?不通和尚是你师叔,该怎么处置你却不能动手!”他这一说,场中众人都不由心中一动,圆方大师与那帮来历不明的女子,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伦的关系? 陆芳华眼见不通和尚被空无踢得吐血,直急得不行,但又被安危生缠着,只须她弃手不顾,申玉明势必要伤在安危生的铁拐之下。她一时左右为难,一边阻挡安危生的攻击,一边对空小和尚说道:“空无,你爹将你托付给你师叔,你师叔为了你可是吃了多少苦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她顾盼之下,一个失神,险些被安危生的铁拐砸中。 申玉明也瞧见不通和尚被空无欺凌,难过道:“陆姑娘,你不要管我,快去护着不通大师!”陆芳华道:“那你怎么办?”申玉明目露凶光,道:“大丈夫死则死尔,岂有束手待毙的道理!”忽地奋力单脚跳起往安危生扑去。安危生正恼恨连个小姑娘都收拾不了,不免丢了脸面,一见申玉明扑到,恶向胆边生,喝道:“找死!”铁拐横扫出去,一股凌厉的气劲顿时将申玉明打得摔去三丈远。 申玉明体内如翻江倒海一般吐出一口鲜血,咬紧牙关慢慢撑了起来,说道:“若然你打死我,我也不会示弱。”安危生望着他不觉一愣,刚才恃着一腔恶气打出,待见将申玉明打得吐血,心中忽地生出一丝愧责,这第二拐犹豫着便砸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少林寺山门处有人叫喊道:“三江映明月,末路有琼花,武琼花和左明月来了!”声未杳,三条人影凌空飘然而入。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两个年轻男子和一个貌美无双的少女已到了眼前。那两个年轻男子正是武琼花和左明月,那貌美女子自然就是萧瑶。萧瑶本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自与武琼花义结金兰之后,便不再以白纱蒙面。场中不少人见到萧瑶惊为天人的美貌,不觉都痴呆了起来。至于左明月潇洒江湖,那是人人都认得其人。而对于武琼花,有的人认得,有的人不认得,但他大闹上京城却是早已传遍江湖,不少人对他佩服至极,已然如心中偶像。 三人凛然走入场中,武琼花一眼瞧见不通和尚和申玉明的辈惨境况,不禁心中难过,道:“大师,申兄弟,他们怎可这样对你?”又对陆芳华道:“妹妹,你没事吧?”萧延宗临死前曾对陆芳华说过的:从此我的大哥,便是你的大哥!武琼花这一声妹妹叫出,陆芳华心头激荡,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哗哗就流了出来。萧瑶上前叫道:“姐姐!”陆芳华脸面一红,擦了一把眼泪,回了一声:“妹妹!” 左明月也跟不通和尚打了个招呼,忽然扫了一眼场中群雄,最后目光落在双眼精光暴盛的惠藏禅师脸上,叹道:“惠藏禅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惠藏禅师道:“左少庄主,你来得正好,这不通和尚是魔道犬牙,而且还是杀害我派玄苦的凶手。”左明月惊道:“不可能吧?不通和尚虽然行事疯癫,但却也是血性男子,怎么可能是魔道中人?”武琼花也吃惊不小,道:“是啊!方丈大师,怕是这中间有误会!”惠藏禅师道:“误不误会待会就见分晓。”他指了起先作证不通和尚的那两个蓝袍僧人,又道:“他们不知左少庄主认不认得?特别是你武琼花,他们就算是化成灰,想来你也是认得的!”武琼花微微惊愕,望着惠藏禅师,凝注片刻,道:“方丈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惠藏禅师也不急于回答他,对左明月道:“左少庄主,去年你去四川卖刀大会途中,在一客栈遇到玄苦师侄。后来还有两个佛门僧将玄苦约了去,说是去见不通孽僧。当时那两位门僧,左少庄主可还认得?”左明月将那两个和尚盯着看了一遍,摇了摇头道:“虽当时见过,但并未多加留意,如今又事隔日久,似是记不得如何相貌了。” 惠藏禅师道:“记不记得也不重要了。诸位,刚才老衲曾说过,不通孽僧背后还有一位魔道的大魔头。”群雄都心头一紧,人人疑惑,难道这位大魔头就在这二人中间?惠藏禅师忽地一挥手,只见寺院里突然冲出几百事先埋伏好的少林武僧,将整个演武场围得道水泄不通。众人相顾失色,不明所以道:“方丈大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惠藏禅师道:“众位无须惊慌,从现在起,今天的公审大会正式上场。而且我们除魔卫道的大计也正式拉开。大家同仇敌忾,誓死除魔。”众人听得他这么一说,隐隐明白这什么公审大会,原来是惠藏禅师早已设计好了的一个圈套,所谓这不通和尚背后的大魔头,显然就是这武琼花或者左明月。于是众人纷纷放下心来,而且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以与武琼花等人保持距离。免得待会一旦冲杀起来也好夺势一触即发,而不至于落得碍手碍脚。 惠藏禅师又高声说道:“老衲所要说的这位大魔头就是他!”他指着武琼花叫嚣道:“武琼花就是魔道的大魔头!”众人虽然已有所料,但还是有些犹疑。那些往日与武琼花大有仇怨的人都纷纷拔刀怒视。这其中当然有当年武琼花为温柔抱仇而得罪的七大派的人,他们当年碍于左明月的面子,又加上死者留下的遗嘱,自然不好找武琼花报仇。但今日不是报仇,而是除魔卫道,这就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发泄积怨的大好机会。什么巴山派,华山派,江南天道行,海外仙乐岛等等,就是那“魅力花哥”常不归也喊道:“妈妈的,杀了这大魔头,俺老常重重有赏!”黄河帮的白自由道:“杀了武琼花,大家都是黄河帮的朋友!”一时场中喝声如雷。 武琼花等人都赫然惊色,左明月已知来由,道:“大哥,原来这是一个陷阱,也不知是谁要这般害你!”武琼花自然明白是谁要害自己,但他却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由少林派为首组织起来的,不禁叹了口气。他抬头望着惠藏禅师,朗声道:“敢问方丈大师,你说我武琼花是魔道的大魔头,那么可有什么证据?”惠藏禅师睥睨横视,冷笑一声,正要说道,忽见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恨恨的道:“武琼花,你这魔鬼,用得什么鬼东西,竟然吸干了我爹爹的血,使得他枯竭而死。武琼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众人纷纷转目望去,只见这人是一个身着蓝袍,约二十左右年纪的青年,咬牙切齿的道:“各位英雄好汉,我是山东‘金钱帮’的少帮主金凤吾,本帮帮主三日前被这武琼花也不晓得用什么鬼花,吸干了一身血液而死。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小子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杀了此贼报仇雪恨!”武琼花惊道:“你胡说八道,我都没去过山东,又怎么去你金钱帮杀人?”那金凤吾道:“你休得抵赖,当时和你一起的,还有你身边那位女魔头!”武琼花道:“不可能,根本是无中生有。”萧瑶惊愕不已,道:“你敢肯定你没有看错?”金凤吾道:“你们这两个大魔头,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楚江南在一边听了,心中十分震撼。他起先还有点怀疑,昨天晚上所看到的是不是夜色不明而看错了,如今这金凤吾这么一说,显然并不有假,看来这武琼花还真是魔道的大魔头,若非亲眼所见,实是难以相信。就在这时,人群中又有一人走了出来,却是登封城的捕头于秀峰,只见他脸上还可见淤伤。他走上来仿佛恨不得扑上去要掐死武琼花,但神色之中又极为畏惧,本来走前几步,却又后退了好几步,大声道:“在下是登封城的捕头于秀峰,我也可以为这位金少侠的话作证。因为同样恐怖的事情我却是亲眼所见。”武琼花和左明月等人只觉心头发冷,事情显然比他能想象的还要可怕。 不通和尚笑道:“武琼花,你惹了什么人,竟要如此害你,看来要大祸临头了!”陆芳华全然没了主意,道:“这可怎么办?”萧瑶不由伸手握住武琼花的手,跟着紧了一紧,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无意是要与武琼花患难与共。惠藏禅师满嘴角的淡冷,道:“于捕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此时当一一说来,好教武琼花这恶魔无可抵赖!” 于秀峰于是将昨晚所见所闻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最后又道:“这件事还有一人亲眼所见。”薛来风道:“是谁?”于秀峰道:“此人便是楚江南楚大人。”惠藏禅师道:“楚大人,你也亲眼所见?”楚江南的鼻子真的有些痒,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环顾了一下众人,才望着武琼花道:“他说的一点都不错,一切我都亲眼所见。武琼花,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魔道的人。”武琼花心头急沉,如果一个人可以看错,几个人是不可能看错的。看来卫魔道要害他,不但费尽心思,而且还让他根本是百口莫辩。萧瑶的脸刹那间苍白,握住的手又微微一紧,已然有些微的颤栗。左明月悄悄道:“大哥,辩解也没有用了,看来我们只有拼死突围出去!” 唐门唐老太太似乎忍无可忍,厉声道:“武琼花,你这恶魔,我唐门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样对付我孙子!”武琼花吃了一惊,他并不认识唐老太太,但一看她身边人的装束便也猜了出来,便道:“前辈是唐家的老太太吧?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与唐德虽然相交日少,但也算是惺惺相惜。他在上京时遭遇到了意外,但那并不是我做的。”唐老太太厉芒毕射,道:“你少在这狡辩,没有谁做了坏事还会承认。这么多人都亲眼所见,难道还冤了你这恶魔?”陆芳华道:“老奶奶,我大哥说的是真的,这个事我也知道,而且在太原的……”贾仁德打断她的话,道:“据我丐帮探得的消息所知,在太原的时候,就是武琼花对唐大公子下了一种十分邪恶的毒。这种毒太可怕了,一旦下在人身上,就会让人全身溃烂,但人又不会死,受尽了折磨。大家可知这毒是谁的吗?”唐老太太道:“是谁的?”贾仁德并不急于回答,他干笑两声,突然指了萧瑶,说道:“大家可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吗?她就是当年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赤练魔女’佟玉梅的徒弟,佟玉梅心肠歹毒,可是用毒的大行家,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都知道,就算不知道也总听说过。如今这个女子,不但是契丹胡女,而且还尽得佟玉梅真传。唐德大公子身上的毒,大家也看到了,这就是她弄出来。这种毒实在太可怕,这个契丹胡女用心险恶,他们就是想用这些邪恶的毒来残害我大宋江湖同道,颠覆我大宋王朝。其居心险恶,实在是可恶。大家说,这些魔道的魔鬼,我们该不该杀?” 众人此时已全然再无疑惑,不约而同大声疾呼:“除魔卫道,杀了他们!除魔卫道,杀了他们!”呼喝声气势高昂,一声声的传出寺外,又在山间回荡,更称得场中杀气如天。唐老太太脾性甚为暴烈,怒道:“臭丫头,还不拿命来!”说着探手往萧瑶咽喉抓来。也不见她身影移动,竟忽然间就已到了萧瑶面前。萧瑶吃了一惊,还未使出凌波微步,武琼花横掌隔扫,然后牵着萧瑶飘身后退。唐老太太更加愤怒,手中一根龙头拐杖疾扫而来。武琼花道:“老前辈,你真的误会我了!”唐老太太早已恨极攻心,还哪听得进他的分辨,只使得山河失色,倾尽一身修为要致武琼花于死地。 武琼花只得全神应对,面对这样一个世家高手,他不想还手,更不好大意。唐老太太此时已如一个旋劲十足的陀螺,所带动的气劲宛如龙卷风一般,旁边靠得近的人都感觉到整个人都有种要被刮上天的感觉。只片刻之间,漫天的阳光也已失去光芒。一众江湖群豪都看得惊心动魄,谁也想象得到唐老太太的武功深不可测,可谁也想象不到唐老太太动起手来,居然如此惊天动地。 左明月有些担心,似乎预感到一丝不好的气息,轻轻对萧瑶道:“就怕大哥宽厚,心慈手软,只一味躲让而不还手,怕是……”他还没说完,贾仁德就朝申玉明抓了过来。申玉明虽然经过陆芳华短暂的救治,但根本无法与之搏斗。左明月冷冷道:“身为丐帮帮主,竟然使得这种卑劣手段!”他手中白光一闪,一柄飞刀直射贾仁德手背。 贾仁德急忙缩手,手中如意竹棒横扫过来。左明月拂掌斜带,又射出一把飞刀。第二把飞刀出手之时,第一把飞刀已收回手中。贾仁德冷笑道:“据说你飞刀天下无敌,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左明月一击便退,也不与之纠斗。贾仁德见他退了,又来捉拿申玉明。左明月道:“他已断了一条腿,你又何必非要致他于死地!”飞刀再度出手。 贾仁德大怒,道:“奶奶的,不给点厉害你瞧瞧,你还真烦得上手了!”他蓦地腾空而起,整个人在半空中形如一线,直往左明月撞去。左明月甩手又是一把飞刀,立时射在贾仁德的头顶上。但听“嘣”的一响,飞刀竟如射在铜墙铁壁上一般,便掉落在地。左明月吃了一惊,道:“果然是铁头神功!”也不敢小觑,急忙疾身后跃,贾仁德的铁头便已“呼”的擦身而过。贾仁德也不知是故意显现武功还是收势不住,这一往前撞出,竟去数丈,前头还有数人躲闪不及,竟被撞了个胸口穿透。贾仁德哈哈大笑,顶着满头的鲜血污秽竟然又从那几人胸口上的窟窿里穿了过来,那骇人情形直吓得旁人纷纷躲闪。那被撞死的几人的同伴或是同门,顿时火冒三丈,虽然骇于贾仁德的铁头,但一生起仇怨就顾不得了要找丐帮的晦气。 惠藏禅师远远见了直咬牙,暗暗骂道:“你ma的贾仁德,怎么能这样?”他只好上前调停,纯纯善诱,说道万事切以大局为重。那些人见他出面,也只好愤愤不平的忍了。少林派很多人对不通和尚甚为愤恨,这时眼见场中混乱,便都趁机前来怒打。空见小和尚一力阻拦,刘烨怒道:“他屡屡坏我少林派声誉,又是魔道爪牙,人人得而诛之,你干嘛总是护拦!”空无奸笑道:“我都大义灭亲了,你还要阻拦?怎么,未必你也是魔道的人?”空见一时语竭。陆芳华见状,只好挡在不通和尚身前。陈冠求喝道:“你这女子跟着一个和尚鬼混什么?”刘烨道:“不消说了,八成也是魔道的爪牙,一并杀了!”几人冲将上来照面就打。 陆芳华只得挥剑迎击,她剑尖疾卷,只听得几声惨叫,刘烨等人都握着手腕往后躲闪。人人手腕上都被陆芳华刺了一剑,虽然不至深重,但也痛吓他们。 此刻场中也十分混乱,又有白自由率领着黄河帮众攻了上来。萧瑶早已备了一把毒药,迎着黄河帮众撒了过去。这毒药虽毒,但不会要人命,人一旦沾上,便即皮肤痛痒。 果然,这一帮黄河帮众受了药粉,立觉身上痛痒异常,纷纷弃了兵刃,在身上又抓又挠,实在忍不住又在地上翻滚哀嚎。其余的帮众心惊肉跳,也不敢上前。白自由惊怒异常,这才想起萧瑶是用毒行家,自己一疏忽倒给忘了。他扬了扬手中鬼头大刀,又望了望武琼花,只见武琼花和唐老太太斗得天昏地暗。他走到惠藏禅师面前,说道:“方丈大师,你都看这开打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热闹,这算怎么回事?”惠藏禅师微微一笑,仍然显得淡冷,缓缓道:“白帮主说得是。”于是扬起声音,对全场群豪道:“诸位英雄,大家一起杀吧,这帮魔道爪牙,杀得一个不留!”白自由愣了一愣,眨巴着眼睛望着惠藏禅师,怎么看都怎么觉着这惠藏禅师怎么都不对劲。可不对劲在哪里,他一时还琢磨不出来。他啐了一口牙,回头看时,瞧见场中战团吃紧,又见申玉明和不通和尚坐在地上,不觉心头一动,摸出一把碎银就激射过去。 左明月等三人已是应接不暇,自难预防到白自由在一边偷袭,待听得申玉明和不通和尚二人各自一声闷哼,才意识到不好。他一连打出几掌,逼退丐帮徐克胜等几人,急问道:“大师,可要紧么?”不通和尚瞧了一眼左肩上的血窟窿,恨恨的道:“只恨洒家受了惠藏老秃的遏制,否则非踢死白自由那混蛋不可。”萧瑶始终以毒药不时吓唬围攻的敌人,倒也使得旁人不敢过于逼近。她听了不通和尚的话,便对左明月道:“三哥,你用内力试试能不能解开大师的遏制?” 这时,忽听“砰”的一声大响,二人内力相碰,武琼花疾力一掌将唐老太太逼开,说道:“前辈,在下并没有害你唐门,这中间是有误会的。前辈可否记得,若干年前,唐掌门将一个女人和他们刚出生的儿子赶出了唐门?”唐老太太受得武琼花掌力反震,身子疾然后退。她手中龙头拐杖已漂浮半空,她整个人忽然宛如大鹰般掠起,又稳稳落在拐杖顶端。她此时周身真气逆转,以致身上披着的红色大氅猎猎作响。对于武琼花的话,却像是没有听到。 昆仑派掌门薛来风率先惊呼出来:“这就是唐花!”他这一声惊呼,使得原本围攻萧瑶和左明月的人都不由停下张望了过来。唐花闻名于江湖,特别是唐老太太的唐花,更是天下难得一见。 在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过去的时候,唐老太太的身子忽然闪耀出一片金红色光芒。光芒暴涨,唐老太太忽然打出一枚唐花。如此高调的姿势,就这么简单的动作,所有的人觉得不可思议。唐花一出手,就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中往武琼花射去。武琼花只觉这朵唐花来的太慢,但就那一抹红艳忽然在他目光的触焦出,蓦地暴射出一片炙热的光芒。光芒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长驱直入。武琼花只觉眼睛一痛,一刹那间据说什么也看不见了。唐花气势如虹,武琼花急忙运转真气阻挡,便听一声爆裂,真气居然发出爆裂的响声,就如同一块透明的冰被巨力击成碎片。 第九十八 唐老太太的唐花 唐花还在以很慢的速度进击,破裂的真气却象无数点暗器一样,往武琼花反射回去。武琼花赫然惊色,这是如何一种诡异的现象,他从没有见过一朵花居然能击破真气,真气居然又变成暗器。他只得又运转第二道真气场来阻隔。唐花仍然破劲而入,真气仍然破碎,然后又宛如无数点暗器往武琼花射去。 场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盛极江湖的唐花,原来是这个样子,这才是真正的唐花。可就是这么普通得不再普通的唐花,居然让所有的人发出了绝世的惊呼。唐花以最慢的速度,却又以最快的速度攻击到了武琼花的面前,眼看就要透胸而入。就这一瞬间,武琼花身上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稳稳的捏住了唐花。这本来是一朵血红的唐花,但被武琼花一捏住,唐花立时消失,手也消失。然后,唐老太太的脸忽然虚脱般苍白,身子仿佛受力重击,猛地从拐杖顶端跌落下来。 唐门的人一拥而上,总算接住了她。她满头的银丝飘洒,跟着一口黑血吐出。惠藏禅师脸色大变,急忙大呼道:“诸位江湖同道,大家一起上,绝不能让他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否则我们全完了!”惠藏禅师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微微一掌打出,便听轰隆一声巨响,只见一股无形的真气在半空中宛如一只巨大的手掌般往武琼花拍去。他使的正是少林派如雷贯耳的少林绝技“如来神掌”!曾经有人说道,天大地大,我的巴掌最大。这说的就是如来神掌。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是如何的厉害,最后佛祖如来一巴掌使上来,就将孙悟空压在了五指山下。如今惠藏禅师一出手使的就是如来神掌。武琼花自知今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他必须速战速决。惠藏禅师这一如来神掌拍下,可谓遮天蔽日,气势磅礴。 众人见了都撼然佩服,心说少林寺号称武林泰山北斗,果然是名不虚传。甚至有些人平时总以为自己武功欺压起良善来,是如何如何的高强,如今方才知道,其实跟人家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武琼花面对这泰山压顶的如来神掌,自是毫无畏惧,连忙双掌上扬,使出的是天龙八部的龙众。他这时对天龙八部的武功已然应用自如。双掌扫出,只见两道混天般的掌力宛如两条巨龙般盘旋,立时将惠藏禅师的如来神掌顶住。场中群雄顿感一股摧城般的凛冽之气四下里奔突,不由得往后退开数丈。白自由一心要报仇,连忙对几大门派掌门人游说道:“你们难道只顾望着不出手吗?等灭了魔道,这要传出江湖,说是各位连手都没有动,就只怕到时说的不是魔道如何不经打,而是说各位怕死躲着不敢出手……”雷神怒道:“放你奶奶的屁,老子怕谁来着?”白自由忍了他,道:“不怕就出吧!免得事后被人笑话。”众人一想,都觉得他这话有理,江湖传道,总是越传越不像话。大伙儿都是一门一派的掌门宗师,可不能堕了门派的名声。 昆仑派薛来风虽然大大看不起白自由,但还是赞成他的话,大声道:“白帮主说的极是,除魔卫道,当同仇敌忾!”白自由见机大喜,跟手下帮众一示眼色,手下都纷纷喝喊:“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他们这一喊,其他门派自然不甘示弱,也是杀声震天。白自由见机行事,便带头挥刀往左明月等人冲去,一边还用内力大声喊道:“不怕死的跟我杀,怕死的回家抱娘们去!”这一来,其他门派光喊也不能了,不好落后之下,都纷纷冲了上去。 楚江南看着都觉得鼻子冷,习惯的摸了摸,赞赏道:“白自由这狗ri的今天表现不错。要说在去年卖刀大会上,都是黑道的多,这与今天白道的多比起来,确实难以发动大众。之所以这样,全然是一个原因。”何苦战道:“什么原因?”楚江南道:“黑道人不要脸,白道人要脸。”何苦战不知为何忽然想到在卖刀大会上,自己的脸曾被唐德毒得没了感觉,不觉心头冷意上升。他轻轻道:“咱们要不要趁机去灭了左明月!”楚江南望着混战的场面,半晌点了点头,没有做声。何苦战大喜,咧嘴一笑,铁手旋转,便往左明月冲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把铁锅铲飞来,直往何苦战背后袭来。何苦战听得劲风,连忙铁手回抓,却抓了个空。那把锅铲一个飞旋,便已落到一人手中。这个人一出现,又见一百多人从他背后闪出,就往左明月围护了过去。何苦战一见这人,牙齿格格作响,道:“铁锅古竞成!”便卷手狂抓过去。 古竞成一手持着铁锅铲迎战,这锅铲虽然普通得不起眼,但在他手里却舞得天花乱坠。这“乱”字一诀,便是如鬼如神。他的武功向来以“乱”闻名,在别人眼里便是乱七八糟,但实际上却是越乱越诡。因为他这套“乱法”,非常人所不想,非不常人所不愿,每一下出手总是毫无章序可言。 古竞成自出道江湖,实际上在公共场合出手极少,而一出手却用铁锅铲也极少,他之所以闻名江湖,实则是家大业大,光长江十二联盟这六个大字头衔就让他罩了一头光彩,何况还又背着一口铁锅。这怪得独一无二的样子注定是让人一目难忘。何苦战与古竞成一交上手,便是铁手对铁锅铲,只听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而且声音特别清脆,在这混乱的场合里听来格外绕耳。何苦战仗着一只抓石成粉抓铁成泥的铁手横行江湖,极少遇有对手。如今与古竞成一对上手,他起先还只以为古竞成武功乱而无章,无非就是徒有虚名而已。待数十招下来,他才怵然发觉,这小子出手还不是一般的乱,而是出神入化的乱。他每次一铁手抓出,丝毫不手软,五指钩索,总是在对方咽喉,心口等等要害之处,可古竞成却总是能以铁锅铲或者是背上铁拐阻格,而且姿势却又十分的流畅自然。 古竞成每次变换招式,却又天南地北,指东打西,胡打一通,一边嘴里还不停的一下一下的喊,什么“乱弹琴”,什么“鬓乱釵横”,什么“摇乱”,什么“扶乱”。他每说出一个乱,这手上的铁锅铲就是一乱,乱得何苦战几乎无法应对。 何苦战每招以快制快,虽说武功一道唯快不破,但他何苦战铁手固然快,可是面对一个没有武功章法的乱套,他才觉得眼花缭乱,以致最后他都有些铁手全乱。楚江南在旁见了,顿时大叫:“这是柴花公主的‘乱环诀’!妈的,那日在水神山还只以为捉错人,原来并没有!” 这边左明月和萧瑶得小飞带着长江十二联盟帮助,总算暂时稳住了危势。左明月自范思责死后,从不再用过兵器。他这时始终以飞刀迎击。他飞刀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一收一放,无不刀刀致命。后来对上巴山派掌门顾不得,他恼火顾不得违背诺言,出手毫不客气,两把飞刀同时出手,只见飞刀旋飞似燕,只见两道白光忽闪,顾不得的颈上一前一后便插了两把飞刀。旁边是福建金刀门的掌门金华之,比之洛阳金刀门更有名气,他一见顾不得被左明月的飞刀穿喉,不觉吃了一惊。他和顾不得他们的七大派前任掌门当年立下遗嘱此生不得找武琼花寻仇,可如今虽然按了个除魔卫道的名头来杀他们,实际上他们自然是想一并除了左明月,这样他们各派在左明月手里的把柄就自然再也没有用了。可他一见到左明月冷视的眼神,心里顿时虚得慌。他招呼了仙乐岛岛主梅志成和江南天道行掌门玉天奇道:“咱们一并杀了他,从此心安理得!”梅玉二人自然巴不得,都道:“好!”说着三人便围攻了过去。左明月眼见不通和尚和申玉明都在长江十二联盟的保护下,便稍稍放下心来。 萧瑶凭着凌波微步,那是整个一个仙子般的飘移,在人群中穿来绕去,出指之下,见人就点,瞬间就点翻一大堆。各派中人见他步法诡异,根本不敢与之对触。霹雳堂堂主雷神见了,勃然大怒,挥舞着一对铜锤就狠狠的砸了下去。萧瑶斜身绕步,随手从一名黄河帮帮众手中夺过一把单刀,刷刷刷的就是一手“痴情还转刀法”施展而出。霹雳堂向以火药研制著称,在武功一道虽不如火器,但也有独特的一面。 雷神向以铜锤为兵器,自然是力道雄浑,双锤使将下来,可谓雷厉风行,呼呼生风。萧瑶刀刀进击,随着凌波微步,一片刀光还转,瞬即就将雷神攻得出手无力。 此时,武琼花以天龙八部龙众的神功对惠藏禅师的如来神掌,本来双方的武功都是出自佛法无边,但此刻两相激战,竟是天雷地动。惠藏禅师以六十多年修为,施展出这如来神掌,每一掌拍下,虽然招式无奇,但那深厚无比的内力所凝幻的巨大手掌不停的在武琼花头顶罩落。武琼花只须一闪开,地上就被掌力拍出一个大坑,片片的尘雾四下里漫得开来。武琼花待惠藏连出六掌,眼见他神掌微一凝滞,当机立断,便以龙众打出,立时将惠藏禅师覆盖的掌印打穿。惠藏禅师“噗”的吐出一口黑血,但这“血”并非液态,反而是一团黑色块丈物。这吐出来的竟然与唐老太太是一般模样。旁人见之,因情况紧急,便也没多于留意。惠藏喘息一下,说道:“小子,好厉害!难怪……”武琼花只说了声“得罪了”,回身往后望去,只见在各帮各派强势群攻之下,古竞成所带来的人组成的保护圈也越来越小,而且不时的还有人战死,但他们毫不退怯,仍然拼死力战。 武琼花看到古竞成时,古竞成也转眼望了过来,二人都是微微一笑。武琼花忽然发觉,这古竞成虽然生相不怎么样,但笑容却颇有梅芳。这不禁让他略微惊异。就这一失神之间,昆仑派掌门薛来风和崆峒派计无施联手攻了过来,二人都是一派宗师,自有独特立行的本事,而且双双用剑。本来不是一派,这一联手之下,竟然双剑合璧,配合起来极有默契。 昆仑派以“八卦龙形剑”最为厉害,薛来风施展开来,长剑矫若游龙,同时左手使以昆仑派“仙游掌”,以掌御剑以剑御掌,相辅相成,生生不息,反而形成一种极为厉害的双道剑法。而崆峒派的剑法叫做“散花流月剑”,本来以崆峒派的传派宗旨,这套剑法夺走柔和之道,在世人眼中宛如秀花水月,意指花拳绣腿。后来历代掌门有所革新突破,虽然武器依然保持“小为巧”,但这剑法逐渐变为奇险辛辣。故此江湖上有句说法是“一剑断天”便足可窥其锋利了。此刻二人联手对付武琼花,这不光是两大高手,而且是两套厉害非常的剑法相叠合,形成梯式的攻击力度。一时间,便见两柄大小悬殊的剑左右攻击,使得密水不透,将武琼花的退路完全封死,那是丝毫也不给武琼花出手的机会。 武琼花却傲然一笑,这次他不以龙众,却用八部众的魔呼罗迦来应对。这摩呼罗迦在天龙八部里便是大蟒蛇的化身,因此他一使将出来,便见一个人头蛇身的幻象呼啸而出。他倾凌波微步,化灵蛇般穿梭于两人剑法间,跟着一招“北冥神功”,使得都往对方刺入。薛来风和计无施同时吃了一惊,急忙挽剑疾转,但觉着一股内力从剑上吸来。二人俱皆骇然,眼见手中长剑便要往对方身上刺入,只吓得魂飞魄散,小呼一声:“有鬼。”情急之下只得撒手。可这手撒开,剑柄却似粘在手上一般竟不脱落。武琼花并不愿伤及他们,出手之下自有保留,只是将掌力往边上一摆,二人长剑便合璧旋舞,竟使了和极其优美的招式,才与彼此分开来。旁人见之自然不知其间凶险,薛来风和计无施都心里明明白白,知道是武琼花有心没有痛下杀手。 哪怕怕对方是人人敌忾的所谓魔道,此时也不免心存感激。他们竟一时愣在哪里,都不知道该不该再出剑攻上。武琼花也懒得理会他们,走到左明月和萧瑶身边,扬起双掌,打出两道龙众掌力,将各派中人一并逼开。本来场中混战,敌我不分,无论是谁都无法以掌力逼分,就算有如此之力,定然要误伤不少人。但武琼花知道场中人多数人是受奸邪挑嗦,因此尽量做到不伤害他人,但就这一手黑白泾渭分明,已是让人惊愕不已。 一瞬之间,场中混杂的场面忽然变得鸦雀无声。玄幻在旁见了,不禁暗暗疑惑:“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天龙八部,难道这就是魔道?”空见小和尚道:“要说他们是魔道,我觉得其实有一个大大的疑点。”玄幻道:“什么疑点?”空见小和尚道:“一朵人面花,一笑天下杀!”玄幻大师不觉一愣。惠藏禅师怒道:“空见,你目无尊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空见连忙叩罪:“方丈师祖,弟子不敢。”言毕便退开一旁。 左明月洒然笑道:“方丈大师,这觉悟怎么说?”惠藏禅师道:“觉悟,便是弘扬正法,普度众生。武琼花化身魔道,残害我武林人士,人人得而诛之。左少庄主要是划清界限,我佛慈悲,尚且还来得及。若然执迷不悟,那休怪在场的英雄豪杰了!”巴山派掌门顾不得适才被左明月所杀,顾不得的师弟秋不觉喝道:“方丈大师,这些魔道都是死硬分子,咱们多说无益,还是杀之以绝后患!”其他华山派仙乐岛等掌门一心想灭了左明月,都道:“咱们都死了这么多人,咱们要为死者报仇!”贾仁德白自由等也再次高呼,看这情势,今天不杀武琼花那是誓不罢休了。 惠藏禅师道:“诸位英雄放心,今天本来就是除魔大会。玄生,咱们少林派为江湖当以表率。阿弥陀佛!”玄生道:“是!”一挥手,只见五百少林武僧手持盾牌冲了上了,将武琼花等人和长江十二联盟全围在中间。惠藏禅师道:“诸位,武琼花这魔头邪法高超,咱们大家都在盾牌后以暗器射他!” 江湖群雄都应喝着,纷纷退到少林武僧盾牌后面,都急忙掏出身上暗器。这暗器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都有,人人握在手里手指缝里全是杀机。玄幻大师想着这漫天的暗器下去,又不知要死多少无辜,可他却无能为力,只得摇头大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惠藏禅师一扫全场,嘴角扬起一丝残酷的淡冷,道:“放!”江湖各派只要是练武的,都会一手暗器。一时人人勃发,顿时只见密密麻麻的暗器满天飞的直往武琼花等人射去。 左明月大惊失色,虽然他也是用飞刀暗器的好手,如果只是一二十件暗器同时射来,他自信能以“千手观音”的手法一一接住,哪怕是闪避都不成问题。可现在面临的却是成百上千的暗器同时发射。他不用说接多少,只怕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可就在这一瞬间,武琼花运转飞天真气,身上天龙八部同时孕育而出,只见八部众各以神的姿态在他身周形成了一个气场,将众人都护在了里面。 长江十二联盟的人早已惊得死灰色的脸渐渐恢复过来,他们甚至能看见,外面蝗虫般的暗器射来,堵在气场外又被挡了回去。由于受反作用力,暗器纷纷回射。若不是惠藏禅师早有防备,以少林五百武僧的盾牌阻挡,他们只怕要死伤一大片。 虽然如此,但还有不少人死在了自己的暗器下。惠藏禅师这老脸一下子白了,沟壑的皱纹上全是冷汗。其他各派的掌门人也都差点惊傻:“我的老天,这叫什么?”他们已无法喊得出来,直到都停止发射暗器,他们还在做梦一般无法清醒。纵观武林上下几千年,是否有谁这样过?他们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摸着早已瘪了的暗器皮囊,只觉手在发抖,只觉手心全是冷汗。 武琼花道:“我们走!”左明月也惊了半天,望了望萧瑶,萧瑶的笑容让他知道,武琼花已远非昔日。至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没有问。长江十二联盟的人抬起了申玉明和不通和尚。 古竞成笑了笑,道:“武琼花,我们又见面了!”武琼花微微一笑。小飞也跟着颔首致意,似乎总算给了他一个好脸色。忽然,山门外有人喝道:“武琼花,你还敢走吗?”声音听起来似乎距离少林寺有数里之遥,只是声音还没扬落,来人就像是从天边飞来的一个黑点转瞬变大一样落在了他们的面前。那身法独众,那气势独行,那一身麻衣独绝,也只有四川神秘的麻家人才有这绝世的独特。 惠藏禅师嘴角又扬起一丝淡冷,楚江南摸了摸鼻子,呼吸也粗重起来。很多人只说出三个字:“麻家人!”不知道的都被对方摄人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这是一个五十多年纪的老人,有着智叟的胡须和精索的目光。他一来就将摄人心魄的眼光落在武琼花面上,但什么也没有说。左明月一喜,道:“十一哥!”麻家众兄弟,以十一起始排序,麻十一显然是这一辈的老大。 麻十一只点了点头,但眼光始终都压制在武琼花脸上,一股无形的杀机越积越盛。很久,当众人心头无法自拔这种沉重压抑的时候,他才开口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十九!”武琼花身子猛然一颤。左明月同样的惊撼,当楚江南指正武琼花杀死麻家人的时候,他还不相信,只认为楚江南是借机报复武琼花。没想到麻十一一来,就这么一句话。他已深信不疑。半晌,才往武琼花望了过去。武琼花的心沉入到水底,本来麻十九妹是和萧瑶一起在登封客栈的,可等他回来的时候,麻十九妹却不见了。萧瑶说因为麻十九妹觉得闷不过,所以就想出去走走。没想到这一走就没有回来。武琼花无法解释,只能说道:“我没有杀十九妹!” 第九十九 麻家人 麻十一嘴角上扬,没有再说话。他仿佛是一个不多喜欢说废话的人,但此刻却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左明月最了解他,这样一个从不无中生有,一说出来的话就一定得有凭有据的人,显然现在说的话绝不会是毫无根据的。 左明月只觉脑袋就已是一片空白。他望着麻十一,心里鄹然的紧张和chou搐,让他极度的恐惧。甚至他还一厢情愿的祈祷着,希望麻十一所要等待的东西或许并不会出现,而这一切显然也不是真的。可就在这个时候,少林寺侧面的某一座山峰高崖上,悠悠的响起了一道奇异的陶埙声。这种埙声低沉,却可以传出很远。就在这样的埙音中,麻十一所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左明月的心一瞬间沉入湖底。 他认出来这个人也是麻家人,而且经常跟左明月说的一句话是:“明月几时有?”左明月的回答是:“把酒问青天!”这个人所问的话,其实就是麻十九要问的话,他是麻家的仆人,也是和麻十九一起长大的朋友,他就叫庞然。庞然看了看麻十一,又看到了左明月,最后看到武琼花时,悲伤逆流成河顿时化成刻骨仇恨,剑指戟张的道:“你这个恶魔,是你杀了十九姑娘,你为什么要杀她?”左明月的身子一颤,走过去问他:“你……你胡说的是不是?”庞然眼泪就跟落沙一样道:“明月哥哥,十九姑娘……十九姑娘死了……”说完,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声大哭。 武琼花只觉无边的恐惧不住的在心头发涌,道:“我没有杀她,我怎么会杀她呢?三弟……”左明月的脸色变得苍白,无力的望了一眼武琼花。庞然哭道:“我亲眼所见,当时还有这个女人……”他指着萧瑶,道:“她当时也在场,他们昨天晚上一起杀了十九姑娘,用一朵好可怕……非常可怕的花,吸光了十九姑娘身上的血,活活的将……活活的将……将……”他一想象到昨晚经受到的情形,那种诡异让他再也无法说下去。 楚江南听到这里,这下更无怀疑。可是他又实在不明白,武琼花为什么要杀十九姑娘?于秀峰愤怒的走出人群,悲愤道:“他说的一点都不错,昨天晚上我们也无意目睹到了这一幕,他杀了那位姑娘,然后想杀我们灭口,他只一掌将我和郑松眉打飞,郑松眉不幸摔死了,我却刚好摔在了一大蓬刺蓬上,结果摔晕了。不过庆幸这样才让我活下来看清了这武琼花的魔鬼面目。”左明月不相信也不能了,只觉得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在体内蔓延。他忍住悲伤,声音却颤抖不住,道:“十九妹……在……在哪里?”庞然望着麻十一,又哭了起来。麻十一没有回答他,冷冷的逼视着武琼花,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武琼花还能有什么话说,简直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半晌才茫然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杀十九姑娘。”麻十一冷笑道:“每个杀人的人都会这样说他没杀过人。他们都亲眼目睹,你狡辩有意义吗?有胆量做,为什么没有胆量承认?”左明月艰难的压抑着内心的恐慌和乱,上前道:“十一哥,或许……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虽然人证确凿,但他还是在心底渴望着这只是个误会。麻十一冷视着他,有些愤怒道:“你还要为他说话?都这个时候了……你没看到,十九死得实在是太惨了……”左明月的心一阵阵的抽痛,他转过身,痛苦的望着武琼花,一字一字的道:“大哥,你真的杀死了十九妹?”武琼花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虽然事情从一开始就对他不利,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一种不利,不利得让他简直无从辩白。可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萧瑶在这个时候,却忽然说道:“三哥,是我们杀的。大哥,你又何必不承认?”她这话一出口,场中不少人立时都愤怒的喝出声来:“武琼花恶贼,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白自由等人都道:“杀死他!杀死他!” 左明月“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他脸色苍白,身子晃了几晃,但还是强忍着痛苦,望着武琼花和萧瑶,悲伤的摇了摇头,道:“为什么?”武琼花急忙上前去扶住他,道:“三弟,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有杀十九姑娘!”麻十一再无可忍,怒道:“武琼花,拿命来!”说着一掌往武琼花拍了过来。他这一动手,旁边惠藏禅师满嘴的笑容,连呼出“阿弥陀佛”四个字都充满着春风。 至于其他各派适才一战让他们又怕又恨,此时见最神秘的麻家人都动手了,自然人人都幸灾乐祸起来。左明月整个人都茫然一片,对眼前的事似乎已不闻不顾。庞然上前扶住他,一边哭一边道:“明月哥哥!明月哥哥……”他一声哭腔,喊的又是“明月哥哥”,这语调让左明月触景生情,浑不由的想起麻十九妹平日里唤自己的娇人模样,更是心神惧摧,这一个潇洒江湖的年轻人瞬间便仿佛历尽沧桑一般,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申玉明三人都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叫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可如今连他最亲近的萧瑶都承认了,他们还能怎么想?事情确实令人发指,玄幻起先还怕其中多有曲直,现在听得萧瑶指证,自然再无多想,只得连连遗憾的念颂着“阿弥陀佛”。空见小和尚抓了抓头,还是满腹疑惑,道:“可是我真觉得奇怪……”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得“砰砰砰”三声大响,却是武琼花与麻十一对了三掌。这三掌怒如波涛,三道强劲的气场都激得旁人肌肤触痛。薛来风等人都暗暗震撼:“果然是内力深厚,看来这麻家人的确是非比寻常。” 武琼花与麻十一对了三掌便即引退,道:“麻大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以我……”麻十一脸色血红,怒道:“废话少说,今天我非杀死你不可!”一连又是六掌狂扫而出。他这六掌,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而且一掌按一掌,都是定点于一位,这样一来,宛如推波助澜,其力道层层叠加,那种猛烈摧城之势可谓天崩地裂。 旁边群豪无不轰然动色,再一次被麻十一的强劲内力所惊骇,试想着如果是自己与之敌对,不知可否敌得住。这么一想,人人都盯着场中,此番各种心思都有,就看武琼花如何应对得了。武琼花自知麻十一已然仇恨攻心,肯定无法听得自己解释,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压制住麻十一,然后离开这里,日后再图澄清化解误会。但麻十一的掌力确实彪悍威猛,武琼花要压制他,只得使以天龙八部的天众龙众双出。但见武琼花双拳打出,便见一个白甲天神与武琼花合二为一,旋即双龙幻出,猛地向麻十一迎掌扑去。跟着又是“砰”的一声震天响,二人掌力相碰,麻十一只觉自己的力道受阻,再无法推进。倒是衍生出一股反扑之力使得他不由自主的登登往后倒退数步,方才止住势子。而武琼花却沉如泰山一般屹立不动。麻十一猛抽一口凉气,暗暗骇异不已。他自然明白,适才如不是武琼花手下留情收敛了他自己的浑厚掌力,否则重震之下,麻十一那是非受重伤不可。他麻十一的武功,在麻家那是自负以重力见长最为卓著的一位高手,因此他一上来便以重手法企图压倒性摧毁武琼花,没想到几掌下来却在武琼花手下竟讨不到半点便宜,这叫他如何不惊骇? 旁人自然不知道武琼花手下留情,但想着以麻十一惊天动地的攻势,竟然被震得倒退数步,那他功力之深厚,岂不是深不可测?人人想得惊惧,就难免不想着,这魔头果然是厉害。 麻十一是大高手,一击不中便不再出手,自知非武琼花敌手,倒是对这年轻人也不敢小觑,沉声道:“武琼花,虽非你敌手,但此仇不可能就此罢手!”武琼花心下苦叹,道:“麻大哥,我知道怎么说你都难以相信,但我敢向天发誓,我绝没有杀害十九姑娘。”他眼见着左明月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更是苦涩,又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辩说。 贾仁德冷笑不止,道:“武琼花,你发誓有鸟用?这誓人人会发。再说你杀了人,又与我武林正道为敌,我们就算是死也与你誓不罢休!”麻十一沉着脸,重重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庞然甚是慌张,催着左明月道:“明月哥哥,我们也走吧!”左明月摇了摇头,走到武琼花面前,道:“大哥,咱们既然结义一场,不管是不是你杀了十九妹。但眼前,作为兄弟,我当与大哥共进退!”武琼花知道左明月这是在维护自己,心中感激不已,道:“多谢三弟!”惠藏禅师长叹,道:“阿弥陀佛!左少庄主,明知孽障,难道非要誓不为人吗?”左明月冷笑,道:“身在此地,何以为人?当出少林,自在为人?当作佛祖的面,大师敢不说从一开始,不就是急于缔造杀孽吗?” 惠藏禅师连呼罪过,玄生怒不可竭,道:“方丈师叔,他们既不识好歹,更无劝化,只好请以灭魔大阵!”惠藏神色坚韧的点了点头,睥睨群雄,沉声道:“我少林派历来以捍卫正道为己任,自得人面花出世之日,便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今天出现在我们大伙儿面前的,只是魔道的一个小魔头,就有如此厉害。由此可见,除魔卫道是如何的艰辛。但,我们不怕,我们毫不畏缩。老衲惠藏今日率领少林寺所有僧众,坚决为除魔卫道的事业而驱就这一具臭皮囊,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丐帮贾仁德大声附和道:“惠藏禅师,您说得真是太好了,我丐帮坚决支持您,坚决与您并肩作战!”徐克胜和安危生等长老听得帮主这么一说,都呼声吆喝起来。华山等各门各派见少林派惠藏禅师如此慷慨表率,丐帮又如此积极响应,他们都在心里盘算着,虽然武琼花刚才表现得武功如此厉害,令得他们甚为惊惧,但此刻想来他武琼花再厉害,充其量也只一两个人,而在场中好汉起码也有两三千人,要说一二流高手各门各派加起来足有五六百人,如果大家不再如同刚才那般轻敌散乱,而是抱屈成团并肩对敌,难道还怕杀不了他武琼花?何况这样一个厉害得吓人的对手留在人间,那大伙儿以后想不想有出头之日?众人这么一邪想,恶胆又横生,谁也不甘示弱,生怕表现得慢了一点落得日后教人笑话。 所有人都是都振臂高呼:“除魔卫道,拼死血战!除魔卫道,拼死血战!”这呼喊声一波一波的绕空荡入峰回路转,待片刻回声过来,仿佛有人遥呼响应,气势更加磅礴。可就在这气吞山河的呼喝声中,那道陶埙声幽幽而起,竟然不疾不徐的将众人的呼喊声给盖了下去。而且埙声像是经过一双手一一的捧到众人耳边一样,清晰而且震动。群豪顿时都大惊失色,纷纷循声望去,明显可以听出这陶埙的声音是来自山门外的另一座山峰上。如此远的距离,将埙声发出峰间而久经不衰,这对众多习武之人来说并不见难,难的是以内力输送,将埙声轻飘飘的送到众人耳畔,而且还能压住这么多人的声音,这是一种多大的能耐?众人想得都惊骇不已,就在这错愕之时,只见两座青色华盖飘然而至,华盖下一人傲然而立,正是西夏一品堂堂主李德明。 第一百 九件衣 李德明大步众目睽睽的走入场中,带着一股王霸之气,朗然道:“四海一家,江湖不分彼此,这除魔卫道的事儿岂少得了我西夏一品堂!”他词意并不见犀利,但语气里无形中便流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威势。场中群雄逐鹿,自有傲气,但觉着与他一比,似乎已逊色不少。人人心头都想:“原来是西夏一品堂,这口气倒是不小!” 西夏一品堂近来以为江湖崛起之势,自去年青城卖刀大会之后逐渐为大宋江湖所知。李德明又走到惠藏禅师面前,施礼虔诚无比的说道:“适才在山下听得大师慷慨陈辞,欲图舍身取义,以捍卫我佛正道,不禁为之感动莫名。在下向来也是奉佛之人,如今魔道欲假手人间,以图乱世。大凡有义之士,自当责无旁贷,舍生忘死,唯少林派马首是瞻。因此在下决定冒昧前来,希图以微薄绵力为除魔卫道出一份力量!”贾仁德拍手称快,道:“这位李堂主可是说得好啊!咱们天下武林自当团结一心,将武琼花这魔头歼灭在今日此时此地,大家说好不好?”他一声吆喝,其他门派都轰然叫好。惠藏禅师神色更为淡冷,但难以掩饰一股窃喜大喜呼之已出。 武琼花眼见西夏李德明都来了,心情愈发沉重和伤感。他从柳上樱花口中得知师兄卫魔道与李德明相互勾结,如今这场“除魔大会”显然就是作为佛魔两道假手人间对决前夕的一场较量。他从小无意中肩负了佛道的天机使命,而卫魔道则可能从一出生就代表了魔道。如此一来,师兄弟二人自然从此视对方如死敌,这种手足相残的结果显然是武琼花不愿看到的。可情势逼仄,他又情何以堪?如今面临的,无论是哪一方胜败,便是哪一方存亡,这所带来的后果,武琼花不用去多想,他也自知责任重大,也别无选择。左明月叹了口气,沉声道:“这李德明显然是有备而来。你……一定要小心!”武琼花听着心头酸涩,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说。他望了望萧瑶,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指证自己杀了十九妹。他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杀了十九妹呢?或许是说在梦中,或许是说在某种没有意识的时候?可他明明记得自己从柳家庄赶回少林寺途中,一路上就与柳上樱花在一起。想到柳上樱花,他猛然心头一惊,难道是柳上樱花的摄魂**使得自己失了意识? 场中群豪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李德明扬声道:“众位江湖同道,为了正道存亡,为了除灭魔道,我李德明哪怕士卒先死,也在所不惜!”众人都高呼道:“李堂主,我们支持你!”他们此时已完全不把武琼花放在眼里,你再厉害,人多才是硬道理。李德明走到武琼花面前,缓缓道:“武琼花,本来还以为你是一位英雄豪杰,没想到你竟然自甘堕落沦为魔道的爪牙,真是太可惜了!” 武琼花冷笑着也不想多说,事实上说什么也没用。他知道眼前的情形对他意味着什么,阴谋诡计已形成,他要想洗清冤白,唯一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人的刀口下走出去,离开少林寺。但这些人不会白白让他们走,出手才是唯一的选择。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德明的目的,李德明为什么要独自挑战他?他忽然想到了姒小敏和娰小倩,似乎已隐隐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李德明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然选择了魔道,那我们只好拼死一战。据说你的武功很厉害,那我李德明今天来领教领教!”武琼花淡然而笑,道:“既然如此,我肯定已别无选择?”李德明道:“佛魔两道势不两立,这是你自己选的!”武琼花扫了一眼场中虎视眈眈的各门各派,道:“就算我是魔道,他们不是,他们可以离开吧?”李德明望了一眼萧瑶,展出一丝笑容,道:“我可以答应你!”场中群豪都露出不悦之色,你可以挑战,但不可以代表天下人。虽然他们这样想,但还是没有指责出来,毕竟有人替他们打头阵,有些事情是可以隐忍的。 左明月跨步走出,大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武琼花结拜为兄弟,曾经宣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江湖人讲究一个义字,既然大哥有难,做兄弟的决定与大哥并肩作战。李德明,废话少说,就由我来领教你一品堂的功夫吧!”萧瑶也走了上了,牵了武琼花的手,道:“大哥,还有我?”陆芳华怯怯的道:“大哥,我也不会走的。”不通和尚勉力哈哈大笑,道:“武琼花,你这大魔头,洒家可惜帮不了你,但死也得留在这里了!”申玉明道:“还有我呢!”武琼花心中感动,道:“谢谢你们!”古竞成垂眉吊目的走近来,怪笑道:“武琼花,我前时欠你一条命,今日就还你了!”小飞面色忧虑,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惠藏禅师连呼“阿弥陀佛”,群豪都嗤嗤冷笑,一副“你们不识好歹”的神色,纷纷嚷道:“李堂主,既然他们执迷不悟,咱们也不客气了!”李德明道:“武琼花,那可怪不得我了!”他说完嘿嘿一笑,忽然往武琼花一拳打来。他这一拳来势并不如何势捷,似乎有意留有空隙。左明月对武琼花说了一句:“大哥,不必作无谓的争斗。”便已闪身上前迎了李德明一掌。萧瑶道:“大哥,三哥说得对,这李德明来得蹊跷,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再说。”武琼花点了点头,道:“好!”又对古竞成道:“古盟主,承你仗义,谢谢了,大伙儿先冲出去。”古竞成道:“行!”一声令下,长江十二联盟的好手立时将不通和尚和申玉明护住作势待冲。 李德明迎过左明月一掌,反掌逼退,喝道:“武琼花,你想走么?有我李德明在此,那是休想。”斜身一带,往武琼花一掌推了过去。左明月回身一把飞刀射出,直取李德明后背。李德明笑道:“据说左少庄主飞刀十分的厉害,今日倒要领教了。”他左掌旋转,使出一股柔力,竟将左明月的飞刀圈住。随即他右掌“呼”的一声又往武琼花扫去。他似乎是要一人挑战武琼花和左明月二人,旁人见了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都暗暗嗤声:“看来这李德明的确是狂妄!”要知武琼花和左明月虽然年轻,但在江湖上也是威名卓著,武功都是一流之列。特别是武琼花大闹上京,他神功盖世早已由不少江湖人传入大宋,起先很多人还不相信,只道道听途说。可适才不久之前武琼花对战少林惠藏禅师唐门老太太,甚至还有神秘的麻家人,场中群雄那是人人瞧得明白,知道这武琼花身负盖世神功,而且还只道是魔道武功,因此人人惊心畏惧,若不是仗着人多势众,那是谁也不敢单独与他一战的。现在这李德明竟然要一人独战他们二人,使得众人大为惊愕,都暗暗琢磨道:“难道这李德明还有更高超的手段?” 就在众人纷纷疑惑之时,左明月起始由一把飞刀,已逐渐射出九把飞刀,只见这九把飞刀同时射出,由最大的三寸到最小的一寸,飞刀大小不一,在他手里发射出来,都一般速度,但方向截然不同。跟着九把飞刀疾然改变方向,同时射向李德明全身九处要害。青海孔雀堂发射孔雀翎,据说是能拐弯的,但最多不过三枚。左明月一上手,从一把至九把,可见李德明眨眼间的攻势何等犀利。左明月九把飞刀一出手,便大喝一声:“撤!”古竞成也应了一声,带着手下护着不通和尚和申玉明等就往山门外冲去。江湖各派见了便要阻拦,惠藏禅师道:“他们去了便去了,大家无须多动,只须困住武琼花这大魔头。”各派都不再追赶,将场中又围了起来。李德明面对左明月的九把飞刀,忽地一声冷笑,突地身法一变,只见他“嗦”的一身,竟凭空闪耀出四道衣影鬼鬼魅魅的忽东忽西,忽上忽下,令人眼花缭乱,无可捉摸。四道衣影有三道攻向左明月,只有一道攻向武琼花。这本来明明是一个以一敌二的战团,此时忽然变成两个战团一样。众人瞧得惊诧莫名,也不知他使得什么武功。只一眨眼间,左明月的九把飞刀化成九点,竟然沿着自身发射的轨迹又反射了回来。每一把飞刀后面幻觉一道衣影。这情形就如同时光倒流一样。场中数千人都瞧得这一幕,都惊得呆了。有的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揉了揉再看时,九把飞刀早已不见。却是左明月使尽浑身解数,将九把飞刀尽收手间。说来这只是一眨眼间的功夫,左明月堪堪收回飞刀,还未来得及再度射出,只觉眼前一花,便听“啪”的一响,同时身上剧痛,整个人便被三掌打得直飞出去。一道鲜血喷出,立时泼洒半天。 武琼花刚好一掌迫退李德明,见了大吃一惊,连忙飞起将左明月抱住,左明月胸前肋骨尽碎,伤得极重。他一口鲜血吐出,连话也说不出。武琼花道:“三弟莫说话。”说着给他输入内力,以护住他垂弱的心脉。萧瑶难过之极,道:“三哥,你……一定要挺住!”陆芳华执剑守卫在侧,本来古竞成带走不通和尚,她是要跟去的,后来想到萧延宗临死前说的话,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个时候离开他们,何况只要不通和尚脱离安全,她再无顾虑,于是就留了下来。贾仁德白自由等见机不可失,都嚷道:“大伙儿上,将这帮魔道一并灭了!”众人纷纷叫上。也有不少人曾经受过左明月恩惠,纷纷道:“大丈夫怎么可以做落井下石的勾当。” 李德明阻住众人,大声道:“各位,且慢动手!”众人都停了下来,望着李德明道:“李堂主是何意思?”李德明道:“众位英雄好汉。且听我一言。历来佛魔两道势不两立。当年魔道圣君不敌我佛祖如来,几欲破了形迹。只是后来这狡猾的魔道圣君化成一根羽毛附在妙音鸟身上才因此遁走大雪山藏匿起来。佛祖虽然无法知道他的踪迹,但已预算出将来魔道必然出世,而且出世之前,会以魔道神功来惑乱世间伦灭人道。因此佛祖为阻止魔道阴谋,便以佛法慧炼一柄碧玉七星刀,又以一门绝世神功相辅,来歼灭魔道神功。”贾仁德呸了一声,道:“好可恶的魔道贼子,难怪武琼花那厮去年在卖刀大会上一定要夺取宝刀,原来是企图毁灭佛祖力量。”不少人都跟着愤恨的唾骂起来。贾仁德又道:“那佛祖传世下来的又是什么神功?”李德明道:“自然是在下适才演示的功夫。待会在下就要以此神功灭了大魔头武琼花,然后尊佛祖旨意,将此神功发扬光大,择日传于江湖同道。这样一来,人人都会佛祖神功,就算将来魔道圣君出世,咱们也十方无敌。”惠藏禅师连声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贾仁德道:“如此可是太好了。江湖朋友们,咱们就一起看看我佛祖神功如何歼灭大魔头武琼花,好不好?” 众人刚才见李德明使得怪异武功,不但一举破了左明月的飞刀,而且只一瞬间将左明月打伤,都在心里猜疑。这时一听说是佛祖为灭魔而传世的神功,更加羡慕得紧。待李德明说还要传给每个人,顿时无不欣喜若狂,都道:“好!好……”叫好声连绵不断的传了开去。李德明趾高气扬,俨然一个救世主的大英雄一般,望着武琼花正色道:“武琼花,可以决斗了吧?” 武琼花以飞天真气为左明月疗了一会儿伤,这飞天真气毕竟是来自于佛法,才过得片刻,左明月苍白的脸色渐见缓和过来。萧瑶又喂入几粒平时自配的疗伤药丸,她以佟玉梅的毒解之法毕竟不凡,所炼成的丹药极具疗效,左明月一经服下,气色便已更加好了不少。至于内伤,那只得日后疗养慢慢愈痊。武琼花这才将悬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抬头望着李德明淡淡道:“来吧!”萧瑶轻轻道:“大哥,他刚才使的武功可能就是《九件衣》,虽然看起来只有四衣,怕是初初学成,但从刚才情形看来,已是十分诡异,你一定要小心!”武琼花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他起身走到场中,侧目四下里一扫,只见人人都充满恶毒的望着自己,就好像自己真的是恶魔一般,他不禁心下讪然。武琼花凛然而立,道:“出招吧!”李德明笑道:“武琼花,本来与你惺惺相惜,没想到你竟然是魔道的大魔头,真的好可惜!”武琼花依然道:“废话少说,出招吧!”李德明道:“好!对你这个魔道也不必客气!”他一拳打出,依然是不紧不慢,并无见有何特别,但力度却极为深沉。待三招过后,他才笑道:“武琼花,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佛道神功’的厉害!”说着身法突变,就如同刚才一般幻成四道衣影飘忽。武琼花凝神注目,紧紧盯着这四道衣影,连忙使出天龙八部来,顿时八部天神一齐显现,在他身周形成一道强劲的气场。李德明此时已融入四道衣影之中,四道衣影窜高伏低,渐渐又由一影幻化九衣,从四面八方攻击,将武琼花团团围住。武琼花丝毫不敢大意,以天龙八部迎击。但听“啪啪啪啪”数响,眨眼间李德明已攻出八掌。掌力所形成的气浪倾泻,直冲击得靠近最里边的旁观之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地上的尘土被刮得四下里弥漫。二人斗得越来越快,只见场中衣影起伏,李德明的攻势越来越快,起始旁人观之还能见得四道衣影,但到得后面,由一影九衣又变成十八影,又至三十六,最后宛如一道庞大的身形似的将武琼花团团包裹起来,这整个情形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只大蚕茧。场中众人只觉眼前一片混沌,根本分不清什么是天什么是地,这感觉就好像眼睛根本不够用似的令人应接不暇。 第一百零一 两个奇怪的少年 旁人观之如此,何况身临其境的人呢!武琼花眼前此刻已是一片混天黑地,但他丝毫并不惊慌,要是一般人在李德明如此虚身化物诡异绝伦的缠绕攻击下,必然是晕眩悴力而死。但武琼花灵台清明,仍是以天龙八部神功沉着应对。要说在上京时,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刻,他还不曾同时使用过天龙八部,但如今面对李德明,他所感受到的沉重压力,那是外人无法感受得到的。惠藏禅师观看着这一幕,仍是神色淡冷。 他是一代高僧,本来以他们的修为,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此刻却根本无法看清眼前的战团,心下甚是震撼,只那空见小和尚却是喃喃自语道:“我怎么总觉得那什么李堂主的武功充满了邪异,倒是那武琼花的武功反而还光明些,而且身周仿佛幻出我佛天龙八部,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魔道?”空无冷笑,道:“师伯不是常常夸你有悟性吗?又怎么连一个‘惑’字都不明白?”空见扭头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甚感无奈道:“我怎么总觉得……你自从那之后,整个人好像变了一样。”空无瘪了瘪嘴,泛起一丝冷笑。左明月瞧着李德明一团蓝影变幻得越来越快,甚是焦虑。他问萧瑶道:“四妹,你刚才是说这李德明的武功会是青海孔雀堂的九件衣吗?”萧瑶神色忧戚,道:“我觉得应该是的。三哥,你不知道这中间很多曲折。还记得那神农架举棺人吗?他的所谓恩人就是大哥的师兄卫魔道。”左明月甚感诧愕,这些事他也只知一二,待听了萧瑶将卫魔道的阴谋择言说了,便知道了个大概。他神色逶迤,心中反而更加震撼和疑惑。萧瑶紧密关注着场中战团,并未注意到左明月的神色。左明月忽然问道:“四妹,既然你都知道这里是一个陷阱,又如何要指证大哥杀了十九妹?” 萧瑶一愣,愕然道:“什么?你说……”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忽听场中一声暴响,二人都不由抬眼望去,只见武琼花的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摔出去,一道血红的弧线泼洒半天。这情形几乎就如同左明月一般模样。旁边各派的人见状,无不大声喝彩起来,不少人都纷纷嚷嚷道:“李堂主,神功盖世!李堂主,神功盖世!”一时喝声震天。 李德明得意洋洋,更加热血沸腾,趁着武琼花还没落地之时,身随势进,闪电般掠了过去,毫不犹豫的一掌朝着武琼花狠狠的拍了下去。但就这一瞬间,只见一道人影飘忽,却是萧瑶以凌波微步掠了上去,一把将武琼花抱住,至于身后这一掌她全然不顾。李德明见是萧瑶挡在武琼花身上,不禁吃了一惊,连忙缩手回掌,饶是他收掌得快,但掌力边缘还是挨萧瑶背上拂过。萧瑶脚下一个踉跄,也幸这凌波微步的步法不同凡响,终是没有摔倒,但体内受掌力震荡,也是一阵烦恶滞闷。场中众人见李德明突然撤掌,不禁都感诧愕。 丐帮帮主贾仁德和黄河帮帮主白自由见机不可失,都不约而同的喝道:“杀了武琼花,斩草除根!”双双扑了过去。陆芳华一见,顿时急了,叫道:“你们好不要脸,怎么可以这样?”挥剑便迎了上去。她一剑首先往白自由刺去,白自由还刀格挡。陆芳华一招“沧海一粟”,顿时将白自由的招式化去。瞧见贾仁德一棒子往萧瑶后背戳去,她忧急如焚,斜身搭剑,使了一个极度的身势,刚好挡住贾仁德的竹棒。 白自由怒道:“臭丫头,真是找死!”轮起鬼头大刀一顿狂砍。陆芳华只得侧身闪避,那边贾仁德又去点刺萧瑶。李德明在旁喝道:“不可伤她!”贾仁德也不知是惧他意思还是如何,立时收棒又从正面去刺武琼花。萧瑶手无寸铁,根本无法格挡,只得抱着武琼花亦趋闪避。但贾仁德一连又是几棒子打出,招招毒辣无比,非要致武琼花于死命。庆幸萧瑶仗着凌波微步,总能堪堪避就,可也是奇险无比。 陆芳华见势危急,本想撤身来救,却被白自由死命缠住无法分身。本来她以沧海剑法,沉着应战,要胜白自由自是轻而易举,可她担心萧瑶和武琼花的安危,这么一着急,反而越发滞碍。左明月在旁边见了,心下甚是担心,他也不知武琼花伤势如何,而情势愈发危急,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正忧心如焚之时,忽听何苦战阴恻恻的笑道:“左少庄主,这回你可再也跑不了啦!”左明月动弹不得,干脆也不动,冷笑道:“你要来杀我,便来试试?”何苦战得了楚江南的旨令,要来趁乱结果左明月的性命,道:“你已受了重伤,难道还能动手?”左明月淡然道:“说的也是,看来我今天真的死定了”何苦战嘿嘿干笑,并不急于上前。 这时,萧瑶的处境更加危急,而陆芳华要两边兼顾,自是应接不暇,若非仗着绝妙剑法,便早已支撑不住。旁边有几人看得焦虑,忍不住跳了出来,他们都与武琼花有仇,自然不想放过这手刃仇人的机会。其中常不归就是一个,他这家伙顶多也是报舅舅的仇,可搞得跟武琼花有夺妻之恨似的。他一扑上来,挤眉拉脸,毫不客气的一块金砖就往武琼花砸去。 就在这时,只见半空中一把柳叶面刀带着一道弯弧忽闪而至,跟着听得“当”的一响,金砖破为两半,掉落在地。柳叶面刀却余势不衰,又旋出一个弧线落入一个人的手中。众人觉得惊奇,顺着面刀旋向望去,只见一个少年站在不远的一座佛塔上,他收了面刀,又沿着佛塔攀援而下,很快来到萧瑶身旁,凛然而立,说道:“谁敢再来害我师傅,我跟他势不两立。”就在少年的飞刀出现的时候,少林寺的一处院墙上,又有一个少年高举着一口棺材飘然而入,由于场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中紧张的激斗所吸引,竟然没有人察觉。而这个时候,何苦战正好准备向左明月动手,还有两个仙乐岛的弟子也伺机而动。楚江南正在旁边看着,虽然他觉得自己不算狠心的人,可对左明月他实在不放心,因此只好命何苦战去结果了他。 何苦战的铁手狠狠的就朝左明月的咽喉抓去,虽然距离近,但他还是警惕着左明月的飞刀。仙乐岛的两个弟子双剑合璧,一齐往左明月胸口刺入。就这一刹那,一具棺材笨重而闪快的朝三人撞了过来,待何苦战和仙乐岛的两个弟子一闪开,那少年已将棺材稳夺夺的接住高举手中,说道:“何苦战,你好不要脸,又在害人吗?”何苦战一见这少年,倒是吃惊不小,诧愕道:“小子,怎地是你?”这举棺材的少年居然是凤凰小镇那“高升酒楼”的伙计狄平。 这边一有动静,众人又转头望了过来,顿时都诧愕不已,不少人想到神农架神奇的睡墓人,更是无比惊奇。此时场中人人轰动,也不明白怎么忽然来了两个奇怪的少年。这两个少年相视一笑,狄平道:“看来我还是比你迟了点!”那少年一身藏族人打扮,笑道:“不,应该说还是我比你迟了点,本来我身无长物,而你却是负重而行,理应我比你先到,可我们几乎同时到达,这自然只能说还是我慢了。”狄平道:“可我知道你并不会轻功,而我用轻功行走,怎么说我们也算有长有短,互相持平,这样我们还是没分出高下。”藏人少年道:“我真服了你,那你是非得要和我一较高下了?”狄平道:“那是自然。”他作了个“来吧”的架势,另一只手上高举的棺材微微一晃。 藏人少年道:“那不能,现在我还要救我师傅。”他说着话,无视群雄,走到萧瑶旁边,一看武琼花面如金纸,不禁惶然失色,跪了下来就要哭了,道:“师父,你……你怎么啦?可别吓我!”又问萧瑶道:“你是谁?我……我师傅没事吧?”萧瑶眼泪不住地流,也顾不上武琼花哪里冒出来个徒弟,道:“你师傅他性命垂微,要是再不找地方救治,就来不及了!”她这时已是巧妇难于无米之炊,心中甚为悲苦。藏人少年豁然而起,道:“我知道是他们不要你们走。那好,你抱得动我师父吗?” 萧瑶点了点头。藏人少年道:“那你就带我师傅走,我来阻住他们?”白自由早已忍耐得冒火,跳将出来,怒道:“你ma逼的,你有多大能耐,在这唧唧歪歪的。”扬起鬼头刀就砍了过去。藏人少年也不多说,只见他抬手之间手上已多了一把柳叶面刀,跟着刷刷刷的挥舞几下,便见场中无数蝴蝶般飞舞。众人惊奇不已,待细看时却认出是无数铜钱般大小的衣服碎片。原来是这藏人少年一出手间便将白自由的衣袖削成碎片。人人口瞪目呆,打心底不由抽出一股冷气:这少年什么鬼刀法啊?以白自由的武功,虽然他不至于名列一流,但起码也是上上等,岂料不出三招,便教人将他衣袖削成碎片片片飞,这等手段怎叫人不惊骇?不过更可怕的还在后头,以白自由的身份被一个少年“羞辱”至此,真气他ma的气死我了,他一声狂怒,一把鬼头大刀使得见鬼一般,恨不得将生平绝技全数加在少年身上。但那藏人少年已然惊雷不动,一手柳叶面刀又是刷刷刷的使将出来,没有招式,但速度却快得令人不忍悴见。很快,白自由发出一连声的惨叫,同时一片漫天的血雨飞溅,藏人少年已霍然收刀。而白自由惨叫连天的盯着自己持刀的右手,叫声充满了见鬼般的恐惧。只见他的一只右手至拐肘处已血肉全无,就剩下一根白花花的骨头。 场中群雄不乏武学宗师,此时见了也不由大吃一惊,都在心底骇然道:“好快的刀法!”有些人又往地上望去,只见白自由脚下的地面上铺满了一层薄薄的肉片,肉片上还在渗血,令人见之触目惊心。顿时有十多人忍不住躬身呕吐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 三千黄金甲 惠藏禅师李德明贾仁德薛来风等众大家高手尽皆相顾失色,人人都想:这江湖之中,何时竟出了这等犀利可怕的高手?看这人生得深目高鼻,也不似中原人士,难道是来自西域的高手? 狄平举着棺材,乍了乍舌,道:“喂,兄弟,你这算啥?把人家手臂当面团啊,削得跟面片儿似的?”旁边不少人顿觉恶心无比,再往地上一片片的肉片儿望去,越发觉得跟平时自己吃的片儿面一般无二,有不少人虽然向来行事毒辣无比,此时想来还是一阵阵的犯涌。 白自由此时已痛得昏了过去,早有黄河帮的人手忙脚乱的帮着包扎起来,结果弄得疼痛无比,又把白自由痛醒过来,不住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而他则仿佛成了猪。 惠藏禅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微微道:“你这少年,行事怎地如此毒辣,魔性如此深重,实非好事!”贾仁德阴森森的道:“方丈大师,这小子既然是武琼花的徒弟,肯定也是魔道的爪牙,咱们绝留他不得。”惠藏禅师面色慈悲,语气很是无奈,道:“非我佛不以慈悲,阿弥陀佛!”他这样一说,无疑是应允了。 贾仁德嘿嘿一笑,望了望场中众人,道:“各位江湖朋友,有谁上去除了这小魔头?”各派的人都面面相觑,内心里着实被这藏人少年可怕的手法给震撼了。虽然对方名不见经传,但声名鹤起,往往就是在别人的尸体上积累出来的。贾仁德见没人回应,可笑的笑了笑,道:“咱们要是群起而上,未免胜之不武,既然没人敢上,那就由我丐帮的好汉上好了。”看他这话说的,什么叫做你丐帮的好汉,难道其他人都不是好汉? 其他各派都老大的不高兴,终于还是昆仑派的一个叫钱星子的弟子涵养差了些,忍不住青蛙般跳了出来,喝道:“休要小看了我昆仑派。我来领教领教这小子的高招。”昆仑派掌门薛来风静静的看着,脸上啥表情也没有。 藏人少年并不理会,他蹲下身子,也不懂得把脉,只看武琼花跟个死人似的,想想情形都不容乐观,不由心中难过,哽咽道:“这怎么办啊?我师傅要死了!”萧瑶此刻已是惶然无助之极,被他这一哭,更是纷乱无措,道:“他们这是要故意拖延,再无法救治,你师傅真的就性命不保了。”藏人少年道:“那我们快走吧,还多呆什么?” 萧瑶凄苦的望了旁边众人一眼,又望了望左明月,道:“只可惜我身上的毒药不多,否则自会突围出去。可如今这般模样,又该怎么办?”藏人少年正要说话,钱星子“嘿”了一声,挥剑刺了过来。 藏人少年急不可避,只得反手回刀格挡,随着身子就地一滚,滚到旁边方才站了起来。钱星子岂容他喘息,连忙又扑了过去。狄平举着棺材走近萧瑶,又将棺材轻轻放在地上,说道:“我与武大哥也算相识,当日又承你们帮助,我才有今日。如今都这样了,你就让武大哥安静地躺在这棺材里吧!”萧瑶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哭了出来,望着他犹豫不决。 狄平道:“一般人我不会管的。我这么做也只还你一个恩情。”示了个眼色,又压低声音道:“相信我吧!”萧瑶瞧他神色诚恳,终于点了点头。狄平将棺材盖打开,不少人都勾着脖子张望,却根本无法看到。狄平又将武琼花抱着放入棺材内,旁边也无人上前阻拦。 那边藏人少年的战团又发出一窜惨叫,却是钱星子的一只手又被藏人少年给削得只剩下了白灿灿的骨头,五根手指紧握着剑柄,就跟白自由一样,好像痛得根本松不开手。众人瞧得心惊胆颤,也不明白这少年小小年纪怎么练了这般可怕的刀法。说起来这简直不是刀法,而是传说中的庖丁解牛。藏人少年很无辜的道:“我也不想这样,可他要杀我,我不还击我就得死。我才不想死呢!” 昆仑派人都怒不可竭,纷纷喝道:“杀了他!杀了他!”大有一拥而上的架势。薛来风一挥手,冷声道:“果然有些邪门!”昆仑派武功以剑道为主,薛来风拔剑就要动手。藏人少年道:“你们别老动手打打的好不好,我可没工夫了!”薛来风更加震怒,道:“小子,太目中无人!”手中长剑平胸递出。藏人少年往后急退,道:“喂喂,怎么这样?”薛来风脸色铁青,跟着三剑又连环刺出,藏人少年不停的躲闪,他可能脚下功夫实在不怎么样,被薛来风三剑迫得左躲右闪,一个失措,薛来风第四剑便以刺穿了藏人少年的衣服。 藏人少年吓得大叫:“你再逼我,我可不客气了!”薛来风又气又怒,长剑飞花,招招都是致命杀着。藏人少年无法闪避,只得以柳叶面刀格挡,便听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无数点火花飞溅,点点的溅在众人心头,惊得人人大抽凉气。薛来风只出了几招剑招,但响声不断,这就让人不难听出,这藏人少年以面刀格挡时手法实在过于快捷,薛来风只出了几招,他却挡了一二十下。这情形看起来就好像是薛来风出招实在太慢,但实际上薛来风的昆仑派剑法在江湖上也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他数招使出也只眨眼之间,但此时这藏人少年虽然躲避得狼狈不堪,可还手格挡之手法却快捷无伦,这让他也是吃惊不小,始才意识到这藏人少年的刀法实在可怕得很。 萧瑶见这藏人少年的刀法实在诡异出奇,不觉更加奇怪。陆芳华向来对武功领略得并不深透,她见这少年出刀手法快,也只说:“真好!”随后并无多想,执剑守在左明月身旁,丝毫不敢大意。 狄平这时已将棺材举在手中,他四下瞧了瞧,见众人都被藏人少年所吸引,便举着棺材往边上走去。可刚走几步,少林派围在四周的武僧便将他拦住,喝道:“你不能走!”狄平道:“我偏要走,你们这些和尚还想欺负我?”三个少林武僧将手中棍棒横了过来,道:“再走一步,我们就不客气了。”狄平嘿嘿一笑,举着棺材提身一掠,想从他们头顶上掠去。三名少林武僧喝道:“站住!”三根棍棒一齐压下,便将狄平压了下来。狄平托棺后退,又落入场中。他们这一闹,又将不少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贾仁德冷笑道:“小子,你要走也成,但得将棺材留下。”狄平道:“我不留又怎样?”贾仁德道:“不留就得将你小命搁这里。”狄平叹了口气,沮丧道:“算了,我没那小子的刀法,我还是先保命再说。我放下,放下还不成吗?”说着右手斜托,这样就是两只手将棺材举着,他本来是把棺材要慢慢放了下来,可突然又“嗨”的一声,猛地将棺材竟往远处抛去。也不知他使得什么神力,那棺材被他这么一抛,竟如同丢一颗石头似的,棺材宛如离弦之矢般往寺外飞去。 贾仁德惊得险些叫了起来,这是什么手法啊,一具大棺材在他手里跟块石头似的,他自恃要是自己丢还不一定丢得这么远呢。这家伙还是不是人?他不由暗暗的佩服了一声。 狄平冲贾仁德做了个鬼脸,脚尖在地上一点,便凌空朝棺材方向掠去。那棺材已去得远了,狄平身在半空,念了几遍驱棺符咒,那棺材竟缓了飞速。 可就在这时,山峰上又响了起那道奇怪的埙声,也不知如何,跟着只见那具飞行的棺材忽然像是受到一股阻力似的倒退折返了回来。场中不少人闻声往这边望来,却见半空中一口巨棺飞来飞去,都惊奇不已,越发觉得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不过除了魔道有这等诡异的手段,谁还会这等法门? 狄平一见棺材折返,不禁大吃一惊。正惊诧莫名,那棺材已飞到了面前,狄平顿觉一股冲击力迎面迫来,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随同棺材一起跌入场中。棺材重重落地,发出一身巨响。狄平摔得皮痛肉痛,呲牙咧嘴的爬了起来,骂道:“他ma的,这……这怎么回事?”他往天空中望去,也不见有什么奇异,可那股阻力又从哪里来的? 萧瑶大惊失色,生怕棺材这么一摔,也不知道武琼花在里面怎样了。她一着急,连忙奔了过来,可还没近前,忽见棺材盖突然开了。跟着一人从里面起身走了出来,正是武琼花。萧瑶又惊又喜,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此时也来不及去计较了。她连忙迎了上前,一把抓住武琼花的手,激动的道:“大哥,你……你没事啦?” 武琼花面色依然一片苍白,望着萧瑶道:“四妹,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场中群雄都震愕不已,个个瞪大眼睛,觉得实在不可思议,简直跟变戏法似的。谁都不明白这刚才还死无声息的人怎么又活了过来,难道这棺材能起死回生,还是有什么古怪?特别是李德明,自知刚才九件衣死命一击,虽然自己只是学成四衣,但也是威力无穷,想必肯定武琼花是活不了的,可这眨眼间又从棺材里走了出来,这让他极是震撼。 由于棺材落地这一震动,声响极大,就是和藏人少年恶斗不休的薛来风也不觉停了下来。他这一停下,忽觉手指处痛彻锥心,定眼看去,只见自己握剑的手有三根手指头被剐成了白骨。这一下把他骇的一声惊叫,吓得手指头一松,这剑已然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藏人少年一歇下手来,才说道:“要是五根指头全剐了,才不会痛的。”说话时显得很急,早已瞥见武琼花从棺材里走了出来,跑过去才惊喜道:“师傅,师傅,你没事啦?”武琼花正与左明月和陆芳华说话,见这少年唤自己师傅,不觉微微一愣,看着少年热窝的脸,这才隐约想起来是去年带温柔在襄阳求医时遇到的那个开面馆的藏人老夫妻的儿子,叫热哈曼的少年。 武琼花笑道:“你怎么来了?”狄平虽然知道自己这口棺材是个疗伤养人的宝贝,但着实没料到这么神奇。本来他起先看到武琼花气息微弱,这才想到将武琼花装入棺材,以保住他微弱的心脉,然后运用本门神奇法门将棺材飞走,没想到半空莫名其妙的挡出一道阻力,将他们给挡了回来。更没想到武琼花竟然从棺材里走了出来,他起先还以为怕是鬼,待见到武琼花并无鬼气,一切正常自如,这才确信可能是棺材的特效超常发挥。顿时又惊又喜,又见旁边不少人都神色各异的瞄着自己的棺材,生怕他们打什么坏主意,连忙跳起来上去又将棺材高高的给举了起来。他举棺材的身势虽然没有神农亦那般浑然天成,但也让场中不少人惊骇不已。这时他听得武琼花与热哈曼说话,连忙走了过来,笑嘻嘻道:“武大哥,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武琼花笑道:“都好。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竟然也炼成了这等本事?” 狄平难掩一股喜色,道:“武大哥,其实我也没想到。不过当时还真是谢谢你和这位漂亮姐姐了。”他指了指萧瑶,萧瑶脸色一红。热哈曼道:“先不说了,我们离开这里再说,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好怕。”武琼花道:“不错。”他又压低声音对狄平道:“你那飞棺的本事不错,你也将明月兄弟放入里面。”然后施展飞天内力,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几人耳内:“待会我以天龙八部配合魔音狮吼,你们趁机冲出去!” 场中各派群豪此时以镇静下来,确信武琼花活蹦乱跳,惠藏禅师与李德明贾仁德交换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李德明又走上前,不冷不热的笑道:“武琼花,你可真厉害啊?又活了过来。看来你这魔头的确有几分本事。不过在我这佛法神功面前,你就是猫有九命,我也要给你灭了。”武琼花冷笑,忽然提高声音,大声道:“李德明,到底谁是魔是佛,日后自有分晓。但据我所知,你这并不是什么佛法神功,而是江湖上这两年盛传的孔雀堂被人盗走的震派神功《九件衣》。”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大哗,不少人都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怎么一身疑变九衣,看起来如此眼熟,却原来是孔雀堂的‘九件衣’。竟然这么厉害啊?”陆芳华想起本门因《九件衣》导致惨变,很是气愤,道:“你这恶魔,原来是你派人盗走了《九件衣》,我……我今日要杀了你为众位师姐报仇!”萧瑶连忙拉着她,轻轻道:“姐姐,以刚才所见,他定然只是学成四衣,但仍是厉害无比,要报仇以待日后。”陆芳华想着连武琼花都不是敌手,也只得罢了。 李德明面有得色,傲然说道:“这是孔雀堂的‘九件衣’不错。但大伙儿可知道不,青海孔雀堂其实就是魔道的一个分支,刚才这位女魔头……”他指着陆芳华道:“她就是青海孔雀堂的弟子。在很久以前,我佛道神功‘九件衣’流落民间,不知如何被孔雀堂夺取。我李德明不久前梦悉天机,受佛祖指示,要不惜代价夺回我佛‘九件衣’神功。所幸孔雀堂大弟子卓深明大义,玛弃暗投明,这才协助我将《九件衣》夺了回来。”陆芳华震惊无比,喃喃道:“难怪娘说卓玛大师姐是叛徒,原来果然如此!”又听李德明道:“至于这其间详细缘由,待事后我自会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而且佛祖还指示我等我完全学会这九件衣,一举歼灭魔道,然后再将此神功传给各位。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咱们得先……”他还没说完,忽见少林寺四周迎空腾起数条滚滚的浓烟,又有不少寺僧仓皇前来向方丈禀报:“不好啦!不好啦!外头有人火烧少林寺!” 场中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扬扬的四下张望询问。惠藏禅师扬手安抚众人道:“大家无需惊慌,这定然是魔道的爪牙企图破坏,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大家请驻守此地,同力歼灭武琼花这大魔头。其他的事本派自当处理。”随即对玄幻道:“师侄,你带人前去看看!” 玄幻应答一声,带了六名少林武僧前去。惠藏禅师抬头看了看天色,扬声对李德明道:“李堂主,事不宜迟,这都过晌午了,还是由你施展我佛祖神功,将武琼花这大魔头快快铲除了吧。想来大伙儿早已饿了,敝派已准备了斋菜,待会同诸位英雄好汉一起庆贺除魔大功告成!”有人顿时叫了起来:“方丈大师,可有酒喝么?”惠藏禅师微笑道:“那是当然有的,虽然敝派戒荤酒,但诸位是为捍卫我佛道而尽心尽力,这些自然得准备着,想来佛祖清明,自会谅见。” 众人顿时大声叫好,随即又催促李德明再施展神功,好将武琼花这恶魔诛杀,然后痛痛快快的浮他三大白。反正他有“九件衣”的灭魔神功,而且不久之后人人都可以学成神功,这么好的事做梦都会笑醒,因此众人这时心中格外轻松畅快,适才的紧张和恐惧都烟消云散。场中气氛由此变得非常活跃起来。 李德明自然知道众人所想,不禁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笑容可掬。他昂然走入场中,正要说话,忽见一名少林僧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惊惶的道:“禀报方丈,有官兵来了,有官兵来了!”场中群雄人人大惊失色,虽然不明白官府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但越是这种场合越是容易让官府猜忌打压和借题发挥,虽然众人都自视名正派,但往往还是觉得不惹上为好。惠藏禅师又大声道:“众位不要惊慌。”又对楚江南道:“楚大人,这事该怎么说?” 楚江南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众位放心,待我先去看看如何回事,再跟大伙儿说个明白。”楚江南说完带了何苦战就往外走去,刚走到山门口,便见一群身穿黄金甲的禁卫军气势汹汹的往山上赶来。楚江南不觉一愣,更加疑惑,不觉摸了摸鼻子,觉得麻痒异常,问何苦战道:“何苦战,我朝禁卫军有身穿黄金甲的吗?”何苦战道:“好像没有。也没听说。”楚江南道:“那就奇了,这这些人明明是我朝禁卫军的装束,怎么……呀,原来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吃了一惊。 原来他说话之时,已看清这群黄金甲禁卫军后面闪出三匹高头大马,马上三人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神眉清朗,文静中带有一种贵气,这人居然是僻路襄阳的襄阳王。楚江南吃惊非小,这襄阳王之所以落寞襄阳,据说就是因为有“恐有逼君”之势,为明哲保身,才自动请撄去了襄阳为一地之王,如今他带了这样一批黄金甲禁卫军,是何用意?楚江南无暇多想,慌忙前去见驾。襄阳王认出他来,也不以为许,仍是如同往日一般淡然淡笑。随后楚江南在前领引,径入寺内,群豪陡见这一帮金光灿灿的禁卫军,惊得眼睛都有些打晃,一时人人面面相觑,但手底下已握紧兵器,或者又扣着暗器。惠藏禅师赶忙上前迎接,但神色之间仍是一副淡冷。 襄阳王四下一顾,忽然以马鞭指了寺外周围的几处烟雾,问道:“这是如何回事?”其实他这话问的也是场中如何回事。惠藏禅师并不隐瞒,便老老实实的将今日除魔卫道证据确凿的事情始末都跟襄阳王扼要的说了。楚江南也亲眼目睹,自然随声附和,何况因着武琼花对温柔的关系,他自然免不得落井下石。襄阳王俊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让人无法琢磨的笑容,待听到“武琼花大魔头”时,他不觉颇为诧异的往武琼花望了过去,他又淡然的笑了笑,道:“这魔头挺有能耐嘛,竟引得这么多人围而歼之!”他说着还“啧啧”两声,这话中的意思让人听起来格外脸红。 当然,谁也不知道襄阳王说这话到底是贬还是奖,反正各有所想。惠藏禅师淡冷的咳了两下,问道:“王爷这是来……”襄阳王道:“也不瞒你们吧,其实武琼花这魔道的大魔头,本王早就注意他了。”惠藏禅师略微一惊,其他各派也都甚感诧异。襄阳王又道:“本王此番前来,就是要带走武琼花。这是密函一封。”他说着话,从身上摸出一封信涵,只用两根手指夹着,轻轻一摆,那信“嘘”的一声,笔直的就朝惠藏禅师飞去。 惠藏禅师看到他的手指好白好长,他有点惊奇,这样的一只好看的手,甩出来的信居然这么有力道。他的手干涸而枯瘦,从袖底伸出,也只用两根指头就将信夹住。然后轻轻一抖,才将信慢慢的打开,再注目看时,瞳孔陡然一张,这脸色也惶然大变,跟着双手将密函高举,望皇城方向呼道:“皇上天恩!” 场中众人都已然惊动,立时明白这是皇上的圣旨。左明月暗暗惊诧,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抓走武琼花,按说要抓的人是他才是? 萧瑶和陆芳华等甚是忧虑,本来此时已陷身重围,就算他们能脱身出去,日后势必会被江湖黑白两道所不容,如今又连官府都参与进来,难道真的要落得无立足之地?待惠藏禅师读完信函,才知这武琼花已被皇上列入秘捕的钦犯,至于是因为什么,并没有说明,只责令襄阳王前来抓捕。语意甚为简洁而庄重,惠藏禅师在心底飞快的思虑了一会,自知目前无法与皇家抗衡,为大计也只好顺了,微声道:“一切遵从皇上旨意!但此事突然,老衲得先给场中各位说个明白!” 襄阳王端坐于马上,微微点了点头。惠藏禅师走下台阶,将密函与众人说了,场中群雄虽然多有不甘,但皇天在上,率土之宾,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官府。 李德明贾仁德等与惠藏禅师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惠藏禅师代表大伙儿的意见,答应将武琼花交与襄阳王带走。至于左明月萧瑶等人,惠藏禅师不怀好意的微有提及,襄阳王却说了四个字:“我佛慈悲!”他这话什么意思,场中众人就是傻子也都听得明白,惠藏禅师等无不面目沮丧,觉得这好好一个“除魔”大会本来水到渠成,如今被襄阳王这么一搅,大伙儿有怒也不好发作。不过随后想到就算武琼花侥幸不死,只要大伙儿学了“九件衣”神功,还怕没有机会除掉他吗?人人想得兴奋起来,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 襄阳王不再理会众人,调转马头便要下山。李德明趋身上前,跟襄阳王以礼之见,道:“王爷,武琼花此人千万留不得,些微差池,便祸患无穷!”他的意思自然是欲求将武琼花就地斩决。襄阳王回头望来,并不回答,只是不惊不喜道:“你不是来本朝拜上求誓表,皇上也册封你为镇军大将军,怎么还没回往本部?”李德明暗暗一惊,自己此番前来大宋拜表,又受皇帝赐封,本应当回转西夏,但他若是盘桓大宋,便是不欲之罪。襄阳王这么一说,怎教他不怕,他心中一阵惊跳,这急于除魔,反倒疏忽大意了,连忙说道:“因魔道乱世,得受惠藏禅师邀请前来除魔卫道,以求捍卫我大宋太平!” 襄阳王微微一笑,模棱两可的道:“很好!很好!”便策马出了山门,随后黄金甲禁卫军一拥而上,将武琼花押了就走。武琼花担心左明月等人安危,正要说话,棺材里传出左明月的声音,道:“大哥,先出去再说!襄阳ang刚才说了,我佛慈悲,他们不敢阻拦我们!”武琼花这才放心跟着禁卫军走了。 随后萧瑶陆芳华和热哈曼狄平四人也尾随禁卫军后面出了少林寺,果然惠藏禅师等人谁也不敢阻拦。只是狄平忍不住还是回头冲楚江南叫道:“楚江南,今日我忙得很,就暂且留着你的小脑袋,他日有空之时定然前来讨还。”楚江南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此时也确定狄平是得了睡墓人的真传,他自然不会惧怕狄平居然敢出言威胁,想着在凤凰镇时,这小子见了自己还不得点头哈腰,现在翅膀硬了就敢目中无人。他暗自冷笑,若不是碍于襄阳王在这儿,他怕早已派人灭了狄平。 待出了少林寺,狄平又要找热哈曼一较高下,热哈曼就觉得头痛。他与狄平认识,也是偶然的。本来他自去年得武琼花传授“绝地心法”后,为了练好消面刀法,便天天加紧练习,这样可比他平时做刀削面刻苦多了,而功效自然立竿见影,不出数月,这柳叶刀越发精熟。有时练到兴起时,他往空中丢一块面团,几刀下去,起先只能削几片面来,到后来苦练之下,他挥刀下去,削的面片儿更多。又后来,他将七八个面团绳索屋檐下,轻轻一摆动,七八个面团乱七八糟的晃,他再以柳叶面刀削面,这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挑战,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竟被他炼成盖世刀法,往往几刀下去,七个面团便被削得干干净净,地上铺满了雪白雪白的面片儿。为此还让他爹妈心疼得直叫“哎哟”,只有他媳妇儿自豪得不得了。 直到有一天,狄平也是护送神农架睡墓人神农亦回到神农架原始大丛林后,并由此得天独厚的学成了睡墓人一派的神奇本事。直到他学成神农亦的武艺,便决定出山要去寻找楚江南为神农亦报仇。那日他来到襄阳时,碰巧遇上热哈曼在削面,就那一手快刀削面,把个狄平惊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他半天会不了神,事实上他举着棺材,就那么当街一站,也吓跑了所有行人,只有热哈曼回头一刹那,就看到了他,于是也把眼珠子凸了出来。好半天,狄平才嚷着要与热哈曼一较高下。他真的不服气,一出山就让他遇上这样一个和他一般年纪的同龄人,而且还有这样出神入化那样鬼斧神工般的刀法,这让他很是不服气,所以非要和热哈曼比上一比,看看是他的快刀厉害,还是自己的棺材厉害。 热哈曼苦练刀法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不再被人欺负,至于和别人一较高下什么的,他自然不愿意。可被狄平缠着誓不罢休,他只得低头认输。狄平哪里肯这个,反而更要拿棺材去砸热哈曼的面店。热哈曼对他甚是惺惺相惜,因此还是听之任之。这样一来,狄平好生没趣,正要再想办法与热哈曼比武时,突然一个身穿红衣的漂亮女子骑着一头青驴闯了过来,差点把他们的一桌酒菜给撞翻。 狄平火起,正要飞脚踢去,那女子说道:“要比高低不难,不如你们从即刻起分头赶往河南嵩山少林寺,看谁先到者为胜。你们觉得我这个主意如何?” 第一百零三 武琼花之死 狄平和热哈曼一听,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可转而一想,两人就不乐意了,望着那红衣女子说道:“你不会不怀好意吧?我好好的干嘛要大老远的跑到少林寺去。”那红衣女子倒坐在青驴背上,道:“路遥知马力,跑得远,才能见识多广,才能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能力。一个修练武道的人,如果连泰山北斗的少林寺都没去过,那还不如回家种田去。”最后,她离开的时候,又说道:“而且我听说,在这个月二十五号,各门各派齐聚少林,到时你们或许还能大展身手而名扬江湖。” 二人顿时精神大震,就是向来不为张扬的热哈曼都喜形于色,于是决定跟狄平赌上一赌,看谁先到少林寺。就这样二人分开两路往少林寺进发,奇巧的是数天之后,二人居然差不多同时赶到少林寺山下又再次相遇。 此刻两个人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好笑,特别是狄平,举着一口棺材缠着热哈曼要再比高低。热哈曼就怕他这个,转移话题道:“你说你天天举着这大棺材,难道一点都不觉得累吗?”狄平道:“不累!”热哈曼道:“那行,等你觉得累了,我们再比!”狄平道:“我现在就累了。” 热哈曼道:“既然累了你就歇会儿,我去跟我师父说说话。”说完也不理狄平,跑到武琼花身边,那些禁卫军连忙拦住他。襄阳王一摆手,禁卫军才退了开去。热哈曼喜滋滋道:“师傅,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武琼花望了他一眼,含糊着没有回答。热哈曼只以为武琼花不想认他这个徒弟,这个话在襄阳的时候他是说过的,一时心下好生难过,一肚子想说的话顿时都说不上来。狄平也赶了上来,嬉皮笑脸的道:“武大哥,那个……那个温夫人呢?怎么没看到她?”武琼花的身子猛地一震,仿佛受到重重一击似的,整个人像是突然虚脱,晃了一晃,只见一个骷髅影子从武琼花身上跑了出来。武琼花直直的往地上倒去,热哈曼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住,惊恐的叫:“师傅?师傅?” 旁边的禁卫军陡然见到一个骷髅从武琼花身上跑了出来,都大吃一惊,立时刀枪相向,禁卫军领军喝道:“什么妖怪?”襄阳王闻声回头来看时,也是吃惊非小,他身旁两匹马上坐着的是两个半百老者,立时全神戒备。 襄阳王愕然道:“这是什么?”领军答道:“禀王爷,这骷髅是从武琼花身上跑出来的?”襄阳王更是吃惊,几乎有些不相信。萧瑶闻声过来一看,盯着骷髅惊讶道:“这不是……这不是七少爷吗?”骷髅抬起头来,扭转着身躯望着她点了点头。 萧瑶又见武琼花被热哈曼抱着双目紧闭,动也不动,不觉惊骇道:“大哥,大哥,你怎么啦?”一探气息,居然与刚才在少林寺被李德明所伤时一般状态。她怵然一惊,不由望着七少爷的骷髅,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武琼花从棺材里完好的出来,并不是说明他已经好了,而显然是因为七少爷的骷髅附在他身上的缘故。刚才狄平提到温柔,本来武琼花在心底对温柔充满着深刻的愧疚,此时一听到温柔两个字,虽然他只是被七少爷的骷髅附身,但在潜意识里还是感觉到了,因此猛然一震,竟将七少爷的骷髅给震了出来,而他自然又回复重伤之态。萧瑶想到这一点,心下又是难过又是害怕,连忙把了武琼花脉息,只觉连起先微弱的一点点脉向都没有了,顿时惊慌失措,忍不住哭道:“大哥!大哥!” 襄阳王道:“如何回事?他怎么了?”萧瑶道:“他死了!”襄阳王脸色一变,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抓过武琼花的手把了脉搏,呆了一呆,黯然叹道:“我终究是来迟了!” 左明月在棺材叫道:“快放我下来。四妹,怎么了?”狄平打开棺材,将左明月搀扶了出来了。左明月脸色血色全无,显是身上伤势极重,若非狄平扶着他,怕是无法站立。他望着武琼花脸无血色,动也不动,整个人都忍不住的颤栗,挣扎着走过去,痛苦道:“四妹,四妹,大哥……大哥真的没救了?”萧瑶伤心之极,抱着武琼花只是哭道:“大哥死了!大哥死了!”众人在旁边见了,无不恻然。 狄平难过道:“无论多重的伤,只要有一点气息,躺在我这口棺材里面他就不会死的。只是我不知道那骷髅是怎么躲在里面的。”想到骷髅,他都一阵后怕,太神不知鬼不觉了。热哈曼眼泪不住的流,一句话也说不出。陆芳华虽然与武琼花没有什么深厚感情,但想着他与萧延宗和萧瑶的情分,何况萧延宗曾对她说过:“我的大哥,从此便是你的大哥!”因此她在心底慢慢的确实将他当成了大哥,此时越想越是悲伤。 就在这时,听得外围的禁卫军喝道:“什么人,站住!”一人说道:“我们是他们的朋友!”左明月听得是古竞成的声音,便道:“王爷,让他们过来吧!”襄阳王一扬手,禁卫军便将古竞成等人让了进来。 古竞成起先看到七少爷的骷髅时吃了一惊,但又见众人个个神色悲戚,萧瑶又哭得伤心,目光慢慢移到动也不动的武琼花身上,便已知不妙,上来挽了武琼花道:“他……他死了?”虽然这么问,其实她也看得出来,话一出口,垂眉拉目的眼里居然流下一行清泪。 左明月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轻轻拍了拍萧瑶的肩膀,叹道:“四妹,事已至此,别再哭了。咱们先带大哥离开这里回去吧?”萧瑶抱着武琼花无力的点了点头。左明月又对襄阳王道:“王爷,我大哥如今已死,还恳请王爷将他的尸身让我们带回!”襄阳王长叹,道:“我终究是来迟了。”望着左明月无奈的道:“你们不必多心。本王此番前来,并非是奉了皇上旨意,而是受人之托,前来相助武琼花一臂之力。”左明月惊诧道:“王爷说是受人之托?” 襄阳王道:“正是。”左明月更加诧愕,要知以襄阳王之尊,有谁能够请得动他亲自前来相助?不觉问道:“王爷可否告知是何人所托?”襄阳王道:“是一个身穿红衣,倒骑青驴的女子!”狄平和热哈曼同时惊声道:“是她?”襄阳王道:“怎么,你们认识?” 狄平嘴快,说道:“不认识,不过我们赶来少林寺,也是这样一个女人要我们来的。”接着又将当日情形说了一遍,这下不光襄阳王觉得奇怪,就是左明月等人也都惊奇不已。左明月与武琼花相交日久,自然知道武琼花所认识的人无多,这女人当中似乎除了温柔别别无他人,那么这个倒骑青驴的红衣女人会是谁呢?难道是那个用迷yao迷倒自己的日本少女柳上樱花?可是柳上樱花并不是骑青驴的,而且她也不会有这个能耐。这红衣女人不但说动了这两个与武琼花有关的少年,而且还请来了襄阳王,以此不难可见,这红衣女子显然是知道武琼花在少林寺必有为难?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左明月想到这里,不觉起了一丝疑惑。襄阳王见他神色有异,便已料到他心中所想,轻轻道:“我知道你怀疑什么。”左明月点了点头。襄阳王并不解释,只说了一句:“我与温柔也算旧识。”从这句话,左明月已知其意,不免感慨万千,但一想到武琼花死了,他终于流下泪来。 这时,古竞成忽然对萧瑶说道:“能让我抱一抱他吗?”他这时说话的声音格外的温柔。萧瑶曾听武琼花说过他与古竞成的际遇,长江上三杯酒,让他们彼此惺惺相惜,但她没想到一个邋遢的汉子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微微一愣之下,也并未多想,便松开手来。 古竞成轻轻说了声“谢谢”,伸展双臂将武琼花抱在怀里,眼里流露出一股伤感的柔情。他垂着头,别人无法看到他的眼神,但对他的行为颇为诧愕。 突然,古竞成抱着武琼花一跃而起,从众人头顶上如飞掠去。众人都吃了一惊,不明白如何回事,就这一忽间,萧瑶使出凌波微步追了上去,狄平和热哈曼等想追已然不及,就是左明月也没料到古竞成去势竟是如此神速。 萧瑶追上古竞成时,也只不过片刻,她喝道:“古盟主,你这是要做什么?”古竞成脚下不停,道:“请你原谅我这么做,但我绝不会害他。你快回去照顾左少庄主。后面我会派人通知你。”萧瑶还想问,古竞成已穿入密林之中,她只得停下步子,虽然不明白古竞成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想着他刚才说的话,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用意。只是她更加觉得奇怪,武琼花已死了,他古竞成抱着他去干什么?萧瑶想着又伤心不已,望着古竞成远去的方向,不禁长叹。 她沿愿路返回,襄阳王和左明月等人正焦急等待,一看见萧瑶一个人回来,急忙问道:“怎么回事?”萧瑶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我让他走了。” 襄阳王摇头惋惜,随后说了些宽慰的话,便带着黄金甲禁卫军走了。左明月见萧瑶神色悲惨,心下说不出有多难过。他本来有些话要问萧瑶的,可话到嘴边又只得忍住没说。他这时只觉体内痛得不行,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热哈曼连忙扶住他,狄平又将棺材打开,将他扶着躺了下去,然后盖好,使了本门法诀,这棺材又被他举了起来。热哈曼直看得头皮发麻。萧瑶四下望了望,问道:“那骷髅人呢?” 陆芳华道:“不见了,我们没留意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她眼眶红红的,又道:“妹妹,如今你怎么打算?”萧瑶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事实上她内心深处也全然一片混乱。这么多天来,她觉得从来不曾向这般惶然无助的绝望过。左明月在棺材里说道:“四妹,事已至此,你一定要稳住。有什么事我们先下山再说。” 随后五人从另一条山道蜿蜒下山,来到登封城时,已是下午申时,正碰上庞然在城门口顾盼相候,待一看到萧瑶等人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口棺材,显得非常惊骇,半晌都难以回神。他是认得萧瑶的,连忙上前问道:“请问一下,我们……明月哥哥呢?”狄平抢嘴道:“我们没看到啊!” 庞然眉头紧蹙,沮丧着道:“难道我等错了?不得了,要是不见明月哥哥,可怎么办?”热哈曼瞪了一眼狄平,对庞然道:“他骗你的,左……左……嗯,应该叫左师叔才是,他在棺材里呢?”庞然吃了一惊,道:“棺材里?我……我明月哥哥怎么了?” 左明月在棺材里听到他的声音,说道:“庞然,别担心,我在这里呢!狄兄弟,你放我下来吧?”狄平依言将棺材放了下来,直惊得庞然和过往的路人乍舌。狄平又将棺盖打开,扶了左明月出来。 庞然一见左明月神色惨淡,不觉惊道:“明月哥哥,你……你怎么啦?”左明月缓了一下气息,道:“我没事,只是受了点伤。你怎么在这里,是十一哥叫你在这等我的?”庞然如何看不出来他岂止是受了点伤,难过道:“是啊!十一叔叫我务必等到你,让我带你回麻家去。”左明月想到麻十九妹惨死,心头惨痛,额头冷汗都出来了,半晌无语。 庞然去买了匹马车,在马车厢内安置了软躺,这样长途跋涉也不至于让左明月觉得不舒服。左明月实在无法多行立久,只得躺了下来,对众人道:“四妹,陆姑娘,你们如今作何打算?” 陆芳华嗫嚅了一会,才道:“不通大师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想去找他。”她说这话时,脸色已微红。左明月并不知道她与不通和尚之间的那份特殊情谊,虽然略微惊异,但也没有多说。 萧瑶难过道:“姐姐,我除了大哥三哥外,便是你一个亲人了,你要去找不通大师,我不阻拦你。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陆芳华眼眶一红,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陆芳华离开后,狄平为了要报神农亦的仇,决意要去找楚江南报仇。左明月和萧瑶自然无话可说。倒是热哈曼不放心左明月,执意要送他们前去四川,庞然自然欢喜不已。他从不出四川,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这回被人莫名其妙的天马行空般弄来少林寺,又经得一连串的恐惧,早已惶恐不安,能有个人相伴,自然大为乐意。 左明月自然知道他是顾念自己与武琼花的结义之情,这个便宜师叔倒也轻易。他对热哈曼万分感谢,又诚邀萧瑶先去四川一行,日后再做计较。萧瑶想到师傅佟玉梅生死不知,后来虽然从麻十四那里得知端倪,猜想当日在柳家庄救走师傅的可能就是十二大师,但毕竟只是猜测,也不敢确定。如今武琼花已死,让她心神惧伤,只觉一生渺茫,自然心灰意冷,便决定先去寻找师父,至于日后该当如何,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坐在车上徐徐缓缓,车厢里一时显得悲戚。热哈曼另买了一匹马,与庞然并排而行,不时两人说上几句话,但也处之融洽。 后来左明月终究没能忍住,问了心中疑惑:“四妹,在少林寺,你为何会指证大哥杀了十九妹?”萧瑶惊愕的望了过来,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指证大哥了吗?”左明月道:“是的,当时惠藏禅师等都说大哥是魔道,这显然是诬陷大哥的。可后来楚江南等都亲眼所见,是大哥杀了十九妹,我本不信的,可是你也出言指证,这让我不信都不可能了。这事都是真的,否则十一哥不会轻易出来四川。” 萧瑶既惊讶又茫然,道:“是我指证了大哥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当时突然听得一道陶埙声响起,那陶埙声仿佛控制了我,要我说出……说出……啊!”她似是想起什么,突然一声轻呼,脸色一瞬间雪白,尽见惶恐之色。 左明月道:“四妹,怎么啦?”萧瑶身子不住的发抖,显得惶恐不安。左明月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一用力,身上痛得要命。萧瑶连忙上前轻抚道:“三哥,你……你不要着急。没……没什么。”左明月叹道:“四妹,我知道你一定有事,但无论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大哥被别人诬陷,显然这其中是有大阴谋。如今虽然大哥死了,但我们做兄妹的,自然不能就此罢手,说什么也要为大哥报仇雪恨。” 第一百零四 南方堂堂主 萧瑶心头一震,沉思良久,才望着左明月道:“三哥,你说得不错,这中间的确有一个大阴谋。”接着便将武琼花与卫魔道师兄弟身上所肩负的佛魔两道假手人间对决的事详细说了。这一番说下来,已是到了傍晚的时候。 左明月听得惊奇不已,叹道:“难怪襄阳王会带着黄金甲禁卫军出现,原来如此。”萧瑶奇道:“这与襄阳王有什么关系?”左明月道:“这是天道,无论哪朝哪代,皇家都会在暗中隐藏着这样一队禁卫军,他们只忠于捍卫人间世界不被魔道侵扰,显然襄阳王便是他们的首领。”萧瑶若有所思,道:“这些事外人无法知道,也只有皇家人知道吗?”左明月道:“是的。” 萧瑶忧虑道:“一旦这股力量出现,魔道会不会因此盯上襄阳王?”左明月道:“你是担心魔道会去刺杀襄阳王?”萧瑶点了点头。左明月道:“襄阳王也有自己的力量,应当不会。”萧瑶道:“魔道的武功‘九件衣’是如何厉害,你也看到了。”左明月道:“四妹,放心吧,在魔道没有确定颠覆天下之时,是不会与朝廷惹上任何关系的。否则在少林寺就会对付襄阳王了。再者襄阳王显然知道了大哥身上所负的使命,否则他绝不会轻易暴露黄金甲禁卫军。依我估计,襄阳王之所以提前暴露,显然是要让魔道有所震慑和顾忌。”左明月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亮,惊喜道:“四妹,或许大哥并没有死!” 萧瑶吃了一惊,想着左明月如此说,显然是从刚才话中知道了什么,她一旦静下心来,仔细一思索,便即明白过来,道:“三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大哥既然身上背负着天机使命,是绝不可能这么快死的。而且一个莫名其妙的红衣女子分别指引襄阳王和热哈曼他们前来,显然是要他们来助大哥一臂之力。也就是说,这个结果,明明是知道的,这是一个修为必须经历的过程。” 左明月这一激动,触动内伤,痛得直吸冷气,道:“应该是的。”萧瑶道:“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可是大哥已被古盟主带走了,我们又去哪里找他们?”左明月道:“也不知他带走大哥是要干什么,但要找到他我们只有去苏州桃花坞看看。”萧瑶诧道:“去那里干什么?” 左明月还没有回答,庞然忽然问道:“明月哥哥,这天都黑了,前面有个小镇,我们找个地方歇一宿吧?”左明月道:“成!”萧瑶轻轻掀开帘子往外望去,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小镇里并没有客栈,他们只好找了一户人家借宿下来。待吃过晚饭,左明月又托主人借来笔墨,写了一封书信,对麻十一说明麻十九妹并非武琼花所杀,而是别人陷害。然后将信交给庞然,让他带回去亲手交给麻家族长。 庞然见他似乎不愿回去四川,甚感惊讶。毕竟麻十九妹是他的妻子,又被人害死,他怎么可以不回去呢?左明月痛心疾首,只说了一句:“这个仇不报,我有何面目回去见他们?” 翌日,庞然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将马车留下,独自一人回去四川。萧瑶和热哈曼都莫名其妙,不知左明月为何又改变了主意。左明月没有多说,他们自然也不好相问。 这赶马车的任务自然就由热哈曼代劳了,只是他不知道左明月要去哪里,有些茫然无顾。左明月淡淡道:“往东南方向走,先去偃城。”萧瑶知道他是要去寻找古竞成,但甚为担心左明月的伤势。左明月故作轻松,笑道:“四妹可是行家,这一路得有劳四妹了。”萧瑶苦笑,只得悉心照顾。 路上,萧瑶问道:“三哥,你怎么知道古竞成会在金陵?”左明月道:“我又哪里知道他在不在金陵,倒是长江十二联盟的总舵设在金陵。”随后他见萧瑶仍是疑问,又解释道:“其实也不瞒四妹。四妹当知道,我前时以复国为任,手下有东南西北四大堂主,南方堂主他就是古竞成。”萧瑶终于释然,道:“难怪去年你被困柳家庄时,我和大哥在柳家庄附近见到他,当时尚不觉得,如今想来他便是要去营救你的。”左明月微微一叹。 这时,萧瑶又道:“三哥,其实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跟你说。”左明月道:“就是那奇怪的陶埙声,为什么可以控制你的思想,对吗?萧瑶一瞬间脸色苍白,道:“是的。我身上可能有一种很可怕很可怕的毒。” 第一百零五 萧瑶身上的毒 左明月骇然惊卓,望着她几乎不可相信,正要直起身来,不觉又触动内伤。萧瑶连忙轻按住他,道:“三哥,你不要动。”左明月担忧道:“你说你身上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毒,那是怎么回事。” 萧瑶痛惜的叹道:“这事太过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因为这一疏忽,结果落得今天这个局面。就是麻十九妹的死如今想来也都是因为我。”左明月见她神色愧责,温和道:“四妹,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有什么事,都告诉三哥,我们也好商榷。”萧瑶点了点头,感激的道:“谢谢三哥!” 左明月笑了笑,笑容虽然看起来那么灿烂,但仍是难掩一丝伤痛。萧瑶不敢面对他,微微扭过头去,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叹道:“三哥应该知道妙音鸟吧?这一切还得从妙音鸟说起。” 左明月微微一惊,这妙音鸟的毒,只须从神农亦的夫人和唐经天身上,便已可见其如何恐怖,但这毒多发变异性,却是他无法想象的。他从萧瑶的话里听出一丝惊怵,但还是问道:“跟这毒有关系吗?” 萧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说道:“卫魔道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然用妙音鸟之毒衍生出好几种更加可怕的邪恶之毒,唐经天身上就是一种。七少爷能把人和动物吹成骷髅,这也是一种。”左明月吸了口冷气,道:“的确是非常可怕。只是我觉得奇怪,既然已成了骷髅,为什么这些骷髅还会有生命。”萧瑶道:“因为……因为……啊……”她说着忽然抚额一声轻哼,脸上已见痛苦之色。左明月怵然一惊,道:“四妹,怎么啦?”萧瑶没有回答,只待了片刻,似乎以本身意志和内力将那种不适感压制了下去,才说道:“因为这也是妙音鸟之毒的一种,它们化为蛊毒,能驱使万物。”左明月见她无恙,只以为经得少林寺一战,难免偶有不适,便稍稍宽心,道:“这越发不可思议,那七少爷的骷髅岂不是也……”萧瑶道:“七少爷我却说不清楚,他行为举止亦正亦邪,怕又是一个别类。” 左明月不由长叹,道:“卫魔道处心积虑,怕是来即倾城之势了。”萧瑶不觉也微叹了口气,顿了很久,她突然转头来望着左明月,道:“卫魔道其实也是唐门的私生子。”左明月呆了一呆。萧瑶便将卫魔道的出身跟左明月说了,左明月惊得半天无语,先不说这魔道的罪恶之身,光就这仇恨之可怕已让他难以置信,道:“难怪唐经天会变成这样一个毒人,他这是在报复唐门?”萧瑶黯然道:“正是这样的,不但唐门大公子唐德也被他变成了一个毒人,而且……”左明月脸色又变,道:“而且什么?” 萧瑶道:“卫魔道通过唐德,借我们的手害死了契丹的青牛大师。”左明月震惊道:“是为了企图汲取青牛大师的精血?”萧瑶道:“原来三哥你也知道?”左明月道:“传说中魔道真君的元婴就培养在花蕊血池里。因为元婴的成长,就必须需要十二位人间修为最高武者的精血,所以卫魔道必须要得到这十二个人的精血。如今看来,他已真正开始动手了。” 萧瑶道:“他一动手便是全盘展开,就如同我们在明,他在暗,这样反而使得我们行之为滞而处处受阻。”左明月道:“他既然是算计,自然大谋划,然则就不足为奇了。不过这样看来,那少林派的惠藏禅师又为什么会借不通大师来设这么一个大局呢?这岂不是顺理成章的助了卫魔道一臂之力?难道惠藏禅师也遭了卫魔道的毒手而成为其傀儡?” 萧瑶叹道:“说不得已经是了,他当时与大哥对掌受伤吐血,吐出来的居然是黑色血块,别人不知道……”她说着不觉微微咬了咬牙,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痛苦。左明月看在眼里,已有所觉,立时挣扎着要起身,道:“四妹,你……”萧瑶道:“三哥不用担心,这只是我体内的毒犯涌而已。”她又接着说道:“但我知道,他体内肯定也存在着妙音鸟之毒。还有唐老太太,她吐出来的血好像也有异常,怕是不妙了。”左明月惊骇道:“唐老太太中毒那或许因为唐德之故,可惠藏禅师,可他没接触过毒人,又如何中毒?就算卫魔道下毒,难道以惠藏禅师的修为还能着了他的门道?”萧瑶沉思着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二人不再言语,都各自所思。过了片刻。左明月忽然惊恐道:“莫不是问题出在这里?”萧瑶被他惊吓了一下,诧愕道:“三哥可是想到了什么?”左明月道:“就是苦大师之死?”萧瑶道:“苦大师已成干尸,怕是不成奇毒。”左明月道:“我不是说这个,而是当时跟随苦大师的那个叫空无的小和尚。” 萧瑶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武琼花说过丐帮徐克胜长老死而复生的事,她毕竟聪明,这思想一转便即明白过来,道:“不错,是了。徐克胜死而复生,就是因为他身上藏有妙音鸟之毒,就跟七少爷吹成的骷髅一样,而空无小和尚虽然没有死,说不定卫魔道也会在他身上下毒,然后借他的身子作为掩体,到时他算定惠藏禅师必然会亲自询问他关于当日情形,这样无形之中,形成附骨反噬……”说到这里,萧瑶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也不知是想到什么还是本身之毒苦。 左明月已有所觉,惊道:“四妹,你真的不要紧吗?”萧瑶吁了口气,额头似乎已见密汗,显是体内妙音鸟之毒苦已让她在强力克制。左明月心痛道:“四妹,你先不要说了……”萧瑶打断他的话,叹道:“不要紧的,待我把话说完。三哥,只怕还有更可怕的是,说不定大哥也中毒了。”左明月一时难以置信。萧瑶神色肃然,并不解释,只说道:“难怪从上京回来,他说偶尔有时也会跟我一般突然头晕目眩,身体内出现一阵怪异难扼的感觉。不过我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多半是与牵绊妙音鸟之毒有关才会发生这种情况。”左明月道:“这就是你刚才出现的不适之感?” 萧瑶道:“是的,这种现象就好比两者之间遥呼相应,就比如刚才,我只要说起关于妙音鸟之毒,体内毒质就好像突然有生命一样,企图阻止我对于它的探究。”左明月诧愕道:“是越发诡异了,只是大哥又如何中了妙音鸟之毒。”萧瑶道:“在我之前,大哥也曾接触过唐德,说不得就不知不觉中毒了。”左明月直吸冷气,担忧道:“那你和大哥都中毒了,可有法医治?” 萧瑶想起七少爷白骨上的二十四字,心头鄹冷,惋惜道:“现在还没确定,不过你不要担心,大哥身负天龙八部,自有佛法去危度恶,总能压制得住妙音鸟之毒。这我有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的意志力一样。”左明月目光中展露出一丝关切之色,道:“四妹,可是你……”萧瑶怕他过于担心,勉力笑道:“三哥放心就是了,我这不也跟大哥学了凌波微步吗?这可也是天龙八部衍展而来的呢?”她这么说自然只是安慰左明月而已,到底能不能压制也不敢肯定。 左明月无奈道:“话虽这样说,但实在是这妙音鸟之毒太过诡异。如今少林派惠藏禅师已被毒噬,这万一发展开来,那整个少林就完了。如今从少林寺一战看来,据我观察,还只有玄幻大师似乎颇为正气,待有机会我得修书一封给他,也好叫他有个防备。” 萧瑶点了点头,道:“不错,目前卫魔道还不敢大肆展开毒噬,他可能只是从几个首领人物下手,逐渐扩展,从而以控制全局,到时才叫天下大乱。”左明月赞同道:“四妹所言极是,只是玄幻大师也是岌岌可危,看来还是尽快提前通知他提防为好。”萧瑶道:“就怕他我们说了也不会相信。”左明月道:“这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言毕长叹,又道:“真没想到卫魔道会坠入魔道,竟是如此可怕。”萧瑶叹道:“是啊!大哥对他师兄极为敬重,如今手足相残,这是他最不愿见了。” 第一百零六 又见柳上樱花 左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这个时候,他们各自肩负着佛魔两道的使命,显然已不再是师兄弟,而只能是你死我活的仇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然莫不过如此。 静默之中,气氛充满着悲伤的压抑之感。萧瑶忽然又道:“我起先接触到骷髅马车的时候,常常会出现幻觉。那时我只觉得奇怪,也有些怀疑。直到这次在少林寺,那陶埙声竟然能控制我的思想,我这才明白过来,自我一接触唐德我就已不知不觉的中毒了。”她说着话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痛心道:“三哥,对不起,真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如果我早知道,三嫂就不会死了。” 左明月叹道:“四妹,这不怪你。真的,你千万不要多想。”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只是十九妹为什么会来了这里呢?”关于这些他还是不知道的。萧瑶望着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三嫂她其实是来找你的……”她再无迟疑,便将从麻十九妹口中听来的这中间情形与左明月说了,至于麻十三之死,她怕左明月痛失十九妹后再无法承受噩耗,自然不敢说起。左明月听完更是痛心疾首,不觉缓缓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 过了很久,左明月调整了一下情绪,问道:“四妹,这种毒,你可想到克制方法?”萧瑶摇了摇头,道:“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左明月道:“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样的话,唐门只怕将有灭门大难?”萧瑶担心道:“唐德被送回去这么多天,想来劫难已无法避免。”左明月道:“不管怎样,我们都得派人赶去唐门设法告之。”萧瑶望了一眼外头赶车的热哈曼,没有再说。 左明月仰头望了一眼天色,对萧瑶道:“天黑之前,必然可到许昌,在那里我自会找得到人手。” 果然,到达许昌时正是傍晚,一缕暮色余晖渐渐消退。热哈曼赶着马车进城,依着左明月的指示,在一间武馆里找到他往日结交的江湖朋友,虽然左明月现在已落魄势微,但江湖人最重一个义字,这人往日得左明月大恩,见到左明月毫不怠慢。待听了左明月的请求后,一边派人将左明月所写的密函秘密送往少林寺交于玄幻大师,然后又马上关门亲身前往四川。 热哈曼见了,不住地赞赏,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同时又十分地懊悔,自恨没能早些遇上师傅武琼花,脸上全是一副“以致遗失了不少人生美好”的神色。左明月无奈的摇摇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等你体会到的时候,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随后他们找了间客栈住宿下来,待一切安排妥当,萧瑶便去城里药铺抓药为左明月疗伤。同时顺便采购些药材,准备配置些基本药物,以御敌防身。热哈曼见他一个孤身女子,何况又可能是未来师娘,便打算随同相护。对于师娘一说,他还真有些纳闷,记得去年与师傅初次见面,好像陪同在侧的是另外一个女子,那到底哪位才是未来的师娘呢?他疑惑归疑惑,但也不能乱问。 萧瑶自然不允,便让他留下来照顾着左明月。热哈曼只得陪左明月在房里说说话,这少年平时极少言语,但说起话来陪为畅谈。左明月微微而笑,对他甚为嘉许。特别是热哈曼的一手削面刀法,更是让他赞赏。 一说到刀法,热哈曼自然就提起师傅武琼花,想到武琼花至今生死未卜,心下甚为担忧,言语戚戚。 过了许久,城里夜禁之声响起,却不见萧瑶回来,左明月甚为担心。虽然萧瑶武功不弱,又有凌波微步,可一想到李德明武功实在过于诡异,要是万一遇到,那可如何是好?热哈曼坐立不安,神色闪烁不定,终于忍不住道:“要不我出去找找吧。”左明月想想也别无他法,便吩咐他道:“要找估计很难。你先在附近打听哪里有大的动静,总有踪迹可寻?” 热哈曼应声是,连忙起身走出门外。忽地一片火光亮堂,却是客栈外头闯入一队手持火把的官兵。他吓了一跳,也不知怎么回事。正疑惑不定,那伙官兵径直向他走来,还一边挥刀喝道:“什么人?快快让开,别挡了我们抓捕反贼!”热哈曼只得退入房内,正要关门,那队官兵一脚踢来,喝道:“反贼左明月在哪里?”热哈曼这才知是为抓左明月来的,也不待那前头官兵靠近,连忙回脚狠狠踢去,一把将那官兵踢出门外。 那官兵跟着又撞倒数人,由于过道甚为狭窄,场面顿时乱七八糟。那官兵爬了起来,大怒道:“左明月反贼,胆敢拘捕吗?”说着又挥刀直砍。热哈曼还哪敢客气,摸出柳叶面刀刷刷刷的就削了出来,顿时将那官兵的一只手削成了白骨爪。那官兵一声惨叫,痛呼不止的急忙退了出来,一只白骨爪痛得他四肢抽搐,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摸,又颤颤的不敢。其余官兵一见都大惊失色,只以为房里头藏有什么妖怪,都不由往后退了数步。 官兵小队长惊惶失色的问道:“莐老四,怎么回事,里头有什么妖怪?”莐老四也不知是痛得还是怕得直啰嗦,道:“不是妖怪,是个少年?”队长稍松了口气,道:“有没有看到左明月那反贼在里面?”莐老四道:“好像看到里头躺着一个人,队长,你别问了好不好,我手痛死了。”说完“丁当”一声,那刀才掉落在地。 由于热哈曼出刀快,以致将对手的血肉剐尽对手也不会立即觉得痛,反而待了半天,这痛感才逆袭上来。这人一痛起来,可不比在少林寺里那些武林高手,立时痛得大哭了起来。 众官兵都又惊又怕,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上前。说来还是这地方太过狭窄的缘故,而热哈曼又守住门口宛如一夫当关,官兵再多也是无益。小队长咬了咬牙,道:“左明月那反贼已受重伤,咱们也不怕他逃出去。那小子刀法厉害,咱们人多施展不开,要不用火攻,将这栋木楼烧了就万事大吉。” 客栈老板在楼下听见,连忙道:“大人,大人千万不可……”小队长喝道:“不可你妈啊?你们窝藏反贼,到时候找你一并算账。小子们,拿火把准备!” 热哈曼在里头一听就吓坏了,要是他们真的烧了这栋木楼,那他们可就危险了。他惊慌的回头望了望左明月,道:“师叔,怎么办?”左明月想着刚才那小队长的话里都知道自己身受重伤,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微微道:“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你还是先突围出去吧!他们一时还不会杀死我。”热哈曼道:“那怎么成,我可不能丢下你。” “呼”的一声,外头丢了一支火把进来,热哈曼赶忙捡起扔了出去。可这一支才扔出去,外头又丢了三支火把。跟着“啪”的一声大响,却是外头有人泼了一桶桐油进来。热哈曼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几支火把踢了出去,但他脚底沾油,顿时滑得险些摔了一跤。 外头那小队长道:“现在大家一起将火把扔进……”他还没说完,忽然一道箫声飘忽响起,箫声甚为诡异。那些官兵听了箫声,人人仿佛如乐趣听,都举着火把不再投掷,而是纷纷回头往箫声来处望去。 热哈曼见外头除了一道箫声,似乎静了许多,于是走近门口张望,却见门口两旁的官兵都痴痴呆呆的往对面的屋顶望去。他依目过去,又见对面屋顶赫然一人飘然而立,由于夜色看不清面目,但裙曳飘荡,可见是个女子,而且正在chui箫。 左明月一听箫声,便即脸上变色。热哈曼倚门无觉,与那些官兵一般听得痴醉。左明月道:“你赶紧塞住耳朵。”但此时提醒显然已迟了,只见热哈曼忽然面目呆滞的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左明月道:“师叔,你先忍住伤痛,我们得离开这里。”说着夺门而出。 外头官兵早已如痴如醉,就算热哈曼从他们面前走过也都熟视无睹。左明月暗暗叫苦,知道他们都被这箫声迷住了神智,但他此时也全然无力,自然无可奈何。 热哈曼抱着左明月走出客栈,又沿着一条街道直走,不多久来到东城门口,城门早就关闭,但守卫官兵一见到他们,并不盘问,反而乖巧的打开城门。左明月无须多想,便知这些官兵定然也是被吹yiao之人迷住心智。 出了城门,热哈曼并不停留,径直沿大道直走,走了大约里把路,便转入一个岔道,只见有两辆马车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树底下。热哈曼直接走了过去,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个独臂少女,转身对另一辆比较宽大的马车车厢里的人说道:“宫主,左公子来了!”车厢里面有一个动听温柔的声音道:“让她进来吧!” 独臂少女将热哈曼引到大马车前,其中一个只有一只左臂的少女掀开帘子,对热哈曼道:“将左公子放进车厢里吧!”车厢里甚为宽敞,里面装饰温和,靠左上角置了一盏绣笼灯,灯光柔和。灯下一边板面上已铺上软毯,如果让人躺在上面,绝对只会无比舒服。在对边跪坐着一个红衣少女,一双圆圆的眼睛带着一丝笑意。 热哈曼面无表情,上前将左明月轻轻放了上去,然后规规矩矩的退开一旁。左臂少女随即放下帘子,对热哈曼道:“上车来吧!”然后和右臂少女分别赶了马车就走。 第一百零七 你觉得我美吗 左明月看到红衣少女时,不禁苦笑了一下。红衣少女妩媚的笑道:“左公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左明月道:“柳上樱花,你怎么在这里?”这红衣少女正是柳上樱花,笑道:“若非与左公子有缘,事情又岂非这么巧?”左明月轻轻“哦”了一声。柳上樱花道:“自在少林寺得武琼花之助救出我两位姐妹之后,我就离开了少林,准备去往江南,不想今天下午来到许昌,打算在此盘桓两日,可奇巧的是,没想到遇上左公子在此投宿,因此前来拜见,没想到却遇上官兵要抓捕公子,这才出手相助,想必公子不会介意吧!” 左明月叹了口气,道:“既然在你手里,我又能如何?”顿了一下,又道:“能否请姑娘你解了那少年的迷咒?”柳上樱花道:“他是谁?刀法倒是可怕得很?”左明月叹道:“他说是我大哥的弟子,但也是一个热心的少年!” 柳上樱花略微诧异,道:“对了,你大哥呢?怎么没与你一起!”左明月望着车顶,神色黯然,没有回答。柳上樱花柔声道:“是出了什么事吗?”左明月不答反问道:“你这是带我去哪里?”柳上樱花道:“这许昌你肯定是不能呆了,我自然要带你离开。” 左明月急道:“我不能离开。”柳上樱花道:“你是担心萧姑娘?这样吧,待我解了那少年的迷咒,让他留在这里寻找萧姑娘,你觉得如何?”左明月自知多说无益,无奈道:“也行吧!” 柳上樱花从身后取来长萧,然后置于唇边,轻缓吹奏。顿时箫声悠长,飘然而出,随着马车徐缓,一路绕香。 突然,只听车外右臂少女喝道:“是谁?”跟着听得“丁当”几响,马车一颠,似乎是停了下来。柳上樱花停下chui萧,问道:“如何回事?”左臂少女道:“禀宫主,有人拦道!”柳上樱花道:“打发了吧!” 热哈曼听见箫声,迷咒已解,顿时清醒过来,两边望了望,见自己置身野外,而且还和一个不认识的独臂少女坐在马车上,惊诧道:“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里?” 马车前后各有四人拦道,前面四人是四个高矮一般的胖子,年纪都约三十五六,头顶上都扎着一根冲天小辫。他们手里都拿着一柄单锤,还不停的在他们手里旋转。左边那胖子道:“你们这些个小妖女,老子总算逮上你们了!”前面马车上坐着的是右臂少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拦我们马车?”那胖子道:“哈哈,老子拦又怎样?你们这些小妖女,将我们的人藏到哪里去了,快交出来,否则老子一锤子砸死你们!” 右臂少女冷笑道:“我这里没有你们的人,识相点快滚开!”那胖子冷哼,道:“不识好歹?砸!”一个砸字未完,四柄大锤一齐砸了过来。热哈曼吓了一跳,道:“搞什么?这么大的锤子?”右臂少女连忙挥剑格挡,但长剑一磕上铁锤,顿听“嘣嘣嘣”几响,长剑被震成数段。右臂少女愣了一愣,四锤已并排砸到,一股强烈的大力迎面砸来。热哈曼眼疾手快,连忙抱着右臂往车厢下滚去,刚一滚开,便听得“咔嚓”的一声,马车被四只大锤砸得粉碎。 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的柳上樱花吃了一惊,知道遇上劲敌,连忙走出车厢,顿时只见车前四柄大锤狠狠的又砸了过来。这次四人砸的是拉车的马,四柄大锤砸落,两匹大马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脑浆迸裂,幡然倒地。套在后面的车厢跟着也被侧翻,往地上倒去。 柳上樱花大惊失色,早已飞身而起,脚尖在车厢顶上一勾,内力到处,竟将车厢勾了起来。使四柄大锤的胖子哈哈大笑,道:“天大地大,老子力气最大。”“呼”的一声,四柄大锤又再次砸落。 左臂少女和右臂少女双双挥剑往四个胖子刺去。马车后面一直站着没动的是四个瘦子,这时也轮起兵器朝柳上樱花攻了上来。他们使的是四柄板斧,斧锋扇面寒光,砍下之时已是锋刃逼人。 热哈曼眼见势不妙,连忙拦了上去。他一出手,往往便将对手视为一个面团,因此柳叶面刀刷刷刷的就削了起来。这四个瘦子哪知道他的厉害,只瞧着是个少年,未免有些小看,只是等到热哈曼的柳叶面刀迎上来时,四人都想,老子一板斧将你的小刀砍飞,再将你劈成两半。可也不见丁丁当当的响,四人只觉手腕上一痛,都不觉吃了一惊,急忙撤斧子往后疾退,再看自己手腕时,竟然鲜血淋漓的掉了几片皮肉。四个瘦子这一下吃惊非小,瞪着热哈曼道:“好小子,原来有两下子!” 热哈曼叹了口气,将柳叶面刀举在眼前看了看,惋惜道:“只可惜我没练过四个面团!”四个瘦子不解道:“小子,什么四个面团?”热哈曼道:“当然是你们啊,我一动手就将你们看作四个面团,这样削起来也就顺手多了,只是我往往只拿一个面团练刀……”他还没说完,四个瘦子已勃然大怒,还没砍出板斧,忽听两声闷哼,却是左右臂少女被四柄大锤震得齐齐跌倒在地,跟着“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柳上樱花已将左明月从车厢里抱了出来,车厢虽然没有摔倒,但适才那一颠簸也使得左明月伤痛苦难。柳上樱花一手将左明月揽在胸前,一手执了长箫便吹奏起来。箫声似剑,破碎虚空,便远远的传了开去。 胖子和瘦子八人似乎知道她箫声诡异,双双便要扑来。热哈曼和左右臂少女正要忍力而上,柳上樱花喝道:“且慢动手!”众人都一齐停下手来。柳上樱花又道:“你们是什么人?何以出手出手如此狠辣?”一胖子道:“你这臭娘们还问,快将我们储大哥他们放出来!” 柳上樱花心中一动,道:“原来你们是西夏一品堂的人。哼哼,你们倒会找,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一瘦子道:“老子找的就是你,只不过刚好在许昌城里,就你这箫声,老子一听就知道是你了。”柳上樱花这才释然,原来他们是碰巧听见我吹xiao,这才一路跟踪而来。她想着不觉望了望怀里的左明月,又抬头对八人道:“你们要带回那十来个人,我交给你就是了。” 一胖子道:“他们呢?在哪里?”柳上樱花轻笑道:“你急什么?呶,他们不是来了吗?”说着往一边岔路口指去。果然只见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有十来个人往这边赶来,而且还伴随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铃铛之声。眨眼间那十来人已近得眼前,正是李德明的手下褚初年卓玛等人。 胖子和瘦子一见他们都是一喜,叫道:“储大哥!”褚初年等人神情木然,也不应答,上前来用昏暗无彩的目光望了一下胖瘦八人,毫无所动。柳上樱花冷笑一声:“杀了他们!”褚初年等人立时木偶般往胖瘦八人扑了过去。 柳上樱花又冲左右臂少女喝道:“快走!”说完抱起左明月又道:“左公子,对不住了,你得忍一忍?”正要横身掠出,却见黑暗中一个少年傲慢的闪身走了出来,笑道:“对不起,你们可不能走!”此时天地间本来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这少年面貌,但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竟发出一道精芒。 左右臂少女立时拦在柳上樱花面前,道:“宫主,你先走,我们拦住他!”说着双剑朝那少年直刺过去。那少年手持一柄折扇,只是随意点探,便将双剑轻易磕开。左右臂少女微吃一惊,又变招分从两边夹击。同时喊道:“宫主快走!” 柳上樱花听她们这样一喊,便知对手定然厉害,但她自不会弃两名属下不顾,连忙对热哈曼道:“你快带左公子走。”热哈曼不知道她与左明月什么关系,但看这样子似乎像是情侣,听她语气是亲自迎敌,却要自己带着左明月跑路,这未免也太失男子气概了吧?他胸口发热,道:“我来协助两位姑娘挡住他们,你带我师叔快走吧!”说完挥了柳叶面刀冲了上去。 柳上樱花无奈,只得带了左明月飞身便走。她一个娇媚女子,此刻抱着一个男子,又要顾及左明月的伤痛,自不敢全力奔跑。待身后搏斗之声渐渐听不见了,她也不知跑了多远,正要缓步下来,却猛地听得身后一把脚步声响,只见三个黑影追踪而来,竟不过五六丈远。柳上樱花吃了一惊,举目顾望,四下里全是一览无余,根本连个牵绊的地方都没有,只得一咬牙狠力前奔。 后面那三人轻功显然不赖,提快速度,只三纵两跃,已迫近过来。左明月道:“柳上姑娘,你要抓我日后再来,此时何必以为负累?”柳上樱花倒也不惊慌,脚下不停,笑道:“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呢?放心吧,前面有一条河流,我自有脱身之计。”说话间,她速度轻缓,反手一把暗器猛然打出。后面那三人猝不及防,由于黑暗,其中竟中了一枚暗器,不由惊叫道:“臭娘们有暗器。”他速度一顿,两名同伴已毫不迟缓的猛追。柳上樱花暗暗一笑,反手又打出几个小圆球状物。那圆球落地便腾起一片烟雾,这烟雾在夜黑里显然无法看见,但一股怪味却弥漫开来。 那两人大惊失色,连忙左躲右闪,可这雾气也怪,平地淌开,他们怎么躲都在雾中。他们生怕雾气有毒,掩了鼻子便往前跑,待跑出雾气,也不见了柳上樱花的影子。 其中一人啐了一声,骂道:“ma的,不是毒雾,倒虚惊一场。前面是一条大河横道,臭娘们带着一个人也跑不过去,咱们先追上。”二人也不顾同伴死活,拔腿就往前面赶去,不大一会,果见一条大河在夜色下闪闪粼波。二人止住步子,四下张望,仍是不见柳上樱花。先前说话那人道:“要不分头追?” 忽然,河面上亮起一抹灯光,跟着一声娇笑,道:“你们不用追了,本宫主在这里呢!”跟着箫声响起,在这静悠的夜空里徐徐飘绕,倒也颇有一番雅趣。二人抬头望去,隐约只见河面上一叶扁舟带渐去渐远,唯箫声何奈。 左明月卧在小舟舱内,望着柳上樱花,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柳上樱花并未回答,而是尽兴吹奏箫曲。毕了,才淡然道“你真相知道?”左明月默然。柳上樱花似是心潮起伏,道:“其实我知道,以你的武功那么轻易被我抓住,是故意的是吧?”左明月叹道:“是的。我听说我们大宋许多少年英雄豪杰被一群来历不明的女子掳走,当时你用般诡计来算计我我就知道必然是你们,于是干脆将计就计被你们抓来,就是想查清楚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柳上樱花扭头望了过来,满眼竟是春光妩媚,荡笑道:“那你想不想看我们要做什么?”左明月被她摄魂夺魄的眼光瞧得心头发热,但他很快宁静下来,叹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千里迢迢来我大宋,居然就是为了做这些龌龊之事?难道你不觉得羞耻吗?”柳上樱花脸色一变,似是有些动怒,不过也只一瞬间又恢复春潮媚笑,道:“左公子你言重了。你们汉家孔大圣人都言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而人类繁衍不正是因此而起吗?”左明月还哪敢触碰她火辣辣的目光,叹道:“但我们的孔大圣人同时还说道发乎情,止乎礼,想必柳上姑娘还是曲解了!”柳上樱花咯咯发笑,道:“难怪左公子如此触怀不乱,倒不似其他人那般个个色中饿鬼,见到我的姐妹还哪顾的什么发乎情止乎礼,个个口中直呼我要!”左明月叹了口气,道:“真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来我们大宋物色男子做这些事?难道你们国家都没男人了?”柳上樱花道:“左公子你误会了,这并非我们没有男子,而是这期间曲直非你所想。若然公子想知道,我不妨详细说与公子知道!”左明月无奈道:“算了,我还是不与你讨论这些了。倒是那些被你抓来的人你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柳上樱花道:“放心吧!若是平时,这些人我定然会让他们从此消失,但既然在少林寺答应了你们,我自然会放了他们。”左明月道:“如此谢谢了!”柳上樱花轻笑道:“那你怎么谢我呢?”左明月只得苦笑,并不再说。一时船苍内气氛格外迤旎。良久之后,左明月才打破寂静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柳上樱花淡然而笑,眼里已见魅惑,道:“你觉得呢?”左明月幽幽而叹,并未再说。柳上樱花道:“你叹什么气?”左明月仍未回答。柳上樱花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叹什么?”待见左明月仍未吱声,不觉奇怪,抬头望去,却听得左明月发出一道轻微的呼吸声,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不觉轻叹道:“其实我若要对你失礼,只须让你迷了心智,又有何不可?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你我又舍不得下手,我若要你,当心甘情愿,只是只怕你永远也不会给我的吧?” 第二日早上,左明月醒来时已是天光乍现,但闻舱内轻香萦绕,却并不见柳上樱花。他抬头往外头望去,只见柳上樱花正坐在船头打坐,也就微不作声。心里想着热哈曼,也不知他脱险了没有。 柳上樱花头也不回,微微道:“你醒来啦?昨夜睡得可好?”左明月道:“还好。多谢!”柳上樱花道:“谢什么?”左明月道:“谢救命之恩,谢韵香疗伤之恩!”柳上樱花惊异道:“原来你居然知道。”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又道:“你就这样谢我?”左明月微微一愣,并未回答。 柳上樱花起身走入舱中,在他身边坐了,望着他道:“你们国家不是有句话说道,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报之,你觉得该怎么报答我?”左明月但觉她目光如火如荼,竟不敢对视,慌乱的别了开去。柳上樱花咯咯笑了起来,道:“这是腼腆之色么?可不象鼎鼎大名的左明月呢?” 左明月只得苦笑,转了话题,问道:“这是到了哪里?”柳上樱花道:“随波逐流!你想去哪里,要不我送你去如何?”左明月颇为诧愕,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柳上樱花嫣然道:“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左明月又不敢看她眼神,嗫嚅道:“这个……那个……” 柳上樱花又咯咯笑了起来,道:“你伤势好些了吧?”左明月道:“还好吧,不怎么痛了。倒是你那是什么香,竟如此奇效?”柳上樱花道:“这自然是我家乡的‘妙龄花’……”大约是说到家乡,未免有些思之愁怀。左明月叹道:“你想到家乡了?”柳上樱花怅然的点了点头。 晨风徐徐,小舟飘过。过了良久,柳上樱花才从思乡愁绪中回复过来,道:“好了,不想了!”抬头之时,一缕阳光从舱外投入,照射在她脸上,但见她面上肤色玲珑剔透,格外娇媚。左明月瞧之一阵怦然。偏偏柳上樱花问道:“你觉得我美吗?”一双媚目微闪。 第一百零八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左明月瞧得心头一荡,竟似无法避逾,喃声道:“很美!”柳上樱花道:“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左明月潜意识里已知她用上了魅惑之功,赶忙宁静心神,以内力相抗。可一用上内力,他体内伤势一阵剧痛。柳上樱花见他脸色趋红,连忙收了魅惑,道:“你没事吧?” 左明月长吁一口气,道:“没事。”柳上樱花幽幽叹息,道:“你很讨厌我,是不是?”左明月道:“那倒不是?”柳上樱花哀怨的望了他一眼,并不再说,站起身来走到船头,举目远眺,这河面也不甚宽,抬眼望去,两岸物景清晰可见。半晌,她才说道:“待会上岸,弄些吃的,然后等等他们,我们再去往金陵。” 待小船靠岸,却是一个河岸集镇,柳上樱花将小船泊在岸边一排柳树下,然后叮嘱一声便上岸去买早点。左明月试着起身动弹,感觉着还好,便躬身舀了河水洗漱,躬身之时伤势颇为沉痛。 不待一会,柳上樱花带了早点回来,见左明月已起来,担心道:“你怎么乱动,你胸口肋骨正在愈合,万一措动怎么办?”左明月嘿嘿笑了笑,柳上樱花自知过于情景,俏脸一红,便不再说。 二人正吃之时,忽见岸上一男一女沿着堤坡仓然而至,却是热哈曼和左臂少女。热哈曼背上伏着一人,正是右臂少女。 柳上樱花吃了一惊,道:“惠子她……她怎么了?”左臂少女面容凄惧,嘴角还隐见一丝血迹,一见到柳上樱花,就忍不住慌了神的哭道:“宫主,快快救救惠子。”热哈曼跳上小船,将右臂少女轻轻放了下来,只见右臂少女双目紧闭,脸色一片苍白。柳上樱花把了她的脉搏,顿时颓然坐倒,神色惨淡,道:“她死了!” 左臂少女哭道:“不可能的,刚才她还好好的,宫主一定要救活她。”她这一激动,说的却是日本话。热哈曼愣了一愣,他不知日本为何物,自然只觉莫名其妙。 柳上樱花安慰着左臂少女道:“她已死了多时,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必过多难过。自我们肩负着使命来这里,便注定了终有这么个结果。”左臂少女与右臂少女本来就是姐妹,如今右臂少女一死,她如何不伤心?任是柳上樱花如何劝慰,仍是撕心裂肺的哭。 哭声惊得岸上偶有行人不住的侧目,柳上樱花也就不再劝她,让她哭够了自然也就好了。过得一会,左臂少女果然不再大声啼哭,也只抽抽噎噎的徒添伤悲。柳上樱花叹道:“这些都怪我,要不是我留下你们,也就不会这样了!不过幸好你们能够回来,否则我会更自责的。”左臂少女道:“宫主,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和惠子为了宫主,死而无憾!不过我们能够回来,也实属侥幸。” 柳上樱花轻轻“哦”的一声,道:“如何回事?”左臂少女擦了擦眼泪,道:“当时宫主走了后,我和惠子一起斗那二少爷,那二少爷武功特别了得,我和惠子都几乎不是对手,若非这位大哥助我一臂之力,事情可真凶险。可是后来那四个胖子和四个瘦子竟然收拾了那些傀俚,又一起攻上来,这位大哥只好一个人拼命的挡着,而且还要我们走。可二少爷武功实在太过厉害,不一会惠子便被他杀死了,我惊慌失措,二少爷又要来杀我,可不知为何,二少爷突然闷哼一声,竟然摔在地上死了……”她说到这里时,又断断续续的哭了起来。柳上樱花道:“那二少爷就是那少年?”左臂少女道:“是的,他说他叫二少爷,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柳上樱花微一沉思,道:“二少爷突然就死了,看来是有人暗中在帮助你们。”热哈曼道:“的确是的,若非有人暗中帮我,我也险些伤在那八个人的手里。”柳上樱花道:“那这救你的人会是谁呢?”沉思片刻,自然是无法想得明白。随即一挥手道:“算了,不管救了你们的人是谁,日后总会知道的,我们走吧!” 小船又缓缓往河心驶去。左臂少女问道:“宫主,我们这是去和我们的人会合吗?”柳上樱花屹立船头,瞭望着前方水道,道:“不,我们先去往南方金陵。”左臂少女望着柳上樱花,不觉微微一愣,本来想问什么,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小船去势神速,到得中午,便已驶出二十来里。热哈曼从没坐过船,起先有些晕眩,但过了不久,就已适应过来,而且他撑起船来,船速如飞。第二日途径临颖时,柳上樱花上岸采购了些疗养身体的珍贵药物,然后煎好带回船中,给左明月服食。左明月的内伤得武琼花的飞天真气疗治,已在逐渐恢复之中,又得萧瑶配置的丹药辅佐,就是碎断的肋骨也都差不多复位。柳上樱花只是稍微一查便已明了,因此她着重后期疗养,辅以她家乡独特的“妙龄花”香,对左明月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 左臂少女往日从不见柳上樱花有对谁如此尽心过,如今独对左明月格外关心,这让她很是担心,甚至心下暗暗疑惑:难道宫主真的喜欢上了这左明月? 又一日,行船到达鄢陵,柳上樱花等人弃船上岸,左臂少女得柳上樱花的命令,独自一人离去联络“移花宫”的其他成员去了。柳上樱花和热哈曼则按着左明月的意思买了马车驱驶着往苏州进发。热哈曼仍然顶着车夫的职责,倒也合模合样。 一路之上,再也没有遇上卫魔道派人追杀,使得三人稍稍安下心来。但沿途却渐渐听到传闻,说道西夏“一品堂”堂主李德明自少林寺与魔道魔头武琼花一战,声名鹤起,大有领袖群伦之势。 说来也是,少林寺一战,连少林派以及四川唐门在内,整个江湖上的正道力量竟然都不是“大魔头”武琼花的敌手,这要是日后说起来,这各大门派岂非颜面尽失?幸好“一品堂”李德明突然出现,大展神威,使得情势扭转,一举击败武琼花,从而挽救了正道的脸面。 不过说是这样说,要是从某些人的传统观念来讲,这大宋泱泱大国,江湖云济,一场“佛魔正邪大战”,到头来还要由一帮胡人来挽救,这脸面救是救了,但内心里实际上怎么说都怎么不舒服。不过后来李德明又说了一句:“江湖本是一家,又何分彼此?”再后来李德明准备以“九件衣”神功传授于江湖各派各门,并由少林派和丐帮牵头,组织江湖同道一起商讨,择日举行授艺大典,到时江湖上各派都会练习“九件衣”神功,人人神功盖世,到时就算魔道大举来袭,又何以惧哉? 这么一来,人人传颂,李德明的名字更是家喻户晓,让不少人盲目崇拜。哪怕对方是胡儿身,但江湖同道,自不足论,反而还有不少人奋不顾身的加入了“一品堂”,使得“一品堂”势力大增,俨然江湖一大派。 后来又据说,大宋皇帝为此还特别召见襄阳王,询问了关于此事,对李德明更是有心笼络,本来不久前李德明亲自前来大宋朝廷请求誓表,大宋皇帝为此十分高兴,自然对李德明少不得一番奖赏,此时又闻李德明江湖除魔卫道,这是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好事,于是又下旨隆重嘉奖,由此更加肯定了李德明的西夏王身份。 襄阳王极力反对,并说出其中隐情。其实关于这些,他也不过是从温柔口中听来,多是无凭无据。因此在皇帝问及理据时,他一时无话可说。最后,皇帝一道圣旨下来,除了褒奖李德明除魔卫道的大勇精神外,便责令全国大肆抓捕武琼花和左明月等魔道党众。魔道乱世,对于稳固江山社稷是有着极大的影响的,所以历代朝廷上对于除魔卫道是毫不留情的铁腕手段。 左明月等人听到这些传闻时,不免黯然叹息,行动之下也格外小心。柳上樱花对左明月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以致让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关心一个大宋人。难道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他?她否认之余,又觉得根本不是,否则无缘无故的又为什么要陪着他一起去往金陵呢? 这一刻,她的心情是极为矛盾的。这一切眉目传情的举止热哈曼自然也都看在眼里,可当他望着左明月时,又暗暗叹息。左明月因麻十九妹惨死,一直悲伤逆流成河,虽然没有说出来,但神色情感之中他们都是看得出来的,因此只能卿卿劝慰。 幸好柳上樱花对于疗伤颇有成法,这一路下来,使得左明月的伤势逐渐趋好,直到到达苏州时,虽然走了一个把月,但左明月的伤势已差不多好了。 这一日到达苏州时正是下午,左明月带着柳上樱花和热哈曼并未入城,而是直接去了阊门外,那里有一处庞大的庄圆,叫做桃花坞。虽然叫桃花坞,但实际上庄园里连一株桃花都没有,没有人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桃花坞,更没有人知道,其实这里就是长江十二联盟的秘密总舵所在地。 左明月来到这里的时候,桃花坞里已是一片狼藉,显然在不久之前这里曾遭到了官府的破坏。看到这种情形,左明月既失望又痛心,虽然他已无心再生复国之任,但这长江十二联盟是自己属下南方堂,如今既已遭到破坏,说不得也不知要死多少无辜之人。他想着心头沉痛,柳上樱花看在眼里,连忙问道:“你……怎么啦?不要紧吧?”左明月无力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待了好一会,左明月才转身离去,柳上樱花问道:“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找谁吗?”这个问题她这一路忍了很久现在才问了出来。左明月只淡淡应了声:“是!”柳上樱花道:“那现在我们去哪里?”左明月神色哀败,并未回答,只是颓然而行。 这时天色已入黄昏,一缕暮日余晖洒落苏州城里,使得这江南小城更添灵秀。柳上樱花和热哈曼见左明月心情不好,也不便多问,只得默随而行。待看到前头街边有一个小酒楼时,左明月才说了句:“先去吃点东西再说吧?” 三人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又从旁人闲谈中听到了一件事,这件事是关于姑苏慕容家的,说是昨日,一个外蕃大和尚来找慕容家的人比武,起先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初不敌对方,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正要俯首称臣之时,慕容初的儿子慕容锦匆忙赶回,又与番僧大和尚一场大战,竟然使得与番僧大和尚一般无二的武功,结果二人斗了个平手。事实上若非慕容锦内力不及番僧大和尚,便是胜之一筹。不过就算如此,却也足以让慕容锦在武林上大放光彩了。这件事情都在街头巷尾传道,一时各种纷说都有,不过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则是慕容锦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神功,这可是从所未闻之有。 左明月等人听了也大为惊奇,关于慕容锦这人他从武琼花和萧瑶口中听过,在柳家庄曾得其帮助,知道为人颇有正义感。 此时,那几人说得兴起,将慕容锦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夸得神威八面,说到最后,竟是慕容锦将番僧大和尚打得落荒而逃,余人都是哼哼哈哈的怪笑不止。热哈曼虽然明知道这些人都是一通瞎说,少年心性,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哪知就在这时,只听“嗦呼”的一声大响,一道旋转不止的风劲从门口窜入往那兴谈乐趣的几人卷去。那几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人连带着桌椅往外吸了过去。 左明月三人大吃一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觉那股风劲忽地斜地一转,猛然往热哈曼卷来。虽然风劲只是卷向热哈曼,但风劲如龙卷风般旋转,对旁边之物自然波及。左明月三人一觉不好,便连忙腾身闪开,刚一闪开,那桌椅便被卷出门外,只听“啪”的一响,显是桌椅撞在某处已被摔碎。 三人赫然惊惊卓,正要喝问,那道风劲又变道袭来。这回三人有了防备,便破窗而出,只见酒楼门前站着十来个白衣人,乍眼一看,只觉一片晃白,若非此时是暮色苍笼,否则极为眩眼。这伙人当中,有一个身着雪白僧袍年约五十多岁番僧,此时脸上布满怒色。在他身旁则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可爱的小女孩,正瞪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望着三人。 那番僧自觉两道风劲都失了手,虽然只是随意挥洒,但还是甚为惊讶,待看到左明月三人破窗而出时,不觉冷笑一声,道:“倒还有两下身手,哼哼!”跟着右手旋转如风,只见他身前的空气速转风劲,然后他猛地往左明月三人凭空抓来,这股风劲便直往左明月三人卷到。 左明月始知这道古怪的风劲原来是这番僧弄来的,更是惊骇无比,就凭这一手,足以傲视群伦。三人连忙闪身掠开,但那番僧一手连抓,丝毫不给三人喘息的机会,风劲连番袭卷,真是遇到什么吸什么,有两下都将酒楼墙板给抓塌,惊得酒楼里面的人纷纷逃窜,待奔出来时,见外头狂风大作,又吓得跑了回去。 热哈曼轻功远不如左明月和柳上樱花二人,躲闪之时狼狈不堪,一个措手不及,便被风劲卷到。他心里一慌,连忙抱着身边一根木柱。岂料那风劲将他连木柱卷断,疾往番僧手上吸去。 左明月当机立断,一连五把飞刀狂射而出,直指番僧全身五处大穴。热哈曼被风劲卷得头昏脑胀,陡然想起师傅的绝地心法,顿时心神大定,连忙松开手中半截目柱,手中柳叶面刀疾然而出,往风劲最中心点削去。 第一百零九 三年而成一叶 番僧虽然极力应对左明月的飞刀,但手中风劲并未停顿,待得以左手扫开左明月的飞刀,哪知那飞刀只在半空一个旋绕,却并未落地,反而拐了个方向又分从头上脚下,左右中间五个极端方向射来。番僧怵然一惊,知道这年轻人是个劲敌,这一手能拐弯的飞刀着实巧妙,他不得不腾开手来应对。不过他自然不会松开右手风劲,而是以右手风劲来阻击头上和左右的飞刀,而左手则应对贴地飞刀。他这时就如同眼观六路。 岂知他刚一挪动手中风劲,蓦地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道袭至,跟着指尖一阵后痛。他无暇多想,只得运起护体神功,同时飘身侧移,待一切风平浪静,他如冰山天雪般屹立着喘息不已。这种情形不久前他在慕容家就经历过一次,若非如此,他岂会与慕容锦斗个“平手”。如今他再一次被迫运用护体神功,只觉体内真气一股脑儿往外狂泄,便如要抽空他体内的所有真气一般,这是他这些年来修炼“神龙吸海”唯一出现的破绽,这个破绽令他几欲走火入魔,所以他从不轻易使用,一使用便是气哀力竭。 他这时想着懊恼,微一斜视隐痛的指尖,只见指尖上有一片刀口,还渗出一丝血迹。这让他好一阵惊愕,自用武以来,数十年都没有人能沾上他衣服分毫,更别说割上一刀了。他实未料到这次代表天山慕容家下天来姑苏慕容家约战,原本是想以武力压迫姑苏慕容家从此听命于天山慕容家,岂料与慕容锦一战,对方竟然使了个神鬼难测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打什么对方还什么,最后反而被迫使上护体神功,结果只仗着数十年功力只得了个平手,这叫他情何以堪?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无意中来到桃花坞,让他听到酒楼内有人谈笑他与慕容锦比武的事,所以才会怒而出手,不想这一出手,又遇上左明月和热哈曼两个后辈,使得他被迫再一次拼力运用护体神功不说,反而还在指尖上割了一刀,虽然可以说他大意所致,又加上旁边还有左明月的干扰,但还是让他觉得恼怒异常,几乎气炸了肺。 不过更可恨的是,正在他气衰力竭之时,那小女孩忽然往左明月他们跑来,一边还叫道:“大哥哥救我!”旁边那十来个大汉便要来抓,白衣番僧喝道:“不必了!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一招“神龙吸海”,便将小女孩吸着倒退了回来。小女孩吓得拼命大叫:“大哥哥救我!大哥哥救我!” 白衣番僧一把抓住小女孩,凶神恶煞的正要加以训戒,小女孩显是怕了,连忙哀求着弱弱的叫道:“师傅……”白衣番僧一瞧她纯净的眼光里透露出一股天真无邪,不禁心头一软,随即一腔怒气也随着瓦解,缓了语气道:“你终于肯叫我师傅了?这可好得很!”小女孩可怜兮兮道:“你放我走吧,我要去找我爹娘!”白衣番僧冷声道:“你爹娘都死了,还找什么找?”小女孩道:“你瞎说,我爹娘好得很,怎么会死了?” 热哈曼忍不住道:“你这大和尚真不要脸,这么大年纪还欺负人家小女孩。”白衣番僧勃然大怒,正要一掌打出,陡然想到自己身上适才力竭,实在不宜动武。又想到眼前这三个男女武功非同寻常,只怕手下那十来个人也不能轻易取胜,他只得压下怒气,牵了小女孩的手,抬头往热哈曼扫去,冷风如割道:“现在多嘴多舌,来日定要将你舌头割了!” 热哈曼毫无惧色,正要还嘴反驳,左明月轻声道:“算了,我们走吧!”热哈曼只得撇了撇嘴,道:“那小女孩怎么办,一听刚才那话就知道她是被这大和尚强抢来的。”左明月并未再说,抬脚往左侧街口走去,柳上樱花回头望了一眼那小姑娘,只见那小姑娘抬眼往他们望来,眼神里尽是渴望。热哈曼跺了跺脚,只得跟上。 三人离开桃花坞,这时天地间一片漆黑,四下里只闻虫鸣。热哈曼道:“师叔,你怎么不让我救那小妹妹呢?瞧她多可怜。”左明月道:“这番僧的武功刚才你也看到了,只怕我们三个人也非敌手。”热哈曼眼睛圆了圆,道:“不会吧?这么厉害,怎么不觉得啊?”左明月摇头笑了笑,没有再说。 柳上樱花却道:“我倒觉得有些蹊跷。”热哈曼神眉一亮,道:“怎么说?”柳上樱花道:“在刚才他和你们动手的时候,他的神色出现过一微哀败之色,若非旁观,实难看见。不过在你出言挑衅的时候,我倒发现,他满脸的愤怒,却忍着没有出手。你说,这是为什么?” 左明月脚步顿了一顿,道:“你既然以哀败二字作结,便可见在那番僧的武功出现异数。如果因此动起手来,只怕他手下那十几个大汉我们也胜之不易。”柳上樱花对他不觉刮目相看,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左明月淡淡道:“虽然那小女孩是被他抢来的,但总算那番僧想收她为徒,也确有一丝柔情。”左明月将番僧欲收小女孩为徒的慈爱说成柔情,使得柳上樱花和热哈曼都不觉莞尔,但想想确实也是 三人来到停放马车的桃花河边,那马车还好好的在那里,待左明月和柳上樱花上了马车,热哈曼道:“师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这一路行来,他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左明月要寻找什么人。 左明月道:“先去寻个所在,待歇息一晚明儿再说吧!” 到得第二日,左明月让热哈曼将马车去兑了银两,又买了三匹马,三人便骑着马上路。却是前往扬州。到得扬州之时,满城都在画影图拿魔道分子武琼花和左明月等人。少林寺一战,武琼花和左明月都成了魔道分子,对此左明月唯有苦笑。 热哈曼见城门口守卫正在对过往行人对图辨认,不觉急了起来,道:“盘查得这么紧,这可如何是好?”柳上樱花媚眼横生,道:“有我在此,你急什么?”说着取出长萧婉婉吹奏,一道魅惑的箫声传去,那些官兵听了都迷了心智,对左明月视而不见,直接放过进城。热哈曼佩服不已,心想:“有这等本事,要做坏事真是太容易了。” 三人入得城里,只见满街繁华落地,正体现了南方富庶之地的极致。热哈曼满目生光,叹道:“这真是不入江湖,不知道江湖有多美!”他自出生到长这么大,向来说话极少,这番跟着左明月游历,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他这话一出口,左明月仍然只能是苦笑,倒是柳上樱花咯咯直笑,笑得热哈曼脸色绯红,垂头不敢正视。 三人在城里一番溜走,最后来到了扬州知府,柳上樱花和热哈曼惊诧莫名,这满世界都在抓他们,如今送上门去,岂不是直入牢笼么?左明月淡然而笑,对柳上樱花道:“这怕什么,有你在我还真省事多了!”柳上樱花眉目传情,道:“这么说你是离不开我了?” 他们说话之时,早有府衙官差认出了左明月,正要惊惶大叫,柳上樱花连忙道:“大哥且莫叫喊!”几个官差都愣了一愣,实在是这红衣少女太迷人,他们都痴心绝对的不叫了,还有一人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吗?”柳上樱花嫣然道:“我吹首箫曲你们听好不好?” 一曲箫声下来,几名官差都早已痴了,就是随后闻声赶来的人也都被吹迷了心智。这回热哈曼才后怕着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望着柳上樱花,半晌无语,最后才在心底冒出三个字:“好可怕!”事实上,他想起来了自己也被她的箫声迷过。但他却不知道,这魅惑箫声,若是遇上绝顶高手,若不能制敌先机,便会反受其害。这就好比上次她用来对付左明月,若非左明月存心要对她们一探究竟,这才故意装着被迷惑,否则是无法奈何得了左明月的。 左明月往府衙内走去,身后箫声绵绵不绝,遇人即痴,左明月径直来到府衙大堂,看到一师爷模样的人,正要着他去请知府大人李光辉前来相见,那师爷惊着还没吭声,便被箫声沉迷。 这时,堂后门帷晃动,一个四十多岁身着官服的男子走了进来,陡然见到堂中多了三个陌生男女,不禁大吃一惊。柳上樱花正要以箫声渡之,左明月连忙道:“好了,不用吹了!”柳上樱花这才罢曲,但已是唇微软麻,柔声道:“看这回你怎么感谢我。” 那李光辉惊回神来,但也不见惧色,瞪了三人,喝道:“何人乱闯公堂?”左明月道:“在下受人引见,前来拜见李大人!”李光辉奇道:“哦,何人?”左明月走近前,低声道:“使天地之生物,三年而成一叶,则物之有叶者寡矣!”李光辉神色一变,盯着左明月瞧了半晌,方才作势道:“请后堂说话!” 柳上樱花和热哈曼听他说话莫名其妙,正要跟着入内,李光辉道:“二位且在此稍候!”二人只得止步,遥望着左明月和李光辉神神秘秘的去了后堂。热哈曼抓了抓头,望了一眼柳上樱花,有些畏惧的移开一步,但还是问道:“你说刚才那句话是啥个意思?”柳上樱花魅笑道:“我怎么知道?”她的笑容的确迷人的美,热哈曼也不敢直视,只得闭嘴不问,结果惹来柳上樱花一阵风铃般笑。 过得一会,左明月李光辉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也不见二人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左明月对柳上樱花和热哈曼道:“好了,我们这就走吧!”二人还愣了一愣,待得左明月走出大堂,方才跟了上去。上马的时候,柳上樱花实在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左明月却转过头来望她,一脸的严肃,道:“姑娘,这一路来多谢你的帮助。”柳上樱花嫣然道:“你知道就好!”语气带着一股春意绵延,眼光格外的柔媚。左明月别开她的目光,微微一顿,才坚硬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去寻找你的人吧!” 柳上樱花脸色变了变,凶光毕射,但很快消失不见,怨声道:“你竟然这样对我?我可是救了你一命的吧?”左明月道:“救命大恩,他日有机会定当还你。只是今日我们身有要事,就不必再一起了。”说着“驾”的一声,跃马前行。 热哈曼顾盼着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左明月一去快捷,只得咬咬牙丢下柳上樱花跟了上去。待追近左明月时,不觉往回头望去,却没见到柳上樱花跟上来,心里不禁有些患得患失。 直到离开扬州,柳上樱花再没有出现,热哈曼这才怅然若失的收回神来,问道:“师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左明月道:“去山西!”热哈曼吓了一跳:“这么远,去那干什么?” 左明月叹道:“去找你师傅,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他心下一直不明白,古竞成为什么要带走毫无生命体征的武琼花?难道武琼花真的不会死?他虽然如此安慰过萧瑶,说起来其实心里也没个数,之所以从河南辗转到江苏,就是为了确定他们在哪里。既然武琼花身负佛道重任,他就更要急切地寻找到他。武琼花的处境有多难,他作为兄弟,又岂可置身事外?更何况他的妻子麻十九妹因此而惨死,他一定要为她报仇。 热哈曼自然没看到他一瞬间的脸色替变,但想着能找到师傅,顿时欣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快走吧!” 二人策马狂奔,恨不得能一下子飞到山西。可他们无法飞天遁地,这遥远的路程还是要一步一步的走完。这一日,他们到达新沂,在途径新沂河畔时,却遇到一件怪事。当时在河里飘着两根大圆柱木头,圆柱木上分别趴着一人。随着圆木沉浮,这二人不停的对骂,其中一人说的是半生的大宋官话。待得两根圆木快要靠近在一起时,两人拳脚相对,打得不亦乐乎。 左明月起先还只以为是两个落水者,待见到二人对骂斗殴,似乎觉着不是,正要走开,忽听“哗啦”一声,那二人腾空而起,在半空又拳脚相加,打了数招,方才一跃上岸。 第一百一十 柴花公主的灵位 左明月起先还只以为是两个落水者,待见到二人对骂斗殴,似乎觉着不是,正要走开,忽听“哗啦”一声,那二人腾空而起,在半空又拳脚相加,打了数招,方才一跃上岸。 这二人一上得岸来,宛如落汤鸡一般,又加上身上衣服破索,一片一片的贴在身上,更加狼狈不堪。只见这二人其中一个年纪三十七八左右,生得甚为魁梧,他胸口间衣服裂开,露出一块胸肌,似乎有一片刺青,看似是头狼首。另外一人则是个少年,生得浓眉大眼,天庭圆阔,他身上衣服也破得一片片的粘在身上,露出来的肌肤呈现出一片麦黄之色。 这二人一上岸来,毫不客气,冲上去就一顿好打。那少年武功拳脚似乎不怎么见犀利,倒是那年纪大的汉子一招一式颇见功力。不过尽管如此,这年纪大的汉子每一拳每一脚打在少年身上,沉重有力,那少年竟似不知疼痛一般,怒道:“折力信,你他妈娘是不是没完没了,怎么总是打老子,再这样老子可不客气了。” 那年纪大的汉子也非常气怒,道:“你才他妈的还说,你说你使得什么妖术,老子怎么好好的就跑到这大宋国土来了?”少年道:“老子就有妖术怎么样?你不是契丹十大高手吗?就这点本事啊?他妈的,缠了我这么多天,要不是我这宝贝被你打坏,老子早走了。”他说起宝贝,不自觉的摸了摸左腕上的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状物,满脸肉痛之色。 左明月听着心头奇动,这契丹十大高手之一的折力信他还是隐有耳闻,只是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呢?而这少年看起来武功不怎么样,竟然毫不畏打,那他又是谁?他想着虽然疑惑,但也不愿去探究,对热哈曼说了一声:“我们走吧!”便骑着马继续赶路。 那少年看到他们的马时,心头一动,忽地双脚在地上一撑,整个人便腾了起来,隔空往热哈曼的马背上坐落,跟着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撒腿飞奔。少年挥手嘻笑道:“拜拜,本少爷可不陪你玩了哦!”折力信想要追赶已然不及,只得望着他逐渐远去的人影跳脚大骂,这次骂得畅口,骂的全是契丹话。 热哈曼沉肘后拐,想要将这少年撞下马来,那少年竟不避让,只拿手来扣他颈脖。热哈曼一拐撞在少年前胸,用的一肘之力可是不轻,没想到这一撞,竟宛如撞在铁板上一般,只痛得他呲牙咧嘴。少年毫不在乎,掐着热哈曼的颈脖笑道:“你不要乱来,否则我一用力,你就死了。”热哈曼吓得脸都白了,还哪敢再乱动。 左明月正要发射飞刀,听得少年这么一说,便说道:“你无非是想摆脱折力信的纠缠,如今早已将他别开了,我们身有急事,你何不自去?”少年笑道:“我随便去哪里都行,你也不必赶我走了。”热哈曼鱼刺哽喉般道:“我们有事在身,怎么可能老带着你呢?” 少年松开掐他颈脖的手,漫不经心的道:“你带着和不带着我,区别就在于多一个人而已,这样无论你们去做什么事,岂不是多了一个帮手?这是多好的事!”热哈曼没好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应该多谢你了?”少年笑道:“意思是这个意思,不过也不必你们谢我,你们带着我走,有事我出力,无非互相帮助而已,又何必谢?”热哈曼恶心得牙齿都打颤。 左明月越发觉得这少年古怪,但还是没有多问,只淡然道:“那就快走吧!”行了一两里路,少年又道:“我叫金鬲轩,你们呢,叫什么名字?”热哈曼嫌恶他坐在身后,老大不舒服,便也不想搭理。 左明月淡笑道:“你这名字倒是奇特,只是你怎么和折力信会在这里。”金鬲轩见他不肯说名字,也不以为然,一连长叹道:“说起来真是气死人,你不知道,我在上京和他打了一架,本来我想跑的,没想到带着他一起跑到了海上,没差点给淹死,幸好我身体里面的程序里……嗨,反正后来我们游上岸,又在一起打架,打得累了就歇着,歇好了又再打。说真的,没想到堂堂大辽国的十大高手之一的人竟是如此死缠烂打,说起来气死我了……”他说了这半天,其实表达的意思还是不清不楚。左明月也不再问,目前也不知他是敌是友,还是想法摆脱才好。 可是在随后的日子里,这金鬲轩就好像赖上了他们一样,死活也不肯走,非要和左明月他们一起去哪里就到哪里,完全一副大家自己人的模样。热哈曼对他的自我主张非常不满意,从第一眼开始他就不喜欢这个人,于是明理暗里都找机会撵他走,可金鬲轩都是软硬不吃,最后左明月干脆说了句“随他吧!”,热哈曼方才没再多说。 就这样,又行了几天,这一日傍晚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西省盂县。三人寻了客栈安顿下来,左明月这时再无法带着金鬲轩去水神山,便婉拒告知。金鬲轩倒也识趣,便说在客栈等候他们就是。 左明月于是带着热哈曼踏月赶往盂县东北五公里处的水神山。半途中几处辗转,左明月又对热哈曼道:“自今日后,这个地方,你就当没有来过,知道吗?”热哈曼见他说得严肃,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放心吧!” 来到水神山下,由于夜色掩映,山峦耸峙,苍松翠柏的美景在月色下也只是一片朦胧。此时已是七八月天,山上奇花异卉正相奔放,虽然如此,却还是平添了一丝肃冷。 左明月自然知道这是因为那个长眠在烈女祠里的女人的缘故,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柴花公主,说起来还是左明月的姑姑。左明月想起柴花公主当年为复国奔走,不遗余力,这与当年的自己是何其相似,可是后来呢?柴花公主自随扬州李重进兵败之后,自知复国无望,宁死不愿苟存于这大宋天地间,最终还是义烈的选择遣散仆从,在这水神山上自杀而亡。如今想来,左明月更是惶恐和惭愧,自己不但选择了放弃了复国重任,而且还苟且偷生,这一切是对是错,将来如何面对柴家列祖列宗,他几乎连想都不敢想。 虽然看不清楚左明月面上神色,但热哈曼从左明月的步伐里似乎瞧出觉察到了他内心的惶恐不安,不由轻声问道:“师叔,有……有什么不对吗?”左明月稳定了一下心神,淡然道:“没什么。”热哈曼便不再问。 二人沿着山道蜿蜒而上,到了烈女祠时,夜色下的气氛更见清冷。热哈曼只觉空气都有些凉嗦嗦的,如果在山林里一直行走,那种氛围与在山林里遇到一座空寂的房子,那种感觉是绝对不同的。热哈曼小心翼翼的道:“师叔,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左明月没有回答,目光只是在烈女祠内移动,眼前仿佛幻出当年柴花公主的身影。当他的目光落在抱泉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梳妆台,这也正是当年柴花公主对镜理妆的地方,而恰恰就是这个地方,却最终成为了柴花公主自缢之处。左明月在心底生出一丝痛惜,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姑姑!” 由于此时是夜深,烈女祠内静得怕人,左明月这一声轻呼,虽然声音极轻,但热哈曼在他身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明明是听到了这两个字的,但一时还没明白过来,惊吓着问道:“师叔,你……你说什么?” 左明月一惊回神,黯然道:“没什么。”说着走到烈女祠主殿,这烈女祠是柴花公主死后,后人为了纪念她的义烈才建起来的,只是由于害怕宋朝廷牵罪,民间自发建造的规模颇为简陋,而当年柴花公主的墓地就在这主殿正中的雕像石台下面。左明月心情沉重的走了过去,他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往石台上敲击,经三下清响,听起来甚为空幽绝脆。 热哈曼愈发觉得莫名其妙,不晓得左明月是要做什么,但想着他既然要来这里,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他再好奇也不敢多问。何况一路走来,各种莫名其妙都感觉了,也不差这一回。 左明月又走上抱泉楼,来到石泉边,望着泉水凝注片刻,方才将手中石块抛入里面,“啵”的一声绝响,水花溅到了他的脸上,很快便变成了一行热泪。 热哈曼听着那水声仿佛从抱泉楼山石底下传到了主殿的石台下,随即嘎然绝断。他愕然一愣,甚觉奇怪,正要上前察看,忽地听得“呞”的一声轻响,却见石台下的一段石壁往两边闪开,跟着一道薄弱的火光从里面闪射了出来。 这突然间的变故,使得热哈曼往后疾退,忍不住一声惊呼。左明月从抱泉楼上掠了下来,望着那道火光,只见一个人提着一盏宫灯从闪开的石门后躬身走了出来。热哈曼只以为是夜鬼出没,还要呼叫时,左明月已激动的出声道:“古盟主,你果然是在这里!”那人直起身来,正是铁锅古竞成,只是他这时背上已没有铁锅,整个人看起来也挺拔不少。 古竞成提着宫灯,目光在热哈曼面上一扫。左明月立即说道:“他是我大哥的徒弟,可以放心。”热哈曼立时明白了为什么来水神山时左明月说的那番话,显然是眼前这个人和这里的秘密不希望第三人知道,连忙机灵的说道:“就算这样,回头我也会忘了这里的事。”古竞成咧嘴笑了笑,对左明月道:“你进来吧!”说着转身又从石洞门进去了。 左明月吩咐热哈曼在外头守候,自己则从石洞门躬身进入,才走了丈远,里头开朗了些,是一个长宽各三丈左右的空间,里头有简易石桌圆櫈,看起来似乎是个客厅。在客厅北面正中,摆着一个灵位,从两边点燃的烛光可见,正是柴花公主的牌位。 第一百十一 长生阙 古竞成正点燃了一束香,然后递给左明月,轻轻道:“你去找过李光辉?”左明月道:“是的,你当年告诉我这个联系方式,没想到我终于还是用到了!”他在柴花的灵位前跪下来拜了三拜,上完香,又叹道:“但我没想到,这个联系方式竟然是来到这里见你,否则我早要来的。”他望着上面的灵牌,叹息道:“毕竟她是我的亲姑姑!” 忆往当年,古竞成眼眶红红的道:“当年公主复国无望,便在此遣散了跟随着她所有的婢女,我的母亲是最后离开她的,没想到等我母亲安顿下来后再来找她时,公主她却已经自缢而死。母亲遵从公主生前意愿,从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这里任何的一点秘密,所以目前除了你和外面那少年外,再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这样做,希望你不要怪我。” 左明月望着那幽冷的灵牌,唏嘘叹息,道:“我姑姑能有你们,是何其有幸!这些年,可是委屈了你们。在此,我代表柴家人谢谢你了!”他说着向古竞成鞠了一躬。古竞成轻身一闪避开,道:“这可使不得,少主客气了!”左明月道:“少主这两个字就不必叫了,我受之有愧!” 古竞成道:“你是少主,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左明月摇头叹息道:“我解散了复国集团,就已愧对了柴家人!”古竞成道:“但不管怎么样,长江十二联盟只要存在一日,就一定唯少主马首是瞻!少主……”左明月回过头来,望着古竞成垂眉拉目的脸,感激道:“谢谢你!”古竞成道:“如今少主既然来了,有些东西我必须交还给你……” 左明月不待他说完,道:“那些银票就存在你哪里吧!”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有些酸涩。古竞成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犹豫再三,只得垂声道:“好吧,那我就先存在我这里吧!” 左明月道:“其实你不必整天以这样的面目示人的。”古竞成幽幽道:“习惯了吧!”左明月道:“你喜欢我大哥?”古竞成微诧一惊,邋遢的眉目有些躲闪,勉力笑道:“为什么这么说?”他不待左明月回答,又道:“你既然找来了,我就先带你去见他吧!” 听到这句话,左明月日夜紧促的心总算悬落下来,就算一路风尘,哪怕身心再疲累,他这一刻却充满了精神,喃喃道:“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的!”古竞成没有再说,径直走到旁边一面墙上取下油灯,伸手在搁置油灯的灯座上一按,便听“咯咯”措响,跟着旁边一面石壁上一道小门应声而开。 小门内石壁上都点有油灯,左明月随着古竞成走了进去,通过一条巷道,便来到一间小房前,房门是紧闭着的。古竞成轻轻一推,门便开了,里头一阵寒气激涌。左明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了武琼花。 武琼花看到左明月时,也非常高兴,连忙起身相迎,此时显然可见他身上的伤已差不多复原。左明月一阵劫后余生的欣喜,二人紧紧拥抱着半天方才各自问了一句:“你还好吧!”都回答的是:“还好!”古竞成望着他们兄弟相逢,垂眉拉目的脸上不由的展露出一丝由衷而羞涩的欣慰。 事实上,左明月更多的是惊奇,以武琼花当时的伤重,没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够死而复生的,就算武琼花身上肩负着佛道的重任,但他是人,不是神,他也会死,否则魔道就不会费尽心机的一心要致他于死地了。 在确认武琼花完好如初后,左明月还是激动的流下泪来,只差那么一刻,他们就可能从此阴阳两隔,生死不见。武琼花也是感慨万千,若非古竞成,他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那日古竞成抱着武琼花暗自垂泪的时候,他抚在武琼花后背上的手忽然触动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息,那丝脉息其实严格来说只是武琼花体内飞天真气的气息。但古竞成自然不知道,那一刻他还是惊喜异常。他相信,只要武琼花还有一点气息,他就一定可能有办法救回武琼花。所以他才会忽然抱着武琼花不顾一切的离去,然后匆匆忙忙的独自赶回了水神山。在水神山烈女祠里,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更有一件天下不闻的至宝,这就是长生阙。 左明月听得“长生阙”三个字不禁一愣,然后才看到这间房子里唯一的一件东西,就是一张类似床的石台,石台呈寒冰碧玉色泽,一股清寒之气不住地透出,让人闻之不畏寒伤,反而气息舒畅。在石台上面有一个平躺着的人形卧槽,也不知道是天然生成的还是人力雕琢的。总之,看起来透着一股剔透的怪异,至于怪异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古竞成说道:“这张‘长生阙’是当年公主发现的,她当年自泽州随同李筠起事兵败之后,已是身受重伤。当时我的母亲和其他姐妹护着公主沿着太行山逃来水神山的时候,就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人,听我母亲说,应该是一个仙人。” 左明月惊道:“什么?仙人?”他这时还真难以相信。古竞成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母亲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她说她们护着公主来这里的时候,公主便已性命垂危。我母亲和她的姐妹们都以为公主快要死了,于是都忍不住悲伤的哭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非常美丽的兰衣女子,她说她有办法治好公主的伤,我母亲她们听了欣喜异常,只道遇上高人。后来那女子指了身边一块长形玉石说道:‘将公主抬在这上面来。’当时谁也没留意到在她身边有这样一块巨大的玉石,但当所有人去看的时候就真存在。于是我母亲她们就将公主抬上玉石,然后央求那女子医治。但那女子要我母亲她们避开,我母亲她们觉得至此是好是坏也无可奈何,唯有相信那女子一途。她们都避开直到看不见为止,在等了好一会之后,始终不见那女子出声。母亲她们担心有变,便急忙赶了过去,哪知却已不见了那兰衣女子,只有公主还静静的躺在石台上。不过令她们惊奇的是,原本躺在石台平面上的公主竟然陷入到石台里面去。” 左明月和武琼花暗暗称奇,由此可见,这石台上的人行卧槽就是这样来的,但之所以会形成卧槽,除了这寒玉石台外,无疑是与那兰衣女子有些极大的关联,但那兰衣女子又会是什么人呢? 古竞成又道:“过了不久,公主便起身坐了起来,整个人完好如初,身上的伤痕都没有了。母亲她们觉得不可思议,半天都回不了神。公主后来说她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见到一位飞天仙女救了她,而且这仙女还送了她这一张‘长生阙’,’并说这张石床虽不能够让人起死回生,但只要人尚有一息脉存,无论多重的伤,都能够让人痊愈。’”武琼花惊讶道:“她说她真的是一位飞天?”古竞成望了他一眼,道:“好像听我母亲说的确是一位飞天。” 左明月惊讶道:“飞天是佛教的仙女,身着兰色衣服,正是当年佛魔大战后牺牲的其中一位。”武琼花不觉想起长江底下的彩衣飞天,更是感慨万千。左明月忽然惊道:“我的天,原来他们都一直存在。”他这时想起热哈曼和狄平所说的红衣女子,说不得也是其中一位飞天,而当年战死的七位飞天其一正是红衣飞天。他一番不可思议的联想,又说道:“大哥,看来当年血战而死的七位飞天虽然死了,但他们的灵气还在,想来只要你有难的时候,他们总会出现助你一臂之力。” 武琼花也惊讶不已,仔细想来还真觉得如此。古竞成道:“这样说来,难道兰衣飞天当年救了柴花公主,留下这个长生阙,未必还是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武琼花更觉不可思议。左明月叹道:“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般神奇的事情,的确难以想象。不过看来这长生阙还真是人间至宝,却与那碧玉七星刀一样,原来早已为大哥而存在着。只是没料到我姑姑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仙缘,只可惜最终还是不能让她……让她……”想到柴花公主的结局,心下不禁悲戚。武琼花和古竞成也是慨叹不已,石室里气氛一时颇为伤感。 片刻之后,还是武琼花打破寂静,问道:“三弟,四妹呢?怎么没看到他?”左明月面现忧色,道:“大哥,对不起,我没能带她来见你。”武琼花心头一紧,道:“怎么……”左明月道:“自你被古盟主带着离开后,我和四妹只以为古盟主带着你可能回了长江十二联盟总舵,所以准备一起去找你的。没想到半道上四妹为我去买药的时候,突然遇到魔道的追杀,我和四妹就这样失散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武琼花微松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只要她没事就好。那你呢?怎么样?伤可好了?” 左明月道:“后来得柳上樱花相助,总算捡回了这条命。”武琼花神色一奇,道:“怎么,又遇上了她?”左明月苦笑着将后来之事简要着说了,待听得热哈曼还在外面守候时,武琼花也甚为感叹,道:“去年在襄阳见到他时,惜他一手自成刀法使得出神入化,便传了他一门心法,没想到他却从此念上了,反而和狄平一起来助了我们一臂之力!”左明月道:“大哥,其实他和狄平能赶来少林寺相助我们,只怕也是得自于一位红衣飞天之助。”随后又将热哈曼和狄平遭遇红衣飞天打赌的事说了。武琼花更加惊讶,便对古竞成道:“古盟主,可否请他进来?” 古竞成道:“既然是你的徒弟,想必也无妨吧!”说着望了一眼左明月。左明月自知他的意思,连忙道:“一切古盟主做主就是。” 古竞成不再说,便去了。待将热哈曼领了进来,热哈曼怕着个脸,一见到武琼花时,又惊又喜,几乎是抱着武琼花道:“师傅,你真的没事了,那可是太好了!”随后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古竞成有些倦意,便独自去睡了,原来这里面还有一间小房。虽是山石底下,但空气清新,可见某处是与外面有通气的。 热哈曼从未见这地下的房子,只觉满目新奇,不住地四下细看,待看到柴花公主的牌位时,便理所当然的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左明月微笑着收回目光,神色肃然的问道:“大哥,不知日后有何打算?”武琼花长叹一声,语气深沉道:“三弟,你可知我身上关于佛道的重任?”左明月道:“这些我已听四妹说了。而且正因为这样,你师兄卫魔道才在少林寺设下这么一个大阴谋,就是要制你于死地。只是……大哥,有一件事不知道你可知道?”武琼花道:“什么事?”左明月道:“就是四妹,她身上也中了妙音鸟的毒?” 武琼花怵然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左明月道:“据她所说,可能在上京的时候,就是从唐德身上传来的。”接着就将那日萧瑶对自己所讲的话扼要与武琼花说了。末了又道:“所以在少林寺的时候,四妹之所以出面指证你杀了……杀了十九妹,就是受了陶埙的控制,而那吹陶埙的人定然就是卫魔道了!” 武琼花惶恐不安道:“那……那……就算四妹受了控制而指证我,那楚江南又如何看到是我杀了麻十九妹?还有庞然,他也是亲眼所见的。”左明月忍住心中刺痛,叹道:“依四妹所言,当日她和十九妹在登封客栈里等你,后来有一日听到陶埙之声,于是才带着十九妹去了少林寺山下的农庄,在农庄里十九妹就被人面花吸光鲜血而死,这杀她的人虽然看起来是你的面目,但不难想象是卫魔道变幻成你的模样,他之所以这样,自然是要让楚江南亲眼看到是你用魔道的人面花杀了十九妹。这样就算栽赃你也是人证物证俱在。至于庞然……”顿了一顿,又难过道:“他是同样被易容成你的面目的卫魔道强行带出四川来到这里的,随后他又故意在十一哥面前露了行踪,将十一哥也引了来。这样一来,你杀了十九妹的事实必然在众多人证之下自是百口莫辩。而麻家也会因为你杀了十九妹,从此与你自是不死不休。不过他也太过于自信了,麻家人岂是那么好欺骗的。” 武琼花道:“怎么?”左明月也不回答,接着道:“还有四川的唐门,如今怕是也受了唐德的毒害,只可惜,我们知道得太迟了!”武琼花也是惋惜不已,对卫魔道的不择手段更加痛恨,道:“这妙音鸟之毒,实在太可怕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得了!”左明月道:“四妹精于毒解,待明日出去我们找到她,看可有法子。”他本想又将武琼花也中妙音鸟之毒的事说出,但想想又忍着没说,再看武琼花神色,并无深毒之色,说不得还真是受了佛家天龙八部的影响和压制。 武琼花沉思片刻,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要对付魔道,我们也得好好谋划才行。”左明月道:“大哥打算该怎样出手。”武琼花道:“曾听燕老前辈说过,佛魔两道自七百年前一场大战,以魔道圣君败亡而告终,可不久之后,佛道又进入末法时代,佛祖曾预言,魔道在不久的将来会衍生出一门企图惑乱人道的魔道神功,这便是在少林寺险些使我们丧命的《九件衣》神功。” 左明月想起李德明当日使出《九件衣》时,的确是鬼神莫测,不禁心有余悸,道:“的确是太可怕了,让人根本无以为对,只可惜佛祖虽然以‘碧玉七星刀’来应对《九件衣》,可这碧玉七星刀又不在我们手里,该如何是好?大哥,你说当日会不会是卫魔道将碧玉七星刀偷去了呢?” 武琼花茫然道:“也不知道,不过卫魔道既然筹谋到现在,显然已是十拿九稳了,说不定宝刀还真的在他手里。”左明月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岂不是根本无法应对《九件衣》了?”武琼花道:“是啊!也不知道李德明什么时候将《九件衣》传授给江湖各大门派,如果我们没能阻止,只怕魔道神功一旦传入江湖,可就大事不好了!” 第一百十二 九件衣的惑乱 武琼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忽然又道:“不过,说到这里,我倒有一事不解。”左明月道:“如何?”武琼花道:“以燕前辈的话说,魔道欲以《九件衣》出世而惑乱世人。可是若以李德明的意思是要将《九件衣》传授给各门各派,既然人人有份,这又与惑乱有何关系?”左明月想了想,道:“未必是到时人人学会神功,反而毫无顾忌,肆意妄为?”武琼花摇了摇头,道:“若然如此,何必费心费力?要真让各门各派互相残杀,只须以《九件衣》为引,来个抛砖引玉,江湖人一旦贪婪起来,又什么事做不出来?” 左明月若有所思,道:“大哥如此一说,倒还真有几分可疑,可是李德明既然真要将《九件衣》分享出来,到底是何用意呢?”此刻任他心思聪慧,却根本思之不透。 二人一时默然无语,他们苦无对策,无奈苦笑,都往热哈曼望去时,却见热哈曼不知何时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四人一切收拾妥当,便悄悄从另一边地道里出了烈女祠。到得盂县,又遇上金鬲轩。武琼花一见,颇为吃惊。 左明月便将与金鬲轩的遭遇情形说了。武琼花更为惊诧,当日在上京皇宫里,他可是亲眼目睹金鬲轩与折力信突然消失的,这情形与那个未来人颇为相似。他想着不由往金鬲轩的手腕上望去,果然有一只黑色小盒子。这样看来,金鬲轩无疑也与那李无方一般都是来自于未来,可是他却又如何成为了卫魔道的一位少爷,武琼花自然无法想得明白。 金鬲轩见武琼花脸色不善,讪讪的笑了笑,道:“武兄,哦,不是,应该尊称一声师叔,我们可是又见面了。”热哈曼眼睛圆了圆,金鬲轩这家伙的怪异那日可是也看得出来的,如今竟然还叫武琼花师叔,那岂不是与自己也成师兄弟了? 古竞成却吊眉拉目的哼了声,冷笑道:“昨晚好像在哪里见过阁下吧?”金鬲轩神色很是尴尬,道:“哪里哪里,应该不会吧?”古竞成只是嘿嘿冷笑。左明月狐疑的扫眼过来,金鬲轩道:“你怎么这样看我,我可是好人。” 武琼花道:“算了,不必与他浪费时间,我们还是走吧!”四人来到郊外,武琼花在一处水边唤出骷髅马车,热哈曼惊得眼珠差点掉了下来,张大嘴巴半天方才说了句:“我的天!”古竞成默然微笑,不觉想起去年在长江上与武琼花相见的时候。 热哈曼仍是担起车夫的角色,不过实际上这骷髅马车具有灵性,根本无需车夫引导,只是由于车厢只容得下三人,他自然只好取了马鞭坐在前头了。 他正要驱赶马车之时,金鬲轩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道:“喂喂,你们是不是应该带上我吧?”武琼花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去吧!”何况日后相见,说不得还会刀枪相见,武琼花这后面一句话便没有说出来。 金鬲轩打量了一眼骷髅马,道:“虽然如此,但朋友也会成为敌人,敌人也会成为朋友,你说是不是?”左明月道:“你的意思是……”金鬲轩道:“最起码我回去,便会向我师傅汇报你们的行踪,这样你们岂不是麻烦多多?”左明月不禁冷笑一声。金鬲轩丝毫不以为许,道:“我知道,你们想要对付我师傅,可惜你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不久前少林寺一战,江湖上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们这些魔道大魔头,差不多已是寸步难行了。”武琼花道:“那又如何?” 金鬲轩道:“你们想不想学《九件衣》神功?” 四人俱是神色一动。金鬲轩洋洋得意道:“如此神功,谁人不想学?怎么样,有兴趣吗?”武琼花摇了摇头,道:“我还是那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金鬲轩喉头一哽,脸色有些难看了,道:“你们不相信我?” 左明月道:“你有什么理由来背叛你师傅?”金鬲轩道:“我……”他还真没有理由,他的思想已经超越了本身的控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武琼花道:“热哈曼,我们走吧!” 骷髅马车行去如风,金鬲轩还没回过神来,便只看见一个影子。热哈曼第一次体会到坐这种吓人的马车,那种飚速让他很是兴奋而害怕。害怕那是因为他看到马车明明走在险峻的山崖上,明明看起来像是要坠入深渊一般,可最后如履平地,让他长吁一口气。 待兴奋得过去了,他才记起来似的问道:“师傅,我们干嘛不学学《九件衣》呢?如果学了,总可以想出办法来对付那什么李堂主吧?”武琼花道:“那金鬲轩是魔道的人,而且还是其中一位少爷,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热哈曼道:“这个……可这只是一门武功而已,它又能怎么邪恶可怕呢?”武琼花和左明月听着都是一愣,古竞成道:“是啊!一门武功,有什么邪恶之处呢?除非……”他没有说完,左明月道:“你是说这门武功有问题?”古竞成望着武琼花,没有回答,但无疑就是这个意思。 武琼花沉思不语,脑海里闪现出这两年来所经历的某些事,就越发可疑。当初他遇见姒小敏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人要抓她,她才不惜逃离家园。而这个要抓她的人自然就是她的哥哥李德明。李德明为什么要抓她,且不作论。魔道乱世武功《九件衣》在若干年前就已流落江湖,成为了孔雀堂的震派武功。卫魔道既然选中李德明为神功领军,所以和李德明筹谋着不惜一切的要夺到《九件衣》。本来以卫魔道的武功直接夺取《九件衣》,应该是不成问题,他们之所以通过利用神农睡墓人,无疑就是为了给《九件衣》造势,夺人眼球,好为将来传授《九件衣》做准备。可是通过燕南飞的述说,孔雀堂堂主白兰馨,也就是萧瑶的姑姑萧雪衣,为什么作为一堂堂主,竟然不会本门震派武功呢?这显然不合常理,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因为《九件衣》神功深奥复杂难学?就算再难学,以一派宗师的能力,岂可以“难学”促成?最后,燕南飞的解释是,他当年找到萧雪衣的时候,因为是故人,所以才试探着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可最终萧雪衣的反应是激动和羞耻。为什么燕南飞会选择以这样两个词作为表述?这姑且不论,只说萧雪衣,她当年就是因为和燕南飞有过一番感情纠葛,最后被宝鉴法王为了泄恨,在她和她的哥哥吃的饮食里下了“和合散”之类的春yao,从而导致了兄妹乱伦的惨恶之事。这样一件事情,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除了羞耻还是羞耻,无论任何时候,作为萧雪衣只要一听得“乱伦”之类的字眼和事情,第一种情绪反应定然是最激越的。那么,为什么燕南飞当年问她为何没有学会《九件衣》的时候,她竟然如同被人揭露旧日伤疤一样出现了“激动和羞耻”的情绪。燕南飞虽然没有直说,只不过他不知道萧雪衣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但也肯定是怀疑到了。 武琼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间想到了这些事情,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可事实是否如此,他一时也不敢确定。当时卫魔道和李德明通过设计利用神农亦去抢夺《九件衣》的时候,显然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从孔雀堂大弟子卓玛的手里得到了《九件衣》。于是李德明定然会在卫魔道的怂恿下开始修炼《九件衣》,如果《九件衣》真的如此邪恶,那么李德明一定会在个人或者是未来家族利益的驱动下不顾一切的去修炼《九件衣》,至于什么伦理道德他自然无所顾及了。所以后来才出现了姒小敏姒小倩双双外逃的事情。一想到这一点,初见姒小敏的一言一行又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当时姒小敏的确是曾说过这些一头雾水得羞于启齿的话,只不过他和温柔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起来才知是如此。 左明月和古竞成见武琼花沉思不语,神情愈发紧促,不觉问道:“大哥,可是想到了什么?”武琼花雾疑危思,并未回答。待想了好一会,神色几经替变,才蹙眉问道:“三弟,你可觉得,这世间什么才是乱?” 左明月和古竞CD不约一愣,微一沉思,左明月才道:“应当是战争!”古竞成也道:“还有瘟疫!”武琼花摇了摇头,道:“这只不过是天灾人祸而已,只要人无大同,势必欲与纷争,这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可避免。”左明月道:“你是说魔道以《九件衣》混乱人道?”武琼花道:“正是,如果魔道就此以乱为乱,根本不足为奇,更不屑于一顾。” 古竞成道:“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途径?”左明月想了想,虽然他心思聪慧,这时终是难明,茫惑道:“一部武功,又何以为乱?”这问题他昨晚也想了一宿,终是无果。武琼花望了往古竞成,又望着左明月,语气深沉道:“如果从伦理道德上惑乱呢?” 左明月一惊,脱口道:“《礼运》上说,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他说道突然止口,转而说道:“大哥,我们就依古盟主的,先去长江十二联盟的其他联络点寻找陆姑娘和不通和尚申玉明他们,然后再作计议!” 武琼花愣了一愣,不明白他如何忽然转了话题,正要想问,却见左明月示了个眼色,只得忍定的道:“也好,就这样吧。”说着往古竞成望去,却见古竞成神色有些怪异,也不明白是如何回事,心里忽然间总觉得怪怪的。 就这样又坐着骷髅马车行了两日,左明月对魔道惑乱一事总是避口不提,武琼花本是要与之商榷,但想着左明月示意在前,是否是像要瞒着古竞成,他虽然满心疑惑,但也只好不与多问,只打算与左明月单独相处时再问个明白。到得第三天上午时,骷髅马车便已到了安徽芜湖。 这里有长江十二联盟的隐暗分舵,这不比苏州的桃花坞,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影响到它的存在。 第一百十三 解散长江十二联盟 古竞成带着武琼花和左明月来到芜湖分舵时,果然不通和尚申玉明陆芳华等都在哪里。小飞一看到古竞成时,顿时惊喜的奔了过来,可当他看到武琼花,脸色就有些不悦。 不通和尚在陆芳华搀扶下怔了一怔,随即咧嘴笑道:“好小子,都传说你小子死了,可洒家就不相信,知道你小子定然是活着的。”陆芳华道:“大哥,三哥,你们都还好吧?可担心死我们了?咦,我妹妹呢?”她又往外头瞧了瞧,待什么也没看到,就有些慌了。 武琼花道:“你不必担心,四妹她没事,只不过是和我们暂时失散了而已。”陆芳华还是心有不安,但也无可奈何。武琼花走到不通和尚面前,道:“大师,可还好吗?”不通和尚苦笑道:“好什么?洒家这身子动弹不得,真是生不如死呢!”武琼花惊愕道:“怎么,惠藏禅师在你身上下的‘遏制’还不能解除?”不通和尚神色黯然,道:“这‘遏制’可是厉害得很,怕是难解了!” 陆芳华忽然道:“大哥,你武功非凡,能否请你试一试看能否解除大师身上的‘遏制’?”左明月道:“是啊!大哥,你的内力的确不同寻常,或许自有奇效也说不定呢!” 武琼花想了一下,欣然道:“好,我来试试看。”说着便让陆芳华扶着不通和尚来到大厅里坐定,武琼花拂掌置于不通和尚后背,以内力注入。他这内力已完全融入飞天佛法,慧普大乘。过得一会,不通和尚便已感觉良好,试着运动脉足,已可见微动。待得武琼花施功完成,不通和尚居然不需别人搀扶,便已站起身来,向前走出几步,已恢复如常。他一时惊喜之极,不由哈哈大笑:“他佛爷的,洒家受了这多天的苦楚,今日总算自由了,武琼花,洒家今日可是又欠了你一条命!”武琼花道:“大师言重了。当日上京一战,若非大师相助,我武琼花又岂能安然无恙?” 申玉明的腿伤差不多已复原,这时跛着脚走到武琼花跟前跪下来,叩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众人都愣了一愣,武琼花连忙上前欲扶起申玉明,道:“申小兄弟,这可使不得,我武琼花何德何能做你的师傅?”申玉明道:“师傅,我早已想好了,从此以后拜你为师,定当好好学艺,将来要杀了贾仁德,为我爹报仇,也为了丐帮不致落入奸人之手,还请师傅成全!”武琼花道:“申小兄弟,你先起来再说。你爹的仇,丐帮的事,我武琼花绝不会袖手旁观。” 申玉明哭道:“此仇不共戴天,我必当手刃!师傅,你如不答应,玉明不敢起来!”不通和尚道:“我说申小子,你这是赖上了吧?武琼花,看来你不答应也不能了。”武琼花一时好生为难,望了望左明月,甚是犹豫。申玉明见武琼花始终无意,不禁微露失望之色。左明月笑道:“大哥,玉明既然如此执意,不如你就允了吧?”申玉明见左明月都帮自己说话,立时神眉明亮,磕头道:“师傅,弟子给你磕头了!” 热哈曼也跪了下来,道:“师傅,当日虽然您并未应允,但承蒙您授法训戒,使得弟子受益匪浅。从那时起,我便已在心中认定了你为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绝不敢忘。今日弟子恭喜师傅再收新徒!”说着“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不通和尚怪笑道:“武琼花,你这徒弟还不少嘛?你佛爷的,洒家的武功也不至于这么差吧,怎么没谁抢着拜洒家为师呢?”众人不觉都笑了起来。左明月笑道:“大师,你觉得谁还敢拜你为师啊?”不通和尚摸了摸头,道:“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我佛率真,可有何不好?” 这说话之间,古竞成已命人备好了酒菜,算是为武琼花接风洗尘。小飞也不知为何,见到古竞成对武琼花过友好,便老大不喜欢,只是口里不说而已。毕竟当日在水神山下,武琼花对他们也算是有救命之恩,虽然不喜,但也绝不能表现。不过其他十二联盟的几位重要人物对武琼花还是格外敬重,酒席之上,大家兴高采烈,闹得喜气洋洋。 酒席之后,众人又坐着说了会儿话,随后散去。古竞成私下向属下了解了一下这些天来联盟帮派内的事情,在得知自水神山遇袭之后,长江十二联盟苏州桃花坞总舵遭到破坏,就是各地驻设的明暗分舵也先后被捣毁,还有不少成员遭到杀害。鉴于此种情况,古竞成一颗心直往下沉。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怕是这中间除了当日人定盟盟主钱振北叛变之外,肯定还出了内奸。否则就算他当日上水神山去拜祭柴花公主,按理说这种机密除了柴花公主的几个侍女的后人之外,就算是身为人定盟的盟主钱振北也是不知道的,那么为何官府会在水神山下设伏,无疑可以肯定这核心内部出了问题。再退一万步讲,就算官府无意中得到讯息,那么长江十二联盟作为左明月集团的南方堂,一直是四大方堂里最为隐秘的堂口,而且从表面上看,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长江十二联盟就是左明月集团的南方堂,如今官府大肆追捕,无疑是因为南方堂暴露了。 这些可疑之处一想起来,古竞成愈发心惊肉跳,再联想到一些被捣毁的暗舵,这都是他直属的舵口,如今也被官府捣毁,显然这内奸几乎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已确凿无疑,至于是谁,他一时还无法甑别。 当天晚上,古竞成思虑再三,又征求左明月的意见,决定解散长江十二联盟。左明月对于四大堂口,历来对南方堂放任自主,一切决策都由古竞成自决,这也就是左明月因为柴花公主的缘故,对古竞成是极其看重和信任的。所以对于古竞成的决定,他自然无任何意义。 于是古竞成紧急召开首脑会议,由于事出仓促,有四大联盟的宗主并没能出席。在会议上,古竞成并未说出内奸一事,而且直接宣布从此解散十二联盟,只不过唯一的前提是十二联盟不得自相残杀,而且永不参与官府之事。 对于这个决定,众人都惊愕不已,一时还难以理解。虽然左明月集团早已解散,但他们十二联盟的前辈都是来自于当年泽州李筠和扬州李重进的将领后人,还有的就是柴花公主的婢女的后人,他们多年来致力于反宋复周,哪怕左明月放弃了,他们也还不会放弃。可没想到如今摆在大家面前的,居然是由盟主古竞成提出的解散一途。所以人人都难以理解。 古竞成耐心的解说,并剖析当前形势,最好的做法就是急流勇退,以避官府锋芒,如果强势起事,到时只会害人害己。最后,他又说了一句:从此大伙儿回去,好好地活着,就是不负大周。 这句话说完,众人放声大哭。古竞成道:“事不迟疑,大家就从此走吧!”他声未落,忽然见到外头有人惊惶的跑了进来,禀报道:“启禀总盟主,外面有官兵来袭!”果然,只一瞬之间,便听得外面呼喊声和兵器交击声大作,显是长江十二联盟的人正在阻击官兵。 众人都大惊失色,正要往外冲时,但听“唆嗦夺夺”之声不绝,无数支铁箭射了进来,有不少箭射在门框门窗上,还有不少跌落地上。若非厅内众人都身怀绝技,听声闪避及时,就险些被乱箭射中。 跟着箭雨停歇,门外有不少官兵冲了进来,将众人都包围在厅内。跟着官兵后面,又有数人昂步而入,却是楚江南何苦战等人。楚江南一扫众人,待看到武琼花和左明月时,已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武琼花,左少庄主,你们果然好命啊!” 左明月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斩尽杀绝绝不罢休了?”楚江南摸了摸鼻子,咳了几声道:“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而已。不过若非你们贼心不死,我楚江南又岂有这么麻烦?”左明月道:“可惜只怕又要让你失望了?”楚江南笑着不紧不慢道:“是吗?不过我总觉得这里就好像一个木桶,如果我在木桶四周备好火油和火箭,那你说这木桶会不会变成一片火海。当然,就算有什么东西跑出来,我一定会把他射成刺猬。” 众人都赫然变色,有几人怒道:“大不了一死而已,只不过死也要拉着你陪葬!”楚江南摇头惋惜不已,道:“我心有慈悲,看来你们还是执迷不悟!”小飞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楚江南道:“皇恩浩荡,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俯首归降,并不再与魔道中人勾结,我可以担保,绝不会伤大家性命。古盟主,你觉得呢?” 古竞成垂眉吊目的望了过来,冷哼哼的道:“我倒不明白楚大人还有这般好心?可真是愚人中听!”楚江南觉得鼻子好痒,忍不住又摸了摸,斜视着众人道:“看来一群无可救药的人实在是可悲,既然如此,本官就要除魔卫道了!”他以“本官”二字自称,语气格外森冷,同时也正是给手下人出手的命令。 立时,旁边伺机而动的官兵挥刀扑了上来。趁此乱机,楚江南早已闪身出了门外,门外一排乱箭射入,丝毫都不管自己人生死。看这情形显然是要一举制所有人于死地。 古竞成向来以锅铲为兵器,他挡住飞箭,对武琼花和左明月道:“不必做无谓之争,我们掩护你们出去。”小飞在武琼花身侧,随时待命。武琼花道:“要走一起走吧!”一掌拍出,将两名官兵和迎面射来的乱箭震飞。正要率先往外冲时,便听“呼呼呼”声不绝,却是官兵改射火箭进来。所谓火箭,便是箭头上带着燃烧的油团。随着火箭,又有不少陶罐摔了进来。陶罐里装有松油,如果摔破,松油溅出遇火即燃。厅堂里空间本来也不甚宽广,不少人都已桌椅抵挡乱箭,这火箭射来,一旦松油泼洒,势必遇木即烧。而更可怕的是整座楼房,多是木质结构,这一着火后果不堪设想。 小飞眼见势危,不觉恨恨的道:“**楚江南,竟然不守信用!”古竞成忙于抵御火箭,也不知听见没有。武琼花道:“楚江南这厮果然好歹毒!”当机立断之下,他双掌贯力抱圆打出,便听轰的一声大响,无数乱箭陶罐连同大厅门强都被他内力震飞。这气势甚为强大,仿如地动山摇。 楚江南在外头瞧着大厅里爆炸一般,只见破碎的木头和陶罐乱箭反射了回头,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面跳开。那些陶罐受了武琼花的内力,不少都震破了,里面的松油飞溅,又遇着燃烧的火箭,顿时又“砰”的一声,竟在半空燃起熊熊大火,吓得一众官兵生怕烧着自己,急忙乱逃窜。楚江南等人大惊失色,跟着慌忙又往后退了两丈,惊心动魄之际眼见油火落在地上燃烧,才定下心来。他正要再次下令手下官兵以乱箭扫射,忽然只见后颈出兀地一凉,似乎多了把冷冰冰的兵刃,跟着一人在身后冷冷道:“你再动一下看看,我马上要你身首分离,横地扑尸!” 楚江南这一下吓得半死,这声音居然是武琼花的,他竟然就在自己的身后。他一哆嗦,不觉道:“你……你别乱来。”又抖抖嗦嗦的想要回头确认是不是武琼花。 武琼花在一掌震塌门墙之时,趁外面敌人慌乱躲闪之时,便已勾起一把钢刀,使了“隐身之法”来到楚江南后面,便现出身来一把将楚江南制住。武琼花道:“让你们的人都停下来,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楚江南这会肯定了是武琼花无疑,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鬼神莫测的跑到身后来,如今落在他的手里,还哪敢动弹,就是鼻子再痒也不敢乱摸,只得丧着脸命令手下不得乱动。 何苦战等人又惊又怕,也不明白武琼花是怎么跑到楚江南身后的,等他们看到时,武琼花一把刀便已架在了楚江南的脖子上,那刀光亮堂得他满心的哆嗦,连忙跟着对众官兵喝道:“都别动!都别动!武琼花,你快放了我们大人!” 这时,左明月和古竞成等长江十二联盟的人已冲了出来,众人都惊诧莫名,不明白武琼花怎么一眨眼间就制服了楚江南。 楚江南小心翼翼道:“武琼花,这……这你可放手了吧?否则搞不好谁也活不了!”武琼花冷笑不止,道:“原来你也怕死得很。这就好。你快叫你的人都丢下兵器滚开一边去。”楚江南自知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还哪敢不尊,连忙命令何苦战等人扔掉兵器退开一旁。 待何苦战等人退出数丈,楚江南道:“这总可以松手了吧?”武琼花冷哼一声,松手弃了钢刀,道:“今日留你一条小命,望好自为之。否则他日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说着对左明月古竞成等又道:“我们走吧!”古竞成嘴角蠕动,望着楚江南似乎想问什么,自知无益也就没多问。 第一百十四 不通和尚终于说了出来 他们一行就这么离去,众官兵也不敢阻拦。楚江南对武琼花的武功,自契丹一行,也只是听闻,当时他还不大相信武琼花武功如何的高强。数月前,少林寺一战,武琼花虽然大展神威,但到底败于李德明之手,因此也只是微之一撼。始至今日这一见,其实还没看见,却已落入武琼花之手,这才让他充分的感受到武琼花的武功是如何的可怕,所以自知之明,知道就算自己有几百人,只怕再想拦也拦不住了。 何苦战也是武功高手,这时仍是心惊肉跳,道:“这魔道的武功愈发诡异,怕是难对付了!”楚江南望着武琼花远去的背影,心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好一会才冷冷道:“第一,回京求援,请求皇上增派绝顶高手!第二,寻求与‘一品堂’合作,联手铲除魔道。” 武琼花等人这时已去得远了,待到了一处安全所在,古竞成便将一众十二联盟首领遣散。众首领想着从此各奔东西,也不知何日再见,心中甚是伤感,只得挥手话别。古竞成本来要小飞走的,小飞执意要留在古竞成身边,古竞成想到他与自己毕竟有些亲情,要是让他从此江湖陌路,总觉得于心不忍,只好将他留在身边。 左明月望着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黯然叹息,但也由此彻底放下心来。自他放弃光复大周的时候,四大堂之中,唯一一个继续秉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堂口便只有“长江十二联盟”的南方堂。这南方堂原本不隶属于左明月集团,而只是左明月的姑姑柴花公主的婢女所延续的一支。当年左明月集团在四川发动王小波李顺起义的时候,所提出的“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口号,才使得古竞成意识到这一定是柴家后人所组织,于是古竞成不断地与左明月靠拢,并逐渐走到了一起,而且最终成为了左明月四大堂之一的独立南方堂。在左明月反宋复周的大业中,他可以说历来是孤军奋战,那种落寞,那种孤绝,几乎如同当年的柴花公主一样。因此左明月自遇到古竞成之后,很是有一种“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的感动。一直视之为兄弟姐妹,其间重要性自是可想而知的。虽然后来左明月放弃了大业,但古竞成却不会放弃,他一直秉承为主尽忠,这使得左明月更是揪心不已。直到眼前这一刻,他似乎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但却不知为何,反而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失落。 古竞成望着他,神色也颇有些神伤。小飞神色闪烁,轻声道:“我们也走吧?”古竞成没有回答,却取过两只碗来,然后又倒满酒,递给武琼花,道:“武兄,来,三碗酒!”众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武琼花毫不推辞,接过酒碗,道:“好,来干了!”一碗酒尽。随后古竞成又倒上第二碗第三碗,两人默默相注,气氛颇有些奇妙和诡异,不通和尚等人看得直抽,愈发不明所以。 待三碗酒尽,古竞成道:“当日我们相识,也是三碗酒,如今三碗酒尽,打马扬鞭,也不知何时相见于江湖!”武琼花一怔,还没明白过来,古竞成便和小飞如飞而去。 不通和尚摸了摸头,茫然道:“这咋个情形?”申玉明与热哈曼面面相觑。左明月望着武琼花神迷疑锁,不禁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他救你的情形,你一点都不记得吗?”武琼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左明月便没有再说,又叹了口气,道:“大哥,如今我们该去哪里?”武琼花望着前方山峦绵延,叹道:“如今之计,要对付李德明,怕也只有寻到‘碧玉七星刀’,只可惜到现在那宝刀全无踪迹,也不知到底落在谁人的手里?”不通和尚听得心头别的一跳,立时心潮起伏。这碧玉七星刀在谁的手里,他还是知道的,可是要不要说出来呢?他不禁犹豫了一下。 武琼花回头来望着不通和尚,道:“大师,此去前途坎坷,凶机四伏,不如我们在此一别吧?”不通和尚脸色立时变了,怒道:“你佛爷的,你把洒家看成什么人了,洒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上京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他似乎想起什么,话锋忽地一转,目露凶光,道:“说来还差点忘了,洒家在少林寺遭了这大一个亏,说来还真的要去找那惠藏老秃出一口恶气。也罢,就此一别,等找少林派算完仗,洒家再来找你!跟你说,这同甘共苦还是需要的!” 武琼花心头一热,不觉微笑道:“大师说得是。既然如此,不如我也陪大师前去少林派。”不通和尚瞪眼没好气道:“怎么,你还不放心洒家的本事?前时惠藏老秃趁人之危,在洒家身上下来‘遏制’,如今洒家全然好了,可就不怕他了!”他说得极具豪气,似乎这江湖中,他还真从未怕过。 武琼花道:“大师,误会了。惠藏禅师当日设下一个大圈套,使得我声名狼藉,这事儿我总得要弄清楚的。”左明月笑道:“大师不是刚才说了吗?这同甘共苦还是要的。”不通和尚虽然明知他们是不放心自己安危,这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也罢,那咱们就再一次大闹少林寺!” 随后,他们就往少林寺进发。由于此去必多凶险,武琼花等人也不急于求成,边行边作商议,以求最策。途中,听到不少江湖传闻,最沸沸扬扬的莫过于姑苏慕容锦以新创武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神功大胜天山路慕容家的大国师,一时江湖神往。还有一件事,则是西夏一品堂的堂主李德明在少林寺和丐帮等拥护下,大有武林泰山北斗领袖群伦之势。李德明并扬言在十月十五,召集天下江湖各派各路人士为除魔卫道而齐聚少林,亲自传授天下人《九件衣》神功,以众心众德捍卫佛道。 李德明的气势直冲云霄,使得一向多疑的大宋皇帝都不得不唯一佩服其胸襟之宽广。试想古今人人,有哪个在拥有绝世武学秘籍后还会如此不存私心的广授世人?本来以宋皇帝的多疑性格,定然会顾忌李德明的势大震主,可不知为何,在一个黑面道人与宋皇帝私下交谈之后,宋皇帝不仅不疑心,反而准备下旨宣扬。 就在这个时候,襄阳王挺身而出,力谏事之利弊,最后,皇帝才不褒不贬的含糊置之。 武琼花听到这些传闻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里多了些隐忧。既然李德明等人能够得到官府的支持,那么相对来说,被列为“魔道”的武琼花等人的处境自然也就艰难得多。 途中,武琼花等人尽量保持低调,一面留意打探萧瑶的行踪,一面又将本身“天龙八部”的神功“龙众”汇成十八招掌法传授于申玉明。申玉明腿部有伤,已成疾患,固于腿法却是不便,自然练习掌法更为巧夺。 这套掌法源自“龙众”,浩瀚磅礴,威力无比,以龙的姿态慧临人间。申玉明欢喜之余,谓之“降龙十八掌”。武琼花和左明月不通和尚等听了,深感微妙微俏,都赞同和好。申玉明一心要为父报仇,自然潜心苦练。 热哈曼比申玉明大一岁,又入门在先,便是师兄。他见申玉明练习“降龙十八掌”时,那坚韧不拔的劲头,让他十分佩服。每有闲暇,便一起互习。这样一来,二人时常拟对敌切磋,练起武功来往往有着事半功倍之效。 武琼花和左明月甚为赞许,就是陆芳华也忍不住暗暗留心,暗暗在心底一招一式的应对。潜移默化之间,自然也是受益匪浅。倒是不通和尚反而神色旁鸷,似乎犹豫了大半天,他才清了清嗓子,决定对武琼花透露了一下:“前几天听你们说,要对付李德明的《九件衣》,唯一的办法就是‘碧玉七星刀’?”武琼花道:“正是。只可惜去年青城卖刀大会之后,碧玉七星刀离奇失踪,至今为止全无踪迹,也不知是谁盗了去。”不通和尚嘿嘿一笑,道:“江湖中除了神偷无敌的空空儿之外,怕是还有一人,可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想来你们是不知道的了?”这回不单左明月大感兴趣,就是陆芳华申玉明和热哈曼都凑了过来。谁都知道空空儿的神偷本事在江湖上那是说一不二的,难道还有谁比他更厉害? 不通和尚望了望众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人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一个未来人……”他还没说完,五个人几乎同时失声:“未来人?”武琼花和左明月自然惊骇的是难道碧玉七星刀会是这个未来人李无方盗了去?而陆芳华申玉明热哈曼三人惊骇的则是竟然还有未来人?不通和尚见怪不怪,又不紧不慢的道:“我曾听说,盗走这碧玉七星刀的人,其实就是这个未来人。”武琼花和左明月面面相觑,琢磨着不通和尚的话,以未来人李无方的变幻莫测,要说是他盗走宝刀,或许还真有可能。他们二人对李无方的神出鬼没可是亲眼所见的,只是宝刀失踪了这一年多,要说武琼花因为陷身在大辽上京,无法查探还情有可原。可是左明月在四川养伤期间,可是私下里曾托人暗中查找过,却是从没有听到关于宝刀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如今这不通和尚却说“曾听说”,却不得不让人有些怀疑。当然,这并不是怀疑他心里是否有鬼,而是怀疑他是否听错。 不通和尚曾打过碧玉七星刀的主意,毕竟有些心虚,含含糊糊的道:“我也是无意中亲口听他们说的,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孔雀堂的妮娜姑娘。只可惜后来被他们发现了,结果只见那未来人在手腕上好像戴着一个小盒子,就那么一按他们竟然一眨眼就凭空消失了!”至于是不是小盒子,当时夜黑,他也不敢肯定,但一个红点光芒闪烁着白光他隐约还是看到了的。所以干脆就说是小盒子。 陆芳华惊道:“大师,你是说我二师姐也和他在一起?”不通和尚点点头,道:“是的!”说到这里,他心里更加惭愧。所幸陆芳华心性单纯,并没有联想到当日不通和尚与他的相遇其实是“有预谋”的。 武琼花再无疑惑,忧心道:“要是这样可就是遭了,万一李无方将宝刀带回去他那个世界,那是想要寻回来怕是千难万难了。”不通和尚道:“还真是的,我曾听那未来人叫李无方是吧,他曾说要带着妮娜姑娘一起去他们那个世界的。” 陆芳华一听可就急了,担忧道:“大师,这是真的吗?要是我二师姐去了他们那里,人生地不熟的那可如何是好?”说着话时就好像连妮娜的艰难处境都想了出来,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不通和尚劝道:“你不用担心,我看得出那李无方对你二师姐还是挺好的。”陆芳华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武琼花见左明月若有所思,不觉问道:“三弟,怎么,想到什么?”左明月回过神来,道:“大哥,这么说来,咱们还真错过了一个人。”武琼花道:“你是说那个金鬲轩?“左明月道:“要早知如此就不必错过他了。”武琼花不觉苦笑,道:“谁晓得山不转水转,结果还是绕到他身上了,如今看来,要找到李无方还真得先找到他。”左明月甚是懊悔。 不通和尚忽然道:“如果说他们是一起的,那李无方小子又会不会是和卫魔道是一起的呢?”众人听了都是一愣,不觉面面相觑。 第一 降龙十八掌 这一日,到达京东东路的河南宋州,也即现今的商丘。宋州在数年后并升为应天府,再八年,又升为南京,是为北宋陪都。由此可见,宋州地位之尊荣。 五人到达宋州时,城里各显要处都贴满了捉拿大魔头武琼花等人的告示。也不晓得官府如何有神一般的丹青能手,居然连名不见经传的热哈曼都榜上有名,而且还画得微妙微俏,入木三分。 其实要说热哈曼名不见经传也不对,自少林寺一战,热哈曼声名大震,一手把别人骨头剔得干干净净的诡异刀法让人闻之胆寒。这些对于热哈曼来说,丝毫是不会喜悦的,他反而暗暗担忧。只要襄阳城里有人认出了他,知道他成了通缉犯,那么他的家人就一定受到牵连。 武琼花一瞧他神色,便知他在心里担忧家人,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你先回襄阳去,将你家人好好安置下来。”热哈曼有些犹豫不决。武琼花道:“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也不枉你我有这个缘分。别犹豫了,去吧!我让骷髅马车送你回去,此去襄阳,最多两天左右就到了。”热哈曼眼眶一热,哽咽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断断续续的道:“那……那师傅……一定……一定要……保重!” 其时暮日西途,金色余晖洒落在天地间,也将他们的身影长长的投在城墙上。他们在这挥手道别,城墙上的官兵早已注意到了他们,只是由于他们起先做了面貌的装扮,又隔了一定的距离,因此也没认出他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不过事情一瞬就有了变化,当武琼花召唤出骷髅马车的时候,虽然是一时疏忽,但却很快引起了城内官兵的注意,他们立时意识到这几个人正是布告上要抓捕的人。因为上头下达追捕令的时候,也曾提到这辆骷髅马车,正是魔道的标志。所以他们一看到骷髅马车,就不用认人,直接出城抓捕。 武琼花等人见官兵来袭,知道是骷髅马车露了踪迹。热哈曼知是因为自己暴露了师傅的身份,很是难过。武琼花道:“区区一众小兵而已。申玉明,就试试你的‘降龙十八掌’吧!” 申玉明立时精神一震,道:“师傅,好得很!”他说着走到众人身前,以伤足支地,双掌舞动降龙,立时两掌打出。他自幼得父亲申公图调教,自有不可小觑的内力底子,又加上武琼花以“龙众”传授,这“龙众”源出佛家,自有其强大的威力。他这两掌打出,便见两道掌力宛如蛟龙般滚滚而出,虽然还不似武琼花运用那般浩瀚,但也足以摧山裂石。顿时只听“砰砰”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帮官兵还没近前,便被打得人仰马翻。 左明月不由赞了一声:“申玉明,果然好样的!”不通和尚也看出他掌法的厉害和霸道,甚是惊奇。 申玉明一击功成,并未乘胜攻击,只是望着双掌,颇为难以置信。左明月望着已见惧色的官兵,对武琼花道:“大哥,既已惊动官兵,我们还是走吧!” 六人也不理会狼狈不堪的官兵,坐上骷髅马车正要离开,忽然迎面一片尘土飞扬,却是一乘黑马飞奔而来。热哈曼吃了一惊,急忙勒马避让,堪堪让开,那乘马已到了近前。那人“吁”的一声勒马停了下来,望着骷髅马车脸露欣喜之色。申玉明和热哈曼坐在前头,望着这人颇有些眼熟,一时还未想起。 马上那人也不理他,只朝车厢里叫道:“明月哥哥可在里面?”申玉明听着一愣,和热哈曼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撇了撇嘴。左明月闻声走了出来,惊讶道:“庞然,你怎么来了?” 这乘马之人正是麻家的家奴庞然,庞然一见左明月,正要翻身下马,左明月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庞然往后头望了望,见官兵惧畏不前,怕是在等待后援,连忙跟在骷髅马车后头退走。那些官兵想追又怕,便远远尾缀。庞然冷笑道:“你爷爷的,还敢跟着你庞大爷?”扬手一把铁沙撒出,那铁沙去势凌厉,又被庞然抹了痒粉,一沾上皮肤,直痒得一众官兵喊爹叫娘。 庞然嘻嘻哈哈的乐得笑不止禁。他自小陪着麻十九妹长大,学武也是陪学,这暗器虽有所成,但却从未象今日这般面对“敌人”上手,那可是闯开心扉毫无顾忌的爽快,令他笑得满地哈哈。申玉明和热哈曼在前头听见,直翻白眼。 这一行便赶出上十里路,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四野寂寥,就着一地月华淌水般。陡闻月盘高挂的夜空中一声鹰隼的鸣叫,只见一只夜鹰在半空中盘旋。 武琼花让骷髅马车停了下来,众人都下得马车。申玉明仰头望着夜鹰,担忧道:“这鹰隼我看到它跟了我们好半天,不会是谁在偷窥我们吧?”庞然嘿嘿傻笑,顾而偷着乐。 左明月道:“它是来找我的,否则庞然岂能会在这里堵住我们?”不通和尚摸了摸光头,眼现邪光,道:“左少庄主,这可是好东西,啥时弄只洒家玩玩?”武琼花不由想起李沉舟,在心底暗暗叹息。 陆芳华忽然道:“大哥,你说我们要是找不到我妹妹,能不能也要这鹰儿帮我们找?”武琼花一想,或许也可一试。只是想起萧瑶,又更添担忧。 左明月将庞然拉了过来,黑着脸道:“你又跑出来干什么?我叫你跟十一哥说的话说了没有?”庞然打了个颤,弱弱的道:“我说了,只是十一爷生气得不行。族长老爷后来说要将你逐出麻家!”左明月微微一惊,脸色也变了,道:“怎么会这样?”庞然道:“我哪知道。族长老爷还说要麻家人都出四川,来找……来找……”他嗫嚅着望了一眼武琼花,也不敢再说下去。 左明月冷冷道:“他们还是不信我的话,一定要找我大哥为十九报仇?”庞然垂着头道:“是的!”众人听着都不觉大吸冷气。如果这样的话,以麻家的可怕,武琼花这麻烦还真大了去,看来卫魔道这嫁祸之计实在高明。左明月叹了口气,道:“看来仇恨真的能够蒙蔽人的。庞然,那你现在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庞然小心翼翼的道:“当然不止这些。还有一件好事我还没告诉你呢。要是说了你保准喜欢。”他说着满脸上又不由的堆满了笑容。 左明月紧盯着他,见他笑得贼奸,又晓得他没大没小了,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唬道:“你找打是不是?快说啥事?”武琼花等人瞧着庞然那神情,看得出事情显然有了好的转机。 果然,庞然侧身闪了左明月一脚,连忙嚷道:“你别踢,我说就是了。那是那是……十九……十九姐姐她……她又活转来了!”左明月大吃一惊,愣了半天,方才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你说十九……十九妹她……她活了?” 武琼花和不通和尚等听得惊奇不已,更加难以置信。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转机,都望着庞然,仿佛连他脸上的月光都变得不真切。谁会相信一个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复活呢? 庞然吞了口兴奋的吐液,分别扫了六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左明月面上,解释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这都是真的。本来都以为十九姐姐是死了的,可后来十九姐姐却突然从外头回来了。她一回来就看到大家都悲惨戚戚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族长老爷见她真的一无所知,便问他是从哪里回来。十九姐姐就说是从后山回来的,而且还落到一个山洞里,在里面也不知呆了多久才爬出来,一回到家就看见大家都跟死了人似的。族长老爷就说道:‘你还真说对了,的确是死了个人,可是你知道是谁死了吗?’十九姐姐哪里知道。族长老爷为了试探她就说道:‘你真不知道是谁死了?’十九姐姐说道:‘我刚回来怎么可能知道。’族长老爷见十九姐姐说话也不像说谎,于是便让人去将十九姐姐的那具吸光血的尸体拿来。哪知等人去的时候,那尸体却不见了。”他一口气说完,吁了口长气,又接着道:“后来,族长老爷派人将整个麻家翻了个遍,竟然连那尸体的影子都没看到。于是族长老爷又派人去后山察看十九姐姐所说的情形,结果还真的都跟十九姐姐说的一般无二。族长老爷又考了十九姐姐一些问题,十九姐姐都答得清清楚楚。就这样,族长老爷就不再怀疑,也才明白以前这些事肯定就是魔道设计好了的,他们先将十九姐姐引去后山困了起来。然后又将我莫名其妙带到少林寺山下,就是为了要让我亲眼目睹武哥哥杀死十九姐姐的事情,这样一来武哥哥自然是百口莫辩了。” 左明月脑海中一片混乱,哪怕明明晓得庞然说的是真的,可又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事实上这件事峰回路转,突兀得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可却又找不出疑点。武琼花已是心头猛震,如果以庞然的说法,那就是说麻十九妹只是被魔道惑引到了后山困了下来,而根本就不曾出四川过。可武琼花却明明是在黄河帮救下了麻十九妹,随后一起去了少林寺,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幻像,都只是卫魔道布置的一个影子? 不通和尚嘣出一句:“见鬼,太不可思议了。”左明月神色肃然,盯着庞然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在少林寺你就指证亲眼目睹是我大哥杀了十九妹的。”庞然一瞬间脸色苍白,经得月色化影,更见惊怖,道:“我怎么不记得,当时跟做梦一样。现在想来我一定是被魔鬼迷了心智,所以看到的就都是幻象。” 左明月神色凝重,来回走了几步,心里虽然到底是渴望这一切都是魔道使的假象,但他根本不会相信,如果魔道想要挑动麻家与武琼花为敌,就靠这些假象,虽然一时能蒙蔽别人,但他们难道没考虑过,只要麻十九妹“死而复生”的一回来,麻家人自然不会再找武琼花的麻烦了。左明月暗暗道:“那回来的十九妹肯定是假的,她一定在说谎。”他这时想起那日萧瑶在马车里对他说的一席话,瞬即面无血色。 众人见她神色有异,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武琼花道:“三弟,怎么啦?可想到什么?”左明月忽然抬头望着他,问道:“大哥,你相信吗?”武琼花摇了摇头,不答反问道:“三弟,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去年我带柔儿去襄阳求医,遇到五妹姒小敏所说的关于丐帮长老徐克胜的事?”左明月瞳孔渐渐收缩,道:“徐克胜明明被人面花吸光鲜血而死,最后却又死而复生,这件事且不论真假,自徐克胜引入‘铁头’贾仁德后,明显可见丐帮已完全落入他们的手中。” 申玉明恨恨的道:“不错,自徐克胜将贾仁德引入丐帮后,一切都变了。虽然后来我爹爹回来,但还是落入了他们的诡计之中。”武琼花借着月色可见他满脸的杀气,叹道:“要报仇的事,你也不要着急,待完全学好‘降龙十八掌’,自然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夺回丐帮了。只是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李德明,他的九件衣神功连我都不是对手,所以你千万要忍住。”申玉明吁了口气,道:“是,我记下了。”武琼花又道:“当日我们在黄河边离开后,你爹和贾仁德相约比武,又怎么被贾仁德给暗害了?”申玉明想起当日情形就一阵后怕,道:“那ri你们离开后,贾仁德就来了,他当时也并没急于和我爹比武,而是看到地下有酒。那是当时你和我爹喝酒还剩下的。他就说要和我爹喝酒,我爹原本不屑与的,可是徐克胜等人在旁边冷嘲热讽的激我爹,我爹想着这酒是自己拿来的,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诡计,就和他们喝了起来。哪知就这一喝,我爹就中毒了,那毒好可怕,我爹身上的肉就……就一片……一片的落尽……”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武琼花又气又恨,道:“他们好毒辣的手段。难怪当日少林寺里,丐帮帮众都说是我下毒害死了申老帮主。只是你又如何说你爹的血也被吸光而死?”申玉明止住哽咽,道:“只是后来在我爹临死前,突然来了个黑面道人拿出一个黑葫芦,又从葫芦里跑出来一朵长着人脸的花,一眨眼就将我爹的血全吸光了,若非后来帮中兄弟拼死相救。我也怕是早死了。”众人想着申老帮主一代豪雄,竟然就这样死了,都好一阵唏嘘。又劝慰了申玉明一会,左明月道:“大哥,事情怕是不妙了!”武琼花道:“你是说可能如四妹说的,附骨反噬?” 庞然在旁听得不明不白,这时光那四个字就吓坏了,急急道:“明月哥哥,那……那怎么办啊?要说十九姐姐是假的,我真不相信。”左明月瞪了他一下,喝道:“不要乱吵!”庞然吓得一愕,立时不敢再出声。 左明月已是心急如焚,道:“大哥,事不迟疑,我得先赶回去,坚决不能让他们害了族长。”武琼花道:“三弟,要去我们就一起去,说不得唐门也出了变故。我们总是要对付魔道的,既然出了变故,咱们就从麻家开始。至于少林寺一行也不急于一时。大师,你觉得如何?”左明月道:“那日三妹跟我说,她说少林寺惠藏禅师或许已被妙音鸟之毒所控制,于是我数日前已写了封密函让人送去给玄幻大师,说不得玄幻大师会有所防备。” 第二 死而复生的柳叶青 不通和尚自知并肩作战,当顾全大局,只得说道:“如此也好,洒家就跟你们一起去四川。”左明月于是召来一只夜鹰,赶紧修书一封,让它带着火速飞回四川报信。 热哈曼对武琼花道:“师傅,我也要去助你一臂之力。”武琼花对这少年甚为满意,微笑道:“我们这去四川,可以顺道襄阳,但时间紧迫,你先回去安顿好你的家人,待我们将麻家的事解决了,再来会同你,可好?”热哈曼虽然听他语气温和,但也不反驳,便道:“好吧!” 这一番计议,武琼花和左明月等人匆忙赶往四川。期间取道襄阳,果然听闻满城都是捉拿大魔头武琼花等人的告示,热哈曼也榜上有名。热哈曼吓得脸都白了,匆忙拜别师傅回去寻找安置家人。 这个时候,襄阳王忽然摆驾出城,武琼花等怵然惊色。襄阳王微微一笑道:“你们不必惊慌。本王世受领军除魔卫道之职,要除的自非你们。”武琼花道:“那王爷今日来是……”襄阳王道:“本王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们,无论如何艰难险阻,本王定当鼎力相助。” 众人都略微诧异,唯有左明月心知肚明。武琼花道:“王爷相信我们?”襄阳王道:“我不相信你,但我会相信另外一个人!”武琼花道:“谁?”襄阳王没有回答,临走时又道:“此去四川,据说唐门在不断的死人,显然是出了大事!” 众人虽然早已预料,但还是未免惊色,正要相问,襄阳王已率众走了。左明月道:“看来卫魔道的报复行动已开始了。”武琼花也有认同,想着唐门掌门唐经天和大公子唐德变成毒人,而唐琳又死在异国他乡,这对唐门可谓一大重创,如今卫魔道还不肯放过唐门,看来是要灭了唐门才罢休了。 骷髅马车又往四川进发,前时由热哈曼担任车夫,如今热哈曼留在襄阳,不通和尚便自告奋勇要担当一回车夫,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去年与陆芳华一起去上京的历程,此番回想来,不免感慨万千。陆芳华观之神色,自然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时面红如绯,心中谓由惗恻。 不过武琼花瞧着天色不好,似乎要下雨的样子,又想着不通和尚只有一条手臂,要他驾车颇觉不妥,本拟不允,但拗不过只得随他意兴。 途中,左明月想起唐门和麻家之事,颇为忧心。武琼花和陆芳华也不知该怎么劝说,无不患得患失。 其时外面已下起雨来,雨势甚急,不通和尚毫不在乎,只顾挥斥驱使。倒是庞然跟着他淋雨,心里虽然怨声载道,但很快被不通和尚的兴奋之情感染,那丝不悦也一哄而散,反而还跟着嘻嘻哈哈的叫嚷起来。 车厢内三人陷入一片短暂的促寂,左明月又道:“以四妹的话说,她觉得她中的毒似乎不是很严重,但在少林寺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道奇怪的陶埙声,却能控制她的思想。”武琼花立时释然,叹道:“难怪他会指证我杀了十九妹,而她之所以亲眼目睹我杀了十九妹,显然也是受了控制。”左明月道:“正是。”武琼花心中刺痛,道:“这一定是我师兄搞的鬼,看来我师兄为了对付我,可谓用心良苦。可惜我还对他念念不忘一丝同门情谊,如今……”他也没说完,语气中充满着无奈和伤感。 顿了一会,武琼花从伤感中回复过来,问道:“那四妹可说她是怎么中的毒?”左明月道:“她说是从唐德身上来的。她还说唐德身上的毒不需要直接碰触,只须近距离接近,也同样可以中毒。”武琼花愕然道:“那如何我又没有中毒呢?”左明月道:“或许是你身上有着佛道的力量。” 武琼花想着也觉得有理,但一思及萧瑶如今下落不明,更是好生担忧。左明月又道:“大哥,如果以四妹所言,那么唐德早已被送回了四川,你说会不会唐门的人已不知不觉都中了毒呢?虽然我曾派人去唐门传过话,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武琼花道:“依我对卫魔道了解,他既然对唐门恨之入骨,他已将唐经天和唐德变成了毒人。而当年造成他和他母亲被唐经天抛弃的主要责任算起来,其实都是唐老太太的原因。所以我觉得卫魔道要报仇雪恨,肯定会狠狠折磨唐老太太。而最解恨的结果自然就是要让唐老太太亲眼目睹唐门的人一个个变得惨不可言?” 左明月想想也觉得在理。武琼花又道:“如今最令人担忧的反而是麻家。”看着左明月沉思不语,又道:“三弟,唐门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如今不如你先回去麻家,我则前往唐门暗中查看,若事情有个完了,我就去天明寺找你。”左明月沉声道:“那好吧,但你们一定要小心!” 进入四川境内,左明月与武琼花三人分手道别,和庞然一起回去麻家,而武琼花三人则前往唐门。 唐门位于幽密险峻的大巴山中,建堡立寨数十年,已颇具规模。又由于派性邪僻,少与人往,故此更为森冷。方圆数里缪无人烟。虽如此,但近日来,唐门缕缕发生有弟子死于非命,消息径而外传,使得唐门愈发鬼气森森。 武琼花听到这些传闻时,猜想多半是师兄卫魔道所为,甚感无奈和愤恨。他和不通和尚陆芳华三人来到距唐门五里店便低调隐栖下来。由于是非时期,他自不便贸然登门,先作暗中查探。 这日晚,月牙幽见,武琼花跟不通和尚交代之后,便去唐门查看。他一路从密林中索进,只须一丝月色,他自目清如注。其间山风忽忽,一股股冷气侵袭。他籍着绝妙飞天神功,飘然于枝叶间,荡风无测。 不大一会,他已来到唐门后山,陡见唐门内闹哄哄的一片通亮,若非唐门范围广阔,又依山峡道傍建,否则这动静早已远远传去。武琼花知是这唐门定然出了什么事,便也不敢大意,悄然摸近。他掠入唐门堡内,隐身于屋檐瓦楞中穿越,而唐门内似乎因为事情紧急,使得各个区域都惊动起来。虽然如比,但他们并未见得如何慌乱,反而各司其位,紧要关卡都加强了哨位,其余人也都固守本职,各就各位,使得堡内密不透风。武琼花若非凭以飞天神功,绝难进入唐门内半步。所以唐门之壁垒固坚,倒令武琼花暗暗佩服。 他也不知唐门内发生了什么事,试图往唐门中央的练武广场潜入。那里灯火最盛,显然便是事发因由所在。此时唐门尽出,哪怕固守坚僻,但也是人人如临大敌。武琼花越往里进入越发维艰,稍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发现的危险。只要一被发现,无论如何初衷,他擅闯别门禁地便是一罪,到时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无奈,武琼花只得使出隐身之法,才摸到练武场场的一栋高楼之上,隐匿于暗阁后,抬头往练武场望去,只见练武场四周密密麻麻的聚满了唐门的人,灯火下全一色唐衣衬白,肃穆之中泛于凛冽之势。 人群围于核心之中凌立一人,由于灯火辉映,又是背对,武琼花只觉得此人头戴笠帽,身穿紫色襟披,无法看到面容。这人显然是入侵唐门的敌人,因此才被唐门团团围住。饶是如此,此人丝毫无惧意,反而一股气势夺人。 武琼花暗暗佩服此人的胆识,但他可以肯定绝非是他师兄卫魔道,那么此人会是谁呢?在这人对面数丈之外,一人高坐庙堂,则是唐门的唐老太太。在唐老太太身后的是唐门十大长老以及一干精要人物。 此时,在人群当中地上已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人,看衣着正是唐门弟子,显是已被杀死。果然只听唐老太太冷森森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杀我唐门之人!”那紫衣披风之人道:“你一日不交出唐春,我一日便要杀一唐门之人!”他语气极为森冷,又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武琼花一听声音竟然是个女子,不禁微微一诧,觉着似乎曾经听过。 唐老太太不日之前在少林寺败于武琼花之手,正窝了一肚子气,这番回来遇到有人寻仇,因此还死了几个人,而且还连对方是谁都一无所知,更加火冒三丈。想当年,他作少女时,那是霹雳风行的作风,直到嫁入唐门方才修身养性,温和了不少。但骨子里那股“火”显然从未磨灭过。此时听得这女人出言不逊,好生气怒,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如此猖狂。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只怕还以为我唐门无人叻!”唐门人早已气狂,闻声之下顿时众喝道:“杀了她!杀了她!” 那女子似乎从不畏惧,定然冷笑一扫全场,道:“废话少说,不交出唐春,我每日便只杀一人,今日已满。告辞了!”说着,那女子脚尖一点,势如风烟,已然腾空而起,姿势说不出的曼妙。 唐门人喝道:“妖女休想逃脱!”便已有十数人俆然出手,成倍于人数的暗器星点迸射,很快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张网,将那女子网在了网中央。唐门人是独特的,只要是会武的人,无论武功高低,但他们的暗器都是精准异常。这些人随便一出手,就配合无间的“织”成了一张网。 武琼花佩服之余,不得不替这女子担了一份心。因为就这一忽间,他忽然想起来了这声音是谁?如果不是联想到唐春,他一时半会是想不起来的。这女人居然是柳长风的女儿柳叶青。武琼花做梦都不可能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柳叶青,而似乎此柳叶青非彼柳叶青,否则何以恨之入骨的独闯唐门? 他颇为柳叶青担了一份心,听着刚才柳叶青对唐春的恨意,他不知道那日在柳家庄后山的破庙里救了柳叶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时情势逼人,他正觉着是否要出手相助,忽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柳叶青竟然宛如一缕轻烟似的从暗器网里穿了出去,姿势颇为飘逸,好比独舞的飞天。 武琼花这一惊非同小可,都怀疑是否自己看错了,但他自信看得清楚,绝对是错不了,柳叶青刚才脱出暗器网的身法就是飞天的一种,只不过她运用的还是没那么臻于完美。这是怎么回事?武琼花在心底暗暗问了一声,便静观其变。 唐门的人显然也都惊住了,柳上唐老太太亦然。虽然适才的暗器网不是特别厉害,但也绝不是一般人能逃脱得了的。可眨眼间这女子就从网里穿了出去,而且身法无比的诡异。唐老太太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叶青一个飞旋,便已轻飘飘的落在一边的屋顶上,飘然独立,森冷的道:“你想要知道我是谁,把唐春交出来不就得了?”唐老太太对她的无礼也忍了下来,心中也冷静不少,自知这女子定然是唐春在外头得罪的人,至于怎么得罪的,她不用多想,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岂有不知?她心头立时那个恨啊,想起唐老爷生前立下的规律,按理说她是绝不能护短的,可这女子都打上门了,而且还伤了几条人命,这叫她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人越众而出,却是一个道士。武琼花心头一颤,识得正是师兄卫魔道。卫魔道目不斜视,叹道:“真是可惜可叹啊!名闻天下的唐门,居然容区区一个小女子将泱泱唐门视如菜园地一般来去自如。唉!看来自唐老爷去了之后,这唐门实在是……”他顿了一顿,也没再往下说,但意思那是明显得不再明显了。 唐老太太一听,心头顿时火起,往卫魔道望去,足足盯了半会,若非这卫魔道是自己请来为唐德治病的道长,他势必要让他后悔说这样的话。卫魔道干咳一声,道:“老太太莫误会,贫道只是看不过眼这女子如此猖狂,好似欺负唐门无人似的。唉!”他这一叹,直把唐门的人给叹得又羞又愧,火冒三丈。 立时有一位长老跳了出来,嚷嚷道:“老太太,这道长说的是啊!就算唐三儿真有什么不对,大家把话说开,按理办事,可这妖女倒好,一上门来就杀人,这岂不是欺我唐门无人么?”人群中有人还骂了一句:“格老子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众唐门弟子同仇敌忾。 柳叶青睥睨而视,冷笑道:“怎么,未必我还怕你唐门不成?”早有唐门弟子忍耐不住,掠上瓦面,直往柳叶青扑去。柳叶青冷哼一声,挥手随便一拂,便将那名弟子打得直摔出去,只听“砰”的一响,便再无声息,显然是不得活了。 第三 就地栽赃 武琼花大吃一惊,殊未料到柳叶青竟有这等本事,依着他当日所见,柳叶青的武功也不过二流之列,怎地数月不见,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难道那日之后,当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柳叶青出手伤人,更加激怒了唐门的人,就是唐老太太原本还循着理让,如今看来就是她再大的涵养也不可忍了。本来擅闯唐门就是死罪,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如果这人还能活着离开唐门,那无论藉着什么理由,他唐门就从此不必在江湖上立足了。 因此,有两个长老以下的唐门最高辈分的弟子跳了出来。这二人一个叫唐金虎,一个叫唐银豹,都有半百年纪,武功也是唐门一等之列。二人掠上瓦面,正要动手,柳叶青道:“你们两个无名之辈,岂可配与我动手,既然你们一定要战。那行,本姑娘就与你们玩玩!唐毒,还不快出来!”她一声呼唤,只见黑暗中一个人跳了出来,场中空气顿时臭不可闻,直熏得旁人掩鼻欲呕。 唐老太太定力倒是惊人,仅仅是起始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瞬即一片宁定。唐门众人见老太太都丝毫无动,他们也不好过于动静,只得强忍臭气。待他们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到唐经天那丑恶模样时,无不一片哗然。这回就是唐老太太都为之怵颜。 武琼花不禁愣了一愣,甚感诧愕,不明白为何柳叶青召出来的竟然是唐经天。不容他多想,柳叶青又道:“唐毒,你替我将这人收拾了吧!”她一口一声一个“唐毒”,叫得唐门的人好生别扭。事实上任谁都听得明白,这柳叶青无意是在挑衅和侮辱他唐门声威。 唐金虎和唐银豹忍无可忍,双双一齐扑出。唐金虎攻向柳叶青,唐银豹攻向唐经天。二人一出手便是必擒必杀之势。不管怎么说,这两个来犯者他们是绝不会让他们出得了唐门。 柳叶青仍然屹立如风,月华照在她的身上,在夜色中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唐经天欺身而上,便双掌奇发,大开大阔,摔出一片毒液。唐金虎唐银豹二人是用毒的大行家,自然识得这毒人身上的粘液都含有剧毒,眼见毒人一出手便扫出一片毒液,二人连忙闪身避让。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就在他们刚一避开毒液的时候,这毒人使了一招唐门的“漫天花雨”手法,使得他们一瞬错愕。就这一瞬,便有几滴毒液沾在了他们的脸上。 二人一声惨叫,惊得唐家堡外林子里的鸟儿都从噩梦中失措的扑飞了出来。随着“砰砰”两声砸地响,唐门一阵哗然,谁也不敢相信他们的两大高手只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打得摔落下来。有几人仓皇的奔过去正要相扶,其中一个长老喝道:“不准碰触!”众人连忙缩手,借着火光一看,吓得险些叫了出来,只见唐金虎和唐银豹二人的脸不知被什么东西侵蚀得人鬼难容,几乎连骨头都出来了。偏偏他们还将死未死,喉咙里发出“呃呃呃咕咕”的声音。 柳叶青冷笑道:“唐门也不过如此!”唐门十大长老之一的老八唐朝阳大步而出,怒道:“妖女休得猖狂,老夫来会你一会!”言毕一跃上了屋顶。柳叶青道:“唐毒,杀了他!” 毒人唐经天得到指令,也不吱声,直接冲那长老攻了过去。唐朝阳嘿嘿冷笑,疾然挥掌前推。他知道这毒人满身是毒,根本无法触碰,要与之相斗,便只能以掌摧器射。 武琼花在旁瞧之越发诧愕,以他与唐经天的接触,虽然唐经天受了卫魔道的控制,但思想最底处还是有着清醒的一面,哪怕卫魔道可以命令他做他所不愿的事,他也会有本身的阻抗意识。但眼前柳叶青叫他杀人,他毫不迟疑的就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他唐门的亲人,这完全是一个失去心智的傀俚。为什么会这样,武琼花虽非绝顶聪明,这时也自然明白卫魔道在唐经天的身上动了手脚。而至于为何会让他听命于柳叶青,这期间有什么内幕,武琼花无法想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柳叶青无疑是和卫魔道勾结在一起的。想到这里,武琼花陡然一惊。柳叶青如此恨意切切的要唐门交出唐春,难道是唐春对她做了什么恨之入骨的事,以致柳叶青一心要报仇。而卫魔道原本因为身世就存心要报复唐门的,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武琼花想得心中震撼不已,真不明白一个人为了报仇,竟然变得如此可怕。他往卫魔道望去,借着火光,只见一丝诡异的笑容在他的嘴角展开。不时他还悄悄往唐老太太望去,那种报复性的快感在他的眼神里暴露无遗。只是唐老太太注意力全集中在屋顶上,丝毫都未留意到身边这个道士如此可怕而邪恶的目光。 武琼花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现身阻止卫魔道的阴谋时,忽见一个少年惊奇着失声道:“那怪物用的武功不就是爷爷教我的唐臂拳么?”他这一呼叫,立时将紧促得有些诡异的气氛打碎,就是唐老太太风平浪静的剑也一忽间险些扭曲。其实从唐经天施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时,她便已有所警觉,只是她又不敢确定,就算确定了也不敢承认,就算承认了也不敢说出来。那一刻她无疑是纠结的,直到这少年一声呼喊,将所有的唐门人的注意力都拉扯了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年的一声惊呼,毒人唐经天一个失措的微顿,原本落于下风即将惨败的八长老唐朝阳借着这瞬息万变的契机,一招“唐门义举”,将毒人唐经天从瓦面打落了下去。 唐老太太险些一声惊呼,但已霍然站了起来。唐朝阳一击得中,便要乘胜追击,跟着一掌又往唐经天按了下去。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唐经天无法躲过这一掌的时候,却见唐经天身子在地上一蹭,整个人往斜里飘了开去,跟着左掌上扬,一把毒液撒出。 唐朝阳这时已是府冲之势,绝没料到这毒人竟然还能反击,待看到无声无息的毒液漫天花雨般射来,他已无力躲闪。于是他的身上都溅满了毒液,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又惊起一片飞鸟。 武琼花心头一颤,这样的互相残杀,显然就是卫魔道想要的结果。如果一旦唐老太太知道了眼前的诡异毒人就是她失踪多年的儿子,她是否会忍受得住这种打击? 柳叶青宛如一尊夜幕下夺人命魄的夜刹,不禁仰头大笑,笑声尖锐而狠厉。又道:“本姑娘已没有耐心了,你们不交出唐春,我今日可要大开杀戒了!”唐老太太脸色一片苍白,他忍住心头的震撼,虽然隐约知道了什么,但她却不能说出来。她克制住心头的悲愤,平下心来,问道:“你告诉我,唐春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柳叶青还以为她有意要包庇唐春,怒道:“你将唐春交出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告诉你,不交出唐春,我要唐门鸡犬不酒。” 唐老太太何曾受过这等咄咄逼人的屈辱,心中打定一个主意,沉声道:“唐春还没有回来,你若不信也罢!唐春若是做了千夫所指之事,本门自不会袒护于他。如今你已杀了我唐门七八条人命,就算有天大的仇恨,总也算是两两抵消了吧?”柳叶青冷笑道:“你说的轻巧,不杀唐春,岂能削我心头之恨!”唐老太太道:“既然如此,你有多大的恨,我来接着吧!” 柳叶青微微一诧,望着唐老太太凝注片刻,断然道:“好!唐毒,杀了她!”唐经天望着唐老太太,没有一丝迟疑,慢慢的走了上了。一圈一圈的臭气,迫得旁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唐老太太站在哪里动也不动,她紧紧的盯着唐经天,苍白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但她拄着拐杖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以致拐杖上头的缀饰的流苏在微微的晃动。 这一细微的细节落入卫魔道的眼中,他嘴角上扬的诡异越发上扬。他在心底暗暗的叹了口气,但同时一种坚韧的恨恶却异常的兴奋起来。 就在毒人唐经天正要发动攻击的时候,武琼花实在不愿看到母子相残的人伦悲剧发生,终于忍不住飞身而出,使出北冥神功,立时将唐经天给吸了过去。唐经天试图挣扎,武琼花可不会给他机会,在他毫无防备之下隔空点了他的穴道,唐经天立时瘫倒在地。 这一变故使得所有人都惊骇不已,就是卫魔道也显得猝不及防,脸色阴冷得吓人。唐门帮众惊动之余,纷纷喝道:“什么人,胆敢闯我唐门?”立时将武琼花围了起来。唐老太太一看到武琼花时,脸色一阵抽紧,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武琼花望了他一眼,也不回答,缓缓走到卫魔道面前,心如潮涌,道:“师兄,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卫魔道虽然恨得要死,但却装得痛惜无比道:“三年前师傅将你逐出师门,我原当你还是师弟,怎料你竟然与魔道为伍祸害武林,只可惜少林寺一行我没能去成,否则我定然要为师门清理门户。”武琼花怒道:“你胡说八道!”卫魔道道:“你如今偷偷潜入唐门,又想要做什么勾当?”也不容武琼花分辨,接着道:“原来你是与那妖女勾结,妄图是要灭了唐门吗?”他这话一说,立时激得唐门众人痛恨异常。对于武琼花大魔头,江湖上已经是人人皆知,他们对卫魔道的话更无怀疑。 唐老太太冷哼道:“想要灭我唐门,怕没那么容易?”武琼花见唐老太太都误会了,顿时急道:“唐老太太,你误会了……”卫魔道一声大喝,道:“误会什么,你做的什么事,你以为大家不知道吗?否则,深更半夜的你偷偷潜入这里要干什么?”他望着柳叶青又哼哼两声。柳叶青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忽然叫道:“武大哥,与他们啰嗦什么,一举将唐门灭了就是了!” 武琼花脑袋嗡的一响,虽然可以预料得到柳叶青和卫魔道有什么勾结,但料着自己怎么说也救过柳叶青两次性命,绝不会想到她此时居然会帮着卫魔道来诬陷自己,他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门人一看一听就更加痛恨起武琼花来,立时有不少人叫嚷着要杀了武琼花。十大长老已死其一,这笔帐自然算到武琼花头上,九大长老怒不可竭,立时将武琼花围在核心。 武琼花自知百口莫辩,要是再说势必会引起更大的误会。于是,对唐老太太说了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便使出飞天神功,顶着漫天暗器飞掠而去,直惊得场中之人个个大吸冷气。 第四 重返唐门 武琼花出了唐家堡,隐入大巴山的密林之中,并没有立时赶回去和不通和尚相会,而是又往唐门折返了回去。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唐家堡经过适才的一番闹腾,并没有完全清净下来。堡内的巡哨又增加了一倍,本来柳叶青闯入唐门,那是直接明了的闯入的,倒是武琼花突然从唐门内冒出来,这就不得不让他们反思,是否本门的防守出现了什么漏洞。但他们做梦哭醒都不会想到,武琼花的进入并非他们的漏洞,而是武琼花能够隐身而入。 这次重返回来,武琼花依然是用了隐身之法。本来这隐身之法是极为耗费内力的,但经历了这些天的修炼,又加上烈女祠里的那具长生阙的作用,无形中又使得武琼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此时唐门内已逐渐安静下来,但堡内防守越见严密。武琼花虽然已作隐身,但还是尽量僻人而行。他既然要来,自然是想法要见到唐老太太向她说明真相,免得受了唐德身上的毒害,又或被卫魔道钻了空子。但他并不知道唐老太住在哪里,只得想法寻找打听。 在经过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时,武琼花忽然听到里头有人说话,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武琼花一听便听出是那个隐约认出毒人唐经天武功的少年。只听这少年道:“阿苍,你能不能派你的狼兄弟在山林里帮我找一找,那个人肯定还没走。”武琼花对少年的话略感诧异。 另一个声音响起,也即叫阿苍的说道:“没问题,只要他在这山林里,我的狼兄弟一定会找到他。不过他不是什么魔道的吗?听那道士说坏得很,你还找他干什么?”阿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语言问题,竟然说得很是口齿不清。少年道:“不知道,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可是我又说不清楚。不过有一个问题我总觉得奇怪。”阿苍道:“什么问题?”少年道:“那奇怪的毒人本来是要和我祖奶奶决斗的,可是他一来,毒人就被制服,就光这一手,足见他的武功高得吓人。如果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和那妖女勾结,他既然存心要来害我唐门,他又何必出手制止了那奇怪的毒人?他只须再趁乱出手,我唐门说不定就要死伤无数。”阿苍道:“说起来也是吧?可是我觉得就算他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这么多人?不过也不对啊,他是和那妖女一起的,又为什么要将毒人制服住呢?”少年道:“不管怎样,你帮我找找看,一定要找到他。” 武琼花听出来了,这少年要找的人显然正是自己。他不禁为这少年的聪慧感到惊异,于是他没有再听,轻轻推了推门,门没有闩,一推就开了。少年反应很快,立时转身喝道:“是谁?”武琼花道:“你不是要找我吗?”少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他时,惊得险些叫了出来。他旁边的少年阿苍立时全身绷紧,双手十指箕张,呲牙咧嘴的就要扑上来。 也即一瞬的惊慌,少年便已冷静下来,阻止了阿苍的敌忾,望着武琼花道:“你既然来找我,那就一定有话跟我说。进来吧!”武琼花走了进入,少年随即将门关好,回过身来,紧紧的盯着武琼花。武琼花笑了笑,道:“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少年色无表情的道:“我叫唐睿。”武琼花道:“唐德是你父亲?”唐睿微微一诧,便即淡然道:“是的!” 武琼花从他身上看到了唐德的影子,没想到一猜果然是的。于是,叹了口气,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唐睿只是望着他,没有说,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改变过一次神色。武琼花惋惜道:“关于你父亲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希望你带我去见你的祖奶奶。” 唐睿沉默了一下,终于道:“好!” 来到唐老太太的卧房的时候,已是凌晨四更,唐门内早已沉寂下来,表面看来就好像不久前的战斗从没有发生过,但在每个人的心里,似乎再也不会平静。 事实上从唐德被曹玮派人送回来的那一刻起,唐门已是风潮暗涌。唐德可以说是唐门未来,也就是即将的唐门掌门人,如今这样一位表率人物被人害得如此可怖的模样,而偏偏自诩用毒天下无出其二的唐门居然束手无策,这对唐门的每一个人来说,是何其的讽刺,又是何其的哀伤和愤恨。 唐老太太曾派人一路往契丹去查明真相,很快去的人回来说,唐德遭到大魔头武琼花的毒害,然后就变成了如今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不堪毒人。这种说法在几天后得到了一位游方道人的佐证。这位游方道人自称是从契丹追踪而来,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唐德身上的“魔毒”流世蔓延。于是他一番述说,颠倒黑白,将所有作恶之事都嫁祸到了武琼花身上。所以唐老太太才会亲自赶往少林寺去找武琼花为唐德报仇。 可是她不明白,江湖千千万,为什么魔道独独会对唐德下这种毒手。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想到这个问题,可是却无法解释。直到今夜毒人唐经天的突然出现,若非唐睿的一声惊呼,她才从毒人唐经天的怪异行为里觉察到了一丝恐惧无比却又无法说得明白的端倪。 一个失踪了四五年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还变成了这么一个如此可怕的毒人。则更令人发指的是,唐德身上的诡异之毒,竟然与这个怪异的毒人是一模一样的。她在内心里虽然强迫自己不相信失踪多年的儿子还活着,但一切所见皆有可能,她又不得不相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在心底悲哞一声,一种无形的恐惧象无边的黑暗,在渐渐的将她吞没。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两声轻微的敲门声,将唐老太太从沉沦中拉醒了回来。唐老太太正了正色,冷声问道:“谁?”唐睿答道:“祖奶奶,是我!”唐老太太道:“这么晚还不睡来干什么?” 唐睿答道:“祖奶奶,我有急事找你!”唐老太太微一沉吟,缓缓道:“进来吧!”唐睿推门走了进来,从容的施了叩礼。唐老太太道:“坐吧!什么事这么急?”唐睿并不上前就坐,只垂身道:“祖奶奶,我带了一个人来见您!” 唐老太太微微“哦”了一声,神色略动,道:“是什么人?”唐睿知道祖奶奶是同意了,连忙对外头的武琼花道:“进来吧!”武琼花从容而入,唐老太太一看到他时,赫然一惊,但端坐于灯光下巍然不动。 武琼花暗诩,果然是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便道:“晚辈武琼花拜见老太太,只得打扰了!”唐老太太“哼”了一声,森冷的道:“你果然好大的胆子,就算你武功再好,我唐门就是入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宁劣与你!”武琼花坦然道:“老太太误会了,晚辈与唐门只是友非敌。”唐老太太脸色微一凝滞,语气也颇缓,道:“请坐!” 武琼花并不下坐,道:“晚辈贸然前来唐门,还请前辈恕罪。晚辈今日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告。”唐老太太默然视听。武琼花接着道:“晚辈此番前来就是有两件事要说与老太太知道。第一,就是唐德大哥身上的邪毒,非常可怕,还请老太太下令,从此不许任何人接近。”唐老太太道:“不接近如何医治?”武琼花不卑不亢道:“此毒恶天下奇邪,目前为止毫无根治之法。”唐老太太道:“那又如何个奇邪?”武琼花道:“此毒近距离接触,便也会不知不觉深受毒害,一旦毒性活跃,则无可救!” 唐老太太目光骤紧,冷笑道:“那我唐门之人有接触的,包括我,怎么都好……”她还没说完,外头有唐门人匆匆忙忙来报道:“老太太不好了,三老爷和几位长老忽然浑身溃烂了,跟德大少爷一样……”唐老太太霍然而起,脸色一刹那间浑白,半晌才颓废不堪的坐了下来,望着武琼花道:“不可能……不可能……这……这到底如何回事?”显然此时他是完全相信武琼花了。 武琼花自然知道唐老太太问这句话的意思,施然道:“这便是晚辈要说的第二件事,也就是关于那毒人的真实身份。”唐老太太脸色抽动,似乎已见紧张之色,道:“难道……你知道?”武琼花道:“是的,晚辈待会说来,还请前辈节哀顺变为是!” 唐老太太虽然隐约已猜到结果,但此时听来还是宛如五雷轰顶,脸色抽白得吓人,平日由于保养得当的脸纹一瞬间都显露了出来,哀败道:“难道……难道他当真是……是我儿经书?”武琼花不禁为之一怔,没想到唐老太太原来是知道了,便沉声叹道:“正是。” 唐睿在旁听见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竟然是真的?”唐老太太则再也忍禁不住,老泪纵横道:“你告诉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如何变成这般惨酷模样?” 武琼花不忍悴见,这独领风骚数十年的江湖老人一瞬间如同一个痛失亲人的浊妇,他心同悲潮,便沉声道:“这件事个中情由甚为曲折,而且事关唐门的某些私事,晚辈也是无意得知,故此说来并无任何曲直。”唐睿心头颤动,微微倾目往唐老太太望去,只见唐老太太神色愈发凄哀,不禁心发惴惴,凄惶不安。 唐老太太望着武琼花,颓然道:“你说吧,我没事!”武琼花黯然轻叹,便将卫魔道的出身来历和为了报仇,居心叵测设计陷害报复唐门的事择精略简的说了出来。唐老太太听得心惊肉跳,一张苍老的脸壑已无法形容是如何一种表情。唐睿却已是呆了,好半天都无法回神。 武琼花叹道:“所以卫魔道为了报复唐门,为了报复前辈您,所以才如此用心险恶。”唐老太太只觉一阵窒息,几乎无法相信,昔日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抉择,如今竟然酿成了如此大的惨祸,而且可以说是自己一手促成。她只觉脑海里一片空茫,好半天才尖声道:“真是作孽,要报仇来找我老婆子就是,何必……何必……”戕然之间已无法再说下去,只见她的身子晃了几晃,仿佛摇摇欲坠。 唐睿连忙上前扶住,殷切道:“祖奶奶,你没事吧?”唐老太太吁了口气,神色几易,终于平复过来,抬头往武琼花望来,神眉已见精冷,道:“你是说,这种毒已无可救?”武琼花道:“我四妹精于毒解,据她所说目前尚无得法。不过,并不是说没有解,而是暂时没找到解药而已。”唐老太太霍然而起,道:“只可恨让卫魔道那小贼带着我儿走了。现在我就去看看三儿和几位长老如何个情况。”武琼花道:“前辈记得千万不可接近,只须将他们隔离起来,以图他日再寻求解药。”唐老太太并不再说,吩咐唐睿带武琼花下去歇息,便出门去了。 唐睿望着门外晨色深寂,不禁叹了口气,回头来说道:“天也快亮了,我带你去歇息一会吧?”武琼花内力充沛,虽然一宿没有睡觉,但精神烁烁,道:“无妨。我还有朋友在山里,我得去寻找他们。”唐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挽留了。”说着前头带路,领着武琼花往堡外走去。 第五 狼人阿苍 二人一路无语,待到了大门外,唐睿忽然问道:“你与我爹既然是朋友,我便唤你一声叔叔。”武琼花微微一笑。唐睿又道:“刚才在祖奶奶面前我没有问,你说我爹是为了去契丹寻找我姑姑,我姑姑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武琼花心头一沉,对唐琳他已满心敬意,不禁黯然。刚才唐老太太没有问,显然是因为当时她心神不宁,才致忽略了。没想到这少年唐睿却如此心细,这时他虽然看不见武琼花如何的神色,但也知道了答案,很是悲伤,道:“她为了寻求她的爱情,无论怎么样,我想他绝不会后悔?” 武琼花没有回答,他已走入了临晨最黑暗的夜色中,山林里一阵阵的冷气侵袭着他的身体,让他觉得满身心都在冷。 回到五里店,已不见了不通和尚等三人的身影,武琼花吃惊非小,四下里寻找着也不见任何踪迹,一切安静得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武琼花心头立时升起一丝不安的气息,这个时候他们突然不见了踪迹,虽然看似平静,但暗藏凶机。难道他们遭遇到了什么?一想到这点,他不觉想到了师兄卫魔道,除了卫魔道,一般人是无法对付得了不通和尚和申玉明陆芳华三个人的。武琼花越想越怕,只希望卫魔道不会谋害了他们的性命,否则他真不会原谅自己。 武琼花渐渐静下心来,又在方圆两里之内搜索了一遍,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就在他正要失望之时,那个曾经和唐睿在一起叫做阿苍的少年忽然从幽深的密林里走了出来,如鬼如魅,阴邪得很。如果不是见过他一面,武琼花真难相信,这样一个少年竟然敢独自出没于深山老林里,而且还是在临晨最黑暗的时候。 武琼花若非武功高强,又修习了飞天神功,这黑暗中的视力才会超常,但这少年又凭的是什么?他正疑惑之时,那少年匍匐在地,呲牙咧嘴,二话不说,宛如一头恶狼般猛扑过来。 武琼花怵然一惊,猛然想起在唐唐睿的房里阿苍曾说过什么“我的狼兄弟”,他当时尚不以为许,此时当见,才觉得这少年似乎就是一头狼。他惊愕之下,急忙侧身躲闪。 阿苍恶扑动作甚是敏捷,在丛林间蹦跳蹿伏,双手狂抓之时,带着一股股凛冽的劲风,几乎是遇什么抓什么。有时他没抓到武琼花,触上树木,立时被生生抓落一块。张牙舞爪间复又反扑。 武琼花也不明白这少年如何这般仇视自己,但想着既然与唐睿是朋友,他也就不必下得狠手。于是在几番躲闪之后,他便已看出这少年依仗的全是狼性,要对付一般武功高手尚可有得一搏,但若是遇上一流高手,便是不敌了。武琼花已猜出这少年定然是从小置身于狼群中长大,否则绝不会使得整个人完全跟狼似的。因此他心生怜悯,有心调教他一番,便以“北冥神功”将他制住。 阿苍愈发激怒,狂哞着挣扎,想要挣脱武琼花北冥神功的控制,怎奈武琼花内力深厚得非他的能力所撼,挣扎了片刻,自知无法自拔,只得渐渐奄息下来。武琼花望着他颓丧的样子,冷笑道:“我与你并无仇怨,你为何下此毒手?”阿苍露出嘴角獠牙尖峰,笑道:“没有仇恨,我只不过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武琼花奇道:“那现在呢?” 阿苍狰恶的笑道:“虽然现在你制住了我,但我不会服你。”武琼花道:“为何?”阿苍道:“因为……嗷嗷嗷……”他忽然如同一只狼般叫了起来,声音远远的传了开去。待叫完,阿苍邪恶的笑道:“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但你也活不了。既然连自己都不能全身而退,你便不是最好,所以我不可能服你!” 武琼花总算知道他的意思了,无论那一场决斗,若不能做到制敌之后全身而退,那便不能算作完美。这少年刚才定然是以狼的法则呼唤了深山的狼来,这样一来,武琼花就算杀了他,但置身狼群环视之下,还是难逃一死。 果然,不出片刻,山林里四面八方都传来一种可怕的声音,这种声音无法形容,但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无数的大大小小的狼从黑暗中凶狠的跑了出来,将武琼花围在了核心。 武琼花暗暗吃惊,没料到这少年竟然能召唤群狼,看来这些狼是要听他号令的,显然他或许可算是一只小狼王,只是他不明白,一个狼一样的少年,怎么会和唐睿成了好朋友呢? 也只是片刻的动摇,武琼花便镇定下来,笑道:“你觉得它们能困得住我?”阿苍自信道:“不错!”武琼花没有再说,他拉了阿苍的手,使出飞天神功,以隐身法的外隐,也即隐障,就好比去年他初会隐身法,进入辽国皇宫时的情形,他知道这种隐身法属于障眼法,存在于外在条件,故为外隐。如果修炼到最高法门,便是本体实质隐身,这就是佛门道家所修炼追求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内隐。武琼花以外隐之法连同阿苍都隐了身形,然后就往狼群走去。 群狼陡然不见了两个人,都有些无措。阿苍置身其中,尚不知觉,见武琼花拉着自己往狼群走去,不禁暗暗好笑。他早已给群狼下了命令,只要武琼花一动,群狼就发动攻击。可是武琼花走入狼群之中,群狼不但没有攻击,反而还不由自主的往两边分开,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来。阿苍自然不知道这是武琼花深厚内力外泄,迫使群狼让开道路。他惊诧莫名,正要出口再次下令,武琼花道:“没有用的,他们看不见我们。”阿苍愕然道:“看不见?” 武琼花没有再说,直到带着阿苍走出群狼的包围圈,再回头看时,只见成百上千的野狼铺天盖地的候在哪里。他才松开手对阿苍道:“你说我现在能不能脱身?”阿苍仍是不服,说道:“我的狼兄弟不攻击你,那是因为它们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若是你单独一人只怕不一样了。”武琼花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仍然施展隐身术走入狼群,又两个来回。无数的狼根本无法看见武琼花已在它们中间走来走去,就是阿苍也看不见,早已傻了痴了呆了。武琼花又走到阿苍身边才现回形迹,说:“觉得如何?” 阿苍难以置信道:“你这怎么回事?”武琼花笑而不语,阿苍垂头丧气丧道:“就算你比我厉害,我还是服了你吧?”口上说服了,只怕心中未必服。 武琼花也懒得与他理会,正要去时,阿苍问道:“你到这里来是不是在找人?”武琼花狐疑的回过头来望着他,阿苍天真无邪的笑道:“我跟了你好半天,只不过你心急如焚,自然没觉察到我,所以我知道你是在找人,但是我有办法找到他们?”武琼花心玄一动,道:“你有办法?” 阿苍自信满满道:“那是当然。不过要是我帮你找到他们,你得教我一手武功。”武琼花盯着他看了一会,黑暗中他的一双眸子异常的明亮,便道:“好,只要你找到他们,我就教你武功。”阿苍大喜,道:“说定了。你等着。” 他又跑回狼群之中,也不知跟狼们说了些什么,狼们嗷嗷不绝都四下散去。随后他走了过来,道:“咱们现在找个地方等着就是。”武琼花暗想着以动物找人,或许自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对阿苍亦添好感。 二人在附近寻了个所在各自歇息,武琼花运功打坐,以提效精神。阿苍却在旁边蹿来蹦去,丝毫不于安生。武琼花便将他召了过来,坐着说了会儿话,才慢慢知道,原来他从小便由母狼养大,这些年一直与狼群生活在一起。直到半年前偶然与唐睿在山里认识,由于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二人不打不相识,便成了好朋友。只不过因为阿苍从小和狼们生活在一起,所以不会说人类语言。后来在唐睿的处心积虑的教导之下才逐渐的学会了说话,到目前来说还并不纯熟。 武琼花感叹他身世凄苦,不由想起自己和师兄卫魔道,一时心下感伤,默然无语。 过得好一阵,天光已现,但树林里还是显得很阴暗。就在这时,遥远的丛林深处传来一声狼哞,跟着又有一声响起,此起彼伏,渐渐的由远而近的传了过来。这就是动物的信号传递,阿苍听了,神眉一扬,呲牙道:“有踪迹了。” 武琼花一喜,没想到这么快,急忙道:“快带我去?”阿苍阴阴的笑道:“你得教我武功,我才带你去。”武琼花道:“好!”不过想着他身世奇特,既然从小与狼一起长大,难免有残忍的兽性一面,便有心加以引导,又道:“不过我教你武功可以,但你得拜我为师,从此要听师傅的话,不与人为恶,不得欺压良善。” 阿苍想也不想,迫不及待道:“好啦好啦,知道啦。唐睿哥哥也这样说过,不过是叫你师傅而已嘛。你快教我吧!”武琼花故意板起脸,道:“既然要拜我为师,就要严肃点。”阿苍道:“行,你要我怎样?”武琼花道:“我也是个随便的人,既然收你为徒,一些繁文缛节也就免。但我要告诉你,在你之前,已有两人拜了我为师傅,所以他们是你的师兄,你要尊敬他们,知道吗?”阿苍虽然大不耐烦,但还是忍了,可一听说还有两个师兄,连忙喜滋滋道:“这很好啊,我有人玩了嘛。” 武琼花见他虽然在狼群里长大,但这孩子心性并未泯灭,不觉莞尔笑道:“学武得好好学,岂可贪玩!”阿苍呲了一下牙,道:“知道啦!师傅,那你什么时候教我武功。”武琼花道:“武功是要一步一步学成的。不过你从小与狼生活在一起,学的都是狼的捕猎本事,有些良好的基础。武艺贵在精而不贵在多,所以我教你本门‘绝地心法’,然后以‘夜叉’的武功贯入,你的猎捕术必然更加精进而独具一格!” 阿苍不解道:“什么叫夜叉?”武琼花逐将天龙八部之夜叉与人为善一说与他知道,至于人间传说夜叉为恶鬼略过不谈,目的当然只是要他知道,哪怕他出身狼群,生性有如狼的凶残,但唯心一念,当以善为本。阿苍似懂非懂,道:“原来唐睿哥哥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你说的夜叉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吧?”武琼花笑道:“夜叉行于捷疾,又力大无穷,这跟你一身狼性非常接近,因此你可别小看了它,若是练到至臻之境,便可吞噬万物……”阿苍道:“什么叫至臻之境……” 第六 待我长发及腰 武琼花道:“至臻之境便是达到最高最完美的境界,对于武者来说,这往往是梦寐以求的事。”阿苍对于梦寐以求似是不懂,正要发问,武琼花又笑道:“当然,以求上进,达于至臻,原是不错,但世间万物,学无止境,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一切不可过于强求……” 阿苍摇了摇头,道:“算了,你别说那么多,我可不懂。你还是快教我夜叉吧!”武琼花知道他对于一些字面意思逊于理解,说多的确让他无法接受,于是便将“绝地心法”说与他听了,随后又教他运行之法。岂知这少年虽然从小生长于狼群,但领悟力极好,只试行几遍,居然便已掌握要领,若是假以时日则可融会贯通。待教完心法,阿苍喜不自胜。武琼花又运行出夜叉一说,但见他身子幻出一个壮美的武士形象,随着身法变幻莫测。阿苍瞧得眼花缭乱,急道:“看不清楚了!” 武琼花便缓了些速度,待演示完毕,又将夜叉真气运行一部分输入他体内。阿苍只觉体内翻江倒海,难受异常。待得一会才方始恢复如常,他完全一副好不容易的喘口气,随即两颗犬牙尖露道:“你这是害我?”武琼花虽然极为担心不通和尚等人的安危,但此刻还是对这奇异少年耐心的道:“你先别急,要不你试着我教你的运行之法来跳跃运动。” 阿苍疑惑着试了一下,结果这一跳居然跳得又高又远,他头顶都险些撞在树干上,又若非他眼疾手快抓着树枝,才不致重重跌落。他乍了乍舌,难以置信说道:“吓死我了!” 武琼花笑道:“若是好好练习,自然能应用自如。”阿苍这才从凶了你的脸上展出一丝欢愉之色,道:“好吧!多谢你了。走,我带你找人去。”他一声狼嚎,便唤来一只灰狼,说道:“兄弟们发现了什么人,快带我去找。”那灰狼望了一眼武琼花,便掉头就走。阿苍对武琼花道:“快跟上!” 他们随着那只灰狼穿过密林,来到一处山泉水道,阿苍俯身看了一下泉水,道:“水里有血,怕是人在上游。”武琼花一听有血,一颗心又揪了起来。沿着溪水往上,又听得几声狼嚎。阿苍道:“怎么回事,好像又有踪迹。”他歪过头来,问武琼花道:“现在有两处发现,是先去哪个?”武琼花毫不迟疑,道:“先沿着溪流而上!” 他们很快来到溪流上游,却是一处断崖瀑布,只是瀑布水流量小,在水潭边借着夜色,阿苍看到一个人躺在那里,说道:“那边有个人!”武琼花也看到了,心头直砰砰跳。他二话不说,掠了过去凑近一看,从凌乱不堪的衣着看出是个少女,在她身旁地上全是黑乎乎的血迹。他从少女脸上望去,顿时吃了一惊,道:“五妹?六妹?” 原来他这时看出这少女居然是姒小敏或者是娰小倩,他连忙将姒小敏(娰小倩)抱了起来,但觉她身体软绵绵的冰凉冰凉。他心头惊乱,又唤了一声:“五妹?”但对方却毫无声息。武琼花伸手一探脉息,似乎有轻微之兆。他连忙使出真气贯入她体内,企图能救回她一命。估摸着她伤势实在过重,待得好大一会,方见从她口里微微的吐出些和着血沫的微弱之气。武琼花心头吃紧,手上真气丝毫不敢马虎,生怕自己稍微的一点延误,便让她熄了那点心头之火。 阿苍在旁边瞧着额头冒汗,显然他也瞧出了这其中凶险,整个小脸儿憋得发热,就好像他在旁边不住地给对方暗暗打气。又过得少许,终于见姒小敏(娰小倩)苦候难艰的吁一口气若游丝,本来想要睁开眼睛,可能实在是毫无力气,只见两颗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便停了下来。 武琼花轻声唤'道:“五妹!五妹!”跟着又输入真气。姒小敏(娰小倩)终于应了声:“大哥哥,真的……是你吗?”武琼花又惊又喜,连连点头道:“五妹,是大哥哥来了!”姒小敏(娰小倩)慢慢睁开眼睛,凝望着武琼花的脸,事实上她可能什么也看不见,但总算听得出武琼花的声音,想笑又笑不出来,只觉气息维艰,道:“大哥哥,我是六……六妹……” 武琼花心痛如惜道:“嗯!六妹,你先不要说话,待我治好你的伤再说……”娰小倩微弱道:“大哥哥,我要说,我知道我不行了,大哥哥……快去西夏救我姐姐……哥哥为了练……练《九……九件衣》要……要我们跟他……跟他交合………”武琼花虽然已有所料,但仍是惊骇不已,眼见娰小倩声势渐微,连忙又加了半分真气。他知道,娰小倩能够醒来,已是微末之光。他压抑着心头愤怒,道:“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出你姐姐。你现在不要费力说话,待我用八部天龙的真气为你疗伤。” 娰小倩道:“大……哥哥,真的没……没用了,刚才我……我好像看到了…妈妈,我要陪……陪妈妈去了。可是妈妈会……会问我,我的小倩可曾嫁人否?”她一边说话,眼角的泪水不断的流了出来,又接着道:“我答应了妈妈的,我说……我会嫁人,等我嫁人了就……就告诉她,可是现在我就……就要死了,大哥哥,姐姐说……说你是个好人,你愿意我嫁给你吗?当然……这……这只是假的……假的……”武琼花不免微一迟疑,但见着她黑暗中亮晶晶的眼光渐渐微弱,若然拒绝实属于心不忍,便说道:“六妹!你要振作起来,我现在就娶你为妻!”娰小倩听了费力的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道:“大哥哥,你能抱我起来让我……让我洗个脸吗?我要干干……净净的嫁给你。大哥哥,其实我还有个……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本来我不嫁给你的,我小时候,曾经……答应了一个小哥哥,我跟……跟小哥哥说,说待我……待我长发及腰之……之时,再嫁……嫁给你……可好……”她越说声音越小,渐至没了声息,一颗小脑袋也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武琼花心头猛颤,待我长发及腰,这让她忽然想到一个小时候埋藏在心里,从未向别人说过的一件往事。那时他才十五六岁,碰巧在大敦煌的沙漠里救了一家母女,当时那个女人带着两个双胞胎女儿遇到危险,武琼花恰好碰上救了她们。那女人说要报答她,可她们身无长物,自然无以为报。可是那对小女孩却忽然说:“小哥哥,你真好。我妈妈说要报答你,可我们现在还小,只有待我长发及腰之时,再嫁给你可好?”武琼花虽然只是个少年,显然未料到这两个小女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最后他才说:“我不要你们报答,我师傅常说,遇人为难,当出手相助,乃为人之本分,若然图报,那便非大丈夫可为!”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无疑只不过人生路上的一段小插曲,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至于什么长发及腰,那更是觉得根本不可能。因此他将此事深埋心底,从不曾与人透露。如今娰小倩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让他震惊不已。难道当年在沙漠里救下的两个小女孩居然会是姒小敏娰小倩姐妹吗?他觉得不可思议,但又有些不信,这时隔十多年,人海茫茫,又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他想到这里,再去看娰小倩时,娰小倩已再无声息,显然已是死了。他心头痛惜,这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契丹玉镜公主死在自己怀里的悲凉和哀伤。一个鲜艳如花的生命,哪怕说起来,相处也不过寥寥数日,但转瞬生命明灭,这种人生凄凉也让他同样充满难以名状的哀伤。何况他也算是认了这个小六妹的,想到她们姐妹天真可爱,烂漫无邪,此刻情难自禁,痛如刻骨。 阿苍在旁边不觉叹了口气,说道:“唐睿哥哥说人死如灯灭,雪融不自知,唯活着,当激励前行!”武琼花叹道:“是啊!只有活着的人才更要艰难的走下去。” 此时,天色已不知不觉蒙蒙亮了起来。他将娰小倩抱到水潭边,为她洗净脸面,又整理一下散乱的发丝,待为她整理衣衫时,却触手她下身满是黏糊糊的血迹,他瞧着触目惊心,想起她说的话,心中更觉痛恨。 他这时想到,当日从契丹回来,若非自己带着她们姐妹去见他们的哥哥李德明,就在那时让她们回到了李德明身边,无疑是将她们推入了火炕。而也就是在那时,李德明显然不顾伦常,以自己的亲妹妹之身来修炼《九件衣》,这才导致娰小倩身心俱伤,以致后来逃出李德明的掌控,或许在逃亡之中,又是伤上加伤,因此才失血过多而死。而若非自己疏忽,又岂会酿成如此大错,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却也是因为自己而死。 武琼花越想越是愧疚和自责,但同时更加震撼和愤怒,魔道以数百年酝酿《九件衣》,言道《九件衣》出世,必以此乱世。难怪当初燕南飞去找孔雀堂堂主萧雪衣探寻《九件衣》一事,而萧雪衣却表现得异常激烈的羞愧和愤怒,那便是因为这不但让她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受宝鉴法王陷害,以致与亲哥哥发生了人伦之乱,她之所以从此远离家人,便是想刻意去躲避这毕生无法清洗的耻辱。结果燕南飞不知道其中缘故去问她关于《九件衣》的秘密,这无疑是重揭她隐藏在心底最为痛苦的伤疤。 由此可见,若要修炼《九件衣》神功,第一条就是必须突破人常之乱,才能入窥法门。也正因为如此有违道德伦常,孔雀堂两代堂主宁愿放弃也都没有学成自己的镇派神功《九件衣》,只不过他们缘何却将如此邪恶的魔道神功存留于世,却不得而知。若早早毁去,又岂会延续这诸多悲烈的后来之事。 而就这一个“乱”字,便是从人伦道德而起,若然通绘,必然成为世道之乱。汉书有言,然天不授命,yin乱其心,逐以灭亡。可见魔道以《九件衣》乱世,便是要毁灭人道社会,进而颠覆佛道,从此主宰世界。 武琼花越想越觉得触目惊心,若真要让《九件衣》流传于世,那种人间再无伦常的惑乱世界,让人简直无法想象。他咬了咬牙,暗自决定,就算没有肩负天机,定然也要不顾一切去阻止魔道的阴谋。 随后他将娰小倩身上的血迹洗净,然后用掌力劈出一个土坑将姒小倩好生埋了,又找来一块山石,微一迟疑,还是在上面刻上了“妻娰小倩之墓”,说道:“六妹,愿你在那边的世界与你母亲得以天伦,从此再没有恐惧和痛苦。至于你姐姐,我一定会救回她的!”他又对阿苍道:“好了!我们走吧!” 阿苍又唤来一只狼,由那只狼带路,一路追寻到丛林边缘,方才看到一座小屋。这种小屋一般都是临时搭建,用于行山者或者猎人途中休憩之所。武琼花和阿苍刚一迫近,就见那毒人从丛林里跳了出来。 第七 汉朝傅介子 毒人唐经天一看到武琼花,却一改常态并未攻击,转身反而要从屋后退走。 武琼花微一思索便已然明白,定是因为师兄卫魔道并不在这里,自然无法对毒人形成最后一种控制。毕竟唐经天是一代宗师,其本身修为已入臻境,虽然受了卫魔道的妙音鸟之毒,但他本身内心最深处的一点伦常之情还未泯灭。否则也就不会四川卖刀大会上,在遇见唐琳时退而避走,又更不会在上京时见到唐德有危险时赶去天雄寺向武琼花等人求救。虽然那时只不过是受了卫魔道的利用和诡计,但由此可见,唐经天哪怕身不由己,但在很多时候还都是存留着最后一丝良知。 武琼花见唐经天想要走开,连忙以左手使出北冥神功,顿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唐经天困住。唐经天欲行挣扎,但已无济于事。武琼花又以右手同样施为,隔着两三丈远处抓来几根蔓藤,全部绕在唐经天身上,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外面这一闹腾,立时惊动了小屋里的人,只见柳叶青从屋里窜出,喝道:“什么人?”待看到是武琼花时,不免为之动容。武琼花道:“柳姑娘!”柳叶青凝滞着望了一眼动弹不得的唐经天,道:“武大哥,怎么是你?!”武琼花又往屋里望了望,也不知卫魔道会不会在屋里没出来。柳叶青一瞧便知,道:“武大哥估且放心,迦陵道人昨晚出了唐门后便护送着一品堂堂主李德明回往西夏去了。”武琼花不觉松了口气。柳叶青道:“武大哥,在唐门之事,可是对不起了。” 武琼花微笑道:“柳姑娘,你不必挂怀,我知道你这么做定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柳叶青一瞬间神色凄绝,眼泪哗啦哗啦就流了出来,道:“武大哥,我柳叶青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你救我两次,已胜于再生父母,但身负血海深仇,我不能不报!”武琼花想着那日情形,不免叹息,但想着以柳叶青对唐家的深恶痛绝,绝不至于只是当日未遂之仇,怕还是别有因由。何况以柳叶青在唐门的一番身手,足以可见在她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果然,待得柳叶青将那日柳家庄后山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武琼花震惊不已。柳叶青抑制不住内心悲伤,不免放声大哭。 只是后来柳叶青坠落悬崖,并非像是传奇般被生长在崖缝中的树枝托住了身子,而是被一人所救。这个人就是汉朝出使楼兰,并成功斩杀楼兰王安归的傅介子。当年傅介子出使楼兰途中,遭遇未来人燕飞儿和展昭猫等人穿越汉朝,从而吃了神奇血兰花成为了不死之身。 傅介子虽然从此拥有了人人羡慕的长生不死之身,但他却同时拥有了多于别人几世的孤独和寂寞。他历经汉朝灭亡,直至五胡乱华,又至唐朝灭亡,从而到了宋朝,他早已厌倦江湖,后来隐居在柳家庄后的密林断崖之中。机缘巧合,往往带着天意和命运使然,柳叶青幸运的遇到了傅介子,并得傅介子传授横眉剑法,以及神奇血兰花所孕育的真气。而血兰花原本是源自女娲补天滴血所生长成,于是傅介子说道:“我传你的这是人间正气,希望你出去之后,能以之捍卫人间正道。”他的意思是说,为人一念,切不可去做危害他人之事。 柳叶青娓娓道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心情甚为忐忑。末了又说道:“只是我身负血海深仇,而且唐春曾害死我峨眉派师姐,如此羞恶之人,若还教他逍遥法外,那是天道不公。于是我寻来唐门报仇,不想遇着迦陵道人,他说欲助我一臂之力,他见我轻功欠佳,便输入了一部分真气于我提升轻功步法,方使得我能在唐门来去自如。”她说到这里时,武琼花只觉微微一阵头晕目眩,连忙对柳叶青说道:“等等!”柳叶青见他神色烦厄,诧异道:“武大哥,可是有何不妥?” 武琼花运转飞天真气,整个人便已灵台清明,他想起左明月转述萧瑶的话,得知自己体内已有魔道妙音鸟之毒,只不过被天龙八部给镇压住才没有逞强发作,但每时遇到同类,便容易诱发而遥呼相应。他此刻一觉得头晕目眩,便知柳叶青体内必然藏有妙音鸟之毒,便说道:“柳姑娘,可否让我探探你的脉象?”柳叶青微微一怔,但还是允了,上前伸出右手。武琼花触手搭上她的脉搏,顿时只觉一股强烈烦恶之气不住地退缩,想要在柳叶青体内寻找地方隐藏。但武琼花飞天真气一入,早已获悉。他已是神色惊动,不觉道:“果然如此!” 柳叶青茫然道:“武大哥,怎么啦?”武琼花神色肃然道:“柳姑娘,实不相瞒,你体内已中妙音鸟之毒?”柳叶青自然不懂,道:“妙音鸟之毒又是什么?”武琼花望了一眼旁边欲欲挣扎不得的毒人唐经天,道:“就是他身上的同源之毒。”柳叶青吃了一惊,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武琼花道:“柳姑娘,这么跟你说吧,那迦陵道人其实是我师兄,只是早些年他坠入魔道,已成为魔鬼之身。而这种妙音鸟之毒非常邪恶,迦陵道人在为你输入真气的时候,就偷偷的将妙音鸟之毒种在了你的体内。这种毒受他所控制,只待不久的将来,一旦时机成熟,必然受他召唤而爆发!” 柳叶青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但别人的话他或许不信,可是武琼花曾两次相救与她,这让她无形中充满了信任,否则也不会在这跟武琼花将自己所幸和不幸都如实说来。她这时又想起在唐门诬陷武琼花时,脑海中仿佛有个无形的声音在对她下达指令,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去诬陷武琼花。她当时还不知如何回事,此刻想来已是心惊肉跳,一张脸都白了,吸着冷气道:“那……那可怎生是好?” 武琼花怕她受惊,语气尽量保持温和,道:“你不要怕,刚才我从你脉象里感觉到你体内还有一股另类清明之气,想来就是你说的那位傅先生传授给你的真气,也就跟我体内的真气一样,能压制异邪之气,或许这一点迦陵道人并不知道,因此你不用担心。”柳叶青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难免不安。毕竟体内藏有这么可怕的东西,相信无论是谁都不会放心下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能解了这毒吗?”武琼花摇了摇头,叹道:“目前根本无法解,但我相信以后会有办法解的。” 他们说话之间,天色已完全大亮。阿苍说道:“师傅,这天老亮了,我也得回唐门去了。”武琼花道:“我跟你一起去吧?”阿苍惊道:“你又去?”武琼花望着唐经天,道:“我得送他回去。”阿苍“哦”了一声,但又蹙眉道:“可他这样子,粘手不得,又怎么带他去?”武琼花笑而不答,他又对柳叶青道:“柳姑娘,本来有些事我不便多于评说,不过唐门唐大公子唐德向来秉承以德服人。哪怕如今他已然成了毒人,但唐老太太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须你前去唐门,以事理说明,想必唐门定会还你公道。” 柳叶青感激的道:“多谢武大哥,但此刻我不会随你去唐门。”武琼花微微一诧,他刚才所言,的确是有心要带她去唐门说道清楚。虽然这对于唐门来说,难免乱上加乱,但若然早些将柳叶青的事解决,显然对于一心一意来处理卫魔道之事只会有益无害。但他倒没想到柳叶青急于报仇,却反而还拒绝了,一时不觉愣了一下。柳叶青知他有所怀疑,说道:“傅先生曾一再叮嘱我,以人间正气,行捍卫正道之事,我前时为仇恨蒙蔽,受迦陵道人蒙骗,真以为武大哥定然是魔道的化身,以致险些误了傅先生所言。如今所幸得武大哥你指点迷津,我忽然想,迦陵道人既然在我体内布下妙音鸟之毒,想来是要将我控制在他手中以为所用,既然如此,我便遂他如意。” 武琼花甚感愕然。柳叶青微微苦笑,道:“武大哥休要误会,既然武大哥说了,我身上有傅先生传于我的人间正气能压制迦陵道人的妙音鸟之毒,想来我日后深陷其中总不至于会迷了心性。但我若想,只要我留在迦陵道人身边,只须我有一息尚存,或许他日总能报得大哥两番救命大恩!”武琼花总算听明白了,她这是要就在卫魔道身边卧底,以图日后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可是作为武琼花来说,自然不愿她选择这种做法,可一看到柳叶青决然的神色,他叹了口气,只得打消了劝她的念头,说道:“如此你千万小心!” 待到柳叶青回到小屋,武琼花未免黯然,他对阿苍道:“你刚才问我可有方法带他去唐门,其实我也没有好的办法。” 阿苍道:“那只好拉着他回去了,只是我不明白你带着他去唐门干什么?。”武琼花道:“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随后武琼花又扯了些蔓藤,将唐经天捆绑得更牢靠些,以免他侥幸挣脱逃走。因为在唐经天的残留意识里,他如今最害怕的就见到唐门的人,而要让他回到唐门,若非刻意强行控制,否则他只怕宁死也不会回来。所以为了避免他过于反抗,武琼花尽量将唐经天捆得跟圆球似的,只下面留了两只脚行走。阿苍一看到他那怪异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来到唐门,已是上午太阳高照之时。唐门人见到武琼花去而复还,顿时有如临大敌。只是看到阿苍和武琼花一起就有些糊涂起来。阿苍和唐睿交好,唐门的人基本上还是知道的。阿苍却不以为意,还不忘哼哈两句,说道:“这是我师傅,你们不要怕!”唐门人更加云里雾里,这才一夜之间,原本那么可怕的魔道,这会儿又成了师傅,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其中一人说道:“你们先等着,待我前去禀报!” 第八 母子相认 过得一会,唐睿闻讯赶了过来,见到阿苍时甚为欢喜,待看到武琼花,不觉微微一怔。以此时此刻,对于武琼花的去而复还,显然是事出有因。阿苍忙不迭的跟唐睿介绍道:“唐睿哥哥,他从此以后便是我师傅了。”也不等唐睿错愕间消化信息,又说道:“你看,他教了我夜叉的功夫!”他说着话,依着武琼花的传教,在旁边几棵大树间来回纵掠,身法颇为迅捷。 唐睿更为惊讶,又扭头来望着武琼花,道:“多谢你教他武功,只是这夜叉一说我倒是不曾听闻!”武琼花也不解释,直接说道:“不久之前,我与阿苍在密林里碰上了你爷爷唐经天,因此我就将他带来了!”唐睿不觉一惊,这才看到武琼花后面不远用蔓藤牵扯着一人,本来起先是由阿苍拉着唐经天的,阿苍见到唐睿便急不可待的表现自己所学,一时将蔓藤丢给武琼花捏着。唐睿看到唐经天时,也不知是如何一个感觉,痴痴呆呆的望了好一会,只觉眼泪都流了出来,才对武琼花道:“多谢你将我爷爷带回来。” 武琼花道:“谢倒不必,不过你得记住,你爷爷身上有邪恶之毒,你们现在只能将他隔离关押,也千万不要弄开这些蔓藤!”唐睿道:“可是他被这些树藤缠绕在里面,不吃不喝要紧吗?”武琼花叹道:“你爷爷被邪毒控制,已非人之身,只不过唯一念尚存。”唐睿想着爷爷受到的苦难,不觉伤心流泪,道:“你能告诉我,此毒可有得解吗?”他这话问得甚为无奈,想来唐门历来以用毒解毒著称江湖,如今唐德被卫魔道制造成为一个毒人,而自唐德被曹玮送回唐门,唐门上上下下为了解除这种可怕的妙音鸟之毒,可谓费劲心思,仍是无法得解,反而因此让唐德生不如死的吃尽各种苦难。所以每一想到这里,唐门人无不感到无奈而绝望。如今武琼花又将唐经天送了回来,这到底是雪上加霜还是难中加难,对于唐睿来说,已是力不从心和无可奈何。 武琼花又如何不知他心中所受,而这种结果无疑是卫魔道最急切想要看到的。他叹了口气,望着这个睿智的少年,说道:“这种毒虽然目前没有解救之法,但并不代表未来没有。”但其实到底有没有,他也说不准。而以萧瑶之见,或许正在酝酿之中,所以他也不敢过于肯定。 唐睿听了他的话,神色一片哀败,但很快他又坚定的道:“对,现在没有,并不代表未来没有!”武琼花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持之以恒,从不放弃!”唐睿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道:“嗯!”武琼花不再说,又对阿苍道:“我有事得走了,你在这里,当勤加修炼!”阿苍道:“知道,只是你会回来吗?” 武琼花想着柳叶青的事,本来他是准备待见了唐老太太之后便要将唐春对柳叶青做的事如实相告,可是在见了唐睿之后他还是改变了主意,决定等寻找到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等人后,再去麻家与左明月相会,待解决了卫魔道的事,或许那时唐门之事也告一段落,到时再说柳叶青之事,想来唐门痛定思痛之下也能接受,而不至于是残酷的连番打击。因此便毫不犹豫的道:“会!” 唐睿静静的望着他,忽然说道:“不久之前,我家里来了几个客人,我想他们一定会是你的朋友!” 武琼花不觉回头,道:“哦,可知是谁?”唐睿道:“明月照三江的左明月!”武琼花不觉一喜道:“他怎么来了这里?” 唐睿也不回答,逐吩咐唐门人将唐经天带了进去,才对武琼花道:“你随我来吧!”阿苍道:“真是的,干嘛不早说,还呆在外面说了半天,要知道昨晚闹腾一夜,我到现在还没睡上一觉呢!”他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武琼花随着唐睿来到唐门议事大厅,果然见到左明月和唐老太太等人正在说话。不光左明月在,就是不通和尚陆芳华热哈曼等也都在。在唐老太太下手隔着稍远的地方坐着一名芳华女子,则是唐德的妻子,也就是唐睿的母亲骆小芬。另外还有几人,其中一位是唐二老爷唐经书的大儿子唐丰,其余几人都是唐门族员。武琼花总算放下心来,上前便向唐老太太问候。 唐老太太已从下人口中得知武琼花去而复还,尚不知如何回事。待得唐睿上前述说,才知唐经天已被带回,正在外头相候。唐老太太立时就呆了,神色激动不已,片刻之后才像是明白过来似的起身朝外走去。众人也跟着来到大厅外面。 由于闹腾得一晚,阿苍困顿之极,已去唐睿房间睡觉去了。 唐老太太眼见唐经天被树藤缠绕得滴水不透,唤了一声我儿,已是忍禁不住老泪纵横,便要走近前去。唐丰也是流泪不止,跟着也要上前。唐睿连忙上前阻拦,说道:“祖奶奶,千万不要靠近!”唐老太太让唐丰停下,道:“既然我身上都有,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说着惘然无顾,上前抱着唐经书流泪不止。唐经天被树藤缠绕,已无法挣扎,虽然他害怕面对唐门人,更何况是自己的老母亲,但此刻感受到这中亲情在侧,忍不住也是在呜咽呜咽的哭泣。只不过由于妙音鸟之毒早已侵蚀沉沦,他这哭声听起来何在恐怖和渗人。 众人在旁边瞧着无不侧目悲凉。骆小芬抱着唐睿也是默默流泪,再又联想到自己的丈夫也成为了这样的人,更是悲从中来。自唐经天四年前失踪,唐门人只道他生还无望,可是谁也没料到,他不但没有死,而且还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活着,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苦难,像是已撕裂了每个唐门人的心。 哪知就在这时,从蔓藤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像是唐经天在用最后一点信念压制着体内邪毒而发出的声音,说道:“娘,孩儿不孝,若非当年痴迷妙音鸟之毒,尚不至于落得如今这种下场,这是孩儿的报应。”唐老太太抚摸着蔓藤,像是在抚摸着唐经天一样,连声道:“我儿我儿,你受苦了,如今你回来了,不要怕,娘一定会想法治好你!”唐经天道:“娘。没用了,此毒无解,弃之蔓延,附骨反噬,儿已生不如死,还请……请……娘……给……以火……焚身……啊……嗤嗤……”跟着发出一种刺耳的怪异之声,显然是他体内邪毒活跃起来试图控制他本身的反抗。 唐老太太竭斯底里的叫着:“不不,我儿……我儿……”唐经书体内的妙音鸟之毒一出,唐老太太体内隐藏的毒也破欲而出,与之遥呼相应。唐老太太顿感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骆小芬和唐睿都赶忙上前扶持,唐丰却微微一顿。武琼花连忙抢在唐睿和骆小芬之前,道:“还是让我来吧!”唐睿已知其意,感激道:“谢谢你了!”骆小芬有些错愕。 待安顿好唐老太太,武琼花才对骆小芬和唐丰道:“刚才可是唐突了!”唐丰不冷不热道:“多谢!”骆小芬已听唐睿说明缘由,对武琼花很是感激。唐睿又问武琼花和左明月道:“刚才我爷爷的话是什么意思?”左明月叹道:“此毒无解,唯有化骨扬灰!”唐睿立时脸色刷白,这种结果,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唐丰却道:“此毒实在可怕,若不早作决断,怕是祸患无穷。”骆小芬身子微微颤抖,道:“还是等稍后由奶奶定夺吧!”想到若真是对唐德选择化骨扬灰,她几乎想都不敢想。何况还有唐老太太,唐经书,以及其他唐门几位前辈,这对唐门来说,无疑是毁灭性打击。 武琼花瞧见唐丰居然面呈窃喜之色,不禁心中黯然。唐睿将他们带到客房安顿下来,方才告退。武琼花这才与左明月不通和尚陆芳华互相问候,热哈曼早已急不可待的唤了声:“师傅!”武琼花便问起麻家事宜,左明月叹息道:“与唐门如出一辙!”自麻十九妹“死而复生”,麻家族长便已受麻十九妹体内隐藏的妙音鸟之毒侵害,但他毕竟是当年的前周朝十二绝地武士之一的身份,其本身修为已登峰造极,邪毒一入身体便有所觉,立时做出防范决策,不让任何人接触麻十九妹。又赶上左明月及时回来报警,麻家才知事情原委,而此时也只有麻家族长一人身中邪毒,无疑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热哈曼,昨晚之所以不在五里坡,原来是在武琼花走后,热哈曼担心武琼花一个人去唐门危险,便跟不通和尚说想要跟去。不通和尚早耐不住这种干等,自然一拍即合,倒是陆芳华虽然坚持要在这里等候,但还是拗不过他们,只好也跟着一起沿着武琼花的去向赶去唐门。结果他们却由此发现有人暗中尾随武琼花而行。若非不通和尚等人与武琼花的距离拉远,否则决然不知道这远远的还有人辍后跟踪。那跟踪之人刻意拉开与武琼花的距离,显然是知道武琼花武功太过高强而怕被发现踪迹,但他却未想到不通和尚他们反而还缀到了后面。 不通和尚他们一发现有人跟踪武琼花,便出其不意将那人擒获,本来以那人的武功,若是不通和尚单独一人或许难以生擒,但此刻加上陆芳华和热哈曼,都是有着鬼斧神工的本事,这一上手直打得对方手忙脚乱,直至逃无可逃才束手就擒。 待擒获跟踪之人,他们反而在这大巴山里迷了路,以致不住转悠,居然奇巧的遇到了匆忙赶来唐门的左明月。于是四人会合便来唐门寻找武琼花,倒是他们赶来时,武琼花却反而又不在唐门。 第九 唐门悲烈 武琼花听到这里,不觉很是惊讶,对方能做到让他察无所觉,显是非同一般之人。结果一问此人何在?又是何来历?左明月却说没有来历,而且人都放跑了。武琼花望着左明月愣了半天,又望着不通和尚,不通和尚摸了摸光头,笑道:“你可别问洒家,洒家还正犯糊涂呢?” 还是热哈曼道:“左师叔当时问了那人几句话,便将他放了,我也不知如何回事。”武琼花道:“那你说我听听,可是问的什么话?”热哈曼道:“当时左师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何以跟踪我大哥?’那人咬着牙愣了半天,才回答道:‘’’国将仁爱,华邦定策。之于曹略,女仕宁德‘说完这四句,左师叔就将那人放了!” 武琼花起始听来不觉一愣,但瞬即已是惊卓,道:“这不是……这不是当初我和柔儿在襄阳拜见襄阳王时柔儿所写的拜帖吗?怎么怎么这人居然知道?”左明月只是不答。不通和尚陆芳华和热哈曼更加听着不明所以。但随即他们都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人既然能说出当日温柔所写拜帖,想必此人决然是襄阳王的人。 只是襄阳王的人为何要跟踪武琼花,武琼花自然思之不透。左明月怕他为此分神担忧,便说道:“上次从少林寺下山后,后来遇着柳上樱花,我们一同前往金陵,途中就遇到迦陵道人的少爷追杀,结果在危急之时,暗中有人相助,将那位少爷杀死。对这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如今可能算是明白了!”热哈曼道:“正是,正是,那日可是危险极了,后来所幸暗中有人相助。左师叔,你是说那人与昨晚跟踪我师傅的人是一路的?”左明月道:“无论是不是一路,但总会是友非敌,大哥不用担心就是。”武琼花还是隐隐不安,但左明月这样说了,自然也就不再去想。 这说话的工夫,不觉已到正午。唐睿备了酒菜前来邀请众人,武琼花等也不推辞。待吃完午饭,唐老太太召集唐门紧要人物以及研制毒药部门的几位长老到客厅议事,武琼花和左明月他们自然也是不可或缺。 议事的话题无疑是关于如何医治唐经天和唐德他们身上的妙音鸟之毒。但早在唐德被送回唐门时,唐门可以说是卯足了劲想要突破解毒,可最终搭上几人同时中毒,再也无法医治。唐老太太这么一问,人人都默然无语。这并不是他们无能,毕竟唐门以毒享誉江湖百余年,可以说他们是有着巨大的功劳的,而如今面对这妙音鸟之毒却束手无策,皆因实在是此毒过于诡异和强大。 因此唐老太太问出话后,人人都羞愧万分。唐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虽然她面上不着痕迹,但眼神里还是无法掩饰内心里那绝望的哀伤和悲凉。最后唐老太太又问起武琼花和左明月,左明月只得以萧瑶的话如实告知,而且得知萧瑶都不知所踪,唐老太太就更加绝望了。 于是,好久之后,她断然坚声说道:“那就从我开始,化骨扬灰吧!”唐睿和骆小芬等都忍不住惊叫出声来。其余人也面面相觑,都进言道:“老太太,实在使不得,如此我唐门危矣!”唐老太太悲烈的一扫众人,道:“难道眼看着我唐门一个个都变成毒人吗?他卫魔道就是想看着我唐门人一个个变成他的傀儡,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众人想起那邪毒便已为之色变。 武琼花和左明月也出言相劝,说道:“不到最后,岂可放弃?”唐老太太望着他们半天也不说话,那眼神里的纠结让人见之心碎。终于唐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说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作为他的母亲,我不忍心再看到他如此痛苦不堪,同样作为母亲,我却无能为力。”骆小芬哽咽着道:“奶奶,爹好不容易回来,说不得会有其他法子……”唐老太太慈爱的望了她一眼,言尽悲哀,道:“我老了,尚不足惜,天儿所选择的,那是命。至于德儿,就让他留着吧!”唐丰急道:“奶奶千万不可,这要是留着,万一又……”唐老太太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晚上天黑之时开始吧?” 武琼花和左明月自知无法相劝,都是黯然惋惜,同时对卫魔道所代表的魔道更加以铲除之心。不过唐老太太如此抉择,固然是对卫魔道的不甘示弱,但同时对身受其毒,特别是唐经天来说,无疑是一种解脱。可此刻武琼花心里却又有些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将唐经天带回来,而唐门自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天在无尽的哀伤中很快黑了下来,唐门内除了警戒之人,其他的统一到演武场集合。众人望着广场中间架起的八处柴堆,都满心悲沉。只须大火燃起,他们就会失去八个亲人。而唐老太太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活着的人,才更艰难。你们要同仇敌忾,哪怕前赴后继,也要坚决打倒万恶不赦的魔道!”唐门人都跟着宣誓,一股悲烈的氛围激励着所有人的心。只是有些唐门女眷忍受不了这种悲绝,终于哭了起来。一时哀声震天。 在惨烈的哭声中,大火终于燃烧了起来。 由于武琼花和左明月等都只是局外人,所以没有参加这种唐门内部的聚会。但透着窗外映天的火光,他们同样感受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悲烈。武琼花和左明月久久无语,不通和尚不断的颂念着《后土往生经》,而陆芳华想起当日太原雪野中亲眼目睹母亲死在自己面前,那日情形与今日所见,是何其相似,心中更是哀伤不已。 第二天,武琼花左明月等向唐丰告辞。唐老太太临死前,已留下遗嘱,目前唐门由唐丰暂时主事,若然唐德日后能够解救,便由唐德正式任掌门一职,若然无解,仍是由唐丰任令。唐丰对武琼花等人仍是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其他几个唐门长老对他们横眉冷对,觉得唐门今天的所有事,都是他们带来的。只不过碍于唐老太太早有遗命,才不敢过于责难。 唐睿一直将武琼花送出唐门山头,武琼花对他语重心长,要他时刻保护好唐德。这少年实在是一点就透,说道:“我知道,唐丰大伯对我爹极为不喜,若然我爹好了起来,就更不喜了。”武琼花只好不再说。左明月更多感慨,若然少年老成,反而担负的责任更多。 沿途,武琼花避开陆芳华和热哈曼,将左明月和不通和尚叫到一旁,把《九件衣》之事跟他们说了。左明月和不通和尚大为震惊,对于娰小倩之死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左明月不认得娰小倩,但知道姒小敏,当日姒小敏以五妹的身份,可以说是他和麻十九妹一语促成。以致有时他想起姒小敏的活泼可爱,便会满心微笑。可如今想到娰小倩和姒小敏一母同胞,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居然会以如此悲惨的方式死在亲哥哥手里,这简直是何其的残忍。而不通和尚忍不住骂道:“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畜牲,待下回见到李德明那渣渣,洒家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他这一嚷立时惊动不远的陆芳华和热哈曼,二人扭头往来,神色中更见好奇。武琼花道:“大师不可急躁!”不通和尚摸了摸光头,仍是怒之于色。 左明月神色忧虑,沉声缓缓道:“如今魔道以《九件衣》乱世,一旦《九件衣》流传江湖,虽然不保人人罔顾伦常,但只须一部分人在利欲熏心之下做出泯灭人伦道德之事,到时他们以《九件衣》横行于世,而没有沾染《九件衣》的人为求自保,或者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谁能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也会去强行修炼《九件衣》?” 不通和尚道:“如此一来,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真他娘的邪门,这泯灭伦常,居然还用来修炼神功!”左明月道:“魔道以此为始,以欲为乱。一切贪嗔痴便是根源。” 武琼花神色凝重,望着远方的山头,叹道:“不错,到时只怕事情远远还不止这些。”左明月道:“那便是隐藏在他们体内的妙音鸟之毒?”武琼花沉重的点了点头,纵观整个事件的发展,他们都意识到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 那就是魔道以《九件衣》抛出一个引子,以此惑乱江湖,只须一切贪嗔痴,何愁不乱。而到时待乱江湖,最关键的则是藏匿在一帮领袖群伦体内的妙音鸟之毒在卫魔道的召唤之下破欲而出,那时不单单是高处庙堂,就是人间世界,都会被此邪毒墨染,从此以为魔道炼狱。 武琼花和左明月相视怵然。左明月道:若然此毒无解,人道世界真的就完了!”武琼花叹道:“连用毒天下第一的唐门对此毒都束手无策,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对策了吗?唉,四妹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深得佟玉梅真传,又向来聪慧,或许尚能寻得突破。”左明月道:“希望如此吧。只是四妹也身中妙音鸟之毒,就怕以她所说,每时四妹接触到或者是思索到关于妙音鸟之毒的问题时,那些邪毒便会想方设法来阻碍和迟滞她的思想。” 左明月说着话,却见武琼花若有所思,不觉问道:“大哥,可是想到什么?”武琼花道:“三弟,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左明月道:“什么事?”武琼花道:“可记得去年在柳家庄,四妹她师傅佟玉梅被一个和尚救走?”左明月微一思索,诧愕道:“大哥的意思莫不是说十二大师没有死?” 武琼花点了点头,道:“三弟果然精明,一点就透。这些我倒是没有想到,而实际上是四妹想到的。”跟着便将从上京回来遇到麻十三和麻十四的事说了,这些事左明月在少林寺从柳上樱花手中脱身之后也听萧瑶简略说过。而武琼花说到这里时,不觉愣了一愣,迟疑一会还是将麻十三之死,以及麻家死后化尸的事说了。 左明月听了大为震惊,若非出自武琼花之口,他甚至不会相信,以麻十一的武功居然枉遭身死。他心中甚为自责,想着要不是自己过于执着想要赶往上京相助武琼花一臂之力,或许麻十三也就不会跟着走出四川而发生这样的悲剧。但他知道,月有阴阳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一个人的一生,当你选择一件事情的时候,或许会发生更多令人无法预料的事情,这就是人生不断成长和前进的历程,而作为我们,活着的人只能更坚强的走下去。 很久之后,左明月才调整好哀伤的心情,说道:“如此看来,四妹有可能真的去找十二大师和她师傅佟玉梅去了。”随着语气有些黯然,又道:“可是,自去年十二大师‘圆寂’之后,麻家人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而且后来我也去过天明寺几次,慧能小师傅说从没看到过他师傅回来过。”武琼花叹道:“慧能小师傅曾说过,他说他要永远守候十二大师,如果十二大师真的活着,难道也不回来看看?”左明月仰望天空,神色悠远,道:“他与佟玉梅这一生相遇太苦了,既然苦尽甘来,他为了她,舍得放弃一切。” 第十 寻找十二大师 武琼花有些担心,道:“可是这样的话,四妹如果真的去寻找他们,岂不是根本无法找到?”左明月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十二大师历尽千辛万苦,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心爱的人,哪怕佟玉梅已经疯了,但以十二大师的痴情,必然从此不离不弃而守候一生。所以,他会选择和佟玉梅一起终老,从此不为人所知。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萧瑶如果真的去寻找他们去了,又如何才能找到。左明月没有说出来的答案是,十二大师既然选择走了,就不会再让人找到。他这时想着麻十九妹,又想着萧瑶,曾经是否也有过如此多娇的想法,没有人会知道,但他的心无疑是哀伤的。 不通和尚在旁边一直静静的听着,这时忽然说道:“假若你是十二大师。你会带着心爱的人去哪儿呢?”左明月还是没有回答,武琼花也没有回答,而回答的是陆芳华,她走了过来,轻轻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去我们曾经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人生最美,亦如初见,也同样是让人最值得缅怀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些羞红。随后自觉言之唐突,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师傅……我娘说的!”武琼花黯然惋惜,自然知道萧楚衣说出这番话的含义,只可惜造化弄人,若非宝鉴法王从中捣鬼,事情或许又是一个结局了。 武琼花此时听来不觉心下一动,左明月也望了过来,二人几乎同时说道:“不错,佟玉梅自从柳家庄百花园出来,精神已受到刺激,十二大师既然深爱着她,不惜以假死而去救她,如今他得偿所愿,自然会万般珍惜,也自然会想方设法去医好佟玉梅的病。而对于佟玉梅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唤醒她最美好的记忆。而她最美好的时光,自然就是和十二大师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不通和尚道:“这么说还真有点道理!”他说着不觉望了望陆芳华,看见陆芳华脸上一抹红云,已然心头砰砰直跳,暗想道:“不会吧,洒家怎么会这么紧张和激动?不能不能,她是多好的姑娘,而我不过是个酒肉和尚,千万不能乱想。再说洒家初见她之时,也不曾有过什么美好的想法啊?” 武琼花和左明月这番猜测,的确丝毫无误。但他们有一点却并不知道,那就是萧瑶自从明白自己身中妙音鸟之毒后,在言语中早已透露出想要以身试毒的念头,甚至决定别无选择之下会毅然循着七少爷的足迹到卫魔道身边去亲自了解妙音鸟之毒。不过目前她的思想受到体内妙音鸟之毒的影响和阻碍,始终无法尽心尽力来思考妙音鸟之毒的破解,所以她自那日麻十四的话中推断出十二大师可能还活着的猜测,便在没有找到左明月和武琼花之前,决定先去寻找十二大师和师傅佟玉梅。或许他们没有妙音鸟之毒的影响,却能悟出七少爷所遗留的二十二字意思。这一点所幸她做到了,而幸运的是武琼花和左明月也想到了。 于是武琼花和左明月决定在李德明于十月十五日少林寺与所有武林同道分享《九件衣》之前寻找到萧瑶,也或者是十二大师。哪怕这个猜测有所偏颇,但他们已别无选择。可是要寻找到十二大师,无疑对于他们来说,显然是个巨大的难题。毕竟当年十二大师和佟玉梅相遇的那片山林,还有那个让他们魂牵梦绕的温馨山洞,他们对此根本无法知道。而事实上萧瑶会不会找到十二大师和她师傅佟玉梅,显然也是个未知数。 不通和尚听得他们这么一说,不觉又抓了抓光头,道:“他佛爷的,这四川崇山峻岭绵绵不绝,这又到哪里去找他们?难道你们麻家谁也不知道?”左明月惋惜道:“的确没有谁知道,所以要找到他们,怕是得听天由命了。”武琼花道:“慧能小师傅一直照顾着十二大师,他会不会知道呢?”左明月道:“只怕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我们来了,就再去趟天明寺!” 他们穿过几座险峻的山头,便已进入麻家地盘,武琼花哪怕上次来过天明寺,但始终无法识得路径。麻家隐居深山,对山林里进出之路早已设置了不少路障和蛊惑人心的阵法,否则当年宋太祖派大将军曹彬追缴麻家也不至于损兵折将。只是他们在丛林中穿越时,武琼花和左明月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每处一地,都在丛林中隐隐闻到一些奇怪的香味。之所以说奇怪,便是因为这些香味轻重不同,味之各异。也就是说一年四季所生长的花香在不同的地方出现,按理说这等深山老林里,不可能五月开的花,却在八月残留着十月的花香。何况这些月份不同的花香,又夹杂着些许奇特的氤氲之气。 武琼花和左明月又惊又喜,立时知道这是萧瑶的十二香毒。去年在柳家庄百花园时他们都见识过这奇特的十二香,萧瑶也略微解说,因此他们一触及这些各异的花香,便即明白,萧瑶果然是来了。而萧瑶知道要在这绵密的山林里找到十二大师和师傅佟玉梅,无疑是十分艰难的,于是她便在丛林中释放出十二香毒。当然这毒只是为了寻人之用,并不能对人产生毒害。若是别人闻了最多只是疑异,尚不知如何回事,但若是十二大师和佟玉梅闻了,他们自然就知道是有人借十二香之毒在寻找他们了。而这个人无疑就只有佟玉梅的唯一传人萧瑶。 武琼花和左明月想到这里,一时心之萦绕,都想到萧瑶能想出这个办法确实是恰到好处。陆芳华听了他们这么一说,不觉赞叹道:“还是萧瑶妹妹聪明,若然是我,绝对想不出这个法子。”热哈曼担心道:“可就算十二大师前辈知道师叔姑在寻找他们,这么大的山又知道在哪儿会面呢?”武琼花道:“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热哈曼稀里糊涂的“哦”了一声。左明月笑道:“如果还没有见到十二大师,四妹定然是在天明寺等着!”武琼花道:“希望如此吧!就怕我们赶去她却不在,那怕又是一个情况了。” 果然,他们赶到天明寺时,已是日映斜阳的时候,那慧能小和尚正从寺院后的西泉里挑着担水走了过来,陡一见到他们不免有些诧异,道:“怎么,你们也来了!”待见到左明月时,又微微笑了一下,但显得很是力不从心。 武琼花觉着他那笑容带着几分落寞和酸涩,想着他能一个人守候在这里,已是实属不易。左明月走上前问道:“慧能小师傅,你说怎么我们也来了,是不是在之前也有谁来过?”慧明望了望武琼花,道:“就是去年跟他一起的那位女施主来了!”不通和尚道:“去年见过,难得你到现在还记得!”慧能眼眶一红,道:“我怎么不记得,若非他们到来,事情又岂会这样?不过十一爷和十四爷都说不怪他们,可我想着还是忍不住生气。” 武琼花见他隔了一年多还如此耿耿于怀,心中不免甚感歉意。左明月却笑道:“慧能小师傅,你可知道,他今日来可是要给你带个大大的惊喜呢!”慧能小和尚不惊不诧,道:“前几日那位女施主来时也是这般说的呢?可过了这些时日,倒也没见什么惊喜!”说着担了水往寺庙里走去,一边走又道:“你们随我进来,待会我弄些斋饭你们将就一下吧!” 众人跟着慧能走入寺院,里头显得格外寂静,又加之这山林里清幽寂缪,使得整个寺庙出奇地静和空远。左明月道:“大哥,不通大师,你们先在这院子里坐着歇息一会,我先去和小和尚说说话再来!”武琼花自然知道他是去找慧明问些详细话来,便点了点头,随后招呼不通和尚和陆芳华在院落大树下的石桌旁坐了。不通和尚道:“这小和尚倒守得寂寞,要是洒家怕是一刻也呆不住!”陆芳华笑道:“大师,这就是各人有各人的修行吧!” 武琼花抬头望着院外枝叶飘荡,不觉想起去年和萧瑶在这株大树下练习飞天神舞的情形,也正是当日得萧瑶提示,才领悟了那套神奇的凌波微步的步伐。他一时触景生情,心中顿觉温馨柔和,只是这几日不见萧瑶,此刻一搁下心来,心头居然全是萧瑶的影子。 过了不大会,慧能已弄好了斋饭,和左明月一起端来放在石桌上,说道:“粗茶淡饭,可是怠慢几位施主了!”热哈曼一向随便,连忙道:“谢谢师傅,这已经挺好了!”慧明望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就退了下去。不通和尚对这寡淡的饭菜并不喜见,他平日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此时也不嫌弃,端来便三下五除二吃个精光。陆芳华连忙将自己的一份推了过去,说道:“大师,我这多了些,分些给你吧?”不通和尚道:“那哪成,你看你这小身子骨,得多吃些才是!” 武琼花这才问左明月道:“三弟,可问出来些什么?”左明月道:“四妹早些天就来了,但她并不是等在这里,而是隔着两三天就会来这里一趟。她临走时跟慧能说了,若然有人来就叫他们在此等候就成!”武琼花听着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就放心了!唉!想她一个女孩儿家的独自一个人来这深山老林,也的确是苦了她!”左明月轻微叹息,便不再言语。 到得第二天天黑之时,萧瑶果然赶了回来。她乍一见武琼花和左明月他们,顿时又惊又喜。道:“大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随后又与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热哈曼打了招呼。热哈曼倒也乖巧,叫道:“师叔姑,你好!”萧瑶先是一怔,随即被他这声奇怪的称呼惹得笑了起来。陆芳华眼眶红红的道:“妹妹,这些天可是辛苦你了,瞧你可瘦多了!”萧瑶苦笑道:“姐姐,这也没什么啦!反正都习惯了,反而是你,可要会照顾自己!”姐妹二人互诉衷肠,一时触感伤怀。 两姐妹说了会儿话,不免悲悲嘁嘁,萧瑶才转身来问武琼花道:“大哥,三哥你们可是怎么会来这里?”左明月笑道:“这不大哥整天挂怀着你,寻思着你可能会来寻找十二大师和你师傅,因此才来这里等候!”不通和尚笑道:“这就叫心有灵犀!”萧瑶脸面一红,显得有些忸怩。武琼花连忙扯了话题,道:“四妹,可有十二大师和你师傅的踪迹没有?” 萧瑶失望的摇了摇头,叹道:“也不知道师傅和十二大师他们到底在哪里?我只能用这个笨法子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左明月道:“这些天你还在不停的扩展范围散布十二香之毒吗?”萧瑶道:“没有再好的法子了,只能这样多寻几处。”她语气显得很是无奈,但更多的是哀伤和落寞。 第十四 权力帮 罗广生又嗨的一声,那宝剑便已落入他手里,也不见他使得什么动作,宝剑便不见了踪迹。他这一停手,旁边二三十枚石子飞剑顿时卸力坠地。罗广生走近杨丽芳,两眼放光的笑道:“怎样,我说了你非我敌手,给你机会,你没把握。接下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杨丽芳瞧他眼色不妙,不觉心头直突,但还是强声道:“技不如人,要杀就杀,何须多言。”罗广生愈发笑得险恶,道:“你天生丽质,我杀你可舍不得!”他说这话,抬手在杨丽芳胸前一划,他手中剑又现了出来,立时将杨丽芳的胸衣挑破,露出里面的红色亵衣。杨丽萍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这要让她死都行,但遭到侮辱那是生不如死。 罗广生见她神色恐惧,觉得愈发意趣,便要以剑挑断她亵衣的背带。这亵衣是女人最后一层遮掩,一脱落便即春光乍泄。罗广生的手下顿时精神激越,欲欲欢呼起来。杨丽芳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得如此屈辱,一行清泪便即滚落。 武琼花还哪看得下去,不管对方是何人,但受如此之辱,他极为愤恨。何况罗广生的手段也过于下流,显然非良善之人。他一声断喝,便是一招神魔封印,立时将罗广生的剑给夺了过来。武琼花置剑于手,但见那剑透出一股碧寒之芒,显然是一柄好剑。武琼花叹道:“如此好剑,用在你这种人手里,却是亵渎!”随手一拂,那见便没入地底,毫无踪迹。 罗广生大吃一惊,待见到这人是那个自己认为的过路人时,更是气怒交加,仍是嗨的一声,便又使出西罗剑法。立时地上几十枚小石头和树枝全然往武琼花飞射而来。这飞剑气势在旁人眼里看着无疑极为壮观,但在武琼花眼里,比起在辽国上京那万箭齐发的气势无疑差上一截。武琼花不慌不忙,使出一招龙众,顿时将无数飞剑击得粉碎。罗广生更是惊骇,知道遇上高人。但他自恃武功高强,又向来蛮横惯了,哪肯轻易认输。便又使出飞剑攻击,但力度无疑又加了几成。 武琼花丝毫无惧,但他可不想在这种人身上大费周章,便毫不客气一招北冥神功,将飞剑尽数吸转,然后反手掷出,顿见那无数飞剑反射回去,吓得罗广生等人面如死灰,连躲闪都忘了。好在武琼花手下留情,只是驱使一两支飞剑射在对方破身罩门之处,立时将他们的武功尽数废除。然后他毫不理会他们,又隔空将杨丽芳受制的穴道解开。 杨丽芳一旦脱得自由,想着刚才的屈辱,甚是怨恨,抬手拂袖,卷起地上沙粒射入罗广生等人的眼中,立时将他们的眼睛刺瞎。罗广生等人废了武功,自然无法抗拒,都痛得不住惨叫。 武琼花暗暗叹息,觉着杨丽芳的手段未免过于毒辣,但又一想,若非自己出手,杨丽芳落入罗广生手里,同样是生不如死。这样一来孰是孰非,他自然不好评说。他只是叹了口气,便要转身离去。 杨丽芳已整理好衣服,走上前来叫道:“恩公请留步,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如此大恩,当铭感五内!”武琼花只得回身道:“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杨丽芳道:“如此大恩,若不言谢,实在心有不安。虽然大哥武功盖世,自知无以为报,但待小女子略备水酒一分,以示感谢!”武琼花道:“姑娘实是多虑了,实在是在下有事在身,就此告辞了!” 他这说话之时,便见从茶肆后面小道匆匆忙忙的赶来一伙人,杨丽芳远远见了,甚为欢喜,道:“恩公,是我沉舟大哥来了,不如一见,也好万分感谢?”武琼花心头一动,抬头望去,那伙人已近得前来,为首一人居然真是李沉舟,就是那一脸疤痕的李沉舟。而让武琼花意料不到的是,跟李沉舟一起来的还有一人,却是在上京失散了的方天。 武琼花不觉又惊又喜。李沉舟和方天也看到了武琼花,也是惊喜莫名,都道:“武兄,你怎地在此?”杨丽芳见都是熟识,更是欢喜,迎着李沉舟道:“原来你们都是旧识,那可好得很,刚才若非这位恩公相助,我怕是无法再见到你了!”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方天走上前来,伸出一手,武琼花迎着搭上,道:“方大哥,当日上京一别,甚感挂怀,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方天苦笑,道:“上京一战,后来若非碰巧得李兄弟相救,我这小命怕是丢在上京了。武兄,不通大师他们大伙儿可还好了?”武琼花道:“还好!” 李沉舟经得杨丽芳说起刚才情形,二人又来相谢。武琼花道:“大家既然都是自己人,这谢字就不必了。何况当日神乳峰得李兄你相救之恩,要说反而还是我来谢你了!”方天笑道:“就是了,一家人不说两样话,既然武兄来了此地,当为武兄接风洗尘!”李沉舟道:“理当如此!” 随后来到李沉舟的住所,却是一个隐蔽山谷,山谷里搭建了不少精致竹楼阁榭,抬匾“权力帮”三字金碧辉煌。武琼花略一思索,便已知这是李沉舟的沉痛心志,当年若非权力所在,萧太后又怎么可能肆意毒杀了他的义母李秀兰。从此,他深知,人生在世,只有权力,才能更改一切,才能造就一切。 李沉舟早已命人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为武琼花接风洗尘。随后他将与席之人一一跟武琼花介绍了一番。众人听说武琼花便是大闹契丹上京的风云人物,无不肃然起敬。 武琼花也才知道,方天自从在上京被李沉舟相救之后,便随李沉舟离开上京来了西夏。由于天雄寺外一战,李沉舟的师傅大摩女受了韩德让的一击,身受重伤,又加上她对韩德让的失望和伤心,终于不治而死。李沉舟埋葬了师傅,和方天结伴来到西夏,由此结识了西夏侠女杨丽芳和她的师妹钟灵秀。 杨丽芳和钟灵秀姐妹二人对李沉舟和方天一见钟情,本来以李沉舟的面目,一般女子难免望而却步,但杨丽芳在得知李沉舟的苦难和对师傅大摩女的深情之后,不免心情震撼,反而由此生出情愫。可是对于李沉舟来说,杨丽芳对他的一腔情意却成了一种负累,因为李沉舟的心痛病因为师傅和师妹珠儿的死更为沉重,以前发作的时间间隔期起码有两三个月,可如今一旦在情感挣扎中反而愈发频繁,以致一月发作几次。为了不拖累杨丽芳,李沉舟便不敢接纳她的情意。 杨丽芳后来知道了他的心里负担,对他更是心怀敬重,试想一个能够设身处地为女人着想的男人,难道还不值得她去爱吗?于是她曾对李沉舟说道:“就算你明日死,我也义无反顾!”李沉舟望着她热泪盈眶,一颗饱受痛苦和孤独摧残的心终于回春,他回答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最不幸的人,但如今才知道,因为你,我李沉舟何其有幸!”他们紧紧相拥而泣。 而此刻的方天,在钟灵秀的激情奔放中,也逐渐体会到了那种“走马江湖是孤独,携手人生为时暖”的深情似海而难以自拔。于是他接纳了钟灵秀,最终成为伉俪。 只是因为他和李沉舟的到来,想要在异国他乡开创一番事业,是何其的艰难。他们能忍受各种艰难而融洽在这种环境中,可对于盘踞西吉一带的罗广生一伙人来说,无疑视之于劲敌。本来方天无意于这种争权夺利的事,但他欠着李沉舟的恩情,又耐不住李沉舟的恳请,他只好决定先留下来帮助李沉舟在西夏打开局面,只待形成大局,他就带着钟灵秀远走江湖。 就这样,李沉舟在方天的帮助下,开创了权力帮,又加上李沉舟为人勇猛果断,机智权谋,很快将周边的几股小势力吞并,最后只剩下罗广生一派为之抗衡。但若非李沉舟的心痛病越来越严重,对于李沉舟来说,要铲除罗广生无疑并不困难。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料到,今天武琼花的到来,却一手促成罗广生的彻底败亡,至于罗广生老巢还剩下不少人,随后李沉舟要去收拾无疑简单多了。 武琼花得知这一始末,也不知是如何感觉,虽然他也不喜这中争权夺利,但所谓人各有志,出处异趣,别人如何选择,他自然不好多说。不过对于方天能够遇到心爱的人,他还是为之高兴,想着如果左明月得知定然也会为他高兴。可是他一想到左明月的妻子麻十九妹惨死,不觉心中难过。又想起自己和温柔相识相爱,哪怕其中发生不少纠葛,但他还是满心怀挂。 这番想着,他又不觉想起萧瑶,他对于萧瑶的感情,就颇有些纠结。这是一种难以逾越又无法逾越的感情,每时面对萧瑶,他总会情不自禁的生出一丝责任感和愧疚感。正是这种因素,夹杂在他和温柔之间,难免顾盼两难。 就在这时,方天和钟灵秀走了过来,见武琼花正想得出神,不觉笑道:“武兄,可是想起温姑娘了?”武琼花一惊回神,他这番想到的可不是温柔,而是萧瑶。他略微有些尴尬,但幸好夜色掩映,便笑说道:“这里赏月最好,今夜虽不致月如玉盘,但一帘钩影,也别有情致。”钟灵秀笑道:“原来武大哥也是个情趣之人!”武琼花道:“那可不是了,我这人向来沉闷的很,不信你可问方大哥。” 方天和钟灵秀在武琼花旁边不远坐了,夫妇二人挽手相依,情意绵绵。随后方天问起少林寺之事,这种大事天下传闻,方天也略有耳闻。待听武琼花说完,不免愤慨,道:“世道颠倒黑白,待这里事情妥了,我便回去中原,也好助武兄一臂之力!”武琼花甚为感动,这朋友贵于交心,以心见诚,便是如此。 他们谈起江湖大事,钟灵秀只在旁边静静聆听,并不多言,每时方天有所表决,她都毫无意义。倒是有偏颇之时,她才说上两句,以作建议。武琼花暗暗感叹,同时为方天得遇佳人感到由衷高兴。 末了,方天又问武琼花前来西夏之事,武琼花知道自己若是跟他明说,他定然会鼎力相助。若然他只是孤身一人,率性而为也就罢了,但如今他已有家室,这人生牵绊,莫出如此,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误了他的出处。于是含糊说过,方天自然知道他一番好意,也就不再多说。 待到夜深散去之时,武琼花正要回房,钟灵秀忽然独自跑来叫住武琼花,说道:“武大哥,小妹有事相求,可否?” 第十五 西平府 武琼花回过身来,见钟灵秀神色有些拘谨,不觉笑道:“方天大哥年长于我,曾又于我有恩。嫂子若然有事但讲无妨!”钟灵秀道:“难怪方大哥曾说你为人诚恳热忱,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想来你与沉舟大哥也是旧识,不知可曾知道他身有心痛病?”武琼花诧异道:“在上京之时,倒不曾见,怎么……” 钟灵秀叹了口气,黯然道:“早知道如此,他若非实在忍受不住,又怎么会以心痛示人?只可怜他的心痛病越来越严重,前时曾去求医,医者说他的心痛由来日久,又加上他这些年沉沦于仇恨之下无以自拔,因此才导致这心痛病愈发重危,今已近哀竭。后来又曾得良医引导,说若然以最强佛道之气驱扶祛印,或许尚可延年。”顿得一顿,便多了几分伤感和无奈,又道:“可是这世间,有谁又拥有这佛道之气引?本来我们想着去找塔言罗,他原是佛门高僧,奈何他自去年不知所踪。怕是去找他亦是徒然。” 武琼花此时已明白过来,钟灵秀这么一说,显然是要自己去为李沉舟治病,只是李沉舟这心痛病他也实在不知,而且还能不能医治也毫无把我,不过若真能以佛道之气引来医治好李沉舟,他当然愿意尽力而为。于是说道:“嫂子是要我为他医治,这原也不无不可,只是能不能医好我却毫无把我。” 钟灵秀见他允了,甚是欣喜,道:“我早听方天大哥说了你在上京的事情,方天大哥说你身负佛门大乘功法,或许以你之力便可医治。只可惜沉舟大哥也不知是何故总是借故推脱。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心苦,他之所以这样,根本就是生无可恋。可是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我姐姐,沉舟大哥也曾明说,他时日无多,不想因此辜负姐姐,可姐姐对他死心塌地。如果真到那一天,姐姐还没嫁人便已守寡,这叫我于心何忍。本来沉舟大哥之前已告诫我们,不可对你说明此事,但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忍,只好斗胆来恳求你了!” 武琼花叹道:“沉舟兄这是何苦呢!行了,嫂子放心就是,待明日我定然尽力而为!”钟灵秀欢喜得不行,一番连连道谢,这才去了。武琼花望着她的远去的背影,心下更是感慨万分。 到得第二日早,吃过早饭后,武琼花便跟李沉舟说了要为他医病。李沉舟倒不见惊卓,显然是钟灵秀跟他和杨丽芳说了,因此显得不悲不喜。倒是杨丽芳心情激越,首先来谢武琼花。 武琼花也不多说,便让李沉舟盘腿坐下,以便运转自身气运,这对于医治是事半功倍。随后他将天龙八部的真气贯入李沉舟体内,又以佛缘神掌旁征博引,来润泽心经。如此缓输缓行,过得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武琼花已是额头见汗,显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李沉舟自觉体内滞塞舒缓,特别是心头的那种时隐时现的割裂痛感着实减轻不少,就是刚才他运转自身真气时也没有异常,这比起往日他都是强行运气要顺泰多了。他这么多年来,心痛病之所以越来越严重,就是因为他过多于强力运转真气之故,每耗力一次,心痛就加重一分。否则他这心痛病早些年也并不是无可医治。 接下来连着三天,武琼花都为李沉舟运功一次,时间也不断加长。每一次下来,李沉舟的心痛之感便削减几分,三日后,李沉舟无需武琼花引导,试着自行运气,完全没有了那种疼痛的禁锢。方天又为他着脉,也是跟常人一般无异。李沉舟原本抱着无所谓无的态度,可这一旦死病去除,也是难掩一股激动之色。 杨丽芳情难自禁,抱着李沉舟喜极而泣。钟灵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同样为姐姐感到高兴。李沉舟和杨丽芳对武琼花又是千恩万谢,意欲留武琼花共创权力帮,并肩问鼎江湖。武琼花自然婉言相拒,并相机告辞。李沉舟甚是失望,便问起此时西夏之行,以便相助一臂之力,也好报答武琼花此次救命之恩。 武琼花自然知道他心性,何况他起先私下嘱咐杨丽芳和钟灵秀等人不得跟武琼花透露他的状况,便是过于自恃,不想欠别人人情。但此次之行,武琼花也不想牵连别人进来,便好言相劝,嘱托他近段时日多疗养心性,不可多用武力。毕竟这心痛病可不是一般疾病,虽然得武琼花的佛道之气烘培疗伤,但这并不算完全复原,还得假以时日。 李沉舟见武琼花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再多说。同时他也知道,以武琼花目前的本事,只怕这普天之下,别说万人之中取敌首级,哪怕各国皇宫宝殿只怕也来去自如,而自己这一臂之力用不用得上还不知道呢?他一声苦笑,只得又道:“既然你一定要去,我也不勉强了。你的大恩也只能来日有机会再报。不过你若是此去灵舟西平府,要是有得需要,便可去南城般若寺左边隔壁的杂货店,寻找杂货店老板齐国泰,他在西平府颇有人脉,或许能帮得你什么。“他这么说,无疑也猜到了武琼花来西夏显然是去西平府,至于什么事他却不知道。杨丽芳怕他多虑,又说道:“这齐国泰是我的一个舅家表哥,为人忠厚,可信的过!” 武琼花淡然笑道:“如此多谢了!”随后又与方天告别。方天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出口,还是钟灵秀取了些盘缠干果递于武琼花道:“武大哥,这些东西你且带着,其他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祝你此去一路顺风!”武琼花不再推托,一边谢着接过盘缠干果,这才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这一路下来,便又花了数天时间,方才来到灵舟西平府。这西夏之地,经得李继迁苦心经营,大力提倡各方贸易,其国内经济能力已得到大幅提升,西平府作为西夏的中心都府,本身的繁荣昌盛已显见峥嵘。 此时城外都有重兵把守,城门口更是盘查森严。武琼花并不急于进城,而是到得天黑之时,行人渐见稀少,他才以隐身之法顺利进入城内。然后找了家稍微偏僻的客栈安顿下来,以作休整,到得第二日,他略微改了行装,才出门去城内各处查探。 毕竟要进入西夏王府救出姒小敏,显然并不是简单的事。哪怕他身负盖世神功,但此时置身西夏京畿腹地,那是丝毫马虎不得,只须半点差错,西夏兵马尽处,何况又有卫魔道和一品堂无数高手,自己脱身只怕都难。因此他并不急于求成,而是以第一天在城里暗中察看,以掌握进出的有利退路。 第二天,他才去街市旮旯走动,总算探得不少关于李德明的消息。才知道李德明并不在西平府,而是率军西进,攻击吐蕃潘罗支部为父报仇去了。 李德明自少林寺一战,虽然他修炼《九件衣》只学成四衣,但以此挫败武琼花这让他极为自负。武琼花在契丹上京之战,早已天下闻名,对于武琼花的武功他自然知道,既然能以四衣击败武琼花,他自觉普天之下再无敌手。因此回到西夏,本来以卫魔道的意思是让他继续修炼《九件衣》,但李德明早有心为父报仇,如今有了九件衣神功,他更是如虎添翼,便言道:“杀父之仇,如芒在背。何况吐蕃诸部环视在侧,又于心何安?待杀了潘罗之,我便从此安心尊道长所言!” 卫魔道只得作罢,反正他扶持李德明修炼《九件衣》,也只是第一步,如今《九件衣》的威力已传道江湖,剩下来的就只等他给各门各派暗中传播,这《九件衣》神功就好比一场病毒,只要他在其中稍微运作,这人的心贪无之境,他不愁各门各派不会罔顾人伦加以修炼。毕竟这天下第一,从此无人可敌之境是所有江湖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而人的恶念,还在于痴嗔贪,只须无敌,便为所欲为。到时人人自以为神功盖世,于是恶念遍起,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什么佛道修行善念,自然一切坍塌,从此不复存在。 而最后的结果,那就是毁灭佛道的一切应果,包括所有佛教盛行的国道,还有佛教圣地大敦煌,这才是卫魔道的最终目的。只要佛道毁灭,魔道圣君出世,从此天下重复混沌,不会再有人间世界。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了。不久之前,卫魔道已感觉到了碧玉七星刀的力量毁灭。因此他才更放心了,所以当李德明决定率军西进攻伐吐蕃之时,他不再多说。 武琼花得知这些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有利的,毕竟除了卫魔道,还有李德明的《九件衣》神功,虽然少林寺一战,可以说是被李德明以《九件衣》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是他的失误,也是一场经验教训。如今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碧玉七星刀已在未来世界毁灭,那么《九件衣》是否从此毫无所破,这一点没有人可以肯定。就是不久前珣衣飞天的话里意思,也已经说明,卫魔道这一手布局,已完全摧毁了碧玉七星刀,为了《九件衣》去了后顾之忧,以后的路,就靠武琼花自己走下去了。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武琼花无疑也是不知道,但了《九件衣》对他的威胁还是存在的,在没有破解之前,他不得不有所顾忌。此刻李德明和卫魔道并不在兴庆府,这对于他营救姒小敏显然是再好不过。 于是,当夜武琼花就潜入西夏王府。 第十五 西平王府 武琼花回过身来,见钟灵秀神色有些拘谨,不觉笑道:“方天大哥年长于我,曾又于我有恩。嫂子若然有事但讲无妨!”钟灵秀道:“难怪方大哥曾说你为人诚恳热忱,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想来你与沉舟大哥也是旧识,不知可曾知道他身有心痛病?”武琼花诧异道:“在上京之时,倒不曾见,怎么……” 钟灵秀叹了口气,黯然道:“早知道如此,他若非实在忍受不住,又怎么会以心痛示人?只可怜他的心痛病越来越严重,前时曾去求医,医者说他的心痛由来日久,又加上他这些年沉沦于仇恨之下无以自拔,因此才导致这心痛病愈发重危,今已近哀竭。后来又曾得良医引导,说若然以最强佛道之气驱扶祛印,或许尚可延年。”顿得一顿,便多了几分伤感和无奈,又道:“可是这世间,有谁又拥有这佛道之气引?本来我们想着去找塔言罗,他原是佛门高僧,奈何他自去年不知所踪。怕是去找他亦是徒然。” 武琼花此时已明白过来,钟灵秀这么一说,显然是要自己去为李沉舟治病,只是李沉舟这心痛病他也实在不知,而且还能不能医治也毫无把我,不过若真能以佛道之气引来医治好李沉舟,他当然愿意尽力而为。于是说道:“嫂子是要我为他医治,这原也不无不可,只是能不能医好我却毫无把我。” 钟灵秀见他允了,甚是欣喜,道:“我早听方天大哥说了你在上京的事情,方天大哥说你身负佛门大乘功法,或许以你之力便可医治。只可惜沉舟大哥也不知是何故总是借故推脱。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心苦,他之所以这样,根本就是生无可恋。可是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我姐姐,沉舟大哥也曾明说,他时日无多,不想因此辜负姐姐,可姐姐对他死心塌地。如果真到那一天,姐姐还没嫁人便已守寡,这叫我于心何忍。本来沉舟大哥之前已告诫我们,不可对你说明此事,但我想来想去,还是不忍,只好斗胆来恳求你了!” 武琼花叹道:“沉舟兄这是何苦呢!行了,嫂子放心就是,待明日我定然尽力而为!”钟灵秀欢喜得不行,一番连连道谢,这才去了。武琼花望着她的远去的背影,心下更是感慨万分。 到得第二日早,吃过早饭后,武琼花便跟李沉舟说了要为他医病。李沉舟倒不见惊卓,显然是钟灵秀跟他和杨丽芳说了,因此显得不悲不喜。倒是杨丽芳心情激越,首先来谢武琼花。 武琼花也不多说,便让李沉舟盘腿坐下,以便运转自身气运,这对于医治是事半功倍。随后他将天龙八部的真气贯入李沉舟体内,又以佛缘神掌旁征博引,来润泽心经。如此缓输缓行,过得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武琼花已是额头见汗,显是耗费了不少精力。 李沉舟自觉体内滞塞舒缓,特别是心头的那种时隐时现的割裂痛感着实减轻不少,就是刚才他运转自身真气时也没有异常,这比起往日他都是强行运气要顺泰多了。他这么多年来,心痛病之所以越来越严重,就是因为他过多于强力运转真气之故,每耗力一次,心痛就加重一分。否则他这心痛病早些年也并不是无可医治。 接下来连着三天,武琼花都为李沉舟运功一次,时间也不断加长。每一次下来,李沉舟的心痛之感便削减几分,三日后,李沉舟无需武琼花引导,试着自行运气,完全没有了那种疼痛的禁锢。方天又为他着脉,也是跟常人一般无异。李沉舟原本抱着无所谓无的态度,可这一旦死病去除,也是难掩一股激动之色。 杨丽芳情难自禁,抱着李沉舟喜极而泣。钟灵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同样为姐姐感到高兴。李沉舟和杨丽芳对武琼花又是千恩万谢,意欲留武琼花共创权力帮,并肩问鼎江湖。武琼花自然婉言相拒,并相机告辞。李沉舟甚是失望,便问起此时西夏之行,以便相助一臂之力,也好报答武琼花此次救命之恩。 武琼花自然知道他心性,何况他起先私下嘱咐杨丽芳和钟灵秀等人不得跟武琼花透露他的状况,便是过于自恃,不想欠别人人情。但此次之行,武琼花也不想牵连别人进来,便好言相劝,嘱托他近段时日多疗养心性,不可多用武力。毕竟这心痛病可不是一般疾病,虽然得武琼花的佛道之气烘培疗伤,但这并不算完全复原,还得假以时日。 李沉舟见武琼花都这么说了,自然不再多说。同时他也知道,以武琼花目前的本事,只怕这普天之下,别说万人之中取敌首级,哪怕各国皇宫宝殿只怕也来去自如,而自己这一臂之力用不用得上还不知道呢?他一声苦笑,只得又道:“既然你一定要去,我也不勉强了。你的大恩也只能来日有机会再报。不过你若是此去灵舟西平府,要是有得需要,便可去南城般若寺左边隔壁的杂货店,寻找杂货店老板齐国泰,他在西平府颇有人脉,或许能帮得你什么。“他这么说,无疑也猜到了武琼花来西夏显然是去西平府,至于什么事他却不知道。杨丽芳怕他多虑,又说道:“这齐国泰是我的一个舅家表哥,为人忠厚,可信的过!” 武琼花淡然笑道:“如此多谢了!”随后又与方天告别。方天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出口,还是钟灵秀取了些盘缠干果递于武琼花道:“武大哥,这些东西你且带着,其他的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祝你此去一路顺风!”武琼花不再推托,一边谢着接过盘缠干果,这才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这一路下来,便又花了数天时间,方才来到灵舟西平府。这西夏之地,经得李继迁苦心经营,大力提倡各方贸易,其国内经济能力已得到大幅提升,西平府作为西夏的中心都府,本身的繁荣昌盛已显见峥嵘。 此时城外都有重兵把守,城门口更是盘查森严。武琼花并不急于进城,而是到得天黑之时,行人渐见稀少,他才以隐身之法顺利进入城内。然后找了家稍微偏僻的客栈安顿下来,以作休整,到得第二日,他略微改了行装,才出门去城内各处查探。 毕竟要进入西夏王府救出姒小敏,显然并不是简单的事。哪怕他身负盖世神功,但此时置身西夏京畿腹地,那是丝毫马虎不得,只须半点差错,西夏兵马尽处,何况又有卫魔道和一品堂无数高手,自己脱身只怕都难。因此他并不急于求成,而是以第一天在城里暗中察看,以掌握进出的有利退路。 第二天,他才去街市旮旯走动,总算探得不少关于李德明的消息。才知道李德明并不在西平府,而是率军西进,攻击吐蕃潘罗支部为父报仇去了。 李德明自少林寺一战,虽然他修炼《九件衣》只学成四衣,但以此挫败武琼花这让他极为自负。武琼花在契丹上京之战,早已天下闻名,对于武琼花的武功他自然知道,既然能以四衣击败武琼花,他自觉普天之下再无敌手。因此回到西夏,本来以卫魔道的意思是让他继续修炼《九件衣》,但李德明早有心为父报仇,如今有了九件衣神功,他更是如虎添翼,便言道:“杀父之仇,如芒在背。何况吐蕃诸部环视在侧,又于心何安?待杀了潘罗之,我便从此安心尊道长所言!” 卫魔道只得作罢,反正他扶持李德明修炼《九件衣》,也只是第一步,如今《九件衣》的威力已传道江湖,剩下来的就只等他给各门各派暗中传播,这《九件衣》神功就好比一场病毒,只要他在其中稍微运作,这人的心贪无之境,他不愁各门各派不会罔顾人伦加以修炼。毕竟这天下第一,从此无人可敌之境是所有江湖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而人的恶念,还在于痴嗔贪,只须无敌,便为所欲为。到时人人自以为神功盖世,于是恶念遍起,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什么佛道修行善念,自然一切坍塌,从此不复存在。 而最后的结果,那就是毁灭佛道的一切应果,包括所有佛教盛行的国道,还有佛教圣地大敦煌,这才是卫魔道的最终目的。只要佛道毁灭,魔道圣君出世,从此天下重复混沌,不会再有人间世界。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了。不久之前,卫魔道已感觉到了碧玉七星刀的力量毁灭。因此他才更放心了,所以当李德明决定率军西进攻伐吐蕃之时,他不再多说。 武琼花得知这些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有利的,毕竟除了卫魔道,还有李德明的《九件衣》神功,虽然少林寺一战,可以说是被李德明以《九件衣》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是他的失误,也是一场经验教训。如今唯一能与之抗衡的碧玉七星刀已在未来世界毁灭,那么《九件衣》是否从此毫无所破,这一点没有人可以肯定。就是不久前珣衣飞天的话里意思,也已经说明,卫魔道这一手布局,已完全摧毁了碧玉七星刀,为了《九件衣》去了后顾之忧,以后的路,就靠武琼花自己走下去了。 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武琼花无疑也是不知道,但了《九件衣》对他的威胁还是存在的,在没有破解之前,他不得不有所顾忌。此刻李德明和卫魔道并不在兴庆府,这对于他营救姒小敏显然是再好不过。 于是,当夜武琼花就潜入西夏王府。 第十六 夜遇女贼 此时虽然李德明不在王府,但仍是灯火通明,不时有劲甲武士巡逻。 武琼花以夜叉之法,在皇宫内各处寻查,可始终无法找到姒小敏的丁点蛛丝马迹。他本欲擒拿一两个宫人逼问,但那样一来难免会打草惊蛇,于是便取消念头,继续在西平王府内搜寻。 可是就在这时,他正掠上一处屋檐,陡然看到前方不远一条黑影一闪而过。虽然黑影去势神速,而且又是深夜,但对于武琼花来说,无疑还是有迹可寻。 于是,他跟着掠了过去。他轻功卓绝。丝毫没有声息。那黑影起先并不知道身后有人跟踪,待得几个起落,便从王府后面的一处高墙跳了下去。武琼花也跟着掠下,岂料刚一落地,忽听“嗤”的一响,一柄寒剑从身后刺了过来。 武琼花早有所觉,只是随手一拂,便将来剑荡开。对方又斜剑刺来,武琼花依旧巧手轻拂,便将对方剑势化去。对方不免有些惊讶,轻轻咦了一声,显然是对武琼花的武功极为诧异。待那人连发数招,都被武琼花一一拂解。 这回那人更加惊讶,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何以鬼鬼祟祟?”武琼花听出这人是一女子,只是这鬼鬼祟祟四字让他啼笑皆非,道:“鬼鬼祟祟怕不是我吧?”那女子道:“不是鬼鬼祟祟,深更半夜潜入王府意欲何为?”武琼花道:“姑娘不也是如此?” 那女子有些懊恼,道:“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可不要再跟着我了,否则我取你小命!”武琼花懒得与她多说,正欲走开,忽然一对西夏武士从旁边巷道走出,刚好看到他们,便大喝道:“什么人?” 那女子并不惊慌,粗着嗓子说道:“王府巡卫阿布托。”那队西夏武士走了近来,他们手里都执有火把,为首一人用火把在那女子面前晃了晃,目光便有些疑惑,道:“怎地从不曾见过?你的通行碟牌拿来看看。”那女子道:“我刚来不久。”说话之时,她从腰间摘下一枚腰牌,递给那西夏武士。 西夏武士仔细看了并无误差,一面还给那女子,正要指着武琼花询问,可抬眼之下又哪有武琼花的影子。他立时脸色惊变,可又疑惑不定,便问身后同伴道:“刚才可见到还有另一人?”同伴都答道:“好像是有一人,可是夜晚太黑,又看得不大清楚!”那武士半信半疑,不住地四下张望。他自信刚才的确是看到两人,但如此近距离之下,就算真有两人,那另外一人如果想要离去,他又岂有不知道的道理。难道真是夜黑看错了?他想得有些郁闷。 那女子也被武琼花的突然消失吓了一跳,但她倒是反应灵敏,连忙说道:“刚才明明是我一人,你怎地看出两人?这深更半夜的,你可别吓着我了!”西夏武士道:“或许真是我看错了吧?行了,这夜晚非你出巡的时间,可不要到处乱逛?”那女子连连说是,待得那队西夏武士去了,她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掂了掂手中腰牌,道:“幸好偷了块腰牌来,否则可就暴露了!” 武琼花刚才已使出隐身之法,待得西夏武士去了,方才现出原形,望着那女子不觉笑了出来,道:“连腰牌都偷了来,看来果然是蓄谋已久啊!”那女子吓了一跳,霍然回头瞪着他看到鬼似的,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武琼花道:“你看到有长得像我这样的鬼吗?”那女子想想还真没见过,便没好气道:“你刚才去了哪里?怎么一下子又冒了出来?可别吓人好不好?”武琼花道:“我站在这里可不曾动得半步,怎么叫冒出来吓人!” 那女子道:“你还敢说你没动?刚才不知道是谁见到官兵吓得躲了起来,这会见他们走了又装模作样的跑出来,还真好意思说。”武琼花也不跟她争辩,掉头就走。那女子忽然问道:“等等,你到底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来西平王府干什么?”武琼花回头望着她,道:“那你又来干什么?”那女子道:“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可以问我?” 武琼花道:“那我又为什么要回答你!”说着转身要走。那女子有些生气,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你以为你能走么?快来人啊,这里有个小偷!”她忽然一声大喊,立时惊动附近的西夏武士,连忙跑过来问道:“小偷在哪里?”那女子往武琼花一指,可又哪有武琼花的影子。她顿时惊得呆了一呆,暗想着这家伙怎么跑得如此之快,简直神出鬼没。 那西夏武士看不到武琼花,自然以为那女子故意唬弄他,顿时有些恼怒,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在这消遣大爷们是吧?”那女子有些慌了,道:“我说的是真的,刚才真有个小偷在这里。”她这一急,说话的声音丝毫没有掩饰。西夏武士听得她是个女子,眼色便多了着光光,嘿嘿道:“你这一说,我倒反而觉得你就是小偷。兄弟们,快将这小偷拿下!”其他几名西夏武士应答着上来抓人。 那女子气得够呛,知道这些西夏武士起了邪心,甚是恼怒,飞脚踢翻两人,然后转身就跑。那西夏武士大怒,喝道:“你这女贼往哪里去!”说着便追了过去。那女子对这西平王府周围甚为熟悉,一头扎入王府附近的巷道,又加上她轻功极好,这夜黑之中只几个穿梭便摆脱了那帮西夏武士的追踪。待进入一片民房,她才缓了步伐,一边还气呼呼的自言自语,道:“当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今晚这么倒霉,怎么遇上这个小贼,害得我今晚又是白来了!” 武琼花早已尾随他跟了上来,在她前方一处房顶现出身形,笑道:“怎么叫是我害了你,明明是你害我好不好?” 那女子又吓了一跳,见到是武琼花,立时恨得牙痒痒,道:“又是你这小贼?”甩手打出两支小飞剑,不待武琼花出手,她便掠上来挥剑猛刺。武琼花运起天龙八部真气,那两支小飞剑还没近身便受力反射。 那女子可没料到自己射出去的小飞剑突然反射,而自己只以为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这才跟着一剑刺出。可显然她又低估了武琼花力量,眼见小飞剑反射回来,她毕竟还是艺高胆大,左脚凌空在屋檐上借力一蹬,跟着也不知使得什么手诀,她嗨的一声,手中长剑已脱手飞射而出。而她身边屋顶上的瓦片突然都往武琼花闪电般射来,反而她的长剑倒退回去,又落入她手中。 武琼花不觉一惊,能出飞剑者,必然是塔言罗的弟子,只是就她这般手段,怕是要比罗广生高明许多。他有了罗广生的前车之鉴,丝毫不以惊慌。何况这女子刁蛮,自己若不出手加以震慑,只怕对方始终不服而纠缠不清。于是武琼花毫不迟疑,以天龙八部使出神魔封印,立时将无数变成飞剑的瓦片全都逼停在她身前的半空之中。这种诡异情形看起来,感觉就是好像时间停止似的。 那女子脸色都变了,望着武琼花满脸不可思议之色。武琼花道:“你知道只要我一松手卸力,会有什么后果?”那女子呆了一呆,道:“你……你这是什么手段?”武琼花道:“我一松手,这些瓦片便会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如此夜深人静,只怕听起来还以为是谁在放鞭炮,只是如此大的动静,必然将他们尽数引来,到时怕是你那块腰牌也是不起作用了。”那女子自然知道,望着武琼花愣了半天,有些懊丧的收了长剑,道:“行了,算你厉害!只是希望下回不要让我遇到你,否则就是死我也不放过你!”她说得异常愤恨。 武琼花运转真气,将无数瓦片缓缓的逼落地上,居然不发出丁点声响。那女子见他武功高得不可思议,未免有些惊惧。武琼花这一翻运功,又加上连着使用隐身法,颇为耗力,便暗中吐纳运气,协调了一下体内平衡,这才跃了下来,望着那女子诚恳道:“想来姑娘夜探西平王府,必然是有所为而来。而在下也正是如此。基于你我有着同等目标,不如……”那女子也不等他说完,冷笑道:“怎么,要我跟你合作?”武琼花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女子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居心,算了,你我素不相识,还是不相同谋!”武琼花从她刚才的言语中听得出来,这女子显然经常来西平王府查探,只是每次不能如愿,而这次无疑中又被自己无意耽搁,因此让她很是不爽,就算她发点脾气也是理所当然。他觉着自己要找到姒小敏,或许这女子有所帮助,因此打算与他合作。他见那女子要走,便跟了上去,说道:“我原是一番诚心想求姑娘相助,姑娘切莫误会!”那女子一边走一边没好气道:“你还真是诚心了,问你来这里干什么都不说,这又如何诚心?” 武琼花想想也是,正要如实回答,那女子忽然返身一剑刺来,武琼花急忙侧身闪开,道:“喂,别这样好不好,让人看见多难为情!”那女子愣得一愣,嗔怒道:“什么叫难为情?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你这人也真是自作多情!”说着她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笑着也是不怀好意。武琼花道:“姑娘,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西平王府查探,原是想要找一个人。” 那女子咦了一声,说道:“你便想我帮助你?”武琼花道:“是的!”那女子道:“你倒说得轻巧,要我帮你,你得给我什么好处?”武琼花微微一愣,这好处还真不知道怎么给。那女子见她迟疑,冷笑一声,掉头就走。武琼花跟着道:“姑娘,说不得你帮助我的同时,我也许也能助你一臂之力……”那女子不待她说完,冷声道:“得得得,你以为能帮助我什么?我找了一年多都没找到,你又能帮我什么?你如此有能耐,又要我帮你干什么?” 武琼花被她一语呛得无话可说,但从她话里意思已听出一丝应允的意味,便喜道:“多谢姑娘首肯,既然姑娘答应帮我,我自然也会为姑娘尽心尽力!”那女子又回身来,恶狠狠的盯着武琼花,道:“我啥时候答应你了?”武琼花道:“刚才姑娘不是说,你如此有能耐,又要我帮你干什么?由此可见,姑娘心地善良,已在心里答应了,只不过口里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那女子勃然大怒,道:“想我心地善良你可错了,现在我就要杀了你!”说着挥剑又刺。武琼花连连躲闪,说道:“姑娘息怒,算我错了,给你赔不是可好?”那女子哪里肯允,攻势愈发狠厉。 他们这边一闹出动静,不远处刚好一对西夏兵巡逻过来,远远见了便喝道:“什么人在此深夜斗殴?”那女子吃了一惊,连忙弃了武琼花要走。武琼花使出凌波微步,一下子窜到那女子身侧,趁机将那女子制住。那女子大惊失色,道:“你……”武琼花嘘了一声,道:“先不要说话,我决然不会害你!”他又使出隐身之法,将那女子同时隐藏了起来。 那队西夏兵跑了过来,陡然不见了人影,都惊诧莫名,四下张望着,纳闷着道:“怎么回事,刚才明明看到有两人在这里,怎么这一忽间就不见了?”另外一人道:“会不会是鬼吧?说不得有些怨鬼遇上,便会跟我们人一样,想要报仇呢?”那头领道:“鬼你个头,战场上杀人无数,可什么时候见到鬼了?”他说着又往两边瓦房望去,喃喃道:“虽然夜黑,但分明可看得清楚,刚才也没看到有人掠上瓦面,怎么就忽然没人了呢?”他只纠结得一会,便带着手下往前走了,走了不远又不甘心回头张望,想要发现什么,但无疑是什么也看不到。 那女子起先被武琼花制着不能动弹,又见西夏兵赶来却不逃走,已吓得脸都白了,正要说话,又被武琼花将嘴巴捂住。等西夏兵到得近前,却见他们根本像是没看到自己一样,不由惊奇不已。她毕竟聪明,马上想到不久之前遇到在西平王府后遇到几个巡逻武士时,武琼花也是突然消失,如今想来怕是使了什么障眼法,否则就算夜黑,这么近距离之下,又岂可不被看到的道理? 武琼花见那些西夏兵走远了,方才放下手里,说道:“姑娘,刚才实在是对不起了!”那女子不住地喘气,好一会才怒不可遏,道:“你个臭流氓,竟然敢捂住我的嘴巴?你你你……”她你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毕竟西夏民风彪悍,比起大宋来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都是神马浮云。那女子连呸了两声,又抹了抹嘴巴,忍不住道:“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武琼花装痴弄傻,道:“刚才你指的是……” 那女子又要动怒,黑暗中但见她蛾眉上扬不觉有些想笑,道:“好好,姑娘不要动怒,我说就是。实不相瞒,刚才我使的是一种隐身术,将我们隐藏了起来,就算面对面,别人是无法看到我们的。”其实刚才他要逃走,甚至带着那女子一起走,自是轻而易举。只是他有求于这女子,而这女子对他又不轻易相与,因此武琼花故意以高深的武功展现,便是想将她完全震慑。 第十七 一人可见 果然,那女子一听隐身之法,顿时来了兴趣,说道:“我爹说这江湖数千年,却从无隐身之法,他还说但若以道佛两家功法取长补短,或许能窥其法门一二,却没想到还真有隐身术了。” 武琼花暗暗惊异,他学成隐身之法,虽然有其诸多因素,但若非以佛道两家的修炼之法相辅相成,他这隐身之法还真难以练成。只是在上京城外,虽然得娰小倩的龙雪丹之助,可遗憾的是娰小倩只给了他半颗,否则武琼花这隐身之法便可练成内隐。所谓内隐,便是指让自己的本身完全消失。而如今这女子她爹爹却以一言中的,正是说出了修炼隐身之法的精要,显然她爹爹怕也是个武术大行家。 只是以她爹的见识,又如何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学塔言罗的武功呢?武琼花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这时又听那女子道:“不过我爹又说,要想学成隐身之法的最高境界,若非得天独厚,怕是极不容易。但以外隐就好比一叶障目,说不得就要容易些。” 武琼花更加惊异,特别是这“一叶障目”四字,正形象的说出了外隐的局限性,他不觉问道:“你爹是谁?若非一代宗师,只怕非有这等见识?”那女子哼了一声,语气便有些傲气,道:“我爹便是塔言罗。”武琼花又是一惊,道:“果然是先知卓见。那你来夜探西平王府,便是要找你爹爹?” 那女子叹了口气,黯然道:“是的,我已来过很多次,可都是无功而返。只是今夜,又被你给耽搁了。当然,也无所谓了,反正可能又是白忙活。”武琼花有些过意不去,道:“姑娘,真是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的。”那女子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有意了。对了,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武琼花叹道:“还不是如姑娘一般,也是来找一个人的。”那女子略微惊讶,道:“这倒是奇了,那你又是找谁?”武琼花道:“一个小姑娘,也算是我的结义妹妹吧?”那女子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阿黛尔。”武琼花道:“你这名字倒是好听,我的名字就没那么好听了,我叫武琼花!” 阿黛尔吃了一惊,停下步子望着武琼花充满惊讶之色,道:“就是那个……那个一剑穿七雄的武琼花?我可听说你了!来来来,这里非说话之地,跟我去我家里再说。”说着拉了他就走。武琼花甚是哭笑不得,要早知如此,何必大费周章,直接说出名字得了。 随着那女子穿街走巷,很快来到一个寺院前,居然正是般若寺。武琼花想起李沉舟的话,不觉又是一声苦笑。看来这冥冥之中,有些事情的确是非常奇妙。但阿黛尔拉着他并没有进去寺院,而是从寺院后面进了一间低矮民房。这间民房甚为朴旧,分里外两室,但经得阿黛尔精心粉饰,便显得干净整洁,清新自然。 阿黛尔点燃灯光,武琼花这才见她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相貌也极为亮丽出色。阿黛尔触及他的目光,笑道:“怎样,我美吗?”武琼花倒没料着她会这么一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阿黛尔又笑嘻嘻道:“大男人怎么跟小女子般的忸怩起来。好啦,我只是说笑的啦!”她一边说话,一边倒了杯水给武琼花。武琼花道声谢谢,接过喝了。阿黛尔将旁边一个炕头收拾干净,又铺上干净的芦苇垫子,对武琼花道:“这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该睡觉了。你今夜就在这睡吧。我睡里面一间。” 武琼花望着他有些拘谨,道:“那……那怎么成?若是叫别人见了,岂不坏了你的名声?我看不如我还是去外头寻一处所……”阿黛尔道:“我说你好啰嗦。这有什么。我不计较,你又担心什么?”武琼花仍旧忐忑不安,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让他很是不习惯。阿黛尔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道:“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一剑穿七雄的武琼花,还这般忸怩。我都不在乎,你又在乎什么?”武琼花只好不再多说。 就算如此,这一夜过得甚为忐忑。第二日一早,武琼花便早早起来。阿黛尔也已起床去准备早点,武琼花坐在炕头,行周天之气运。过得片刻,阿黛尔的早餐已准备好了,然后才说去前面寺院里帮忙做事,等会再回来。武琼花甚为诧异,待阿黛尔回来才说平时没事去帮帮忙,好挣点生活费用。这还是寺院里某位掌应是曾塔言罗的弟子,对他算是一点照顾。 阿黛尔说着不免顾景伤情,垂着头这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武琼花不难相像得出她一个人生活是如何的艰难,他取出钟灵秀给他的盘缠递给阿黛尔,算是报答他的收留之恩。阿黛尔只取了二两,还说道:“若然一分不要,你便又说过意不去。当然,我知道你是可怜我,但我不可怜,我还要更努力的活着,绝不会让人觉得我可怜。” 武琼花对她刮目相看,道:“那你爹爹失踪了这么久,你可有什么线索没有?”阿黛尔茫然的摇了摇头,叹道:“我只听说我爹失踪前来过西平王府,后来我还问过西平王,他说我爹早就离开了。可是我爹若是离开了,又怎么可能不回这般若寺,他自我娘死后便又回来当和尚。本来叫他不要回来的,可他还是抛弃了我!但是我不会抛弃他。好多人说我爹武功那么好,在我们西夏可以说是无人能敌,不可能就无缘无故就失踪了。因此我始终不相信他死了!”言及后面,声音便愈发悲哀,她情难自禁,虽然忍得坚强,但还是有两点眼泪滴落下来。 武琼花听到她说起塔言罗的武功无人可敌,忽地心底一动。他记得刚认识姒小敏的时候,姒小敏曾说在某处树林里看到卫魔道用一朵人面花吸干了一个老人的血,那么这个老人会不会就是塔言罗。而卫魔道为了保障魔道圣君的元婴顺利诞生,他必须寻求十二位当世修行高深的无极之士的精血来巩固人面花的花蕊血池。那么依着这个条件,又是在西夏境地,塔言罗无疑就是卫魔道下手的第一位。 武琼花想到这里,不觉微一动颜。阿黛尔已有所觉,问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武琼花不答反问,道:“你爹看起来像个老人吗?”阿黛尔愣了愣,回答道:“我爹自我娘死后,便是一夜苍颜白发。他后来又去当了和尚,头发虽然剃了,但他的白胡子始终没剃,看起来的确像个老人。怎么,你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她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一把抓着武琼花的手,又道:“如果你知道她在哪儿,快告诉我,我真的好想他!”说着再也无法忍受,终于哭了起来。 武琼花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实说,但想着这只不过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毫无根据,不足为凭,也就没跟他说,只婉言道:“我并不知道他在哪儿,也没有见过你爹。不过我曾听一个朋友说过这么一个人,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你爹。”阿黛尔也顾不得擦掉眼泪,连忙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武琼花道:“就是我义妹。”阿黛尔道:“也就是你来要找的那个女孩儿?” 武琼花点了点头,道:“是的,她只是跟我说过,但我觉得她看到的或许并不是你爹。”阿黛尔道:“不管是不是,你既然能联想得到,绝不会是无根之源,说不定总有关联。你快告诉我你义妹在……在哪儿?噢,是了,看我急的都忘了,你来这儿也是为了找她。”她神色之中难掩一股失望之色,随后又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义妹叫什么名字,我们一起去找她!”武琼花暗暗有些惊诧,这阿黛尔的确也是个聪明的人,就自己刚才说的话,她便寻找到一丝关联的踪迹,若不是她此刻心急,怕是更能联想得到她爹是否已经遇害。 阿黛尔见他迟疑着,更加发急,道:“怎么,你又想什么,难道你连她的名字也不肯告诉我吗?”武琼花只得道:“她叫姒小敏!”阿黛尔吃了一惊,失声道:“小公主?”武琼花惊讶道:“怎么,你认识她?”阿黛尔道:“怎么不认得,这姓姒的在我们西夏就她一姓,而且她姐妹都是跟她妈妈的姓,她妈妈据说不是我们西夏人,她们是李继迁的私生女,只是她妈妈得不到西平王府的认可,在她们五六岁的时候,她妈妈本来想带着她们回她老家的,可是后来据说她妈妈死在了沙漠里,就留下了她们姐妹两。唉!虽然说跟我一样都没了娘,可是她们却比我好多了,她们有个好爹疼爱,因此西平王府里都叫她们小公主。我早些年跟随我爹去王府里见过她们,因此认得!” 武琼花道:“那你可知道她如今在哪里?”阿黛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去年她姐妹两个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失踪了。有人说她们去了大宋国。但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一年多来我也没见过她。否则她肯定会出西平王府来玩的。对了,那你说你来找她,你怎么知道她会在这里?难道她回来了?”武琼花见她也没有消息,不免有些失望,叹道:“我也不知道。”阿黛尔道:“既然你来这里寻她,想必是有原因的,只是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若然她回来了,我肯定会打听出来。”她说着起身将剩下的早点收拾干净,又吩咐武琼花不要外出,她才匆忙去了般若寺。 到得中午,阿黛尔才又匆匆忙忙赶回,那情形看起来她忙得无暇以顾似的。武琼花暗暗感叹,阿黛尔过早的融入这个社会,她所承受的压力和困苦,以她的年龄来说,显然是极为不易的。阿黛尔做好午饭,又与武琼花一起吃了,然后她就带着武琼花一起去打听消息,但最终没有任何关于姒小敏的消息。 阿黛尔就有些怀疑起来,姒小敏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回来。但武琼花想到娰小倩临死前的话,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隐约也猜想得出来,从他在上京城外,将姒小敏娰小倩姐妹交给李德明开始,李德明无疑就是在那时开始修炼《九件衣》,但由于时间有限他只能学成四衣。自少林寺一战,李德明本来带着姒小敏娰小倩姐妹回去西夏,可能和卫魔道同往四川时,姒小敏娰小倩姐妹俩不甘忍受李德明的摧残。于是想方设法想要逃出来,但结果娰小倩逃出来的时候已身受重伤,最终失血过多而死。可是姒小敏却没能逃出虎口,自然还是被李德明带回了西夏。 现在的问题是,李德明回到西夏之后,看到时机成熟,马上率军西击吐蕃。那么他是将姒小敏随军带着去了还是留在了西平王府,按武琼花的理性推测,此次李德明对吐蕃用兵,那是志在为父报仇,显然不可能将姒小敏带走。既然如此,那么他留下姒小敏,又会将她藏在什么地方呢? 他虽然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并没有跟阿黛尔明说。阿黛尔自然无所谓了,反正她也要继续寻找父亲塔言罗,顺便帮着武琼花一起寻找姒小敏,丝毫不会影响什么。何况她也坚信,武琼花由姒小敏的话能联想到她的父亲是一个老人,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所依据。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就他这一句话让她意识到,姒小敏肯定知道一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因此,她同样希望能尽快找到姒小敏。 很快天色又黑了下来,武琼花和阿黛尔决定再次夜探西平王府。可就在他们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从黑暗中飞来一颗石子。 武琼花听声辩物,飞快的将石子接住,却见是一颗用纸条包着的小石子。武琼花取下纸条,打开来一看,只见上头写道:“出门,往左,往右,再往右,一人可见!” 第十八 零点与地王府 阿黛尔见他神色有异,连忙问道:“上面写些什么?”武琼花道:“不知道是谁,他要我一人去前面不远的地方见他,如此看来,我们的行踪怕是早已在别人的监视之中。”阿黛尔道:“要不我陪你去。” 武琼花微笑道:“那倒不用。他既然要我一人去,想必也不会耍什么诡计。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去见见他,看他意欲何为?”阿黛尔道:“那也行吧。总之你小心就是,想必以你的本事,便可视之如儿戏。”武琼花不觉莞尔,随后依着纸条的指示,拐弯抹角的来到了不远的一个偏僻的巷道,黑暗中只见一个黑衣人早已守候在那里。 武琼花暗中凝神以备,问道:“你到底是谁?引我来可是有什么事?”那黑衣人走了近来,说道:“武大哥,是我柳叶青!”武琼花微微一诧,但很快便即释然,惊喜道:“原来是柳姑娘!”柳叶青那日在四川跟武琼花说过,决意要在卫魔道身边卧底,她若能出现在这里显然就不足为奇。只是她既然留在西平王府,那么卫魔道又是否在,武琼花不免有些担忧。 柳叶青似乎已知武琼花所想,微声道:“武大哥不要担心,卫魔道并不在这里,他几天前已去了契丹。”武琼花暗暗一惊,心道:“只道师兄是跟随李德明去了吐蕃,却不知原是去了上京,那他这个时候去上京干什么?难道也是为了妙音鸟?”这么想着,不免担心萧瑶的安全,可此时他也无可奈何,便问道:“那你可知道他去契丹做什么?”柳叶青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临走时他跟卫慕荣华说去上京一行。可能是发现了妙音鸟的踪迹。这卫慕荣华也是一品堂的人深得卫魔道信任。” 武琼花心道:“果然是为了妙音鸟。只盼四妹能早些得手安全而返。”武琼花想着又问道:“那柳姑娘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武琼花自信自己出行极为掩饰行踪,但怎么也想不到柳叶青居然知道。柳叶青笑道:“武大哥,你来西夏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白天的时候,在街市里碰巧看到你和那位姑娘在一起,虽然你改了行装,但我还是认得。因为为免别人怀疑,特地等到晚上来见你。” 武琼花道:“原来如此!”柳叶青道:“武大哥,你此番前来西夏,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不如说来,看我可否能帮你什么?”武琼花心想,她既然与卫魔道一起,想必应当知道姒小敏的下落,便道:“柳姑娘,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西平王府,那是为了找一个人。”柳叶青道:“哦,是一个什么人?”武琼花道:“一个叫姒小敏的姑娘,她是李德明异母同胞的妹妹。”柳叶青微微一惊,道:“啊!是小公主?”武琼花听她语气显然是认得姒小敏了,不觉喜道:“正是,我来这里便是要救她出去!” 柳叶青也不知武琼花为什么千里迢迢赶来西夏就是为了救出姒小敏,她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这小公主我原也不认得她,但只听别人都叫她小公主,而且还据说她还有个双胞胎姐妹,却不知下落。”武琼花叹了口气,道:“她的姐妹已经死了!”柳叶青不觉微微“啊”了一声,惊道:“这倒没有听说。” 武琼花道:“此事说来话长。柳姑娘,你可知道姒小敏的下落?”柳叶青道:“这个我倒知道,她被她哥哥带回来,并没有关在西平王府,而是在宁德寺院里。这宁德寺院实际上是西平王府的寺院,里面的和尚也都是女人。李家坐拥西夏,以帝王自居,凡事祭师典运,都是在宁德寺里举行。” 武琼花一旦知道姒小敏的下落,总算放下心来,道:“如此甚好。实在是多谢你了,若非柳姑娘你坦言相告,我万万难得找到小公主。”柳叶青摇了摇头,道:“武大哥千万别说谢字,我柳叶青的命都是大哥你救回来的,我做的这点又算得什么。只是武大哥,这小公主既然是李德明的亲妹妹,她回到西夏也算是回了家,你这救字一说……我原不该多问的,但实在是怕武大哥有所误会!” 武琼花自知这中间关系到《九件衣》的邪恶力量,面对柳叶青一个黄花闺女,他自然无法说得出口。虽然救出姒小敏,根本无法改变李德明修炼《九件衣》的目的,但他既然认了她这个小五妹,何况又有娰小倩的临死相托,他自然得想方设法救出姒小敏脱离苦海。于是说道:“多谢柳姑娘担心,只是这中间好多事都一言难尽。总而言之,那李德明已坠入魔道,而且小公主的同胞姐妹便是因为李德明而死,如今姒小敏虽以小公主之尊,但实际上也是处境危艰,所以我才要救她出去。” 柳叶青也叹了口气,大约想起自己的身世凄凉,好一阵沉默之后,才说道:“这些事我知之不多,那卫魔道到处宣扬武大哥是魔道圣君的化身。无论别人信不信,但我是永远不会相信的。我心中的武大哥永远都是侠义仁心,他所做的自然也就是对的。武大哥,既然你要去救小公主,但这宁德寺可是守卫森严,而且李德明组建的一品堂,里面还留有不少高手。但若由我去带出小公主,或许更为方便。” 武琼花道:“多谢姑娘一番好意。你能来告诉我小公主的下落已是很好了,至于这营救之事,还是由我来就行。何况万一暴露了你的身份,那便是置姑娘于险地,那是万万不能的。”柳叶青既是感激又是无奈,只好不再多说,随后又将姒小敏在宁德寺的住所说了,这才遁身而去。 武琼花回到阿黛尔的房子里,阿黛尔早已急不可待,见到他回来,连忙问道:“可见到是什么人?”武琼花瞧她一脸的着急相忍不住想笑,道:“还好只是一个熟识之人。”阿黛尔神色嗔怪道:“你这熟人也太多了吧?那他可说了什么?”武琼花道:“她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关于姒小敏的下落。”阿黛尔喜道:“那可来得真是时候,倒省了不少心。那他说姒小敏可藏在哪里?”武琼花道:“宁德寺!” 武琼花说出来就等着看阿黛尔吃惊的神情,哪知阿黛尔却一拍额头,无不懊悔道:“你看你看,早该想到了的。这宁德寺原本就是他李家的寺院,要说将小公主藏在宁德寺里,那正是理所当然的了。既然有了小公主的下落,那事不宜迟,趁着今夜我们就去救她出来。。”武琼花忍俊不禁,道:“我正有此意!”他这句话听起来,就好像后面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就等姑娘你的表态了”。 阿黛尔无疑也想到了这句话,硬是白了他一眼,道:“你倒全然心安理得!”武琼花笑而不语。 在阿黛尔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宁德寺。这宁德寺是西夏女性崇尚佛法的地方,大凡一些宗族大家的女子信奉佛法,因此常来寺院里常住修行。只是后来逐渐成为西夏李家的皇家寺庙。在一些重大的佛事或节日里,西平王和王后也会撇履高台,以帝王身份常在这里礼佛,保佑国家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只是后来随着西夏迁都兴庆府,才在历史长河中渐致没落消失。 此时的宁德寺,在夜色中显得异常的寂静。寺外门口两边各有两口油锅,里面注满松油或者牛油,点燃起来火光能照亮半边之地。在旁边一溜排开都守卫着西夏兵。武琼花和阿黛尔隐藏在不远的一处屋檐后,观望着宁德寺的动静。阿黛尔道:“这宁德寺不比其他寺院可自由出入,要想进去除了李家皇室身份,还得有进入的腰牌。看来我们得想个好的法子进去才行。” 武琼花想着柳叶青说的话,若是里面也留守有一品堂的高手,要想不动声色的救人的确是极为不易。何况最关键的是要顺利进去才行。不过幸好的是柳叶青告诉了武琼花关于姒小敏的藏身之所。虽然姒小敏是以小公主身份,但实际上被李德明带回来,是被软禁了起来。 正在这时,有几个人从宁德寺门前另一边走了过来。他们来到宁德寺门前便停了下来,而守卫在寺院门口的西夏兵见了他们,似乎还施了礼。阿黛尔借着火光认得那其中一人,轻轻道:“那为首一人,是李德明的叔叔李继援,此人也是武功了得。怎么却没有随李德明去攻打六谷吐蕃呢?” 武琼花道:“此时夜深,那他来这里干什么?”阿黛尔道:“谁知道呢?夜深来这里怕是不寻常了。来,我们去寺院后面,那里对寺院里面更能看得清楚。”来到寺院后面,果然寻得一出所在,对里面大致地方一目了然。阿黛尔又道:“咱们就从这里进去,这里有个隐秘所在,我曾经就进去过。”武琼花不觉望了望她,阿黛尔嗔怒道:“看什么看,还当我经常去偷东西啊?”武琼花嘿嘿笑着道:“那倒不是!” 阿黛尔不觉也笑了一下,道:“懒得理你了,跟我来吧!” 借着夜色掩映,二人摸近寺庙后院,也看到不少西夏兵站立岗哨。阿黛尔朝武琼花伸出手,道:“来,抓着我的手!”武琼花一愣,随即道:“对,是得抓着你的手!”阿黛尔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是占你便宜啊?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西夏有一类占卜师,他能在某些地方某个地点设置零点。这个点若是外人进入,便很快被他所建立的地王府察觉。” 武琼花道:“什么地王府?”阿黛尔道:“就是一个专门收集情报的地方。李德明除了组建一品堂,还组建了这么一个地方。而那些高深的占卜师为他所用,就会在西平王府或者一些重要的地方设置零点,以防止外敌进入而不自觉。” 武琼花惊讶道:“还有这等奇事?”阿黛尔冷笑,道:“你武功高,并不代表你知道得多!”武琼花道:“那是必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可是按你这么说,要是他们在这设置零点,那我们岂不是根本进不去,就算没有守卫也是惘然?”阿黛尔道:“这不还有我吗?否则我叫你拉着我的手干什么?”武琼花望着她又愣了愣。阿黛尔得意的笑了笑,轻声道:“实话跟你说吧。在西平王府你该看到我那块腰牌了吧?那实际上是一块避点腰牌。也就是说占卜师为了辨别自己人,就会制造出一些通行腰牌,然后以他们的方法在腰牌上设置零点气息,这样持有腰牌的人就算接触到零点地位也就不会引起零点反应。”武琼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总算知道了。行,我拉着你的手,不过你得跟我靠近,不要离开我就成!” 阿黛尔又歪头怪模怪样的望了望武琼花,道:“怎么?你怕了?”武琼花苦笑,道:“我当然怕,不过我是怕你一旦脱离我的范围,露出行踪那就麻烦了?”阿黛尔狐疑道:“啥意思?”武琼花凑近她耳边,还没说话,阿黛尔往旁边顿了顿,嗔道:“你……你想干什么?”武琼花也白了他一眼,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告诉你,我们珠连合壁,你有防制零点,我有隐身之法,咱们就堂堂正正的走进去,可好?” 第十九 卫慕荣华 阿黛尔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跟你珠连合壁,你记住。我帮你,你帮我,只是彼此合作,然则再无其他?”武琼花愣了半天方才明白过来,甚是哭笑不得,道:“行了,知道了,好吧!你我合作完毕,从此天涯陌路,是这样对吗?”说着拉了阿黛尔的手就走。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在这跟她浪费时间。阿黛尔也没拒绝,紧跟着武琼花往前面走去。 寺院院墙外都有西夏兵守卫,武琼花运用隐身之法,带着阿黛尔从他们跟前走了过去,他们全然无觉。阿黛尔兴奋之余,差点伸手要摸其中一个西夏兵的脑袋,武琼花眼疾手快,连忙使出佛缘神掌,那内劲流动,立时将她的一条手臂穴道封住,使得她动弹不得。 阿黛尔惊得张了张嘴巴,显然是对武琼花这点穴功夫大为惊诧,甚至在眼神里又多了点佩服。武琼花也不理她,直接将她揽了过来抱在怀里,然后从院墙上掠了过去。阿黛尔脸色红了红,任他抱着也不挣扎。 武琼花抱着她掠入寺院内,瞧见左右无人,才将她放了下来,轻声道:“刚才得罪了!”阿黛尔撇了撇嘴,道:“得罪都得罪了,还来说轻巧话吧?”武琼花就知道她这口气锋芒,并不多说,仍是拉着她往寺院中心走去。他依着柳叶青的指示行走,经过一座精舍时,只见四周布有劲甲守卫,而这些劲甲守卫的等级分明比寺院外面的西夏兵又高了不少,可见这精舍里面的人身份定然非同一般。武琼花拉着阿黛尔小心翼翼的从精舍前走了过去。阿黛尔的手明显一紧,可见她内心里也是格外紧张。 这时,只听精舍里有人说话,虽然声音极其细微,但武琼花身负天龙八部,听力惊人。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阿姐,刚才那李继援又来了。”另一个女子道:“他来干什么?整天里瞧着他好像不怀好意,莫不是想来害我昊儿?”起先那女子道:“阿姐莫怕,谅他没那个胆子。再则有我在,谁敢居心叵测,我定要他粉身碎骨!”另一个女子叹了口气,道:“是啊!幸好我有你这个好妹妹英雄了得,说起来可是呢!据阿弟说别人一提起我家卫慕荣华,无不肃然起敬!” 武琼花想起柳叶青说的话,知道这卫慕荣华是一品堂的大高手,而且与卫魔道关系亲近,显然是得了卫魔道的魔道力量,才如此口出狂言。武琼花不敢再听,哪料刚一走过精舍,便听卫慕荣华喝了一声:“不对,一股好大的气场!”声音未杳,她人已窜了出来。武琼花暗暗惊骇,知是卫慕荣华修为极高,自己这气场外露,对于一般高手尚不知觉,但对卫慕荣华来说,却是有所察觉。 卫慕荣华四下里张望,却又见无异常,未免疑异。里面那女子道:“阿妹,或许你是感觉错了吧?想这宁德寺守卫森严,又得皇上布置零点,不可能有外人进入。”这皇上自然指的是李德明,李德明虽然对大宋和契丹称臣,但在自己西夏国内便是以皇帝之称,而这女子则是李德明的王后卫慕双羊。卫慕双羊数天前生下一子,便是西夏未来鼎鼎大名的正式立国皇帝李元昊。 武琼花待卫慕荣华进了屋,这才拉着阿黛尔离开精舍,转入寺院右侧,而这里正是娰小敏被软禁的地方。阿黛尔拍了拍胸口,小声道:“刚才可是吓死我了!你可知道这女人是谁?”武琼花道:“不就是卫慕荣华吗?怎么,让你怕成那样?”阿黛尔道:“你不知道,这卫慕荣华可是厉害着呢?而且只要落入她手里之人,个个生不如死。当然我是不怕她的,我之所以这么说,还不是怕我们露了行踪耽搁救出小公主。” 娰小敏住的也是一间精舍,门口同样有西夏武士守卫。当然这种守卫并不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而且防止她逃跑。此时姒小敏的精舍门前又多了四个大汉,这四个大汉武琼花识得是不久之前那李继援带来的四个随从。他们既然守候在这里,显然那李继援是来了这里见姒小敏的。 武琼花暗暗觉得奇怪,想着刚才卫慕双羊和卫慕荣华说的话,隐约可见此人居心叵测,而这居心叵测指的自然是对西夏最高权力的窥觑。可是此刻李继援来见姒小敏又是干什么?武琼花自然无法知道,只是她要进去找姒小敏,就得先解决了外面的守卫和那四个大汉。 阿黛尔也是与他一般的想法,对武琼花小声道:“待我用飞剑刺死他们?”武琼花微声道:“你的飞剑固然厉害,但尚不能一招制敌,一旦让他们看到弄出动静,便是全功尽弃。”阿黛尔虽然老大不服气,但她还是赞同武琼花的说法,便不再说话,只对武琼花做了个“那你来”的手势。 武琼花微微一笑,便直接走向那些守卫。他依然使的是隐身之法,那些守卫自然看不到他走了过来。武琼花一走近他们,便飞快的点了他们的穴道,连着那四个大汉也被点了穴道,宛如木桩似的立在那里。就是别人来看到了,若非出言询问便决难发现。 阿黛尔见了,越发觉得佩服,甚至寻思着这要是学会了隐身术,那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了?她想着都觉得刺激而新鲜。 武琼花将所有守卫一并点了穴道,这才来到精舍门前,侧耳听着里面毫无动静,便探手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门居然开了。一丝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武琼花走了进去,才知里面还有一间隔间。武琼花轻声走到隔间门前,便听得里面有一个男人说话,显然正是李继援。只听李继援说道:“敏儿,你现在躺好,待二伯与你阴阳交合,到时二伯也练成《九件衣》定然好好待你!”又听姒小敏应道:“嗯,就知道二伯对我最好,敏儿要与二伯合体……”李继援喜道:“嗯,对,敏儿好乖……” 武琼花听着怒不可遏,再也顾不得什么,一脚踢开房门便闯了进去。此时房内烛光盈亮,顿时两具不着衣衫的躯体呈现在眼前。李继援吓得大惊失色,陡然看到武琼花闯了进来,慌忙赤裸着身体跳了起来,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武琼花也不等他有所反应,早已飞快的点了他穴道,李继援顿时光溜溜的倒在地上。武琼花看都不看他,直接走到床前,却见姒小敏赤身裸体,脸带潮红,双目淫火盛积,含糊不清的说道:“二伯,二伯快来好好爱我!” 武琼花吃了一惊,知道姒小敏是被喂了江湖上那种下三滥的“和合散”之类的春yao,连忙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昏睡了过去。他又扯了床单将姒小敏的身体盖住,这才回身瞪着李继援。 李继援光着身子动弹不得,面对着武琼花又气又怒,道:“你是什么人?”武琼花拿来旁边李继迁的衣服扔在他身上,冷冷道:“你还是个人吗?她是你侄女,你竟然对他做出如此丑陋不堪之事?”李继援恶狠狠道:“我劝你少管闲事,否则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武琼花可不想跟他废话,冷笑道:“我既然能进来,自然能出去。你给姒小敏吃了什么yin邪药物,快点拿出解药?”李继援咧嘴狞笑道:“此药无解,我劝你还是赶快让她苏醒过来。否则不出片刻便会全身爆裂而死!”武琼花一脚踩在他手上,顿时将他一只手指踩断,厉声道:“我不喜欢问三遍,再不拿出解药,你只会先死!”李继援痛得冷汗直流,见武琼花丝毫没有退让之色,便有些怕了,道:“我说的是真的,这种chun药是迦陵道人特制,没有解药,而且他还说根本没办法解,就是任何内力都逼不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与受药之人篝合,否则必死无疑。” 武琼花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惊愕不已,怒色道:“那他为何要给你这葯?”李继援道:“他要我修炼《九件衣》,但修炼这武功,必须和亲人交配方可练成,他说有时面对亲人无法下手,便可以用这春药,事后全然无知……”他说着话不觉往床边搁着的一本册子望了过去。武琼花怒火冲天,喝道:“所以你不找你的家人下手,便来祸害你的亲侄女?”他也看到了那本册子,拿过来一看,只见页面上写着果然正是《九件衣》。 李继迁毫无愧色,道:“要想成功,必须有牺牲。我要扬名天下,我要让大夏永世昌盛,牺牲一两个人又有什么,何况李德明都做得出来,我又有什么做不出的?”武琼花怒道:“人无廉耻,死不足惜!”他正要一举要了李继援的小命,忽然听得外面有人大声喊道:“什么人?”跟着阿黛尔闯了进来,急急的道:“搞定没有,我被他们发现了!” 武琼花道:“好了!”随手拿床单将姒小敏包裹着抱了起来,一边从掌底下将真气缓缓输入姒小敏体内,试图为姒小敏逼出体内春药。阿黛尔望着地上李继援赤身裸体,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狠狠的踢了一脚,道:“真是个人渣!”然后和武琼花跑了出去,便见数十个西夏武士围拢了过来。 阿黛尔急忙道:“你先走,我来断后!”武琼花知道她飞剑厉害,便不与多说,抱着姒小敏掠上屋顶。西夏武士见状,纷纷张弓搭箭射来。阿黛尔喝道:“我还没出手你们倒先出手了!且看我飞剑的厉害!”她手中长剑前趋,运起飞剑法诀,可地上干净的很,没有石子枝叶供她驱使。她这飞剑便成单剑,噓的一声便刺入一名西夏武士胸口。其余西夏武士早已放箭射来,吓得阿黛尔急忙躲在被武琼花点了穴道的李继援手下身后,那箭便尽数射在那名大汉身上。 趁着这当隙,阿黛尔收回长剑,一跃也上了屋顶,对武琼花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跑啊!”武琼花正要掠出寺院外,忽然一声娇叱,卫慕荣华一刀劈了过来。武琼花单掌推出,凭以内力便想将卫慕荣华逼退下去。岂料卫慕荣华丝毫无惧,面对武琼花的强大内力,但见她左手握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金属圈当中一摆,然后右手柳叶刀中宫直进,快如闪电往武琼花当面刺来。 武琼花吃了一惊,不明白他这金属圈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化解自己内力。于是急忙一招神魔封印,便将卫慕荣华的柳叶刀往旁边引开。但卫慕荣华斜刀一带,居然从反向迎上,来攻击武琼花身后。这完全是一个不可能却又做到可能的招式,若非精修绝地心法,实际上双方面向对敌,是根本做不到的。可见卫魔道无疑是将绝地心法传授给了卫慕荣华,而卫慕荣华显然领悟的比任何一位少爷更要精绝。 阿黛尔此时也被攻上来的另一位一品堂高手赫连托托给拦住,这赫连拖拖生得跟巨塔一般,使的是一柄大铁锤。别看他看起来一副笨拙像,但动起手来却甚为灵敏,特别是一柄铁锤居然以慢制快,方得后招,往往能制敌先机。阿黛尔身体柔和,面对赫连托托的强大攻击,只能巧劲妙用,丝毫不敢与之硬碰。 可是此时他们都是在屋顶激战,赫连托托一锤砸下,顿时将屋顶砸出一个大窟窿,屋子也似乎跟着晃了几晃,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坍塌。而阿黛尔正求之不得,只要赫连托托砸得瓦片木屑横飞,她便有了借体使出飞剑,一时无数瓦片和木头都往赫连托托射去。赫连拖拖以铁锤奋力格挡,这脚下自然多了份力道,但屋顶却承受不住,顿时哗啦一声,他整个人都落了下去。 阿黛尔哈哈一笑,早已掠上另一边房顶,对着卫慕荣华又是一波飞剑。卫慕荣华使出金属圈,将阿黛尔的飞剑都从圈内化解。武琼花赫然惊色,知道他这个金属圈实属诡异,但他此时不能再拖延,否则姒小敏生命垂危。于是趁着这一空隙,抱着姒小敏掠出寺外。 卫慕荣华又要追赶,阿黛尔又一波飞剑射到,虽然对她没造成什么威胁,但至少能拖延她一分一毫。而武者对决,往往这一分一毫,却如去之千里。阿黛尔使完飞剑,跟在武琼花后面急掠而去。卫慕荣华怒道:“还想走么?”脚尖在瓦面上一踢,一片瓦飞射而出。阿黛尔听得身后劲风急响,急忙回身以剑格挡,但听当的一响,阿黛尔居然被震得往一边跌倒。所幸她轻功极好,一个盘旋,便稳住身势,才不至于倒地,可卫慕荣华这一震之力,却让她的一只手臂半天使不上力。 卫慕荣华正要追赶,跟随她来的一个女子叫道:“还是保护王后和小王子要紧。”卫慕荣华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卫慕双羊和李元昊,听得这女子一说,便对其赫连托托道:“赫连托托,你带人快追赶过去,务必将小公主带回!”赫连托托应答一声,带着一帮西夏武士越墙而出。 第二十 成就他人好事 武琼花抱着姒小敏一路飞奔,几乎是以极快的速度掠行。因为李继援说过,再不及时救治姒小敏,她必死无疑,因此一路之上,他都是以天龙八部真气输入,以确保姒小敏不致爆裂而死。 阿黛尔虽然轻功很好,但此时也无法跟上武琼花,何况她又受了卫慕荣华的一击之力,行动未免迟缓。她实在跑不动了,便停了下来,不住地喘气。她知道武琼花若非顾及自己,只怕早已出城而去,于是说道:“我实在跑不动了,要不你先带着小公主去吧,我随后就来!”武琼花回头往远处望去,黑暗中隐约可见几条人影往这边掠来,显是西夏武士追了过来。便对阿黛尔道:“我向来没有抛弃同伴的习惯。你快上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跑!”阿黛尔愣了愣,但觉着武琼花语气坚毅,便毫不犹豫的爬到武琼花背上。 武琼花虽然背着他,又抱着姒小敏,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掠行的速度。这样一来,他也更无顾及,使出飞天运行之法,以凌波微步,可谓去如光电,只一片刻,便掠出了灵州城。就是巡视守城的西夏兵看到也只不过一晃而过。 阿黛尔对武琼花的神技越发惊佩,忍受不住那劲风割面,便将自己的小脑袋躲在武琼花脑后,顺了口气说道:“早知道这样,就让你背着好了,还省得我累个半死。”武琼花懒得理她废话,眼见已进入一片山区,便停了下来,问道:“这附近可有什么歇息之所?”阿黛尔黑暗中辨别了一下方向,往左面密林一指,道:“前面不远有个山洞,我曾来过这里玩过。”其实她来这里也并不是玩,而是被人追着无处可逃,才跑进山林找了个山洞躲了起来。只是后来她无处可去之时才会偶尔回到那山洞歇息,便当了自己临时的家。 武琼花和阿黛尔来到那山洞,山洞里被阿黛尔以前刻意打扫布置过,恰好也有一张简易的床。武琼花顾不得惊讶,赶忙将姒小敏放在床上,掀开床单只见姒小敏整个人已入发狂状态,娇嫩的肌肤已有血迹渗出。武琼花大惊失色,想着李继援的话急忙将姒小敏弄醒过来。 阿黛尔虽然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但自她一个人流浪的时候,也在下三滥的人流中混迹过,自然见识得姒小敏这是受了春药之害。她恨恨的道:“早知道在宁德寺就该将李继援那畜牲一刀割了!居然对他侄女使用这种恶心的东西。”武琼花也无暇听她牢骚,急忙制住姒小敏,以内力贯入她体内,试图将春药药性逼解出来。 当初他在太原为自己和萧瑶逼解万香堂堂主耶律芳的“胡香稣骨散”,后来又在上京天雄寺为木婉兰化解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每次都能应运而解。但他此刻对姒小敏使用同样方法,哪知丝毫不见其效,而且姒小敏双目如火,她脸上的yin恶之气愈发加重,就是她身上渗出的血也越来越多。阿黛尔大惊失色,道:“你这种逼毒怕是没用。这春药若非解药,便会五内俱焚,筋脉爆裂而死。”武琼花心急如焚,情知李继援所言非虚,但他绝没想到,卫魔道制出来的这yin邪之药居然连他的天龙八部的佛家真气都无法逼解。而至于卫魔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毋庸置疑,显然是要当事人在做这些事时,哪怕他反悔,或者被人阻止,但仍是退无可退,以免影响他的罪恶进行。武琼花越想越是愤恨,道:“关键是没有解药,这可如何是好?”阿黛尔望着他急得不行,道:“没解药那就顾不得了,小公主可不能死。看来就只好把你自己当解药了!” 武琼花自然知道她话中之意,可真要他对姒小敏做出这篝合之事,那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但此时此刻,情势危急,他无疑是别无选择。阿黛尔见他还在迟疑,不耐烦道:“还磨蹭什么,救人要紧。最多你做了之后,便娶她为妻就好了。我还跟你说,这小公主活泼可爱,人又漂亮,不知道多少公子哥儿喜欢她们呢?如今被你走个狗屎运给遇到了,你还在婆婆妈妈。要是害了她性命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武琼花左右为难,想想娰小倩临死托他救出姒小敏,但如果真让姒小敏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那他定然会后悔和不安。可要真这么做了,正如阿黛尔所说,从此娶她为妻,只是这样一来,他该怎样去面对温柔,甚至还有萧瑶。 此时此刻的他,可从不曾面对过如此难以抉择的时刻,这做与不做,不管是从伦理道德还是人常礼仪,都让他无法面对。阿黛尔眼见姒小敏的激欲之情越来越严重,不禁跺了跺脚,道:“这又不是趁人之危,何况只是情不得已,救人一命,枉你英雄豪杰,居然还如此放不下。反正我说了就说了,若然姒小敏死了,找不到我爹。我便说什么也要将你万箭穿心!我不看着你,我出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武琼花几眼,终于出了石洞。 来到石洞外,阿黛尔还恨得牙痒痒,道:“你说这是什么事,这可是我的床,却还要催着你在我的床上做着那事,可这还不说,我还要守在外面为你看门,苍天啊大地啊,你太委屈我阿黛尔了吧!”她正喋喋不休,忽然几个西夏兵举着火把从黑暗的丛林里闪了出来,看到阿黛尔时都吓了一跳,瞬即叫道:“赫连首领,他们在这里!”阿黛尔急忙使出飞剑,将这几个西夏兵射死。但那西夏兵这一喊,立时惊动不远处搜查的西夏兵,在赫连托托的带领下都包围了过来。 赫连托托一见阿黛尔,怒火冲天,在宁德寺他从屋顶上掉下来,阿黛尔还哈哈大笑,这让他恨不得将阿黛尔一锤子锤扁,此刻见了阿黛尔,那自然是分外眼红。他二话不说,抡起大铁锤就砸了过去。阿黛尔连连躲闪,始终不与他硬碰。赫连托托一锤子一锤子猛砸,直把地面砸出几个大坑。有时大铁锤砸在山石上,顿时将山石砸碎。阿黛尔趁着山石飞溅,急忙驱使成飞剑反击,但奈何赫连托托功力深厚,又力大无穷,他那大铁锤一个旋转,就把飞剑尽数磕碎。 赫连托托一连攻击二十几招,丝毫不见疲累,反倒是阿黛尔左躲右闪,可是累得够呛。若是平时,这种她不喜欢的战斗,早就溜之大吉,但此刻她要为武琼花“洞房花烛”保驾护航,那是一步也不能离开。这么一来,她既要守护洞口,又要应付赫连托托,这反而让她觉得是不是比洞房花烛还要负累。赫连托托也看出了苗头,知道阿黛尔在守护洞口,便一边加紧攻击,一边招呼属下趁机攻进山洞。至于这山洞里有谁,他相信用锤子都想得出来,肯定是小公主在里面无疑。 那些西夏兵在另一个一品堂高手带领下,便想从两侧摸进山洞。阿黛尔不时以飞剑攻击,吓得那些西夏兵四下逃窜。赫连托托复又攻上,那些西夏兵又从两侧进击。如此反反复复,对阿黛尔来说,那可不是枯燥无味,而是烦躁不安,烦得要死,恨不得跑进山洞里把武琼花骂一顿。心说这当时催你办事你不办,等我在外拼死拼活,你倒好,办着半天不出来。 阿黛尔气归气,当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只得拼命挡住赫连托托等人进洞。因为她知道,武琼花此刻不但要与姒小敏成就好事,以去其体内邪欲之火,而且还要帮助姒小敏扶危去乱,助她恢复正常脉气。但越是这种时候,越得谨小慎微,丝毫受不得外界打扰,否则性命堪忧。因此阿黛尔自知责任重大,那是拼着命在无何况托托周旋。 但这么一来,时间越发长久,阿黛尔的处境就越发危急,有好几次都是险象环生。本来在宁德寺,她受了卫慕荣华那飞瓦一击,便受了点小伤,此番又拼命运力,这小伤便也会变成大伤。再在强敌之下,她哪怕稍微一点迟滞,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她卯着吃奶的劲儿,拼命为武琼花争取时间。 不过,幸好正在这紧要关头,武琼花终于出来了。他虽然为姒小敏耗损不少真气,但天龙八部非比寻常,这真气运行远比其他功法要长久得多。他出来之时,眼见赫连托托一锤子往阿黛尔砸去。阿黛尔躲闪之余,以飞剑还击。赫连托托以铁锤格挡,将阿黛尔发射来的飞剑都挡了回来。阿黛尔身法已比起先迟钝不少,这要全然多开自己的飞剑反射,只怕有些力不从心。 武琼花说时迟那时快,连忙一招神魔封印,将那些飞剑尽数以内力镇住,然后手腕一转,驱使着那些飞剑往赫连托托和西夏兵射去。赫连托托大惊失色,急忙舞动大铁锤护住周身,可那些西夏兵却没那么好的本事了,多少都被飞剑射死。赫连托托脸色大变,知道这武琼花武功高强,但他全然不惧,居然还要来砸武琼花。武琼花哪有工夫与她浪费时间,直接使出北冥神功,将赫连托托的大铁锤吸住,然后随手一摆,赫连托托的大铁锤便飞上半空,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赫连托托呆得像傻了一样,待他明白过来,简直无法忍受丢锤之辱,便赤手空拳攻击过来。武琼花正要回去山洞,便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立时将赫连托托打飞。阿黛尔也看得呆了半天,才说道:“早知如此,你就该早点出来啦,害的我都险些被他砸死!”武琼花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闪烁着道:“刚才还真是谢谢你了?” 第二十一 珠胎暗结 阿黛尔咯咯笑了起来,道:“怎么,就这么谢我?我可是为了你在外面跟人拼命呢!”武琼花脸面一红,道:“你的大恩我会永记在心。”阿黛尔道:“算了算了。我早就说过,我们只是互利互惠,没有什么恩不恩的,不过小公主怎样了,可还好吧!” 武琼花道:“所幸还好,总算安然无恙!”他当然知道,刚才若是再拖延片刻,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救回姒小敏了。阿黛尔道:“如此甚好!”正要入洞,武琼花道:“阿黛尔姑娘,再麻烦你一件事可好?”阿黛尔道:“什么事,你说吧?”想到只须姒小敏活转过来,她就有机会知道爹爹塔言罗的下落,不免心情澎湃。武琼花道:“从宁德寺来时匆忙,忘了给姒小敏取来衣衫,所以……所以……”阿黛尔笑道:“啊!不就是弄两件衣服来嘛,没问题!”她抬头看看夜色,这么一闹腾,大半夜就不知不觉过去了,瞧着天色已现晨曦,便道:“你们在此等会,我去去就来!” 武琼花瞥见她嘴角有一丝血迹,连忙道:“你受了伤?”阿黛尔道:“没什么大不了,你等我回来就是了!”她去了不多久,也不知从哪里弄得一套女子衣衫让姒小敏穿了。 姒小敏虽然没了什么危险,但因为这些天来身体与精神的打击,整个人看起来极为虚弱。看到阿黛尔时,也是不言不语。阿黛尔为她穿好衣服,心中也极为惋惜。 到得天亮之时,阿黛尔又去弄了些吃的回来。姒小敏只是望着吃食发呆。武琼花暗暗叹息,劝慰道:“五妹,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阿黛尔也道:“对对!你要多吃点东西,一定要振作起来。”姒小敏只是不吃,过了一会,她忽然抬起头来望着武琼花,弱弱的道:“大哥哥,我姐姐死了,是吗?”武琼花有些错愕,姒小敏又道:“我昨晚梦到她了,她跟我说,她终于嫁人了!” 武琼花叹了口气,此刻他也不想对姒小敏说明,但姒小敏从他的眼神里仿佛看出了一切,轻声道:“在宁德寺的时候,其实我就感应到了,姐姐的气息越来越弱,后来又突然强烈了起来,她在心里跟我说,说她要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了大哥哥。只是嫁人之后,她不会再回来,她说她要去陪妈妈去了……”姒小敏说着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伏在桌上不住地哭。 武琼花望着她瘦弱的双肩抽动,心头不禁一疼。阿黛尔望着武琼花,有些错愕。这双胞胎姐妹之间的心灵感应她并不明白,但她听武琼花说过,娰小倩是死了的,可她怎么也不明白,娰小倩居然是嫁给了武琼花,因此她又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武琼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姒小敏哭了一会,忽然又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从小的时候,我就跟妈妈说了,说我跟姐姐长大了,只嫁一个人为妻。大哥哥,你也愿意娶我吗?”武琼花不觉一愣,虽然他已决定从此对姒小敏负责到底,可没想到姒小敏这么快问出这个问题。姒小敏见他迟疑着,不禁满眼失望之色,又垂着头不言不语。阿黛尔悄悄推了推武琼花,又给武琼花一个狠厉的眼神。 武琼花自知理亏,何况对姒小敏早负责任和晚负责任也只不过迟早之事,此时说出来或许对姒小敏的身心复原无疑是有利的,便对姒小敏道:“五妹,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武琼花的妻子!”姒小敏抬头呆呆的望着武琼花,终于展出一丝笑颜。她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不觉让武琼花想起初见之时。 这一日,阿黛尔照常外出,武琼花陪着姒小敏在山洞养伤,姒小敏想起姐姐惨死,不免心生悲戚。武琼花便好生劝慰,姒小敏只是将头伏在他怀里不住哭泣。过了好久,她才问武琼花道:“大哥哥,那天……那天我是不是好丢人?”武琼花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便劝道:“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你现在做的就是把伤养好,知道吗?”姒小敏叹道:“我知道,大哥哥,可是我好怕,那回我看到过,哥哥给姐姐吃了那种药,姐姐当时好……好****,但我知道,姐姐也是身不由己,是哥哥害了我们,后来,我跟姐姐就想着又一起逃跑,结果我没逃成,姐姐却……却死了……”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武琼花想着娰小倩当时的情形,不难想象她当时是受了多么痛苦不堪的摧残,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哥哥做出来的。虽然姒小敏说李德明也是被卫魔道所控制,但若非心存贪念,又岂会被卫魔道所乘。姒小敏又幽幽道:“大哥哥,我那个样子,就不是个纯洁的人,你……你会嫌弃我吗?”武琼花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不会,五妹,千万不要多想,我既然愿意娶你为妻,自然不会嫌弃。”姒小敏道:“其实我知道,你心中只有温柔大姐姐,她才是你的妻子,你之所以娶我,就是……就是……”武琼花心头一痛,道:“五妹,你不要多想了,我娶你,是真心的。”姒小敏仰起头望着他,道:“是真的吗?大哥哥,其实我和姐姐也都喜欢大哥哥。只是小时候,我哥哥姐姐曾说过,要……” 她还没说完,武琼花忽然朝洞外喝了一声:“谁?”同时掠出洞外,不觉吃了一惊。只见山洞外一人抱臂而立,居然是金鬲轩。金鬲轩似笑非笑道:“武琼花,你倒是会享福呢?在这儿抱着小美人亲亲我我。”武琼花沉声道:“你倒会找,居然找到这里来了?”金鬲轩道:“你来西平王府我就知道了,还知道你见了一个人,我说的没错吧?”武琼花一惊,心道若是他知道我见了柳叶青,那柳叶青岂不是危险了? 他一时心头杀气大盛,金鬲轩显然看了出来,笑道:“你不要担心,这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会说。”武琼花冷笑,道:“那你来干什么?只怕你再厉害,也休想挡住我。”金鬲轩道:“不不,你可别弄错了。我来找你,并不是要拦你,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武琼花道:“什么事?”金鬲轩道:“你知道卫魔道的花蕊血池是怎么形成的?” 武琼花一愣,不解道:“这倒是不大清楚,但据说便是孕育魔道圣君元婴的所在。”金鬲轩道:“不错,但人面花的花蕊血池因为佛魔大战之时,曾蛊惑了妙音鸟,导致妙音鸟坠入魔道。因此花蕊血池与妙音鸟从那时开始,便是息息相关。我说的息息相关你知道吧?就是跟你们人体血脉相连一样。” 武琼花道:“那有如何?”金鬲轩道:“但在上京天雄寺,妙音鸟被青牛大师召唤,可谓迷途知返,从而不知所踪。这也就是说,妙音鸟一旦脱离人面花,人面花里的花蕊血池变便会失去平衡,而此时魔道圣君的元婴基本已经形成,可是由于妙音鸟的离去,就会导致魔道圣君的元婴……”他停顿了一下,又道:“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用你们的话说,叫胎死腹中,对,就是胎死腹中!” 武琼花心头一动,凝视着金鬲轩,道:“你来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金鬲轩道:“看来你没我想象中的那么聪明,要是萧大美人在她就明白了。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妙音鸟在哪儿。”武琼花诧异道:“你怎么知道?”金鬲轩道:“你先别管我怎么知道,但我得告诉你,卫魔道已去了上京,他去上京干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武琼花道:“为了妙音鸟?” 金鬲轩点了点头,道:“以我目前所知,可能他已知道妙音鸟在哪儿,所以才去了上京。不过,我曾听卓玛对他抱怨时说过一个词,她说卫魔道欲图珠胎暗结,可什么是珠胎暗结。这个在我的程序……咳,反正我还没弄明白,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武琼花心道:“此番四妹也在上京,不知可找到妙音鸟没有。要是遇着卫魔道可就不好了。但若依金鬲轩所言,妙音鸟既然被青牛大师召唤回归佛道,又岂会再入迷途。那么金鬲轩所说的珠胎暗结又指的是什么?”这个词的意思,武琼花自然知道,只是如果卫魔道想要珠胎暗结,他身边也有不少女人,那么卓玛既然为此颇有怨言,那显然是事出有因,而这个“有因”无疑非武琼花所能想了。 武琼花冷视着金鬲轩,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金鬲轩笑道:“是啊!难道你还想知道什么?这么说吧,既然你还想知道,那我再补充一点你听听。比如说,假如卫魔道没有找到妙音鸟,那你说卫魔道会怎样?会让魔道圣君的元婴死在花蕊血池?显然不可能?”武琼花豁然开朗,失声道:“这便珠胎暗结!”金鬲轩道:“你们人类的这些生育之事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想去想。”武琼花奇怪的望了他一眼,疑异道:“我倒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金鬲轩开始转身离去,道:“因为我不希望卫魔道找到妙音鸟,也不希望珠胎暗结。”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完全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也想试试,这问鼎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哦,对了,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随后西夏人说不定就会找了来!” 待得阿黛尔回来,武琼花与她说起此事。阿黛尔道:“那我们先转移再说。就去我家吧。”她所说的家,那是她和他妈妈自己爹爹三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只是后来妈妈病逝之后,塔言罗又重新出家,阿黛尔也就离开了这个家。此番重新回来,难免触景伤怀。 武琼花无法劝解,便不时以转移注意力来开解阿黛尔。阿黛尔擦去眼泪,说道:“你不要多想,其实我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只不过回来了,难免会想起来过去的事!” 又过得十来天,姒小敏终于恢复如常,只是比起往日多了些沉默。阿黛尔时刻惦记着爹爹的下落,眼见这都过了十来天,也是忍得辛苦,此时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但她自知不可过于直白,只是婉言相问。武琼花在旁边又加以补白,姒小敏便将那日她在山林里所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依着姒小敏的描述,阿黛尔更加肯定,她口中所说的老人正是爹爹塔言罗。只是塔言罗被吸干鲜血之后,他的尸体去了哪里,姒小敏自然并不知道,而也正是那个时候,姒小敏和娰小倩才开始了她们的为逃避哥哥李德明追捕的流亡生涯。 阿黛尔也由此知道了卫魔道的邪恶居心,便咬牙切齿要随武琼花一起除魔卫道。她发誓坚决要杀卫魔道和李德明为爹爹报仇。哪知姒小敏叹了口气,说道:“我哥哥其实是被卫魔道给控制住了,他也是身不由己!”武琼花忽然想到李继援,想必正是李德明的身不由己,反而让卫魔道更加不放心,于是暗中又将《九件衣》透露给李继援修炼。那么,卫魔道之所以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李德明的不信任,还是否有什么其他目的。 武琼花越想越发不安,这不难想象,卫魔道一意孤行,企图让魔道圣君重现人间,从而一举毁灭世界。于是数年前,他了决定从李德明身上着手,设计利用睡墓人,帮助李德明夺取《九件衣》,然后一步步吞并各国。而对于向来弘扬佛法的西夏,卫魔道虽然以利用李德明起步,但这并不是说明他有多信任他,想反他同样要毁掉这个崇尚佛教的国度,于是又在李德明的身边布置了一枚棋子。而这枚棋子无疑就是李继援。只须李继援学成《九件衣》,便与李德明势均力敌,到时叔侄二人所代表的两方西夏势力互相残杀,最后无疑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第二十二 画像中的女人 武琼花想着卫魔道如此不择手段,居心险恶,越发觉得不安,心中也极为难过,从小一起长大,师傅曾说道,你们情如兄弟,当互帮互助,岂料到头来,他们所选择的路,最终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叹了口气,不觉拿出从宁德寺李继援那里拿来的那本《九件衣》的册子,翻开来看了看,只见上头画着一些图像,下面配以文字解说。画笔和字迹甚为娟秀,想是由女子手起。武琼花知道这定然是手抄本,李德明曾扬言十月十五在少林寺传教《九件衣》给天下各门各派,显然这种手抄本的《九件衣》的册子无疑是抄写了若干。 他再往下看去,顿觉面红耳赤,但见那些图文极为yin秽不堪,而且所结合的姿势和形体更为诡异和邪恶,而文字则是《九件衣》的运功法门,形如魑魅魍魉,看了让人欲血膨胀。但唯一的修炼条件,则非同血同脉,也就是亲伦。武琼花只看得一眼,顿觉体内浴火狂生,眼前浮现出一片血舞的幻影。他情知不妙,连忙运起内功抵制,方始灵台清明,才一切恢复正常。 他曾听言敦煌的落日大师说道,天下武功利器,本无正邪之分,唯用人而已。如今看来,这门魔道的《九件衣》神功显然由始至终是在引导用人的心灵逐渐走向邪恶,最终成为魔道。而这无疑正是魔道所想要的结果。武琼花越想越觉得愤怒,正要将册子焚毁,哪知阿黛尔忽然窜了出来,一把将册子抢了去,笑道:“你躲开我们偷看什么,看得如此出神?”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开了册子。武琼花急忙道:“不要看!” 阿黛尔早已躲开一边,哪里还听他的,早已嘻嘻哈哈的翻开册子,顿时被里面的图形看得面红耳赤,一股无形的欲望潮生。她觉着不妙,想要别来目光,但她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给牵住了一样,根本无法挣脱。武琼花一看阿黛尔的神色已见欲望之血,连忙使出凌波微步,将册子从她手里夺了过来。阿黛尔这才恢复过来,惊恐的望着武琼花道:“这……这是什么东西?你居然看这种东西?” 武琼花怕他大声说话让山洞里休息的姒小敏听见,连忙将他拉开一边,小声道:“这就是魔道的《九件衣》,李继援正是想要由此祸害敏儿!”阿黛尔想着图中情形,顿时面红如血,呼吸都重了起来,道:“太恶心了,你还看,早该毁了它的。”她想着刚才的情形和内心深处的那种浮躁的感觉,更是羞愧得不敢看武琼花。武琼花道:“我这不正要毁了,哪知你过来抢了去。”阿黛尔一跺脚,道:“你还要说,谁知道你偷偷看这个?”说着便躲进了山洞。武琼花摇头苦笑,便将《九件衣》化为灰烬。 又过得几日,姒小敏的状况基本稳定下来,武琼花便决定带着姒小敏跟阿黛尔告辞赶回大宋。他既然认了姒小敏成为了他的妻子,哪怕没有媒妁之言,八抬大轿,但一言既出,便从此携手白头,这就是责任。更何况姒小敏若然留在这里,无非只是徒添伤感,因此她也是决意从此跟着武琼花一起浪迹江湖,那是再也不想回来西夏了。 阿黛尔自得知爹爹已死,便再无可念。她向来是明辨之人,自知要找卫魔道报仇,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决然非他对手,何况她帮助武琼花救走小公主,已暴露了她的身份,她要想留在西夏,显然是寸步难行。因此她决定先跟随武琼花一起离开,以待来日再报大仇。 武琼花对此自然毫无异议,几天的相处,她对阿黛尔甚为赞赏,虽然阿黛尔年纪小,但从小便独立自主,对事情能知进退,这对一个人来说无疑是非常难得的。若要是她真执意留下来不顾一切为父报仇,武琼花难免还会担忧。因此听得阿黛尔一说,自然很是高兴。姒小敏也极为欢喜。 只是要离开之时,姒小敏却迟疑着有些犹豫不决。武琼花便问她如何回事,为免她心曾烦扰,语气已是格外温和。姒小敏才说将出来,原来是她想要回西平王府一趟,因为她这一走那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她想回去将她妈妈遗留给她的唯一一张画像带走。这张画像还是她妈妈生前,李继迁找画师给她画的,也是她妈妈去世后留给她的唯一记念。 武琼花从小便是一个孤儿,由师傅捡回来扶养长大,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更别说什么遗留念想。听得姒小敏一说,不免心生感触,说道:“五妹,这有什么好犹疑不决的,既然是你母亲的遗像,我们去取回来便是!只是日后你有什么话便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他自觉姒小敏所受悲惨,这心中便多了份爱怜,因此想着日后只要她想要什么,便遂她所愿。 姒小敏毕竟原也是机灵聪慧,武琼花这话中之意她如何听不出来,虽然武琼花答应娶她为妻,但她知道,这关于更多的不是情爱,而是一种责任。因此她更加感动,眼泪珍珠儿似的扑漱扑漱的就滚落下来。 阿黛尔在旁边瞧着暗暗叹息,但她由心底也为姒小敏觉得庆幸,能遇到这样一个男子,虽然她觉得她不如何出众,但就这份责任心也是难能可贵。她想着不觉望着武琼花有些出神,武琼花碰了碰她手臂,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阿黛尔脸面一红,道:“你以为我喜欢看你啊?我只是在想,你叫小公主五妹,她叫你大哥,我倒好奇,你到底有多少妹妹?”她说着又一副不怀好意的望了望姒小敏,道:“咱们要去西平王府也得晚上去,这会也闲得无聊,不如说来听听,你和小公主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成了五妹?” 武琼花白了她一眼,道:“你就好奇心太重!”阿黛尔切了一声,道:“不说拉倒!我问小公主去。”她又走到姒小敏跟前,道:“小公主,不如你说我听听,好不?”姒小敏叹了口气,道:“阿黛尔姐姐,我从此以后再不会是小公主了。以后就叫我小敏妹妹吧?”阿黛尔拉了她的手,不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正犯愁该叫你什么,这一声敏儿妹妹可好得跟,那个武大哥是吧,看来以后这称呼也得改改,我既然叫她敏儿妹妹,那你以后也该叫我大姐了是吧?”她说着哈哈大笑,引得姒小敏不由也是扑哧笑了出来。 武琼花哭笑不得,道:“真拿你没法。”他当然也知道,阿黛尔是有意说来让姒小敏敞开心扉的开心起来。阿黛尔拉着姒小敏走到桌旁坐了,才对武琼花道:“反正你没什么事,这晚饭的任务就交由你了,我就和小敏妹妹说会儿悄悄话。”武琼花笑道:“没问题,不过我做得不好,到时可别怨声载道!” 随后,姒小敏还是将她在襄阳如何认识武琼花和温柔的情形说了,至于这躲到武琼花被子里的事自然隐而不说,反正这英雄救美就在所难免。姒小敏这番说起旧事,不觉又触动心怀,如今回想起来,哪怕只一年多光景,但还是觉得温馨无比。阿黛尔瞧着她神色漪旎,便知这姒小敏只怕早就喜欢上了武琼花,只不过因为武琼花心中已有温柔,而姒小敏又年纪太小,便自然不敢过于奢望。可到头来山不转水转,这阴阳差错,结果还是成就了姒小敏和武琼花。可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别人自然无可评说。阿黛尔却在心底想着:“也许这就是别人常说的缘分吧?”但这种缘分,未免还是过于宁孽。 当姒小敏说起武琼花在四川与萧延宗萧瑶兄妹以及左明月义结金兰之时,阿黛尔不觉神眉坦荡,言道:“这才是江湖儿女,但以意气相投,从此肝胆相照。”又闻知姒小敏这五妹不过是赖上的,她又哈哈大笑,笑得姒小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阿黛尔又道:“当真羡慕这些英雄豪杰,若有机会,定当去见一见你二哥三哥和四姐!”姒小敏叹道:“只可惜二哥是再也见不到了!” 阿黛尔一愣,道:“如何?”姒小敏难过道:“二哥自回契丹,便被人诬陷冤屈而死!”阿黛尔惊愕不已,惋惜道:“小时候听我娘说什么天下乌鸦一般黑,原来果然如此。看来不管是在哪里,总有不平之事。”姒小敏叹了口气,便不再说。阿黛尔本来想借着和姒小敏聊天,也好开解她沉郁的情绪,哪知说了半天反而更加郁闷,她见姒小敏又是垂头不语,甚是自责,便又悄声问道:“你说你三姐是天下第一美女,可真那么好看?” 姒小敏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反正她们都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她最好看了。”阿黛尔道:“那大哥的那位温柔姐姐呢?”姒小敏道:“也很美,人就跟她名字一样温柔美丽!”她说话之时,神色又显得有些忧郁。阿黛尔又暗暗自责,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温柔原本算是武琼花的妻子,可如今武琼花为了一个责任要娶姒小敏为妻,而对于姒小敏来说,她和温柔的关系和位置到底如何,这无疑是个头痛的问题。她抓了抓头,见姒小敏脸色有些不好,只以为提到温柔,让她又心烦起来,不觉好生懊悔。哪知姒小敏忽然望着她说道:“你千万不要多想。这其实没什么,我早就想好了,要真说起来,大哥不嫌弃我,便是我的福分。若然将来真要面对温柔姐姐,只要她不怪我,她便为大,我便为小,那又有什么。” 阿黛尔吃惊的望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似的,半天才讶然道:“你……你真的这么想的?”姒小敏红着脸有些羞怯,道:“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既然爱着,便是要给予他快乐!”她说着以手支荑,迷离的眼神里满是遐想。阿黛尔心思游离,想道:“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有这般想法。要是我怕是……怕是……唉,也不知道会怎样。” 这半天便是恍惚而过,武琼花他们吃过晚饭,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他们也不作逗留,径直来到灵州城外,但见城上巡查的西夏兵更为严密,显然因为几天前小公主被人“劫持”,致使他们丝毫不敢松懈。但这对于武琼花来说,要想进入城内,也不见得有多大难。 阿黛尔却是似笑非笑,道:“虽然进城容易,但这可不是走平地,反正我轻功没你好,我看你还是得背一个抱一个了!”她这说的自然是救姒小敏离开灵州城的时候,那时姒小敏昏晕不醒,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因此听着莫名其妙。武琼花没好气道:“你倒懒得出奇!”阿黛尔笑道:“这叫能者多劳,又如何是懒了。敏儿妹妹,你说这城墙这么高,她不抱着我们进城,那我们自然进不去,是吧?” 姒小敏望了望她,又望了望灵州城墙,道:“也没觉得啊?这城墙虽然高,但我还是上得去,记得以前我都上下好几次了。姐姐若是上不去,就让大哥抱着你好了!”武琼花暗暗叫苦,心说这傻丫头。阿黛尔嬉笑道:“还是敏儿妹妹实诚,不过武琼花,你能有敏儿妹妹,那可真是幸运了。”姒小敏道:“你……你说什么啊?” 阿黛尔悄悄凑了近来,悄声道:“我跟你说,她要是个醋坛子可有得你受了,相反越是这样的女人越是你的福气?”武琼花不觉想道:“要是面对柔儿,不知道她又会怎样?” 过不得多时,到了西夏兵换防之时,武琼花拉着阿黛尔和姒小敏的手寻机越墙而上,悄无声息的就进入了城里。以阿黛尔的轻功,要完全越城墙而上,还是有些后继无力。倒是姒小敏当真不用武琼花扶持,居然触墙而上,这让阿黛尔十分惊讶,后来出城之后,她实在忍不住问她:“我只道我轻功够好。哪知你的轻功反而更好,我倒觉得奇怪了,你师傅是谁,居然教得你这般好轻功。”姒小敏道:“我没有师傅,小的时候,我娘说我和姐姐体质轻,适合练习轻功,因此她就教我们轻功了。”阿黛尔惊讶道:“难道你娘还是武林高手?”姒小敏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想来觉得是!” 此时三人进入城内,城里显得非常安静,偶尔也不过三两行人匆忙而过。不远处还听得几声狗叫。他们沿着东大街,径直来到西平王府前。王府外依旧守卫森严。武琼花又使出隐身之法,带着阿黛尔和姒小敏直接进去西平王府。 在姒小敏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来到姒小敏住的房间。由于室内黑暗,无法看得清楚,姒小敏只得点燃灯火,借着灯光便可见一边墙壁上挂着一副人物画像。阿黛尔望着赞叹道:“这便是你娘吗?可真美了!”武琼花不觉也看了一眼,这心头居然怦然直跳,轻声道:“原来还真是她!”阿黛尔好奇心极强,一听这话大有来头,便神色怀疑的道:“你认得她娘?” 姒小敏默然的取下画像卷好,正要出门之时,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返回房内,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来。阿黛尔道:“这又是什么东西?”姒小敏叹了口气,道:“我姐姐说这叫‘龙雪丹’,是她从一个大和尚手里拿来的,她还说这龙雪丹能延年益寿,起死回生。要是那日她带在身上,或许也就不会死了。” 武琼花自然知道这龙雪丹的功效,想着不觉也叹了口气。待姒小敏收拾好了,又念念不舍的扫视了整个房间,正要转身出门,忽然外头有人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小公主房间?”阿黛尔神色一变,便要拔剑。姒小敏已打开房门,说道:“是不是还要进来看看?”那王府武士借着火光认出姒小敏,甚为讶异,道:“小……小公主你……你怎么在这里?”姒小敏一声冷笑。武琼花探手一抓,这北冥神功自然而然使出,立时隔空将那武士抓了过来。那武士想要大叫,武琼花随手一摆,那武士撞在一边走廊的柱子上晕了过去。 随后三人掠上屋顶,待得王府武士得知响动赶来之时,武琼花他们早已隐入街市的黑暗中。他们沿着原路,有惊无险的出了灵州城,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那个山洞。就是在这里,武琼花无可奈何之下才与姒小敏合体,救回姒小敏一命。三人都是当事人,不知不觉自然就想起那日之事。 山洞里气氛顿时变得奇怪而尴尬起来,他们都是睡意全无。姒小敏将画卷放在桌上,那画卷便展了开来,她只是望着画像发呆。阿黛尔又忍不住问武琼花怎么认得姒小敏的母亲。姒小敏也正自觉得奇怪,因此也抬头望着武琼花。 武琼花望着画像,也越发肯定这画像中人正是他小时候救的那个女人,而姒小敏娰小倩无疑正是当时的那对双胞胎姐妹。本来以那日娰小倩所言,武琼花还是有所怀疑的不敢肯定,只是这些天来,他不知不觉的就想起这沉寂于心底的一段往事,当日那位母亲的形貌居然渐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直到在姒小敏房间里看到画像之时,哪怕只看得一眼,他便已肯定当日的那位母亲正是画像中的人。 第二十三 温柔病危 阿黛尔和姒小敏听得武琼花一说,显然都惊得呆了。阿黛尔甚觉不可思议,喃喃道:“待我长发及腰。我的天,这天地也太小了吧?居然隔了这么多年,你们居然遇上了,居然还……看来这缘分果然是冥冥之中注定了,到来的时候,你赶都赶不走!”姒小敏垂着头,这小脸蛋儿红得发热,一颗心只是砰砰乱跳,整个人全然都是懵了。她当然也想不到,做梦都想不到,小时候的一句志言,如今居然成真,这要是说来谁都难以置信。阿黛尔又兴奋道:“这事真是匪夷所思,那武大哥你第一次遇到敏儿妹妹的时候,可有什么奇特感觉没有?比如很熟悉,比如心有灵犀!” 武琼花的心也跳了起来,这要说第一次遇到姒小敏是什么感觉,那简直无法说出来。姒小敏一出现就钻到他的被子里去了,而他第一下触碰到她的就是她那刚刚及好的温润如玉,这叫他如何说得出口。不过要真说起来,武琼花当时见到姒小敏,那时她还六七岁,这隔了差不多十余年,当日的小姑娘早已长成如花似玉,武琼花当然认不出来,也更不会想到。若非在娰小倩临死前说出来,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提起这件过往云烟之事。所以这世间之事的确是奇妙得令人怦然。 第二日天一亮,武琼花他们就早早起来,准备回往大宋。只是这路途遥远,当然还得购置马匹。本来武琼花可以召唤出骷髅马车,但他也不知道萧瑶和不通和尚他们在上京状况如何,自然不能随便召唤。 至于这买马之事就得由阿黛尔去做,她毕竟是本地人,哪里有马哪里没有马都清楚得很,因此不出个多时辰,她便牵了三匹马回来。不过以她之意,是准备买一辆马车的,这样长途跋涉坐着马车自然舒服些。只是这乡村野岭中根本没有马车卖,倒是那简易的驴车有得不少,阿黛尔自然不会要。 武琼花想着也是,这一路风餐露宿,若然他一个人就无所谓,但阿黛尔和姒小敏都是娇滴滴的姑娘,自然不可能一直骑马。于是很快在途中买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阿黛尔拉着姒小敏欢呼着一头扎了进去,这拉车赶马的事自然丢给武琼花来做。只是赶马车又不同于骑马,赶马车非得宽敞的大道可行,因此结果这一走,差不多大约走了二十多时日,他们方才来到四川境地。 进入四川,武琼花才弃了马车,又买了三匹马代行。这四川山道,多为崎岖,因此行走起来便缓慢不少。这时节已是九月多光景,距离李德明少林寺传授《九件衣》还有两十来天,武琼花想着萧瑶和不通和尚他们去辽国上京,如果事情顺利,或许早该回来了。就不知道萧瑶有没有找到妙音鸟,如果找到妙音鸟又怎样才能解妙音鸟之毒,这就是七少爷所遗留二十字的秘密。 这时姒小敏说想去看看娰小倩,武琼花自然二话不说,就带着她们二人来到埋着娰小倩的那处瀑布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不久前下了雨的缘故,此时瀑布倒湍急了不少。来到娰小倩的坟前,姒小敏又哭了起来。武琼花也不多说。他知道,姒小敏这些时日内心里积蓄着太多阴郁,这哭着宣泄出来无疑是最好的。 姒小敏哭了一会,又跟娰小倩说了会话,自然是要娰小倩在九泉之下告诉她娘,她的敏儿也嫁人了,不但嫁的和姐姐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正是小时候救了她们母女的那个半大男孩。然后她又嘱咐娰小倩在那边好好照顾她娘,并保证在这边也会照顾好她们共同的丈夫。这一番倾诉下来,悲悲嘁嘁,姒小敏果然轻松多了,倒是武琼花和阿黛尔在旁边受其感染,难免情至伤怀,阿黛尔甚至忍不住流下泪来。 因为她情难自禁,也想起了她娘。姒小敏觉得很是过意不去,执着阿黛尔的手直呼姐姐。阿黛尔这才擦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天道:“好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赶路要紧!” 来到天明寺,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十二大师正和左明月说话,申玉明则和惠能小和尚坐在一旁静听。看到武琼花三人回来,都欣喜着起身相迎。申玉明叫道:“师傅,你可终于回来了?”待看到阿黛尔和姒小敏时,不觉眼光一亮。阿黛尔朝他白了个眼,吓得申玉明赶忙垂头别开。 武琼花上前与十二大师见过,左明月道:“还好总算安然回来了!”他又对姒小敏道:“五妹,欢迎你回来!”姒小敏红着脸点了点头,轻声叫了声三哥。 左明月看到阿黛尔微微一愣,武琼花道:“他是西夏塔言罗的女儿,叫阿黛尔!”跟着又向阿黛尔介绍了十二大师他们。十二大师也久闻塔言罗大名,便婉言相问,得知塔言罗早已死了,不觉连呼阿弥陀佛。武琼花没看到佟玉梅,十二大师说是早已睡了。武琼花便问起萧瑶和不通和尚他们的消息,左明月说还不曾回来。 武琼花不觉甚为担心,便将西夏遇到柳叶青和金鬲轩所说的话跟他说了。左明月大惊失色,道:“不好,卫魔道怕是并非为妙音鸟而去,他显然是为了四妹!”武琼花经他这一点拨,也明白过来,道:“你是说卫魔道想要以四妹为魔道圣君珠胎暗结?”左明月忐忑不安的点了点头。十二大师道:“如此说来,也有这个可能。魔道花蕊血池既然已毁,妙音鸟又被青牛大师召唤回归,他要想再重新培育花蕊血池,怕得花费时日。而魔道圣君的元婴如果基本形成,没了花蕊血池,就会衰竭而亡。如此一来,卫魔道必然不顾一起会走极端,以人体孕育!” 武琼花脸都白了,道:“如果是这样,将会是什么后果?”十二大师道:“据佛魔经记载,自魔道诞生以来,魔道圣君由启生到终灭,每一次都以不同形式的魔域血池来孕育他的本身。期间唯一一次,那大约是夏朝之前,魔道圣君的沧海血池遭到藐姑的破坏,于是魔道情急之下,便使用了珠胎暗结,那是鼎鼎大名的神风仙女成为孕育魔道圣君的载体,最终神风仙女坠入魔道,从此万劫不复!”武琼花道:“难道‘……难道没有破解之法?’” 十二大师叹息的摇摇头,但又似乎是安慰武琼花说道:“但以唐时癫狂大师的说法,一旦魔道被迫珠胎暗结,所受之人若能凭以自身强大的意念和自制力,撑到最后或许可以安然无恙。我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还有一个说法。”武琼花道:“什么说法?”十二大师道:“因为传言,当时的神风仙女之所以成为魔道圣君珠胎暗结的载体,那是因为她本身自愿坠入魔道。”左明月见武琼花忧心于色,劝慰道:“大哥不必过于担忧,事情还没有定论,只不过是我们猜测而已。当然,就算走到那一步,我们也只能相信四妹!你说,是吗?”武琼花望着他坚毅的神色,心中暗叫惭愧,说道:“三弟所言极是,别人我不敢肯定,但我们绝对相信四妹!”话虽然这样说,但武琼花还是忐忑不安。 他想着当初萧延宗临死前将萧瑶托付于自己,还有辽国铁镜公主以及驸马杨四郎的殷殷嘱托,自己何曾兑现了哪一样承诺,如果一旦萧瑶真要有什么意外,他又有何面目面对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和朋友? 武琼花此时睡意全无,他坐在庭院中那株大树下,不觉又想起姒小敏的事,更是让他愁肠百结。正在这时,左明月提了一壶茶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然后为他倒了一杯茶,才说道:“大哥,可还在为四妹之事担忧?”武琼花叹道:“能不担心吗?虽然有不通大师和陆姑娘在,若是面对别人尚不为惧,但我师兄卫魔道,那是太可怕了!” 左明月道:“如今也只能期盼他们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武琼花无奈道:“但愿如此!”左明月轻轻叹了口气,一时无语,待得一会,才又说道:“大哥,你此番前往西夏带五妹回来,我怎么觉着五妹与前时比起来多为窘异。当然,以五妹的遭遇,那是如何一种深入骨髓的沉痛,也确实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但不知为何,我却有另外一种感觉,难道是还有什么其他之事?” 武琼花知道左明月向来心思缜密,但却未料到他这么快就看出来其中有异,便沉声道:“三弟,既然说起此事,也正是我所为难之事。”左明月诚恳的望着他,道:“大哥不妨说来听听。”武琼花心怀愧色,便将与姒小敏之间的事如实说了,待将说完,他只觉尴尬非常。左明月亦是惊讶不已,半天才道:“原本男子三妻四妾,倒也没什么见怪,只是以我对温柔嫂子的了解,怕是她有些无法承受,何况……”他说着不觉叹了口气,便没再说。武琼花已有所觉,道:“何况什么?” 左明月转过目光,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着怕是嫂子难以接受?不过如今木已成舟,也只待将来好好与说就是!”武琼花道:“也只能这样了!”他望着左明月似乎觉着有着什么话没说出来,但既然他不愿说,因此也就没再追问。 而此刻的左明月也是左右为难,如果武琼花再追问一下,他相信自己肯定忍不住会说出来。原来武琼花去了西夏没几天,左明月忽然得到襄阳王派人送来的消息,说是温柔前些年被楚江南偷偷下了唐毒,导致三年来都是病病怏怏的,虽然后来唐毒解了,看起来安然无恙,但实际上温柔那几年的病痛折磨,早已严重损害了她的身子骨,又加上自武琼花和萧瑶前往辽国之后,温柔极度挂念武琼花,难免郁郁寡欢,结果最终导致重病缠身,怕是难以熬久。但温柔知道武琼花从小肩负天机重任,正在为对抗魔道而应接不暇,她不想武琼花为她而分心,因此嘱托襄阳王切不可泄露消息于武琼花。但襄阳王不忍心温柔受此煎熬,何况此时的温柔,是多么需要武琼花回到她的身边,哪怕一个眼神,哪怕一声问候,对温柔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所以襄阳王便使出自身的手段,派人去四川找到左明月,说出温柔的处境,希望他能将消息告诉武琼花,让他回桃花谷去看望温柔。左明月对于襄阳王和温柔的关系他并不惊诧,因为他早就知道温柔不但是朝廷的人,而且更知道身为曹彬义女的温柔,实际上也是朝廷皇室隐密对抗魔道的黄金军的副首领,而襄阳王则是这支黄金军的最高领导者。这也就是为何襄阳王会带领黄金军赶到少林寺解了武琼花他们的受困之围,固然一方面是受了红衣飞天的托付,而实际上另一方面也是受了温柔的嘱托,自温柔得知武琼花肩负天机重任的身份后,她就早已将此时告诉了襄阳王,希望襄阳王能暗中保护武琼花他们的安危。这也就是为什么左明月和柳上樱花去苏州途中遇到卫魔道派人追杀,最后被人暗中相助才化险为夷。而后来他们在四川抓到的那个暗中跟踪武琼花的人,实际上也是襄阳王所派的高手。因此左明月从那人的几句话中便知道此人是襄阳王和温柔派来的。 至于说襄阳王为何会另一路派人暗中保护左明月他们前往苏州,左明月料着是温柔觉得前些年愧对自己,便想以此作为弥补。此时左明月听到温柔病危的消息,他也确实是想打算待武琼花一回来就告诉他,让他赶回幕阜山桃花谷去看望温柔。这对于温柔来说,无疑也是遂她最后一面的心愿。 可是左明月也没料到,武琼花是回来了,但却是和姒小敏以这样的身份回来的。如今又加上萧瑶危机重重,事情实属逆料得出,他一时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这一夜,对于左明月来说,似乎从不曾如此彻夜难眠。到得第二天早上,他也只不过小睡一会儿,醒来之时,已是阴雨绵绵。左明月最终决定,还是如实告诉武琼花关于温柔的病情。毕竟距离李德明扬言十月十五在少林寺给江湖同道传教《九件衣》的日子还有二十来天,这对于武琼花来说,时间无疑是足够的。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萧瑶能否安然无恙的带着妙音鸟回来,但他似乎也别无选择。更确切一点来说,他也不想将来武琼花一旦知道事情真相,而觉得有所遗憾。 第二十四 找到妙音鸟 左明月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当将温柔病危的消息告诉武琼花。 此刻武琼花和十二大师佟玉梅正在说话,佟玉梅对萧瑶至今未归极为担心。试想以骷髅马车的骷髅马车的速度,如今过了一月有余,武琼花他们尚且回来了,可萧瑶却毫无消息,难道是她和不通和尚陆芳华他们在上京遭遇到了什么?这谁也不敢保证,最起码情况无疑不容乐观。 十二大师一直沉默不语,忽然问武琼花道:“假若你将骷髅马车召唤回来,会是如何一个结果?”武琼花犹疑的望着十二大师,道:“大师的意思是问能否再送它回去?”十二大师点了点头,道:“以你的信息推断,瑶姑娘怕是在契丹有所变故,但我们也不过是凭意推测。实际情况如何,我们又不能作出判断。因此,我想着,能否将骷髅马车召唤回来看看情况如何。不过问题是万一将骷髅马车召唤回来,而他们又都不在马车上,那就麻烦了。因此若能再将马车送回去,自然再好不过?” 武琼花迟疑着也不敢肯定,这个问题他还真没去考虑过,自从有了这辆神奇的骷髅马车起始,武琼花不论在何时何地,每次召唤出骷髅马车,骷髅马车都是从水道出来的,可见骷髅马车自有其独特的穿越空间。只是召唤出骷髅马车,如何又让骷髅马车回到原来所在处,这个问题不但七少爷没说,就是万紫山上珣衣飞天也都没有提起过。那么是不是说骷髅马车只是可以召唤出来,却不能回归原处。他想着摇了摇头,道:“当初得道骷髅马车,全然是由七少爷所成,但他并未曾说过骷髅马车如何回归原处。就是骷髅马车也只能破水而出,也就说要想召唤出骷髅马车,就必须有水源之地,这个特性也只是我后来发现的。” 左明月听着走了过来,说道:“正因为如此,骷髅马车既然有出处,说不定也有回归处,只是大哥你没有发现而已!”阿黛尔早已对这骷髅马车引起极大的兴趣,早已忍耐不住,插口道:“这是什么骷髅马车,这么神奇?” 申玉明连忙道:“这是一辆骷髅马拉的车,无论有没有路,它都可以走,而且还非常平稳,坐着特别舒服!”阿黛尔惊讶道:“骷髅马还能拉车?那可是奇了。可是你又是怎么召唤它的呢?”武琼花道:“有两句召唤语。”阿黛尔道:“两句?”武琼花道:“正是。”申玉明又道:“这两句召唤语便是一人一骷髅,一马一糊涂!”阿黛尔微微颂念,忽然道:“既然是召唤欲,又分前后两句,若是颠倒过来,又会怎样?” 十二大师不觉一愣,左明月望着阿黛尔微微一笑,武琼花道:“这可从不曾试过。”阿黛尔笑道:“那你就试试看,反正又不吃亏,怕什么?”申玉明道:“这早已能召唤回来,却送不回去,那我师叔姑在辽国上京咋办?还有不通大师陆……”阿黛尔瞪了他一眼,道:“男儿处事怎能拖拖沓沓。你不试又怎么知道?再说你就算不召唤,难道她们在那边便会安然无恙吗?召唤回来,反而有所得,这才是最重要的。”申玉明被她一顿抢白,窘得面红脖子粗,道::我不是说不召唤,我的意思是说……实说……”阿黛尔道:“是说什么?”申玉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慧明小和尚远远瞧着,掩嘴偷笑。十二大师赞道:“不愧是塔言罗的女儿,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有见地!”武琼花也道:“阿黛尔姑娘说的也是,我便召唤试试!” 其时外面阴雨绵绵,他们冒雨来到寺院后面的一处水潭边,武琼花便念了召唤语。起先尚不觉有什么动静,惠能小和尚伸着脖子朝水潭里瞧,道:“这里从来没出来过什么东西,不可能会跑出一辆马车吧?”申玉明恼他刚才取笑,道:“你懂个什么,只看着就是!”阿黛尔正要数白他两句,蓦地“哗啦”一声,只见水潭里水花四溅,骷髅马车突然破水而出。 阿黛尔吓得一声惊叫,申玉明不觉护在她身前,道:“不要怕!”说话之时,他的衣服早已被飞溅的水湿透。阿黛尔也顾不得谢他,直盯着骷髅马车。只见骷髅马车上一个独臂和尚和一个少女满身是血,那神色狰恶的独臂和尚单掌狂舞,一边大喝道:“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再多来些,洒家照杀不误……”旁边正是陆芳华,她站在不通和尚身侧,以长剑使出一个剑诀,似是正在和谁搏斗。她一剑刺出,眼前却不见了敌人,陡然看到武琼花他们,不觉诧愕道:“大哥?三哥?大师……大师……我们好像回来了!” 不通和尚转头望来,果然见是武琼花他们,不觉停下手来,但忽地身子往地上倒去。陆芳华探手一抓,却被不通和尚带着从马车上跌落下来。武琼花以凌波微步趋前,可谓快如闪电,一把将二人托住,道:“大师,陆姑娘!”但二人都已晕了过去。左明月连忙上前帮着扶住不通和尚,武琼花抱着陆芳华,佟玉梅迫不及待跑进车厢一看,却又哪有萧瑶的身影。她只觉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一晃,十二大师扶住她,轻声道:“你先不要急,待不通大师和陆姑娘醒来再说。”其实他也看得出来,不通和尚和陆芳华无疑是经历着一番极度的血战,二人互相扶持,完全是凭着一腔信念为对方支撑到最后一刻,直到看到武琼花他们,这才整个人松懈下来,才筋疲力尽昏晕过去。 回到天明寺内,武琼花和左明月分别将不通和尚和陆芳华安置好,又分别为二人输入真气,二人这才幽幽醒转。陆芳华看到武琼花和左明月,眼泪就流了出来,轻声唤道:“大哥,三哥,我妹妹她……她被卫魔道抓走了……”武琼花心里直往下沉,但面上不着痕迹,道:“你先不要着急,四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待你休息好再说!”二人本来也不过受些轻微小伤,只是因连番激战,疲累不堪,此刻经得武琼花输入真气,又自行周天运转,很快便恢复如常。 不通和尚这才将他们当时的情形说了出来。原来他们赶到上京之后,三人连夜入城来到天雄寺,萧瑶找到阿难询问关于妙音鸟的下落。阿难只说不知。萧瑶顿时好生失望。但她当然不会放弃,她联想起那日和金鬲轩回到天雄寺的情形,当时金鬲轩正提着他那只大木箱子围着大佛围转,还不时用手去抚摸佛像,就好像这尊大佛身上藏有什么很能吸引他的宝贝。不过事实上这尊观音大佛像平日里看起来一片金光灿灿,足以耀人眼目。 阿难不声不响的走近前,冷冷道:“你在干什么?”金鬲轩正对大佛贴身侧耳细听,陡闻阿难声音,也不惊动,抬起头来笑道:“这座大佛是金子做的的吗?”阿难道:“不是,是用石头雕刻的。”金鬲轩道:“哦,是这样,石头也会发光。”阿难冷笑道:“岂不闻佛光普照?” 金鬲轩紧紧盯着阿难,顿得片刻才冷不丁道:“大师说得是,谁记得内藏乾坤?”阿难神色微变,目光在他箱子上晃了两晃,故作糊涂道:“你这箱子能装什么乾坤?”金鬲轩笑而反问道:“大师觉得呢?” 萧瑶想到这里,觉得金鬲轩那句“内藏乾坤”怕是大有玄机,于是她出去天雄寺外找来一张古琴,在大观音佛像前演奏《天龙九部》的曲子,果然妙音奏响,只见大佛像忽然发出一篷金光,那只失踪已久的妙音鸟果然欢叫着从大佛像里飞了出来。此时妙音鸟再无邪性,只是一味与萧瑶奏出的琴音和鸣。萧瑶之前为防万一,早已在耳孔里覆了棉球,她知道妙音鸟其音动听,让人闻之忘乎一切。因此她眼疾手快,一把将妙音鸟抓住,然后和不通和尚陆芳华出了天雄寺。 哪知出得寺外,只见寺外已被辽兵围得水泄不通,萧太后在夜色下静然而立。原来是萧太后在皇宫里,陡然听到从天雄寺传来《天龙九部》的琴曲之音,立时知道定然是萧瑶回来了。去年萧瑶皇宫里以《天龙九部》设赌,一曲妙音,让听者如痴如醉,以致萧太后差一点便输了这场赌注,但此琴曲却是让萧太后念念不忘。因此此时她一听到《天龙九部》的曲子,便马上赶来天雄寺外等候萧瑶。 萧太后对萧瑶好言相劝,想要萧瑶回归辽国,仍以昭月公主之身,然则她以慈母相与,也算是对萧瑶的一点补偿。萧瑶对于萧太后的感情,已是无憎无爱,自是不为所动。只是问了韩慕和耶律芳的近况,在得知二人仍是昏睡不醒,便恳求萧太后让自己见他们一面。 萧太后毕竟也是睿智之人,立时猜出萧瑶回来定然不只是在这天雄寺演奏《天龙九部》这么简单,于是心领神会,答应了萧瑶的一切请求。萧瑶此番的确是有心要救韩慕和耶律芳二人,只是她目前虽然找到了妙音鸟,但还不能肯定能不能解了妙音鸟之毒。不过在天明寺时,她听了十二大师和师傅佟玉梅对七少爷所遗留二十字的解释,她其实已有了答案,那便是七少爷二十字中最为隐密的最后一个“零”字,其意实际指的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铃”字。 第二十五 解毒 七少爷以“然则解〇”四字,误人视听,固然瞒过了卫魔道,但对于别人来说,无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幸萧瑶毕竟是聪慧过人,又从小跟随佟玉梅学习毒解,佟玉梅一句“然则排他性,以零为空”,让萧瑶忽然灵犀一动。既然是一个空字,那么七少爷写来不等于就是没写?既然七少爷想方设法在自己的骸骨上留下二十字,无疑不是无的放矢。 于是萧瑶忽然想着,这个圆圈代表的零,说不定并非是零,而实际上是铃铛的铃。然则解零,便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意思?萧瑶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她还是不敢确定,这妙音鸟的毒是卫魔道所下,难道要解毒还得去找卫魔道?这岂不是说了等于没说。显然从字面上解释无疑是说不通的,也就是说,在这解零两字里面除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之外,肯定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在去往辽国的路上,萧瑶冥思苦想,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忽然意识到,既然妙音鸟之毒是从妙音鸟口里的涎水中得来,那么“然则解〇”四字无疑指的就是妙音鸟。但是就算得到了妙音鸟,可又怎么解除妙音鸟之毒,萧瑶自然不知道。她起先只是试想着能否从妙音鸟的涎水中提取解药,但她又隐约觉得有些不符合七少爷留下这二十字隐藏的实际含义。于是她籍着对毒解的见识,一步一步的大胆推断,最终得出七少爷留下这二十字,对妙音鸟之毒的唯一破解之法就是以毒攻毒! 所以萧瑶得出这个决定,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打算先从自己开始解毒,只有先自己试了可行,才可以确定解毒之法。 她和不通和尚陆芳华二人随着萧太后一起来到韩慕府邸,她起先去看了韩慕和耶律芳二人,只是她一接近二人,她便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耳畔隐隐传来一阵极为细微的吱吱之声。她知道这是体内妙音鸟之毒与韩慕耶律芳体内的妙音鸟之毒产生共鸣。她强忍着这种烦恶,让自己宁定下来,随后让不通和尚和陆芳华二人在外守候,自己则一个人留在房内准备自行解毒。 只是在动手之前,她忽然又有些迟疑起来。既然妙音鸟之毒有共鸣性,也正是这种共鸣性,才使得卫魔道对受毒之人能一举控制和激活。而也正是这种共鸣性,每时萧瑶遇到同样身上有妙音鸟之毒的人能生出“识别反应”,也就是说哪个人有没有中妙音鸟之毒,她只要一接近就能感觉到。假若此时她一旦解了自己身上的妙音鸟之毒,那么以后自然就无法识别其他中了妙音鸟之毒的人。 因此可见,妙音鸟之毒的共鸣性对卫魔道来说是此毒的优越点,但对于萧瑶来说则是利用的缺点。萧瑶想到这里,便改变了主意,为了抓紧时间,她觉得不能再拖泥带水,得先从韩慕开始解毒。哪怕以毒攻毒失败,她推断过,最糟糕的结局也只不过是改变了韩慕身上的毒性,但绝不会要了韩慕的性命。 于是,萧瑶不再迟疑,以绸布条将妙音鸟缚住,以免它飞走。然后又以弥香催动妙音鸟吐出口中漩水,盛于银碗之中。本来银质器具对于毒性最为显见,但此时银碗中装着妙音鸟的剧毒漩水,银碗不但没有变黑,反而越发增其银色。可见妙音鸟之毒的确是诡异而奇特。 萧瑶端着银碗,慢慢走近唐德,然后以空心银针汲取点滴漩水,逐往韩慕心口肌肤滴落。韩慕所中妙音鸟之毒,与唐德所受之毒截然不同,但本出同源。韩慕的胸口肌肤底下透着一股蠢蠢欲动的青黑之色,给人一种深邃悠远的感觉,就好像一口波澜不惊的深井,仿佛随时都会有妖冥会从里面窜出来一样。这种状况萧瑶在唐德的胸口中也看到过,因此她更加断定,这胸口的“深邃”必然是妙音鸟之毒共同的中心点。漩水滴落在韩慕胸口的肌肤上,很快便渗透了进去。这情形就好像往平静的古井里滴入几滴水点,仅仅泛起一丝涟漪,便彼此相融。 而此刻的妙音鸟的漩水,似乎有些强大的包容性,漩水一进入“深邃”,便往韩慕周身延展,漩水所到之处,韩慕身体内隐隐呈现的青黑之色很快便被攻破和分解,逐渐消失殆尽。萧瑶瞧着又惊又喜,知道是以毒攻毒起了作用。这就好比以母毒来攻击子毒,而母毒虽然有着强大的毒性,但它自身存在的母性包容,正是化解子毒的强悍毒性的关键所在。于是彼此相对,却又彼此相和,最后终于冰消瓦解,一切为零。 萧瑶此刻才真正的体会到七少爷所遗留二十字的最终涵义,一个圆圈的零字,其实是包含了三层意思。萧瑶不得不佩服七少爷的机智和巧妙。 在静静的等待中过了很久,韩慕始终没有苏醒过来。萧瑶的心又提了起来。外面偶尔传来陆芳华关切的问候之声,萧瑶都没有听见。她不知道是不是以毒攻毒出现了什么差错,还是韩慕中毒太久的缘故,毕竟根深蒂固,就算是用解药来解毒,要正常苏醒过来,还是需要时间来磨合的。 正值萧瑶忐忑不安之时,韩慕的身子猛然一颤,跟着口里忽然吐出一口黑血。然后,他苏醒了过来。萧瑶又惊又喜,望着韩慕忍不住流下喜悦的泪。 韩慕第一眼看到她时,很是惊讶,道:“我这是在哪里?”他说着想要起身坐起来,但终究睡得太久,身体各种机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萧瑶道:“你先躺着不要动,待恢复好了再起来!”就这样,萧瑶以同样的方法也为耶律芳解了妙音鸟之毒。他们夫妇沉睡了快一年之久,终于醒来,重见天日。 萧瑶在成功解除了韩慕夫妇身上的妙音鸟之毒后,又多取了些漩水装在小瓶子里保存起来,然后她将妙音鸟带回天雄寺释放,妙音鸟围着大佛像飞翔,最后终于消失在大佛像内。萧瑶便向萧太后告辞,并要萧太后将韩慕夫妇已苏醒的事保密起来。她知道卫魔道既然要毁灭人间世界,无疑肯定会在各个国度安置有眼目。萧太后自然应允,并恳切希望萧瑶留在上京。萧瑶自然不会答应。但宝树法王等人神色凶狠,想以武力强留。萧瑶自然不以为惧,逐将卫魔道欲图毁灭人间世界的阴谋跟萧太后说了,并阐述其中利害。萧太后毕竟深明大义,知道事情紧急,便不再挽留,并打算派兵护送萧瑶他们回归大宋。萧瑶婉言谢绝,与不通和尚陆芳华驾驶着骷髅马车出了上京,一路往大宋进发。 此时卫魔道已从西夏赶来上京,通过眼线得知萧瑶已离开上京,于是赶在上京城郊外拦住了他们。萧瑶自知以三人之力怕只也非卫魔道敌手,她为免除伤亡,情急之下便将装有漩水的小瓶子交给陆芳华,要他们带回去交给武琼花,而她自己则留了下来。但萧瑶并不知道,不通和尚和陆芳华坐着骷髅马车还没有跑出多远,就被卫魔道派人追上。本来以骷髅马车的速度,是没有人能赶得上的,可卫魔道使出鬼使神差的手段,居然指鸟化骨为飞鸟,然后他的几位少爷带着手下分别乘坐骷髅飞鸟没日没夜的一路追杀不通和尚和陆芳华。 事情说到这里,不通和尚想起来都是一头冷汗。众人也都惊愕不已,就是想想那种情形是如何的恐怖,别说不通和尚和陆芳华更是身临其境了。而卫魔道一手指鸟化骨的本事,无疑又比七少爷更为触目惊心。陆芳华已是哭着恳求武琼花要救萧瑶出来。武琼花也只能好言相劝。十二大师道:“事已至此急也无用。瑶姑娘一旦落入卫魔道手中,卫魔道必然下手,所以就算救出瑶姑娘也是徒然,相反还会给瑶姑娘带来生命危险!”左明月道:“不错,这在佛魔经里都有记载,此时当谨慎点好。” 陆芳华本不知道这其中缘由,一听“下手”两字,只以为卫魔道要祸害萧瑶,脸色苍白,道:“难道眼睁睁的就……看着我妹妹被……被那恶魔……给……给……”不通和尚却已只端倪,道:“这到底如何回事?”武琼花一边劝着陆芳,一边将卫魔道企图带走萧瑶欲行珠胎暗结之事说了,陆芳华这才稍微好了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武琼花也是无可奈何。正如十二大师所说的,就算救出萧瑶,只怕也是有害无益。既然卫魔道被迫选择珠胎暗结,魔道自然也有控制载体出现意外的情况,这便是武琼花他们现在所面临的情形,那就是就算救出萧瑶,也无法撼动萧瑶体内魔道圣君的元婴,反之萧瑶必死无疑。 这番商议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见机行事。而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应付即将到来的十月十五日的少林寺之行。卫魔道怂恿李德明在少林寺传教《九件衣》,到时各门各派首脑云集,而无疑这些首脑之中定然多数已被卫魔道驱使妙音鸟之毒所控制。因此武琼花他们计议,便在当日揭穿卫魔道和李德明的阴谋,然后再为众人解毒,只须灵台清醒,卫魔道的诡计自然无所遁形。 不过在这之前,武琼花他们自然得先分别为唐门和麻家中毒之人解毒。于是,十二大师佟玉梅和左明月申玉明前往麻家,十二大师也籍着此机回去见一见老爹,无疑是一家团聚。而武琼花不通和尚陆芳华他们则去唐门为唐德等人解毒。 唐门在听说之后,无不喜极而泣,倒是唐丰仍是冷脸反对,不断故意刁难,甚至指责武琼花等人根本无法解毒,而这样做只不过是要拿唐德做试验而已。唐德的妻子骆小芬早已为唐德心力交瘁,听得唐丰一说,便对武琼花他们的说法有些怀疑,害怕他们真是要拿唐德做试验。毕竟以用毒著称的唐门尚且对这妙音鸟之毒都束手无策,后来就是麻家以医术闻名的十二大师来看过都无计可施,那又凭什么他们能解得了。其他唐门人也纷纷质疑。 这时只有唐德的儿子唐睿挺身而出,说道:“祖爷爷曾说过,我们做得到的,别人也可能做得到,而我们做不到的,别人同样也可能做得到。”就这么一句话,让唐丰哑口无言,它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这句话,才让唐门不断激励自进,才成就了这“此毒冠绝天下,唯唐门而已”的百年唐门。 第二十八 七少爷的骷髅 既然唐丰不说话了,其他唐门人自然再无质疑。何况唐德的毒能不能解,他们目前根本没有办法,如今武琼花既然能解,就算死马当活马医,话虽然难听了一点,但无疑也是一种挽救的选择。 于是武琼花依着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的描述,将妙音鸟的漩水取了三滴在唐德的胸口上滴落,果然便见唐德胸口上如同毒泥的东西渐渐活跃起来,然后融化,露出了一个“深邃”,这就是妙音鸟之毒的中心点,也是毒性沉睡的大本营,卫魔道要驱动毒性,无疑是从这个中心点爆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漩水的母毒作用下,唐德的身体表面的子毒汁在不停互抵互消,这就宛如一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其刀光剑影,别人无法感觉得到,但唐德却有感觉,他的身体在激烈的颤抖中不住地发出一声声哀嚎。旁人听了无不怵然,骆小芬抱着唐睿,一双手拽得紧紧的,就好像唐德身上的痛全然痛在她身上。唐睿不住地给妈妈打气,说:“娘,不要担心,爹爹会没事,他会好起来的!” 经过了短暂而又漫长的一个时辰,唐德终于安静下来,他身体表面的毒泥毒汁已全然化成了一片散发着淡淡香味的黑水,而他强健的体魄渐渐的显露出来。 但众人丝毫也无法松懈下来,因为安静得有些可怕的唐德到底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各种各样的质问往武琼花投了过去。但武琼花只说了一句:“不用担心,我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吸声!” 以武琼花的修为,又如此近距离之下,他自然能听得到唐德心头那一丝渐渐恢复神智的心跳声,但别人却根本听不到。而唐德的毒状又远比韩慕和耶律芳要厉害得多,因此他的苏醒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就这样,在唐丰等人的再一次质疑中,唐德终于艰难的影了过来。骆小芬和唐睿第一个扑了过去,各人呼唤出心中最爱的两个名词,便再无语,泪水夺眶而出。唐丰怨恨的瞪了武琼花一眼,怨男似的率先离去。 武琼花暗暗叹了口气,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唐德苏醒过来的喜悦之情。当初唐德一句与之失之交臂,让武琼花铭记于心,因此为了这句话,他相信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会倾情相报,这就是他的江湖情谊。 唐德的苏醒过来,无疑激励了武琼花他们对抗卫魔道的信心,在唐德醒过来的第二天,唐德已恢复如常,他对武琼花铭感五内,武琼花不禁挽救了他。也挽救了唐门。估计唐门除了以唐丰为首的几个人不喜之外,其余的人都对武琼花感恩戴德。但当他们又想起唐老太太的义烈,无不悲叹惋惜。如果这一天能够早些到来,也许唐老太太就不会死,就是唐经天或许也会和唐德一样恢复正常,那么唐门自然也就不会受到如此重创。 可惜一切太迟了!唐德暗暗叹了口气,他又向武琼花问起唐琳,在得知唐琳和萧延宗双双赴死而感到哀伤,但他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这才是我唐德的小妹!”阿黛尔不明所以,她悄悄的问姒小敏,姒小敏对唐琳的事知道得一点,便跟她说了。阿黛尔感动的流下泪来,说:“当初我爹对我娘说,他为了我娘,哪怕是死也不足惜。我当时觉得很感动。哪知如今看来,却还有更加如此义烈的爱情!” 武琼花眼见唐门已步入正常,于是便将柳叶青与唐春的恩怨说了出来。那日遇到柳叶青之后,他曾私下里托左明月打听过关于柳家庄的事情,得知柳长风和官家何东来无故失踪,后来有人在柳家庄后山的破庙里发现两具被烧焦的尸体,柳家人最终确认被烧死的两人柳长风和何东来,而凶手据说就是武琼花自己。但柳叶青没有找武琼花报仇,而是直接来了唐门报仇,武琼花联想到当日在柳家庄后山破庙中的情形,不难想象出后来发生了什么,定然是柳叶青和何东来发现柳叶青不见了,于是找到后山的破庙里,结果被唐春耍得什么阴谋诡计谋害致死,然后放火毁尸灭迹,随后散布谣言说是杀人凶手就是武琼花。 武琼花感叹柳叶青遭遇悲惨,何况柳叶青在得知卫魔道的居心后,居然为报答武琼花的恩情心甘情愿不顾危险留在卫魔道身边卧底,可见柳叶青这份难能可贵的侠义之心让武琼花欣然赞赏。因此趁着唐德苏醒恢复如常,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告知唐德,也总算是给柳叶青一个交代。 唐德听了之后大为震惊,痛恨道:“居然做出如此可恶之事,实是容他不得!”随后又问骆小芬当日情形,骆小芬一一照说。唐睿道:“那女子一入我们唐门,便是跟发疯了一般见人就杀,口中一直喊着交出三叔……”唐德扼腕叹息,道:“没有深仇大恨,又何须来我唐门胡乱杀人。那柳家长子柳叶春原也是熟识,他历年随曹玮将军卫戍边关,是我辈崇尚的热血男儿。如今我唐门做出对不起他们的事,我唐德定当秉公立断!”不日唐德吩咐下去,派人尽出江湖,寻找久久不归的唐春。 武琼花对唐德的品行更加敬重,本欲多盘桓几日,与唐德论时天下,奈何事情紧迫,他也不敢或多停留,便向唐德告辞。唐德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便也没过于挽留,只是说道:“除魔卫道,以世界清平,那是人人有责。若有需要之时,唐门尽当鼎力相助!”武琼花连番感谢,又请求唐德务必将他身上邪毒解除之事保密,唐德自然一力应允。临行之时,武琼花又问唐睿关于狼人阿苍。 唐睿想起好友,立时面带笑容,说道:“阿苍得了您的教导,他说要好生练习绝地心法和夜叉独行,便早已回沙漠里去了!”武琼花好生欣慰,若然阿苍有所修为,但愿他行侠仗义,毕竟也是一场好的造化。 离开唐门,武琼花等人回到天明寺,十二大师他们还没有回来。惠能小和尚看到武琼花,态度已转变不少,友好中带着一丝感激和微笑。阿黛尔觉着无聊,便要拉着姒小敏和陆芳华去山林里玩。姒小敏拗不过她的死拉活拽,又见武琼花含笑点头,这才跟着去了。哪知过得不大一会,她们神色惊恐的跑了回来,说是在山林里看到一具骷髅。 武琼花和不通和尚甚觉诧异,便跟着去看,却是从后山相去甚远,方才从一个断崖上看到一具骷髅。阿黛尔说她喜欢站在断崖上观望远方,那种天地宏大,高瞻远瞩的气概让她更觉得心胸开阔。可是她哪里想到,等爬上断崖见到的却是一巨骷髅。武琼花细看着那具骷髅,但觉骷髅骨头宛如白玉一般,裸露在这天地间,居然没有半点腐黑和尘灰。 不通和尚也大为惊奇,道:“怎么觉着这具骷髅有点眼熟呢!!”阿黛尔和陆芳华都望着他一愣,不通和尚搔头呵呵笑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天下人死后骷髅都差不多呢!”阿黛尔道:“我还以为你见过很多呢?不过这具骷髅,你看这骨头跟白玉似的,这不会是个仙人吧?”武琼花和不通和尚对望一眼,同时失声道:“不会是七少爷吧?”他们这时同时想起来在少林寺时,七少爷的骷髅忽然从狄平的棺材里跑出来,之后便不知所踪。而不通和尚觉着眼熟,便是因为那一次他见了七少爷的骷髅之固,七少爷的骷髅的确是如众不同。 至于武琼花自然没见过七少爷的骷髅,但他知道七少爷的来历,又听得阿黛尔说到仙人,再说这具骷髅谁都看得出绝非一般人死后所遗留,因此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七少爷。果然,武琼花又在七少爷的肋骨间发现了那神秘的二十字,不觉惊道:“果然正是七少爷!” 阿黛尔道:“也就是帮助你吹成骷髅马车的那个七少爷?”武琼花道:“正是!”不通和尚道:“可是他又怎么会在这里?看这情形,只怕他这具骷髅的生命也是没有了!”武琼花想起珣衣飞天的话,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觉叹道:“当年敦煌兴诞,佛道和魔道为此展开一场捍卫和毁灭的惨烈战斗,在这场大战中,佛道三十六飞天中有七位飞天战死,她们死后,便从此遗留人间。只是她们的灵气仍然存在,而且还一年如一日的坚守在它们各自牺牲的地方,从此几百年都在等候这一个有缘人的到来!” 不通和尚道:“那么这个有缘人便是你!”武琼花沉重的点了点头,道:“他们为了帮助我,以七飞天的意念,又得紧那罗和乾达婆两位天龙八部之神暗中违背天规,让其中一位飞天以七少爷的姿态存在。这就是为什么其他飞天只能守候着自己的牺牲地,唯独七少爷可以纵横于天地间!”陆芳华不解道:“可是这七少爷不是卫魔道的弟子吗?”武琼花道:“她是为了我才甘愿去卧底的,只是后来因为帮助我,被卫魔道发觉,这才将他也变成了骷髅。”不通和尚道:“可是他的骷髅身不是也可以活动的吗?怎么如今却死在了这里?” 武琼花叹息不已,道:“大师有所不知,可还记得被那个未来人盗走的碧玉七星刀?”不通和尚老脸一红,道:“怎么,这又跟碧玉七星刀有关吗?”武琼花道:“碧玉七星刀也是由七位飞天的精气所练成,而那位未来人之所以会来这里盗走碧玉七星刀,原来也是为了对抗魔道!”不通和尚越听越糊涂,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阿黛尔对这些新鲜事可是闻所未闻,立时来了兴趣,道:“怎么又扯出一个未来人,这未来人又是什么?”姒小敏轻轻道:“未来人就是从未来来的一个人!” 阿黛尔惊讶道:“从未来来的,这未来那不就是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无数过明天之后来的?”不通和尚道:“那是当然,小丫头,这回可是大开眼界了吧?”阿黛尔还在消化信息,道:“那这么多明天,又是那个未来的明天?”武琼花道:“那便是未来的2038年!” 第二十九 黄金力量 阿黛尔乍了乍舌,道:“这二零三八年,那可不是太遥远了?”陆芳华道:“可不是嘛!一千多年以后,谁能想得到呢?”不通和尚道:“人类一代一代的繁衍生息,这魔道也不死不休,只是这魔道又如何在一千多年后生出什么事来?” 武琼花道:“卫魔道极力宣扬《九件衣》,但《九件衣》的克星就是碧玉七星刀,所以他为了去除后顾之忧,必然会想方设法毁去碧玉七星刀。于是在一面对付我的同时,他又在另一个空间设置了一个魔域陷阱。”不通和尚道:“这便是2018年?”武琼花叹息着点了点头,道:“在这一年,长江下由于魔道噬沙蛊的破坏,长江的平衡力倾斜,导致武汉,也就是现在的汉阳沉入江底,而坐落在武汉底下的泉眼打开,到时一场浩瀚无边的水灾爆发,人类再无立足之地。所以为了拯救这场浩劫,唯一的办法就是碧玉七星刀!” 陆芳华憎恨道:“这卫魔道实在是太坏了,怎么能这样呢?要真发起大水,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阿黛尔道:“是啊!我听我爹说,有一年黄河决堤,大水淹死好多人,我们西夏寺庙好多和尚去做法场,结果做了一个多月都没做完!那些人真是可怜!”不通和尚道:“魔道本来就是要毁灭人间世界,只有这样他们的牛鬼蛇神才能破土而出。”阿黛尔道:“武大哥,那后来碧玉七星刀就这样毁了吗?” 武琼花惋惜道:“就在不久之前我去你们西夏途中的一个夜晚,碧玉七星刀以七位飞天的精气与天上七星的能量碰撞,为长江固本扶正,挽救了一场浩劫,但碧玉七星刀同时也毁了。”阿黛尔惊讶道:“嗯,对,不久之前有那么一晚,天上七星突然变得很耀眼,而且隐隐还听得见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难道就是那一晚?”陆芳华也道:“说起来还真有那么一晚呢?我还问大师怎么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样的话,我二师姐她……她也在2038年,会不会有危险了?”不通和尚道:“这不是将长江拯救过来了吗?你不用担心!只是碧玉七星刀就这么毁了,实在太惋惜!”他现在想着当日为碧玉七星刀动过心思,未免有些心虚。 武琼花叹道:“岂止是可惜!也就是在那一天晚上,碧玉七星刀毁灭的同事,当初为敦煌战死的七位飞天所遗留的最后一点灵气也消耗殆尽,从此灰飞烟灭!”不通和尚惊讶道:“也就是说她们从里不会再存在了?”武琼花望着七少爷的骸骨叹了口气,道:“正是。这也就是七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阿黛尔道::“也就是说这里就是当年她战死的地方,在消失的那一刻,她赶回到了这里!”武琼花微微颔首,便不再言语。不通和尚连连颂念阿弥陀佛,也算是为七少爷超度了一番。 随后武琼花掘地三尺,将七少爷的骸骨埋了,这才回到天明寺。到得天黑之时,十二大师和左明月等人赶了回来,他们以同样的方法,解除了麻家所有中了妙音鸟之毒的人。只是那个“死而复生”的麻十九妹,麻家人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也想用妙音鸟的漩水来为“她”解毒,但被左明月极力阻止。他比麻家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而并不是麻十九妹真的复活了,那是因为卫魔道在麻十九妹身上施放了被变异的妙音鸟之毒,这种毒就跟骷髅马身上的毒蛊一样,能激活死人的思想,又能驱使死人复活。而卫魔道这么做无疑是想利用麻家人对麻十九妹的感情,从而让麻十九妹作为一颗钉子来感染麻家人。 因此左明月早就让麻家人隔离软禁了麻十九妹,不让任何人接触,这并不是左明月有多心狠,而实际上他也想让麻十九妹复活过来,但他知道,麻十九妹是永远也不会活过来了,而最多也只能以现在这种活死人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以致当麻家人听说唐门的唐老太太以火焚躯的时候,那种内心里的恐惧和痛苦,让他们陷入深深的矛盾纠结当中。但最终,他们保留了这种现状,让麻十九妹以笼中“金丝雀”一般的存在。 其实要真说起来,麻十九妹实际上就跟真正活着的时候一样,知道曾经的点点滴滴,也有自己对爱情憧憬的思想,甚至有时候面对家人,也会撒娇和哭泣哀求,哀求他们放她出来。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她体内有邪恶无比的妙音鸟之毒,谁也不会怀疑这样一个活灵活现的人居然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可是每当面对这个时候,麻家人的心痛得流血,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将麻十九妹放出来。但最终理智克服了感情的冲动,他们只能选择这种痛并欢愉着的面对方式,来守候着这死而复生的亲情和爱情。 就是这一次,左明月带回来的解药,重新燃起了麻家人内心里的渴望和希望,他们又怀疑起来,根本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邪恶的毒,甚至怀疑左明月是不是有什么居心。面对所有的指责,左明月都默默的承受,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他才会暗暗流泪。有时他也会去看望被关在山洞里的麻十九妹,面对着她轻轻诉说,而麻十九妹也会静静地聆听,温柔地劝慰,然后两个人隔着两丈远的铁栅栏哭了起来。 左明月也不是铁打的,也想冲动到想要将麻十九妹放出来,可他毕竟功力深厚,他灵台清明,他也知道这是麻十九妹体内的妙音鸟之毒在控制着麻十九妹,从而来麻痹和诱惑他。因此他强忍着内心滴血的痛苦,只说了一句话:“从此,左明月为你守候,永不再娶,若然左明月死了,便也是与你同眠之时!” 左明月想到这里,终于转身来望着武琼花,缓缓道:“近在眼前,却如天之遥远,触手可及,却永远也无法牵手。珍惜眼前,一旦错过便是永远的遗憾。大哥,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武琼花望着他,觉着他的语气有些悲沉,诧异道:“什么事你说吧!”左明月道:“距十月十五少林寺之行,也还有些时日,你回桃花谷一趟还是够的。” 武琼花隐隐不安起来,道:“到底什么事,难道……!”左明月顿了一下,有些无法面对武琼花坚定的眼神,转回身轻轻道:“不久之前,襄阳王派人找到我,说嫂子得了重病,已时日无多,他希望你能趁她在的时候,回去看看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武琼花脑袋“嗡”的一响,整个人有些懵了。左明月道:“嫂子本来不让襄阳王告诉你的,但是襄阳王不忍心看到她是那么的绝望和伤心,这才托我告诉你。”武琼花心头一阵刺痛,浑身颤抖着已说不出话来。左明月暗暗叹了口气,又道:“她是曹彬的义女,与楚江南青梅竹马。后来得皇家赏识,以郡主之尊,入位神机,与襄阳王一道统帅黄金甲!”武琼花惊得口瞪目呆,道:“便是……便是历代皇家对抗魔道的黄金力量?”左明月点了点头,道:“她入位神机,所做的一切,也是身不由己。所以你不要怪她!”武琼花痛苦而懊悔道:“我不怪他,真的不怪她了。要说,只有我负她!当初听柳上樱花说她病了,可等我赶去柳家庄,而她已离开了,那时我只以为她是回到她义父家里去了,岂知……岂知……” 左明月道:“她从不曾回去京城,她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你。本来她是决定了与你一起共同对抗魔道。只奈何她前几年被楚江南下的唐毒所误,以致体弱多病,如今已病入膏肓……”武琼花心如刀割,道:“都怪我,早就该想到的。当时有不少名医说什么此毒天下,冠绝一家,他们明明是告诉我柔儿中的是唐毒,可我竟然没想到!”左明月叹道:“这也不能怪你,谁会想得到楚江南会去这样害她呢?我想就是楚江南也不会想到。事已至此,还望大哥则个!”武琼花道:“我知道!”左明月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武琼花毫不迟疑道:“现在!”左明月道:“一个人?”武琼花道:“目前只能这样。至于姒小敏的事只有等以后再说!”左明月没有再说。 武琼花来到阿黛尔和姒小敏的厢房,二人早已入睡,听得武琼花敲门,这三更半夜扰人清梦,阿黛尔就老大不高兴。武琼花道:“我现在要出去几天,你们就就在这里,敏儿就托你照顾她了!”阿黛尔揉了揉眼睛,道:“就这样了?”武琼花望着她不觉一愣。阿黛尔随即笑了起来,道:“我帮你照顾敏儿妹妹,你拿什么谢我。”武琼花笑道:“敏儿都叫你姐姐了,哪儿还用得上一个谢字!” 姒小敏坐起身来,道:“大哥哥,你要去哪里,不要担心我,阿黛尔姐姐她会照顾我的!”阿黛尔回头朝她嗔道:“这还没开始,就帮着说话啦!”姒小敏道:“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就知道阿黛尔姐姐最好了!”阿黛尔故意叹了口气,道:“行吧!就你嘴巴甜,这做姐姐的能怎样了!诶,对了,你这深更半夜的去哪儿?” 武琼花道:“也没什么大事。”他又好生叮嘱姒小敏一番。阿黛尔觉着好没兴趣,推了武琼花出去,道:“不说就不说,要走快些走,否则婆婆妈妈起来,敏儿妹妹又得哭鼻子了!” 武琼花苦笑着,这才去了后山水潭边将骷髅马车召唤了出来。然后一声吆喝,赶了马车就往岳阳幕阜山进发。他挂念着温柔的病情,这一路马不停蹄,仅仅用了两天半就到了幕阜山下不远的凤凰镇。此时镇上一切风貌如旧,倒是戴老墨的“高升酒楼”却不知是换了招牌还是转手他人,现在挂着的却是“远来近居”的牌匾。 武琼花料着这戴老墨既然是当初楚江南安插在凤凰镇的眼目,目的是一边监视自己和左明月的动向,另一边又是对温柔的直接联络点,如今左明月放弃复国,这里自然也就不需要戴老墨的存在了。他想着这几年来所发生的事情,不由心生感慨。而自从自己去年带着温柔下山,然后和左明月一起赶往青城参加卖刀大会,结果一切都变了。 他想着叹了口气,也没再停留,赶了马车就往幕阜山驶去。很快来到幕阜山下,他原本以为那两只山鹰,也就是黑白双雄会昂翔在山顶洞迎候着他的回归,可等他弃了骷髅马车走上桃花谷,依然不见黑白双雄出来。这让他不觉心头一咯噔。往年他每次带温柔出去求医看病,无论时隔多久,只要他们一回到幕阜山下,黑白双雄就会感觉到,从而飞上蓝天不住地盘旋,并发出一声声喜悦的叫声。 可现在连黑白双雄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别说叫声了。桃花谷里静悄悄的仿佛失去了一切生命的气息,只有那满山谷的桃花树在无穷无尽的孤独中渐渐枯黄,变成飞叶。 武琼花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他急忙使出凌波微步,以最快的速度往竹楼掠去。 第三十 拜见襄阳王 武琼花这会心里有些慌了,来到竹楼门前,只见门口站着两个布衣大汉。那两个大汉看到武琼花,都是一惊,连忙喝问道:“什么人?”武琼花沉着脸道:“这是我的家,你说我是什么人?倒是你们又在这里干什么?”那两大汉一愣,见武琼花走了过来,便想来阻拦。一人道:“楚大人在此,就算是你的家也不可随便……”武琼花冷笑一声,单掌一挥,便将二人击飞。 何苦战在里头听得动静,连忙掠了出来,一见武琼花,不觉愣了一下。武琼花冷声道:“出去!”何苦战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你的家,也容不得你这魔道……”武琼花不待他说完,仍是一掌拍出。何苦战急忙闪避。武琼花便不再追击,直接走进竹楼,只见楚江南正板着脸坐在客厅的桌旁,抬头见是武琼花,倒是不惊不动,道:“你总算回来了?”武琼花冷冷道:“你在这做什么?柔儿呢?”楚江南不听则罢,一听就火了,怒道:“你还好意思叫她柔儿?她病得要死的时候,你又去了哪里?你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武琼花道:“你给我闭嘴!当初若非你在柔儿身上暗下唐毒,何至于她今日病成这样?”楚江南喉头一噎,毕竟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道:“那……那……” 武琼花懒得理他,走到房里一看,又哪有温柔的影子,连忙走了出来,逼视着楚江南道:“我问你,柔儿呢?”楚江南道:“我哪知道?我来的时候,她已不在了,这不正窝火着呢?”武琼花知他不会说假,但还是有些不信,道:“你倒来得可是时候?” 楚江南被他瞧着也不敢动怒,这武琼花的武功他可是见识过,知道加上何苦战和出去寻找温柔的几个千机门手下都不是人家对手,就算眼看着“魔道分子”在眼前,他也只能忍了,道:“我这不刚得到消息,说我表妹病重,这才赶来要带他回去,哪知赶来之时,她却已不在了。这可真是急死我了!”正说话间,从外面走进几个人来,其中两个还被搀扶着,腿上全是鲜血。其中一人道:“禀报大人,我们没有找到郡主!”楚江南望着那受伤之人的腿,道:“怎么,受伤了?”那人小声回答道:“禀大人,这桃林里有机关,所以……”楚江南喝道:“滚,小小的机关算什么,还不快去找?”那几个大汉慌忙夺门而出。 楚江南气得脸色铁青,道:“真是怪事,人怎么无缘无故失踪了呢?”武琼花懒得听他牢骚,正要走出门去,却忽地一阵晕眩,耳孔里远远仿佛传来一阵吱吱喳喳的奇怪声音。武琼花暗暗一惊,立时记得萧瑶曾说过,自己体内也有妙音鸟之毒,只不过因为身上练有天龙八部的佛家真气,才将这毒给压制住。就是前时他为唐德解毒,都差不多忽略了。现在这妙音鸟之毒突然间出现异常,让武琼花心头一突,他记得萧瑶也说过,这妙音鸟之毒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能与同类遥呼相应。而此刻自己身上的妙音鸟之毒的唤起,无疑是感觉到了另一个的存在。 武琼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楚江南,向他走了过去。楚江南感觉到武琼花的神色有异,不觉吃了一惊,道:“你想要干什么?”武琼花只觉往楚江南走的越近,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他更加肯定了楚江南身上隐藏有妙音鸟之毒,不觉冷笑,道:“你去见过卫魔道?”楚江南心里一咯噔,只以为武琼花知道了什么,恶狠狠道:“怎么,想要杀我灭口?”武琼花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要杀你还轮不上我来动手。不过我忠告你一句,你与卫魔道勾结,迟早会作茧自缚!” 楚江南硬着头皮道:“你现在不杀我,我迟早会杀了你!我一定要为我表妹报仇!”他最后一句扯上表妹,就是想让武琼花对他有所顾忌。而武琼花也正是因为温柔,可谓对他是一忍再忍,但楚江南这时说出来,无疑是犯了大错。武琼花喝道:“从今以后,你少跟我提温柔,你只须提一次,我便打你一次!”何苦战站在问外,一听这话连忙走了进来,全神以备。武琼花狠狠的瞪了一眼楚江南,这才走了出去。楚江南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望着武琼花恨得牙痒痒。 武琼花来到桃花谷里,以最快的速度将两里之内的范围寻找了一边,根本没有温柔的踪迹。他这时忧心如焚,却已是无计可施。他站在山崖顶上,整个桃花谷尽收眼底。他的心又一阵阵的刺痛,他不怀疑襄阳王的话,可是如果没有见到温柔,他相信自己肯定会内疚一辈子。他的心又痛又乱,好久之后,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忽然想着既然温柔已病得不轻,那么这段时间她住在桃花谷,又是谁来照顾她呢?唯一的解释是襄阳王会派人来,可是现在温柔却不知所踪,一个病了的人不可能会去哪里,而无疑也只有人能将她带走。那么这个人显然也只有襄阳王。 武琼花想到这里,丝毫不敢停留,赶忙来到山麓的一处山泉水潭将骷髅马车唤了出来,然后连夜赶往襄阳。来到襄阳已是第二天早上,他觉着时间尚早,毕竟是王爷府邸,他也不能随便打扰,于是就先去找热哈曼。可是等他来到那条街道,也没看到热哈曼家的早餐摊点。他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便找旁边的邻居打听,结果人家吓得惊慌失措,慌忙躲得远远的。 武琼花觉得奇怪,总算他找到一个胆大的,人家才告诉他,原来自从大闹少林寺之后,武琼花等人已被朝廷当成魔道通缉,而热哈曼自然也榜上有名。不久之前,武琼花他们途径襄阳,让热哈曼回去安置家人,不想被人告密,引来大批官兵抓捕。本来以热哈曼的本事,自然不足为惧,可是他的家人丝毫不会武功,官兵抓住他的家人用以威胁热哈曼,热哈曼只得束手就擒。就这样热哈曼一家全被抓进了襄阳州府大牢,以待秋后问斩。 武琼花再无迟疑,直接来到襄阳王府,不想襄阳王早已等候。武琼花甚为诧异。襄阳王道:“你一入城,我便早已知道了。至于你的徒弟热哈曼一家人,奈何我无法干涉地方政事,因此无法援手。但我最多也只能保他们在狱中无事。”武琼花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还是万分感谢,至于如何营救热哈曼,他自有计议。随后他才问起温柔去向,襄阳王明显望着他吃了一惊,道:“她不见了?这可是奇怪了,我还派了两个会武功的丫头去照顾保护她,她怎地就不见了?” 武琼花见襄阳王也不知道,不由又是失望又是着急。哪知襄阳王忽然问道:“你去桃花谷,可遇到楚江南?”武琼花望着襄阳王有些惊诧,襄阳王连忙解释道:“想必你应该知道了我的身份?”武琼花点点头道:“不久前听我二弟说过!”襄阳王道:“如今魔道蠢蠢欲动,这你也是知道的,我职责所在,便难免多方留意。从前次少林寺下山之后,据我所知,楚江南去找过迦陵道人卫魔道。”武琼花心想:“果然如此,看来卫魔道的确是在他体内下了妙音鸟之毒!” 襄阳王又缓缓道:“但是你可知道楚江南为何要去见卫魔道吗?”武琼花道:“这倒不知。”襄阳王道:“他是为了你和左明月,所以想与卫魔道合作一起对付你们!”武琼花暗暗吃惊,心道:“难怪在桃花谷,他只以为我知道他要与师兄一起勾结来对付我,便怕我杀他灭口,原来是这个缘故。”襄阳王见他若有所思,也没相问,接着说道:“后来,据可靠消息,楚江南离开卫魔道之后,便打算前往京城面见皇上,说有什么机密要当面禀报!” 武琼花心下暗暗惊异,看来襄阳王无疑是在楚江南身边安插了耳目,否则楚江南的行动他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不觉问道:“他进京面圣,难道是想全面来对付我们?”襄阳王微微颔首,道:“正是!”武琼花心头惊动,道:“怕非是如此!” 襄阳王见他神色惊异,诧愕道:“此话怎讲?”武琼花道:不发反问,道:“王爷可知楚江南已见过皇上没有?”襄阳王道:“目前还没有。他前一段时间,被那个举着棺材的少年一路追杀。说来这少年武功果然非同寻常,一口棺材总是神出鬼没,每到危急之时,他棺材里居然会跑出一个白色骷髅来助他攻击对手,所以就是楚江南身边有何苦战这等高手,也都奈何他不得。最后楚江南被他缠得实在没法,便让何苦战调了不少千机门的高手过来保护他,只是这样一来,便让楚江南耽搁了好些时日。也就几天前,他不知从何处得知温姑娘在桃花谷养病,因此这才去了桃花谷。不过怕这没见到温姑娘,他定然是会京城了。” 武琼花总算松了口气,心道:“幸好狄平去找他报仇,不过以狄平目前的本事,定然无法杀了楚江南,而襄阳王说的那白色骷髅显然是七少爷无疑。”想着说道:““幸好他还没来得及去见皇上,王爷可得设法阻止!”襄阳王见他神色凝重,只以为他担心楚江南见了皇上会对他的行动更为不利,坦然说道:“你不必担心,就算他见了皇上,我也会设法让皇上撤销对你的追捕令!”武琼花道:“王爷误会了,这楚江南此次去见皇上,怕是卫魔道的一箭双雕之计!” 襄阳王吃了一惊,道:“到底如何回事?”武琼花道:“实话说吧,楚江南身上已被卫魔道暗中下了妙音鸟之毒,这种毒想必王爷应该知道,不久之前唐门所发生的事情便是因妙音鸟之毒而起!”襄阳王神色大变,惊骇道:“你是说他们意图谋害皇上?”武琼花道:“这倒并不是楚江南之意,以我猜测,定然是卫魔道想通过楚江南来对付我的同时,又想将妙音鸟之毒通过楚江南传染到皇上身上。只须皇上中了妙音鸟之毒,一旦时机成熟,卫魔道就会激活邪毒,到时整个皇宫全然被邪毒侵扰,那是如何一个局面,想必王爷也想象得到!”襄阳王惊出一头冷汗,道:“此话确然有理,一旦朝堂动荡,天下必然大乱。这正是卫魔道所要做到的。幸亏你想到这一点,否则大宋江山危矣!” 武琼花对卫魔道的不择手段越发惊心,叹道:“一切还得王爷鼎力相助!”襄阳王道:“这个自然,从我肩负黄金力量,便是为这一天全力以备。但温姑娘说过,一切中心点还在你身上,望不遗余力,共同对抗魔道,以捍卫人间正道!”武琼花道:“王爷放心,我武琼花自当全力以赴!”“说着不觉叹了口气。襄阳王知道他是忧心温柔,连忙道:”至于温姑娘之事,随后我会派人去全力寻找,倒不相信这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再说那两个丫鬟本事也不小,不可能没有半点踪迹。”事已至此,武琼花也无可奈何,只得向襄阳王千恩万谢,逐告辞出门。 襄阳王起身相送,临出门时,武琼花忧心于色,忽然回身问道:“王爷,柔儿的病难道再也无医可救吗?”襄阳王望着他叹了口气,艰难的吐出四个字,道:“无力回天!”武琼花伤心欲绝,道:“一切有劳王爷了!”襄阳王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无论她以前怎样,但她对你可是一心一意!”武琼花道:“我知道!”襄阳王点了点头,又道:“去吧!只是那一家子的事,我不便出手,但你千万不要做出太过出格之事,以免无法收拾!”他这句话无疑是要武琼花将热哈曼一家人想法救走,但只是不要做得太过分就行。 第三十一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武琼花离开襄阳王府,直接问明州府大牢,然后等到天黑,便以隐身之法轻而易举的救出热哈曼一家。到的偏僻之处,武琼花才现出身形。热哈曼见到师傅欢喜得不行,连忙拉着武琼花向父母和媳妇儿介绍。他父母老来得子,对热哈曼没少上心,这回在狱中受了惊讶,反应难免有些迟钝。倒是热哈曼他媳妇儿少女心性,丝毫无畏,望着武琼花两眼放光的崇拜,道:“我听我丈夫说你武功很厉害,你也能教我武功吗?我也要跟我丈夫一样,谁要来欺负我我便狠狠揍他!”武琼花笑道:“你丈夫的武功已经很厉害了,谁还敢来欺负你!”他媳妇儿嘟嘴道:“他是他,我可是我。再说他要跟你去闯荡江湖,惩恶扬善,其实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的。唉!” 热哈曼望着他媳妇儿始终是面带微笑,可见二人虽然是年少成婚,又可谓不谋而合,但无疑相扶相持这感情极好,说道:“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先出城再说,这要是等官府发现我们不见了,可就不得了。”他媳妇儿道:“这都夜深了,城门也关了,还怎么出去。”武琼花想着也是,要是等官兵发觉热哈曼一家不见了,还不知道生出什么事,此时能够出城无疑是最好不过。他本来想着要去找襄阳王帮忙,但又想襄阳王僻居襄阳,原本就是为免除皇上猜忌,自己也不应当给他添麻烦才是,于是还是用隐身之法带着热哈曼一家,将城门打开带了出去。 那城门口原本有守卫官兵,正打着盹儿,忽然听得城门有响动,跑去一看都吓了一跳,只见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而城门居然自动开了,顿时都吓得脸色发白,只以为是有夜鬼游城。 武琼花带着热哈曼一家在城外农家找了个安身之所,到得第二天早上,武琼花欲进襄阳城购买一辆马车,以便热哈曼一家居行,同时也顺便探听一下城里动静。不想正要进城之时,却碰着一个独臂汉子带着一帮镖师押送货物从城里赶了出来。武琼花起始也不以为意,倒是那独臂汉子忽然叫了一声:“恩公!”武琼花抬头望去,不觉微微一愣,似觉着有些生疏。那独臂汉子走上前来,道:“恩公,可还记得去年四川青城卖刀大会途中,在一个竹林的酒楼下,若非恩公出手相助,程某便要命丧太原王家堡王氏兄弟手中……”武琼花经得他这一提醒,顿时隐约记得起来,当时河东“广天镖局”的镖银被王家堡给抢了,于是程镖主气愤不过,约了朋友在四川半道血仇,不想王氏兄弟早有所备,反而将程镖主一条手臂砍断。当时若非武琼花出手相助,程帮主这条命便是要白白丢了。 程镖主道:“恩公,可记得否?”武琼花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程镖主,可是押镖来往襄阳吗?”程镖主道:“正是,不想今日可巧遇着恩公。不知恩公缘何在这里?”随着又将武琼花向其他镖头作了一番介绍。只是说到武琼花的名字之时,由于当时武琼花并未说明,此刻说起来程镖主倒是不知道,便有些尴尬。武琼花也没什么估计,便如实说了名字,程镖主等人无不大惊失色,河东原本属山西之地,对于契丹上京所发生的江湖传闻自然更是如雷贯耳,此时一听这名字居然就是大闹上京城的武琼花,更加肃然起敬。于是纷纷拉着武琼花要去襄阳城内,略备水酒,以示感谢。 武琼花自然婉言相拒,此时他正发愁如何安置热哈曼一家人,明显这襄阳一带热哈曼一家无疑是无法再呆下去了,怕得另寻出路。他忽然想着既然程镖主押镖回往河东,不如让热哈曼一家人顺道同行,也好有个照应。想着便将这话跟程镖主说了,程镖主自然一力应允。武琼花又转回去找到热哈曼,将此事说了,热哈曼听了也无异议。 就这样热哈曼一家人就跟着程镖主一道去了河东,只是热哈曼很想留下来帮助武琼花,但武琼花苦口婆心劝他先去安顿好一家人再说。热哈曼无奈只好答应,并说等安顿好家人之后就来寻找师傅。武琼花只得应允。热哈曼媳妇儿凑了过来,悄声道:“到时我也要跟着我丈夫来找你,我也要拜你为师学艺,可好?”武琼花不觉哑然失笑。热哈曼媳妇儿红着脸道:“你笑个什么?只说肯是不肯?” 武琼花道:“你要真想学,便跟你丈夫学削面即可!要知这练武当从小打好基础才行。如今你十六七岁固然迟了点,但若先学外门功法,只须熟能生巧,自然也会有所成!”热哈曼他媳妇儿喜滋滋道:“那你便是允了?”武琼花笑而不答。直到热哈曼不断催促,她才兴奋的跟着走了。 等到他们走远,武琼花才唤出骷髅马车,然后一路赶往四川天明寺。来到天明寺,已是三日之后。这前后加起来,也八九天光景。但阿黛尔和姒小敏却如隔三秋。特别是姒小敏,既已认定武琼花便是她一生相爱的丈夫,突然间多了份牵挂,便和少女情怀的心性截然不同。看到武琼花时,这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便闪烁起来。惹得阿黛尔不住地取笑。阿黛尔这才破涕为笑。 左明月问起温柔的情况,武琼花甚是失落,将温柔失踪之事说了,众人也猜之不透,只得往好的方面安慰一番。武琼花又跟他们说起卫魔道欲图借楚江南来谋害皇上的事,众人都惊骇不已,知道卫魔道的毁灭人道计划已逐渐全然展开,无不心情沉重。要知道敌暗我明,卫魔道的手段诡谲百出,谁又知道这江湖之中有多少门派被卫魔道施了妙音鸟之毒,而武琼花他们根本无法下手,唯一之计也只有等到十月十五各门各派齐聚少林寺,武琼花他们只有到时将所有与会之人加以控制,方才可以为他们解除邪毒。 可是最让他们担心的就是李德明的《九件衣》神功,目前只知道他一人练成,已是非比寻常,要是再有几人练成,情况显然无法控制。而武琼花没有了碧玉七星刀,根本无法应对。武琼花想着珣衣飞天所说的话,这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而至于怎么走,显然要看自己的悟道。也就是说,除了碧玉七星刀之外,魔道的《九件衣》是不是还有破解之法。 这时,左明月提出一份见解,他认为《九件衣》神功,其最大的特点,便是传说中的魅影无踪,十方无敌。至于这魅影无踪,无疑指的就是《九件衣》的以衣生影,以影生衣,相辅相成,生生不息,让人根本无法捉摸。粗像点的说法就是一个人生成九个人九个人生成十八,如此类推,其威力便是以无穷大,所以才让人根本无法抗拒。而正因为又无法看得清楚对方真假,自然没有破解的可能。 申玉明不觉问道:“那这么说来,碧玉七星刀又是如何成为《九件衣》的克星呢?”众人都无法回答。左明月望着武琼花道:“碧玉七星刀目前只有大哥你用过,可觉得有什么特性?”武琼花道:“碧玉七星刀具有灵性,能够依着用者的思想激发威力,而刀上镶嵌的七颗宝石能发出耀眼夺目七彩光芒,这是七位飞天遗留的力量,被佛祖融入其中,因此宝刀才会威力无穷。但以我的推测,以碧玉七星刀应对《九件衣》,只怕非以无穷对无穷,而是别有途径!” 左明月微一沉思,道:“以大哥话中之意,这问题便在无穷对无穷之上,而别有途径才是重点。”十二大师也极为赞同,道:“双方若然势均力敌,最终无疑是两败俱伤。这当然绝非魔道和佛道生成神功要诀的初衷。当初佛祖造化宝刀神器,为的就是破解《九件衣》,所以这破解不是应对,而是能通过宝刀找到《九件衣》破绽!”左明月一拍手,断然道:“幻影真身!”武琼花道:“不错,这样推断,《九件衣》的弱点无疑就在李德明身上,而正因为《九件衣》一衣九影,一影九衣,我们才无法确定李德明的真实所在,故被其所乘!”不通和尚抓了抓头,道:‘“奶奶个佛祖的,这《九件衣》一使将上来,可是眼花缭乱,又如何看得清楚?” 阿黛尔忽然道:“难不成这便是我爹常说的照妖镜才能照得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俄而悦然道:“正是如此!”他们心中其实已都有所感,只是一时难以名状,经得阿黛尔这一说,虽然用词不那么动听,但无疑是一语中的,正是问题的根源所在。可是就算找到了答案,只是碧玉七星刀已毁,自然还是无法破解李德明的《九件衣》。 事情商议到这里,问题似乎又到达瓶颈之地。武琼花最终还是说道:“如今碧玉七星刀已毁,无疑是没有办法破解《九件衣》了,但我在水神山时,我曾思索过这个问题,倘若我以隐身之法应对,又该如何?”左明月道:“对极了!这便是别道他途,说不得便可与《九件衣》一战!”不通和尚也大为赞同,道:“到时谁也看不到谁,但又是谁先看到谁,才是谁笑到最后!”陆芳华道:“可是我倒觉得,大哥若是隐身,那便是以静制动,反而更得良机!”左明月笑道:“这便是他的道高一尺,咱们来他个魔高一丈,始终要他万劫不复!” 第三十二 两国交战 既然商议已定,武琼花便决定到时以隐身之法来对付李德明的《九件衣》,正如陆芳华所说的,以静制动,或许总能找到《九件衣》的破绽。不过有一点还是让武琼花颇为顾忌,那便是卫魔道的人面花。 这朵人面花江湖早有传闻,言道“一笑天下煞”,煞便是杀的意思,也就是说人面花一旦现世,无论谁看到它的笑,便会受它散发的煞气而不省人事。武琼花的师傅霍东当年曾去喜马拉雅山寻找卫魔道时见过人面花笑,结果晕倒之后,醒来已是千里之外。当时卫魔道总算有点良知,并未谋害他师傅,而只是将霍东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而萧瑶和韩慕耶律芳在天雄寺也都见过人面花,韩慕和耶律芳也正是那时候被卫魔道下了妙音鸟之毒,萧瑶则被卫魔道送出上京城,让金鬲轩所“救”。由此可见,只要看到人面花笑的人,无论是谁都无法抗拒它的笑。 如今卫魔道已完全被魔道的黑暗力量所蛊惑,已失去了人性,如果他一旦在少林寺释放人面花,那将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想到这里,武琼花不寒而栗,到时江湖各门各派齐聚少林,就是皇室隐藏的对付魔道的黄金力量也会出现在那里,如果卫魔道以此为陷阱,释放人面花,这无疑是要将对抗魔道的力量一网打尽。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又将该如何应对?武琼花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袭上心头。 左明月见武琼花神色凝重,不觉问道:“大哥可是还有什么隐忧?”武琼花道:“我们只是想到对付《九件衣》,可否疏忽了人面花?”左明月怵然一惊,道:“莫非少林寺真是一个陷阱?”武琼花道:“也不敢确定,”左明月道:“可是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头一次少林寺一战,卫魔道便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九件衣》的威名,而这一次少林寺之行,李德明传教《九件衣》,到时江湖所有的力量都会在那里,卫魔道要毁灭武林,这无疑是个最好的机会!”武琼花吸了口冷气,道:“一旦江湖武林毁灭,如果这只是他的第一步计划的结尾,那么他的第二步计划便是朝堂,所以他才会利用楚江南向皇上下手。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计划看起来并不错,但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又实在想不出来。” 左明月想了想,缓缓道:“大哥先不要想太多。不管卫魔道如何计划,他的最终目的就是毁灭人间正道,如今我们不难看出,正如大哥刚才说的,我们目前姑且将思维停留在少林寺阶段。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控制朝堂,我们有襄阳王的黄金力量,相信襄阳王能够有办法不让楚江南接触到皇上。而我们的任务艰难得多,那就是卫魔道的《九件衣》和人面花。《九件衣》就跟我们刚才商讨的一样,相信大哥以隐身之法,就算彼此不相上下,也定然能保证立足不败之地。不过如果作最坏的打算,要是卫魔道真的释放人面花,这才是是关键!” 武琼花道:“三弟所言极是,如果考虑太多,难免缚手缚脚。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十月十五的少林寺一战。至于应对人面花,当初我并不是没有想过。我们都知道,人面花之所以一笑天下煞,那就是因为让人看到了它的笑,才会被他的煞气所迷惑。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考虑的'话,也就是只要做到不看它的笑,就应当无事!” 左明月道:“但是又怎么做到不看它的笑呢?传说人面花一出现的霎那间,根本让人无法避开。”武琼花道:“所以我在西夏之时,曾听阿黛尔姑娘说过,他爹爹塔言罗说起隐身之法,言道为内隐和外隐,而外隐之法,亦如一叶障目。所以我曾想过,如果一旦人面花出现,若我们以一叶障目,便不怕它的笑了。”左明月道:“大哥的意思是说,用以隐身之法来躲避人面花的笑?” 武琼花望着他点了点头,道:“我也不敢确定,若能隐身,自能障目,或许可行,所以说来让三弟一同参详!”左明月倒是惊喜,道:“大哥或许这么想就是对了。”武琼花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问。左明月接着道:“大哥既然身负天机,而这天机是什么,不就是对付魔道吗?大哥悟道天龙八部,也同样是天机。而这隐身之法,说不得就是对付魔道《九件衣》和人面花的天机!”他这么一说,武琼花豁然开朗,他小时候曾问过师傅天机是什么,师傅只说你将来会知道的。武琼花那时还想,你不说,那么我就等,等到天机迟早出现。此时他想来,不免心生感慨,同时也明白,原来佛道的天机,在于不断的感悟。而这也正是珣衣飞天那天晚上所说的,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了。 武琼花再无疑虑,心中同时也充满了希望和力量,准备迎接着这一天的到来。而这一天,来的很快,来的突然,来的措手不及! 这一天,北宋景德元年(1004年)、辽统和二十二年闰九月,辽圣宗与萧太后率军大举南下,以统军使萧挞凛、奚六部大王萧观音奴为先锋分兵劫掠威虏军(今河北徐水西)、顺安军(今河北高阳东),宋将魏能败之。二十二日,萧挞凛与圣宗、太后合兵攻定州(今河北定县)。宋将王超等阵手唐河,按兵不战,辽军气势益高。此时北方州县告急的文书至宋廷,寇准请真宗亲临澶州(今河南濮阳附近),真宗态度犹豫,后让朝议亲征事。参知政事王钦若密请真宗南下金陵(今江苏南京);签枢密院事陈尧叟建议起驾到CD;寇准力排众议,坚请立即亲征,王、陈二人因此怨嫉寇准。最后决定按照另一宰相毕士安亲征当在仲冬的建议行事,并调王钦若出镇大名(今河北大名东)。 十月,辽军攻保州(今河北保定)等地不克,又抵瀛州(今河北河间)城下,昼夜攻城,太后、圣宗亲自击鼓助战,兵士阵亡三万余人,终未攻取,不得不撤走。萧挞凛率师攻下祁州(今河北安国)。攻城掠地的同时,辽方又遣人向宋试探和谈的可能。十一月,辽将耶律课里败宋军于洺州(今河北永年东),萧观音奴等攻下德清军(今河南清丰)。宋真宗车驾到卫南县(今河北长垣北),辽师进抵澶州,从三面围城。 武琼花他们听说两国交战,不免大感震惊。但国家战事,也非他们所能评说,自有朝堂决策。而他们正面临着的处境,同样是硝烟战火。 这时,距离十月十五已不过半月光景,武琼花和左明月不通和尚等人辞别十二大师和佟玉梅,逐往少林寺进发。而十二大师和佟玉梅姒小敏则仍是留在天明寺。姒小敏本来也想跟着去的,武琼花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自然好生劝说,姒小敏才泪眼婆娑的答应留下来。 此时江湖之中,似乎也是风起云涌。不过这种蠢蠢欲动,已完全被宋辽之间刀兵相见的紧张感所掩盖。若是往年,每时国家危难,便是八方支援。特别是江湖第一大帮的丐帮,在前帮主申公图的带领下,人人身先士卒,赴危劫难,抛头颅洒热血,那是何等怀烈。可如今的丐帮已今非昔比,在铁头贾仁德的带领下亦如乌烟瘴气,使得想来侠义天下的丐帮声名几如江河日下。 申玉明一路上眼看丐帮人心涣散,有的甚至趁国难当头,行趁火打劫的勾当,这让他很是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没有能耐,痛恨自己不能从贾仁德手里夺回丐帮,还丐帮一个清平世界。 左明月看在眼里,劝他道:“你已经学成你师傅传你的降龙十八掌,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如今少林寺,你与贾仁德之间迟早一战。这就得看你的了!”申玉明道:“师叔教导得是,申玉明实在过于急躁!” 阿黛尔得知申玉明是丐帮前帮主的儿子,很是惊讶,对于丐帮,便是讨饭的人员组合,她不知道何为丐帮,但讨饭的生活她亲身经历过,听说这么一帮人居然成就一个天下第一大帮,不觉很是兴奋和佩服。她没少与申玉明拌嘴,这回问前问后,申玉明心情愉好,她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一来一去,二人感情不知不觉间更见融洽。但偏偏阿黛尔总是有意无意与他争论,申玉明却是百般讨好,让众人见了都暗暗好笑,知道这对少年男女已是情窦初开。 这一日,到达河南境地,忽然一人快马加鞭,前来相见,说是长江十二联盟盟主古竞成所派遣。武琼花问他何事,此人说道:“数日前,我们长江联盟的一个分舵舵主,获悉一个奇怪现象,他所结交的几个帮派的宗主,都接到不明人物的密函之后,纷纷带领人手往西北赶去,不知是何意图。那位舵主觉得事情可疑,于是暗中打探,居然发现江湖中也有些帮派都赶往西北去了。虽然我长江十二联盟已被古盟主宣布解散,但那位舵主觉得事情反常,而这西北正是西夏扼要之地,如果众多门派尽往倾巢而出,怕是不寻常。那为舵主权衡再三,还是想方设法找到了古盟主将此事告之。古盟主也觉可疑,便派了帮中众多兄弟守候在进去河南的各个要道,等候各位的到来,以将此事告知。” 武琼花和左明月等人都惊骇不已,他们从四川沿途而来,的确是也发现了这一现象,只是他们以为是因为辽国大军南下,造成江湖动荡,而他们的重点都在少林寺一战,因此也没过于留意。此刻听这人说起,如果一两宗我就罢了,但若是众多帮派就纯属可疑。左明月便问道:“那你家古盟主人呢?” 那人回答道:“他已赶往西北去了,说是前往一探究竟。如今在下话已传到,在下还得去通知其他各路等候诸位大侠的兄弟们,也好前往西北助古盟主一臂之力!”那人说完,抱拳行礼,这才告辞而去。 武琼花和左明月都忧心忡忡,阿黛尔道:“这可就奇了,西北之地,不就是我西夏吗?如今这些人都去西北干什么?”不通和尚道:“不可能西夏那边也出战事了吧?”虽然西夏向来夹在辽国和大宋之间俯首称臣,但西夏向来虎视眈眈,如今伙同辽国共同攻宋,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不久之前,卫魔道就曾去了上京,虽然明面上只是去抓萧瑶和不通和尚他们,但暗下里会不会策动萧太后进攻大宋,谁也不知道。 武琼花想了想,觉得又有些怀疑。如果西夏真的发兵进攻大宋,那么这些帮派也不见得个个都是侠义之士,他们却都往西北赶去,难道当真是去帮助宋军抵抗西夏?而最为可疑的是,这些帮派的宗主都接到过一个神秘人的密函,才纷纷赶往西北,由此可见,这并不是西北有战事,而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何况李德明早已扬言,于十月十五在少林寺向江湖同道传教《九件衣》,他不可能又同时再下令进攻我大宋。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处境,若然一旦发起战事,他的后侧方吐谷番潘罗之部以及其他大宋属国定然会趁机而动,这样一来,西夏腹背受敌,情况决然不容乐观。因此李德明在没有解决后顾之忧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悍然攻宋,而会选择坐享渔翁之利。 武琼花和左明月权衡再三,便决定让不通和尚陆芳华申玉明等人赶去西北一探究竟,虽然西北不一定发生战事,但一场大事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否则不可能会发生这些江湖异象。同时如果遇上古竞成,也能助他一臂之力。但不通和尚如何不明白,这是武琼花和左明月不想让他们跟着去少林寺涉险,毕竟此次少林寺一行,比起上一次只会更为凶险。而他还知道,武琼花和左明月这么做还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让他保护陆芳华和申玉明阿黛尔等人安全。 不通和尚自然不好再坚持,只好带着陆芳华申玉明等人从河南转到,反向往西北赶去。 武琼花和望着他们远去,心情只觉异常沉重。左明月道:“大哥,只怕这又是卫魔道在背后搞鬼了!”武琼花想到卫魔道就心头痛惜,道:“也不知道他又要生出什么事端。只是此番少林寺一战,凶险异常,三弟……”左明月打断他的话,笑道:“大哥,其他的话就不必多说!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就算少林寺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搅他个天翻地覆!江湖不是传言说‘三江映明月,末路有琼花’,这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江湖!” 武琼花道:“说得好!就算江湖末路,咱们也要闯上一闯!”可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来到少林寺的时候,少林寺里居然根本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第三十三 非人与死局 他们进入少林寺的山门,第一个遇到的居然就是不通和尚的师侄空无小和尚。空无蹲在一尊大石之上,一脸的坏怂,横蔑着武琼花和左明月二人,冷笑道:“居然还有胆量前来,咱们可是恭候多时了!”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邪恶,原本这竹林幽深,此刻更显得诡异。 左明月望着空无小和尚,笑道:“少林寺又不是阴曹地府,我们又有什么不敢来的。倒是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空无鞠着个身子只是冷笑,笑声愈发尖锐。武琼花一阵头晕目眩。暗觉不妙,惊声道:“他体内也有妙音鸟之毒。”左明月道:“果然是了!当初苦大师在四川被人面花吸干鲜血而死,三人之中只有这小和尚活了下来,当时还只道他是侥幸,如今看来当时卫魔道显然是故意留下他这个活口,就是想通过他体内妙音鸟之毒,来感染惠藏禅师。难怪上次看到惠藏禅师怎么觉得很是阴邪,原来是早已被妙音鸟之毒控制了。” 武琼花道:“只怕少林寺已遭劫难了!”空无小和尚一声冷笑,道:“可惜你们知道得太迟了!”他伸手从身后摸出一个人头朝武琼花和左明月扔了过来,那人头骨碌碌的滚到二人脚边。武琼花和左明月看得一眼顿时赫然惊色,这颗人头血恶狰狞,但还是不难看出居然是玄幻大师。 左明月望着空无小和尚,怒道:“你们居然杀了玄幻大师?”空无小和尚笑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若非你派人给他送信示警,他又怎么会来试探惠藏方丈,没奈何,我没能让他中毒,便干脆杀了他得了!当然,你们来的也正是时候!”他说着发出一声尖啸,便见他身后的竹林中纷纷窜出无数条跳跃的人影。 这些人都是少林寺的和尚,但因为种了妙音鸟之毒,面色肌体都以发生畸形改变,此时一个个勾肩搭背,跳跃着宛如野兽一般灵活,直朝武琼花和左明月冲了过来。 二人大惊失色,左明月道:“大哥,只怕少林寺已遭劫难。这些人以非人。”武琼花道:“既然来了,咱们就闯上去看看究竟!”左明月断然道:“好!”二人双掌大开大磕,顿时打得一帮少林“非人”雨点般摔出去。可是这些“非人”干涸的身体早已没有人的思想和 痛感,根本无所畏惧,就是被武琼花和左明月的掌力打得重重跌落在山石上,哪怕断肢残体,瞬间又跳起来继续进攻。 左明月已瞧出端倪,连忙使出飞刀,八把飞刀刺穿八个非人的脑袋,本以为一击得中,这些非人定然必死无疑。哪知对方仅仅只是一顿,复又攻来。左明月怵然惊色,他只以为这些非人就跟僵尸一样,只须毁其脑袋,方可泯灭。岂止并非如此,显然这些“非人”并非僵尸之类的怪物,而完全是妙音鸟之毒在控制着“非人”。 武琼花一掌将五六个非人打飞,说道:“三弟,破其深邃,说不得那才是他们的生灭根源!”左明月一喜,道:“正是,我倒忘了!”急忙之中,又以飞刀攻击非人的胸口之处的“深邃”。果然,飞刀一刺入非人胸口,顿时只见一股黑色泡沫状的东西流了出来,非人便即倒地,变成一堆尘沙。武琼花道:“看来这些少林寺和尚中毒太深,早已不成人了!”他起先想着这些非人只是少林寺和尚,因此下手有些不忍,此时想来再无迟疑,每一下攻击,直接破解非人深邃。这深邃无疑是妙音鸟占据人体的中心点。也正是由深邃控制人体,成为活死人,也正是攻击的绝佳武器。 二人既然寻得破解之法,很快便将一百多非人尽数歼灭,倒是那空无小和尚却早已不见踪迹。武琼花望着满地尘沙,不觉叹了口气。左明月道:“少林寺自创派以来,可从不曾遭到如此毁灭性重创。只怕今日一战,少林寺可要毁灭殆尽!”武琼花无奈道:“但愿能有幸存者!” 二人由山门进入少林寺。再无非人攻击,直到进入少林寺里,却哪有江湖各门各派的影子。此时场中,除了少林寺以惠藏禅师为首的少林寺派之外,其余的大约有两百来人。而这两百来人则是一些江湖帮派的帮主宗主,其中有上次少林寺一战的什么象什么昆仑派掌门薛来风,江南霹雳堂堂主雷神、崆峒派掌门计无施、青城派掌门陈八百、华山派掌门岳全寿、黄河帮的白自由等等都在其内,其余的人武琼花多半不识得,但左明月却认得不少,这些人也都是江湖各门各派的首脑人物,其中还有长江十二联盟的一个盟主海之蓝。 左明月暗暗吃惊,照此中场面看来,此时来的全是各门各派的门主帮主,其余副级以下的门人弟子全然不见。就是丐帮连贾仁德都不在场。这让武琼花和左明月都惊诧莫名,不知道卫魔道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武琼花悄声道:“三弟,那李德明都没出现,只怕今日非同!”左明月苦笑道:“大哥,这可能就是为我们设的陷阱,难怪在山门时那空无小和尚说什么等候我们多时了,怕还真是等着我们来呢!”武琼花扫视了一下场中之人,说道:“看来卫魔道为了对付我们,可是煞费苦心。不过他只让这些各门首脑来,倒是他们各自的门人又怎地一个不见?” 左明月微一思索,叹道:“大哥,如果没猜错的话,怕是他们已赶往西北去了!”武琼花不觉一愣。左明月道:“也不知这卫魔道到底要做什么?”武琼花却是大惊,脸色立时变了。左明月道:“大哥,怎么了?”武琼花颤声道:“西北之地。并不是李德明的战争,而是卫魔道的战争?”左明月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佛魔之战?”武琼花道:“这是一场当年佛道和魔道延续下来的战争,他们欲图假手人间。而魔道企图毁灭佛道,他便要毁灭佛道的一切。包括宗教和国度!”左明月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是说他们赶往西北,是去了敦煌?” 武琼花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敦煌是佛教的典应门户,也是我们大宋西夏契丹吐蕃诸国的佛教发源地,也正因为如此,卫魔道其实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敦煌。”左明月想了想,道:“不错,毁了敦煌,佛教圣地也就没了,佛道才会沦亡。”武琼花道:“当年魔道曾无数次对敦煌发动过攻击,但因为七飞天灵气长存,而其中的白衣飞天就在敦煌。因此卫魔道一直都没有对敦煌发动直接攻击,他就一边帮助魔道圣君血海重生,一边想方设法毁了碧玉七星刀,这样七飞天才会飞灰湮灭。所以他现在再无顾忌,这才召集各门各派赶往西北,实际上就是去往敦煌!” 惠藏禅师等人戏虐似的看着他们,直等到他们说完,笑道:“怎么,二位可说好了,说好了咱们就开始吧!”他一声大笑,众人都大笑起来,那种笑声仿佛从骨子里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武琼花直视着惠藏禅师,大声道:“来吧,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他首先便是一招龙众,直朝惠藏禅师打去。他知道要想离开少林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卫魔道这么做无疑是想要将武琼花一举击杀在少林寺,就算不能击杀,只要惠藏禅师他能能困住武琼花,只须卫魔道毁灭敦煌,魔道圣君出世,那么佛道灭亡,人间世界自然也会灭亡。 如今卫魔道无疑已正式开始召唤了惠藏禅师等人体内的妙音鸟之毒,而同时也显示着魔道圣君的出世已迫在眉睫。武琼花知道情势危急,因此一出手便是杀着。 惠藏禅师早已畸变,以如来神掌抵抗武琼花的龙众,他一动手,少林寺其他的长老都纷纷攻击上来。昆仑派掌门薛来风一声大喝,整个人也在变形,然后嗷叫着招呼着各门派宗主也攻击了过来。其他门派宗主纷纷畸变。就如同刚才在少林寺山门遇到的少林非人一样,一个个跟野兽派似的,但同时又兼有武家高手的身份,因此他们一窝蜂攻击上来,那种声势浩壮,那种铺天盖地,那种压迫感已是惊天动地。 而实际上对于武琼花和左明月来说,无疑是面对这两三百多武林高手和魔鬼的化身,其力量大可想而知。二人瞬间便陷入困境。武琼花尚以凌波微步,倒也能避重就轻,可左明月轻功虽然不差,但在此重围之下,可就危机四伏,他不断以飞刀攻击对方深邃。但这些武林高手远比那些少林非人强多了,他们不知疼痛,不惧伤残,只须护着自身“深邃”,便可继续发动死命攻击。这样一来,武琼花和左明月完全是处于被动地位,甚至到了绝地的边缘。 可见卫魔道设了今天这个陷阱,并以召唤出妙音鸟之毒,发动几百个门派宗主组织这致命一击,其毁灭性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绝无遗漏。武琼花知道自己再怎么斗下去,面对这些非人高手压倒性的攻击,根本无法相持,他眼见左明月困境难支,急忙使出天龙八部,只见天云变色,八部天龙立时各自幻出神像,在武琼花和左明月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阻挡住了惠藏禅师他们的死命攻击。 左明月已然是汗水淋漓,微微喘息着道:“大哥,我们根本无以为战。现在比的不是武功高低,而是生死次数。他们死了可以复活,但我们不能。今天这是一个败局,我们没办法战胜。所以为今之计,你只有突围出去,敦煌才有希望!” 第三十四 血战少林寺 武琼花立打断左明月的话,说道:“三弟,其他的话不必多说。你我兄弟,岂能舍弃。当日在上京,我已失去了一个,如今四妹生死不知,说什么我也不能丢下你!”左明月热泪盈眶,道:“大哥,既然如此,咱们就杀吧,杀尽这些妖魔鬼怪!”武琼花自知以天龙八部结界困守难以支持太久,如今之计只有拼死突围。 可是敌人都是一派宗师,又都是无畏生死的活死人,武琼花自知这拼死一战,真亦如十死无生。他望着左明月坦然自若,二人双手相握,这才开始大杀四方。这三百多人中,七八十多绝顶高手,一百多一流高手,余下一百多二流中等高手,再其次是少林寺大多数被毒化了的非人,加起来堪比千军万马。二人要杀死他们,除非破了他们的“深邃”,否则都是打倒了,打断了,打残了又爬起来,继续攻击。 相信他们一生所经历的战斗,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这已不像战斗,而只是在一群野兽嘴下的求生挣扎。转眼二人攻击了一百余招,仅仅杀死了二三十个二流三流高手,以及不少少林非人。这就如同车轮战,敌人绵绵不断的攻击,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武琼花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可是面对这种非人的敌人,他的所有绝学似乎已全然用不上。 这几百非人的包围圈不断的缩小,武琼花和左明月的攻击力也不断的加强,但越这样下去,他们损耗的真气就越多。更可怕的是,就在这时,少林寺后峰上忽然传来一阵陶埙声,这种陶埙声在上次出现过一次,便是卫魔道吹奏陶埙声来控制了萧瑶的思想从而指证武琼花杀害了麻十九妹。此时这道陶埙声一起,只见刚才被武琼花和左明月他们将非人打断了的断手断脚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加入了非人的战斗大军。 武琼花和左明月惊得差点呆了,虽然明知道这些断手断脚的骨头里都有妙音鸟之毒演变成的毒蛊,这也就是为什么骷髅马能拉车的原因。陶埙声控制了骨头里的毒蛊,断手断脚都成了攻击的邪恶力量。 左明月眼见情形越发危急,断然说道:“大哥,以大局为重,能去还是去吧!”他相信就是这些非人再难缠,但若凭以武琼花的飞天神功和凌波微步独自突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武琼花又实在不肯舍弃,一时左右为难。他瞧着一个机会,一把将一个非人抓了过来,另外一个非人急忙来攻,武琼花一脚将那非人踢开,趁机在对方的胸口深邃上奋力一击,深邃破裂,非人便化为灰烬。但杀了一个,其余几十个非人又攻击过来。 左明月大叫道:“大哥,当机立断!”武琼花正要起身而出。忽见从少林寺外闯入两人,却是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少年。那小和尚便是空见小和尚,而那少年正是热哈曼。热哈曼一上来,就吓了一跳,望着变成丑陋不堪的非人,惊叫道:“哟呵,这是什鬼怪?师傅,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空见小和尚道:“这些人都已不是人了,非常厉害,你可小心!”热哈曼初生牛犊不怕虎,早已闯入非人之中,挥起手中面刀一顿狂舞,只见几个非人的手顿时变成白骨。 他这一手刀法若是削在人的身上,自然可造成杀伤力,但这些非人已是不死不痛,哪怕一只手变成白骨,还是毫不留情的就朝热哈曼抓了过来。热哈曼吓得要死,大叫着拼命的削,结果将对方变成白骨的手骨都削成了粉末。 左明月暗暗叫苦,这热哈曼此时赶来,就让武琼花更是多了份顾忌。果然,武琼花眼见热哈曼情势危急,连忙打出几掌,将十多个非人打飞,热哈曼趁机靠拢过来。武琼花道:“你怎地来了!”热哈曼道:“这不去河东安顿好我家人,知道师傅今天定然会来少林寺,因此我就快马加鞭赶来了,不过在山下碰上小和尚,因此就一起上来了!” 热哈曼一口气说完,一连喘了好几口气,他往空见小和尚望去,只见他被几个非人追的到处跑,只是冷不丁的回身飞脚踢出,将一个非人踢飞。热哈曼急忙叫道:“小和尚,小和尚,快到这边来。咱们将打一家,合兵一处……”左明月靠了过来,说道:“他可比你聪明,一进来便是入了死围,谁也跑不出去?”热哈曼脸色一变,道:“那咋办?”左明月道:“我们已孤立无援,要想突围不易,除非你师傅一个人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热哈曼道:“那就成了。我来的时候,在山下五六里外遇到了襄阳王带着一队黄金甲赶来了,想必也应该到了!” 左明月一喜,道:“黄金甲力量是每朝每代对抗魔道的力量,人数不一而定,但最起码也有万余人,只是宋皇帝猜忌心重,而襄阳王只能统帅三千黄金甲,不过三千也差不多了!”他说着叹了口气。热哈曼道:“师叔又怎地叹气?”左明月道:“三千黄金甲力量,不足与这么多武林高手的非人对抗,在他们相助之下我们能突围出去,但起码要损耗十之五六!” 正值他们苦苦支撑之时,山门外果然闪耀一片金光,立时将少林寺内的阴风阵阵压制下去。只见襄阳王身穿黄金甲,亲自带着三千人马破杀阵而来。在他身旁,却还有一人,居然是“铁手毒龙”何苦战。 武琼花和左明月都颇为诧异,不知道何苦战原本是黄金甲还是被襄阳王邀约而来,而何苦战原本是跟随楚江南的。但不管怎样,多一个像何苦战这样的高手,无疑是多了一份应对力量。 由于襄阳王的人加入战斗,场中的力量悬殊立时发生倾斜,武琼花他们奋力反击,很快便占了上风。但武琼花也知道,正如左明月说的,黄金甲力量虽然是应对魔道而组建,也同样都是艰苦训练出来的勇士,也拥有对付魔道的黄金法器,但在这么多武林高手的非人面前,这种人数的优势也只是暂时,如果久战势必败落。毕竟由武林高手变成的非人,既非僵尸异类,又不似妖魔鬼怪,而是畸变的非人,若非绝顶高手,是很难对付的。这也就是卫魔道为何处心积虑,居心叵测要以武林高手为非人的目的,因为他早就知道皇家隐藏有这么一支黄金力量。 武琼花望着眼前这座几百年气候所酝酿的佛门重地眼看要毁于一旦,只觉很是惋惜。他抬头往那道陶埙声的来源向望去,隐隐可见少林寺后峰顶顶上有一人煞风而立。武琼花心道:“此人以陶埙声控制毒蛊,总是个祸害,不如除之,也省了这些断手断脚到处乱抓!”随着从一个黄金甲战士手里取来一张黄金强弓,往山峰上那人一箭射去,那箭化成一点,远远的隐约听得一声怪叫,显是那吹陶埙之人已被武琼花射死。 一众黄金甲武士都惊得险些呆了,这距离之远以里记,武琼花这一箭射去,先不说射不射得到,但就一箭中的,已是惊为天人。而武琼花实际上正是用天龙八部的天众之神力射中。襄阳王大声赞道:“果然好神力,实属绝箭!”那道陶埙声没了,被陶埙声控制的断手断脚顿时都跌落下来,不再动弹。但这对他们来说,也就仅仅减少一点压力而已,处境还是极其危困。 左明月杀倒两个非人,大声道:“大哥,还是快突围去吧!敦煌需要你!”襄阳王道:“怎么回事?”左明月道:“卫魔道在此困住我们,就是想在敦煌发动战争,企图毁灭佛道圣地,如此一来,佛道沦亡,人道世界便也垂危了!”襄阳王惊道:“未必江湖倾动,都去往西北,便是要毁灭敦煌?”左明月道:“正是!”襄阳王道:“好歹毒的奸计,趁我大宋与契丹之战,以江湖祸乱,卫魔道倒打得如意算盘。那还犹豫什么?这里交给我就是。你也跟着快赶去敦煌,那里可不是区区几百人了,你们面对的敌人怕是更多!”左明月望着场中混战,有些犹豫。襄阳王道:“你以为我这三千黄金甲还抵挡不住这区区几百人的非人吗?”左明月再无迟疑,便将非人的“深邃”击杀告诉了襄阳王,这才和武琼花热哈曼趁着混战杀出重围,惠藏禅师见武琼花要走,急忙招呼同伴赶来阻击,襄阳王带着黄金甲奋力阻挡,一时杀声不绝。 武琼花他们冲出重围,正瞧着空见小和尚被几个少林非人围攻,已是险象环生。热哈曼连忙赶上去并肩作战,他以面刀削剐对方胸口,这些非人武功平平,哪经得住热哈曼这一顿快如伦比的猛削,顿时将胸口的深邃削了出来。空见小和尚一脚踢出,正踢在非人深邃上,非人便化尘灰。 空见小和尚愣了一下,道:“啥状况?就这么灭了?”热哈曼道:“胸口好痛,是他们的死穴!”空见小和尚道:“早知如此就直接踢他们胸口好了,害我累个半死!”二人联手,瞬间便将几个非人沙灭。空见小和尚一边又连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随后又要去追杀非人。 热哈曼急道:“你干嘛去?”空见小和尚道:“还有这么多没杀完啊!”热哈曼道:“杀什么?跟我们一起去杀更大的去?”空见小和尚道:“还有更大的?去哪儿?” 热哈曼道:“大敦煌,西域,我的故乡!”他们在这唧唧呱呱,旁边两个非人突然窜了过来偷袭。还好左明月瞧见,立时两掌将非人打飞,说道:“你两个一个劲儿嘀咕什么,还不快走?”二人还哪敢多呆,连忙跟着武琼花和左明月出了少林寺! 第三十四 受困少林寺 武琼花立打断左明月的话,说道:“三弟,其他的话不必多说。你我兄弟,岂能舍弃。当日在上京,我已失去了一个,如今四妹生死不知,说什么我也不能丢下你!”左明月热泪盈眶,道:“大哥,既然如此,咱们就杀吧,杀尽这些妖魔鬼怪!”武琼花自知以天龙八部结界困守难以支持太久,如今之计只有拼死突围。 可是敌人都是一派宗师,又都是无畏生死的活死人,武琼花自知这拼死一战,真亦如十死无生。他望着左明月坦然自若,二人双手相握,这才开始大杀四方。这三百多人中,七八十多绝顶高手,一百多一流高手,余下一百多二流中等高手,再其次是少林寺大多数被毒化了的非人,加起来堪比千军万马。二人要杀死他们,除非破了他们的“深邃”,否则都是打倒了,打断了,打残了又爬起来,继续攻击。 相信他们一生所经历的战斗,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这已不像战斗,而只是在一群野兽嘴下的求生挣扎。转眼二人攻击了一百余招,仅仅杀死了二三十个二流三流高手,以及不少少林非人。这就如同车轮战,敌人绵绵不断的攻击,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武琼花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可是面对这种非人的敌人,他的所有绝学似乎已全然用不上。 这几百非人的包围圈不断的缩小,武琼花和左明月的攻击力也不断的加强,但越这样下去,他们损耗的真气就越多。更可怕的是,就在这时,少林寺后峰上忽然传来一阵陶埙声,这种陶埙声在上次出现过一次,便是卫魔道吹奏陶埙声来控制了萧瑶的思想从而指证武琼花杀害了麻十九妹。此时这道陶埙声一起,只见刚才被武琼花和左明月他们将非人打断了的断手断脚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加入了非人的战斗大军。 武琼花和左明月惊得差点呆了,虽然明知道这些断手断脚的骨头里都有妙音鸟之毒演变成的毒蛊,这也就是为什么骷髅马能拉车的原因。陶埙声控制了骨头里的毒蛊,断手断脚都成了攻击的邪恶力量。 左明月眼见情形越发危急,断然说道:“大哥,以大局为重,能去还是去吧!”他相信就是这些非人再难缠,但若凭以武琼花的飞天神功和凌波微步独自突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武琼花又实在不肯舍弃,一时左右为难。他瞧着一个机会,一把将一个非人抓了过来,另外一个非人急忙来攻,武琼花一脚将那非人踢开,趁机在对方的胸口深邃上奋力一击,深邃破裂,非人便化为灰烬。但杀了一个,其余几十个非人又攻击过来。 左明月大叫道:“大哥,当机立断!”武琼花正要起身而出。忽见从少林寺外闯入两人,却是一个小和尚和一个少年。那小和尚便是空见小和尚,而那少年正是热哈曼。热哈曼一上来,就吓了一跳,望着变成丑陋不堪的非人,惊叫道:“哟呵,这是什鬼怪?师傅,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空见小和尚道:“这些人都已不是人了,非常厉害,你可小心!”热哈曼初生牛犊不怕虎,早已闯入非人之中,挥起手中面刀一顿狂舞,只见几个非人的手顿时变成白骨。 他这一手刀法若是削在人的身上,自然可造成杀伤力,但这些非人已是不死不痛,哪怕一只手变成白骨,还是毫不留情的就朝热哈曼抓了过来。热哈曼吓得要死,大叫着拼命的削,结果将对方变成白骨的手骨都削成了粉末。 左明月暗暗叫苦,这热哈曼此时赶来,就让武琼花更是多了份顾忌。果然,武琼花眼见热哈曼情势危急,连忙打出几掌,将十多个非人打飞,热哈曼趁机靠拢过来。武琼花道:“你怎地来了!”热哈曼道:“这不去河东安顿好我家人,知道师傅今天定然会来少林寺,因此我就快马加鞭赶来了,不过在山下碰上小和尚,因此就一起上来了!” 热哈曼一口气说完,一连喘了好几口气,他往空见小和尚望去,只见他被几个非人追的到处跑,只是冷不丁的回身飞脚踢出,将一个非人踢飞。热哈曼急忙叫道:“小和尚,小和尚,快到这边来。咱们将打一家,合兵一处……”左明月靠了过来,说道:“他可比你聪明,一进来便是入了死围,谁也跑不出去?”热哈曼脸色一变,道:“那咋办?”左明月道:“我们已孤立无援,要想突围不易,除非你师傅一个人出去还是没有问题!”热哈曼道:“那就成了。我来的时候,在山下五六里外遇到了襄阳王带着一队黄金甲赶来了,想必也应该到了!” 左明月一喜,道:“黄金甲力量是每朝每代对抗魔道的力量,人数不一而定,但最起码也有万余人,只是宋皇帝猜忌心重,而襄阳王只能统帅三千黄金甲,不过三千也差不多了!”他说着叹了口气。热哈曼道:“师叔又怎地叹气?”左明月道:“三千黄金甲力量,不足与这么多武林高手的非人对抗,在他们相助之下我们能突围出去,但起码要损耗十之五六!” 正值他们苦苦支撑之时,山门外果然闪耀一片金光,立时将少林寺内的阴风阵阵压制下去。只见襄阳王身穿黄金甲,亲自带着三千人马破杀阵而来。在他身旁,却还有一人,居然是“铁手毒龙”何苦战。 武琼花和左明月都颇为诧异,不知道何苦战原本是黄金甲还是被襄阳王邀约而来,而何苦战原本是跟随楚江南的。但不管怎样,多一个像何苦战这样的高手,无疑是多了一份应对力量。 由于襄阳王的人加入战斗,场中的力量悬殊立时发生倾斜,武琼花他们奋力反击,很快便占了上风。但武琼花也知道,正如左明月说的,黄金甲力量虽然是应对魔道而组建,也同样都是艰苦训练出来的勇士,也拥有对付魔道的黄金法器,但在这么多武林高手的非人面前,这种人数的优势也只是暂时,如果久战势必败落。毕竟由武林高手变成的非人,既非僵尸异类,又不似妖魔鬼怪,而是畸变的非人,若非绝顶高手,是很难对付的。这也就是卫魔道为何处心积虑,居心叵测要以武林高手为非人的目的,因为他早就知道皇家隐藏有这么一支黄金力量。 武琼花望着眼前这座几百年气候所酝酿的佛门重地眼看要毁于一旦,只觉很是惋惜。他抬头往那道陶埙声的来源向望去,隐隐可见少林寺后峰顶顶上有一人煞风而立。武琼花心道:“此人以陶埙声控制毒蛊,总是个祸害,不如除之,也省了这些断手断脚到处乱抓!”随着从一个黄金甲战士手里取来一张黄金强弓,往山峰上那人一箭射去,那箭化成一点,远远的隐约听得一声怪叫,显是那吹陶埙之人已被武琼花射死。 一众黄金甲武士都惊得险些呆了,这距离之远以里记,武琼花这一箭射去,先不说射不射得到,但就一箭中的,已是惊为天人。而武琼花实际上正是用天龙八部的天众之神力射中。襄阳王大声赞道:“果然好神力,实属绝箭!”那道陶埙声没了,被陶埙声控制的断手断脚顿时都跌落下来,不再动弹。但这对他们来说,也就仅仅减少一点压力而已,处境还是极其危困。 左明月杀倒两个非人,大声道:“大哥,还是快突围去吧!敦煌需要你!”襄阳王道:“怎么回事?”左明月道:“卫魔道在此困住我们,就是想在敦煌发动战争,企图毁灭佛道圣地,如此一来,佛道沦亡,人道世界便也垂危了!”襄阳王惊道:“未必江湖倾动,都去往西北,便是要毁灭敦煌?”左明月道:“正是!”襄阳王道:“好歹毒的奸计,趁我大宋与契丹之战,以江湖祸乱,卫魔道倒打得如意算盘。那还犹豫什么?这里交给我就是。你也跟着快赶去敦煌,那里可不是区区几百人了,你们面对的敌人怕是更多!”左明月望着场中混战,有些犹豫。襄阳王道:“你以为我这三千黄金甲还抵挡不住这区区几百人的非人吗?”左明月再无迟疑,便将非人的“深邃”击杀告诉了襄阳王,这才和武琼花热哈曼趁着混战杀出重围,惠藏禅师见武琼花要走,急忙招呼同伴赶来阻击,襄阳王和何苦战带着黄金甲奋力阻挡,一时杀声不绝。 武琼花他们冲出重围,正瞧着空见小和尚被几个少林非人围攻,已是险象环生。热哈曼连忙赶上去并肩作战,他以面刀削剐对方胸口,这些非人武功平平,哪经得住热哈曼这一顿快如伦比的猛削,顿时将胸口的深邃削了出来。空见小和尚一脚踢出,正踢在非人深邃上,非人便化尘灰。 空见小和尚愣了一下,道:“啥状况?就这么灭了?”热哈曼道:“胸口好痛,是他们的死穴!”空见小和尚道:“早知如此就直接踢他们胸口好了,害我累个半死!”二人联手,瞬间便将几个非人沙灭。空见小和尚一边又连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随后又要去追杀非人。 热哈曼急道:“你干嘛去?”空见小和尚道:“还有这么多没杀完啊!”热哈曼道:“杀什么?跟我们一起去杀更大的去?”空见小和尚道:“还有更大的?去哪儿?” 热哈曼道:“大敦煌,西域,我的故乡!”他们在这唧唧呱呱,旁边两个非人突然窜了过来偷袭。还好左明月瞧见,立时两掌将非人打飞,说道:“你两个一个劲儿嘀咕什么,还不快走?”二人还哪敢多呆,连忙跟着武琼花和左明月出了少林寺! 第三十五 妮娜回归 只是武琼花和左明月他们刚出山门不久,却从另一条山道匆忙的转出一个高举着棺材的少年和一个绿衫女子。那举棺少年正是狄平,而那女子却是孔雀堂的妮娜。二人听着少林寺里杀声震天,早已顾不得走正门,却从墙头掠了进去。 此时襄阳王仗着人数优势,与惠藏禅师等非人激战,已双方持平,势均力敌。但襄阳王知道再久战不下,那是非败不可。何苦战苦劝襄阳王撤退为上,襄阳王道:“若然撤退,这些非人便会全力去追赶武琼花他们。再说辽军三路已逼近澶州,若是一旦这些非人闯入战场,万一对我军不利,岂不是亡国之祸?”何苦战想想也是,这些非人实在过于诡异和厉害,万一要是从少林寺跑出去,说不得还真可能闯进将军对垒的战场上,到时卫魔道驱使非人,那还真是一种强大得可怕杀伤力。于是他并不再说,与襄阳王并肩奋力厮杀。所幸他一只铁手所向披靡,只要一抓到非人的手脚,便捏成粉碎,然后快如闪电的击中“深邃”。 狄平和妮娜看到里面金光闪闪的一场混战,都不觉吃了一惊,待再看到惠藏禅师等一般畸变的非人那恐怖丑陋的模样更是惊恐。狄平暗叫一声乖乖,道:“长得这么丑,肯定不是好东西!”妮娜四处张望,道:“没看到武大哥,这可如何是好?”狄平道:“那边好像是襄阳王和何苦战,待我去问问?”他说着举着巨棺朝襄阳王走了过去。 霹雳堂堂主雷神连忙上来拦截,狄平“呼”的一棺材撞了过去,雷神一掌拍出,他却不知道这口棺材非普通棺材,他这一掌打在棺材上,顿时一股震力反挫,竟将他震得跌了开去,一连撞翻几个非人。何苦战瞧准机会,几乎是以快如闪电的速度抢过去,一只铁手狠狠的插入雷群的胸口,将“深邃”掏出捏得粉碎。雷神瞬即化为灰烬。 襄阳王也看到了狄平和妮娜,倒是有些诧异。但只微一想,说不得又是跟上次一样,显然是为帮助武琼花而来。狄平一口巨大的棺材横冲直撞,走到襄阳王面前,问道:“我上次见过你,记得你是襄阳王!”襄阳王道:“正是!”狄平道:“武琼花怎么没在这里?还是他没有来?”襄阳王道:“他们已下山赶往敦煌去了!”狄平道:“啥?我可是死赶活赶跑来,他怎地又去敦煌了?”襄阳王道:“此时也难以说得清楚?怎么……”狄平道:“不行,我得赶快去找他去!”襄阳王见他神色惶急,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狄平道:“本来我是不愿意的,只是没办法我得带一个人去见他最后一面?没想到他又不在这,只怕再拖延下去,我这棺材也保不了她,说不得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得,那就不能怪我了!”襄阳王听着他说得奇怪,不觉往妮娜望了过去,但听着他那话,好像说谁已是垂危,想要见武琼花最后一面,可是这女子看起来生龙活虎,显然不是他所说之人。狄平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瞧着襄阳王神色,便已知他心中所惑,于是说道:“那妮娜姑娘我也只是在桃花谷碰巧遇到,她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武琼花说,所以我就带她来了。”襄阳王一听他说到“桃花谷”三字,顿时一惊,瞬即明白过来,他刚才所说的带一个人去见武琼花一面,未必指的是温柔?他想着便道:“温姑娘可在哪里?”狄平道:“我不跟你说了,我得赶快去找武琼花去?” 正说话间,妮娜连着发出几声惊叫,却是她在非人的攻击下连连遇险,又见用自己特意在现代世界打造的几枚孔雀翎明明杀死了对方,对方居然还死不了。这让她一时惊慌失措。昆仑派掌门薛来风正杀死了两个黄金甲武士,大显神威要来杀敏娜,妮娜情急之下居然从身上摸出一把枪来。这把枪还是李无方临死前给她带着的,说是回到自己的世界来杀一个人的,纯碎来说就是一个现代智能机器人,这个智能机器人无疑就是金鬲轩。此时妮娜想着保命要紧,急忙一枪朝薛来风打去。薛来风倒是好眼力,瞧着那颗子弹暗器快如闪电,他已无法用手中长剑格挡,只好顺势以手臂来挡飞射而来的子弹。反正他认为自己的手臂不痛不痒,就是射个窟窿也没问题。可他算错了,这子弹非一般子弹,子弹穿透他的手臂,打在他的胸口上,薛来风还没来得及感觉,便听轰的一声,他这个人便被炸得粉碎。 这一声巨响,惊得场中混战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妮娜。襄阳王诧愕道:“姑娘这是什么武器,居然如此厉害?”妮娜都被自己炸懵了,道:“这是……是手枪!”襄阳王愣了一下。狄平道:“管他什么东西,厉害就好,那还不将那老秃驴打死算了!”惠藏禅师听了,有些惊惧的望着妮娜,还真怕他也来给自己一枪。虽然他没有亲眼目睹薛来风的粉身碎骨,但他想象得到,能将薛来风这样的高手杀成渣渣的东西显然可怕得不行。 妮娜犹豫着道:“这子弹只有三颗,不能再用了,我得留着杀机器人。我老公说了,这个机器人企图要毁灭我们。”狄平呆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这机器人他闻所未闻。惠藏禅师从妮娜口中听出味道,知道这可怕武器只有三颗,但不管是三颗什么东西,既然妮娜顾忌,他正求之不得,连忙尖叫道:“快杀了那女子!”十多个二等高手非人纷纷杀来。吓得妮娜转身就跑。 襄阳王毕竟是非凡之人,已从妮娜话里听出端倪,何况温柔命悬一线,让他们赶上武琼花,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他觉得不管天大的事,也比不上一个垂危之人的最后一个愿望,他更不能辜负了温柔。于是喝道:“大伙儿掩护他们离开少林寺!” 而此时的武琼花并不知道敏娜已从现代世界回归,更不知道他与温柔的最后一面又一次擦肩而过。他和左明月热哈曼空见小和尚四人来到一处竹林山涧,武琼花急忙唤出骷髅马车,那骷髅马车“'哗啦”一声,从水里窜了出来,吓得空见小和尚闪开一边,喝道:“何方妖孽?”热哈曼道:“妖什么孽,是我师傅的坐骑呢!”说着拉了空见小和尚就坐了上去。武琼花吆喝一声,骷髅马车四蹄急展,便往西北方向赶去。 第三十六 非鸟 武琼花驾驶着骷髅马车下了嵩山,途径登封时,正遇上唐德带领着一众唐门弟子匆忙而来,见着武琼花甚感诧异,便远远叫道:“武兄,左少庄主怎地还在这里?”他又疑惑的望了望骷髅马车的朝向,分明看出武琼花是与少林寺背道而驰。左明月正坐在前辕与武琼花说话,连忙说道:“我们正要赶往敦煌,唐兄又怎地来了这里?” 唐德勒住马匹,说道:“不是听说今日李德明要在少林寺传教《九件衣》的吗?知道二位兄弟要来,便前来看能否帮得上手?”武琼花道:“今日这场聚会,原是卫魔道的声东击西之计!”随着将情形简略说了,唐德愤恨不已,道:“这卫魔道实是诡计多端,既然如此,我唐德便与二位一起前往敦煌。” 武琼花此时倒有了个计较,说道:“此事实属危急,只是想着襄阳王在少林寺被困,不如恳请唐兄前去相救,只是此事实在又过于危险……”唐德不待他说完,便道:“除魔卫道,乃是我辈江湖同道的根本所在,何况襄阳王与我也算旧识,既然如此,我便前去少林寺助他一臂之力,武兄和左少庄主放心前往敦煌,待事情了了,便再来与二位会合!”武琼花甚喜,道:“那就有劳唐兄了,只是少林寺的那些非人,已是不死之身,要想杀灭他们,只须击破他们胸口的深邃上。”唐德深受其害,已是痛恨非常,便带着唐门弟子匆忙赶往少林寺。 左明月总算松了口气,道:“有唐大公子去了,襄阳王就算不能反败为胜。想必也无性命之忧!”武琼花道:“所幸唐兄赶来,也去了后顾之忧。否则襄阳王若是因为救护我们而有所差辞,教人于心何安?”左明月叹道:“是啊!襄阳王以位尊荣,却能舍身受险,实是让人敬佩!” 说话之间,骷髅马车一去数里,但见途中全是远流避难的平民百姓,二人不免感慨维艰。过洛阳出新安之时,斜阳若影,忽然从不远的一处丛林中飞出无数昏鸦呱噪的乱叫。只一眨眼间,那片昏鸦飞到近前,却变成一个个没有皮毛血肉的骷髅飞鸟,而且越近骷髅飞鸟变得越大。其中一个最大的骷髅飞鸟展翅长约数尺,其上坐着一个蠧衣少年。武琼花识得是在上京遇到的那个以双判官笔为武器的六少爷。 左明月想起不通和尚和陆芳华说的话,如今亲眼目睹,果然诡异无端,道:“看来卫魔道是要计无遗漏,不死不休!”那六少爷坐着骷髅飞鸟盘旋在他们头顶,笑道:“你们竟然能逃出少林寺,看来襄阳王是铁了心要找死了。不过没关系,我师傅早已算到这一点,因此命我们在途中务必好好伺候师叔和左少庄主!”他说着一声大笑,挟着飞鸟俯冲而来。其他飞鸟变化到一定程度大小,已跟少林寺方丈惠藏禅师等人一样畸变,人如非人,则鸟亦如非鸟。其他坐在非鸟上的都是蠹衣大汉,他们手里拿着长弓,执箭乱射。 武琼花以掌力扫荡,箭矢纷纷坠落。左明月则以飞刀反射,他飞刀精绝,起始射落不少非鸟,到得后来那些非鸟知道厉害,便将距离拉远,让左明月的飞刀和武琼花的掌力无法及及,而他们居高临下,箭势丝毫不减。左明月这才体会到不通和尚和陆芳华的苦于无用武之地,如此纠缠不休,也难怪二人最终累得精疲力尽。 武琼花眼见对方箭势绵密,源源不绝,便不再以掌力击扫,而是以神魔封印的掌力,将来箭反射回去,顿时射死一大片非鸟。其余非鸟吓得退避三舍。六少爷兀自不住地大笑,但见远处无数鸟类直飞过来,加入非鸟大军。左明月惊骇道:“鸟类亦如人类,卫魔道无疑也在鸟类身上下了妙音鸟之毒,所以也都受到召唤,变成非鸟!”热哈曼和空见小和尚躲在车厢里,已是骇得面色血色。空见小和尚不住地颂念伏魔咒,热哈曼道:“念经又念不死它们,可念来做甚?”空见小和尚道:“便是超度也好,去除魔性,返璞归真!” 左明月道:“大哥,这些非鸟全然受六少爷驱使,可有方法击落?否则纠缠下去累也得累死我们?”武琼花道:“这七少爷隔着太远,要击落他实不容易。若是有一张黄金甲的强弓就好了!”左明月忽然笑道:“大哥,不如以回马枪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武琼花微一思索,便已明白过来,说道:“不错,六少爷受卫魔道指派,在此就是为了阻止和劫杀我们,若是我们不与纠缠,只顾拼命赶往敦煌,他们自然不顾一切要来追赶阻拦,我只待最佳距离,便一举将六少爷击落!”左明月道:“正是!” 果然,武琼花依计而行,又故意给六少爷一种仓皇而逃的感觉,六少爷不免志得意满,带着一大帮非鸟大军随后狂赶猛追。武琼花故意稍微缓了速度,左明月又假装惊慌失措,六少爷坐在非鸟上瞧德清楚。于是更加猎杀般的激越,便率先朝着武琼花猛攻过来。武琼花瞧准机会,马车鄹然一停,然后他返身便是一招北冥神功。那六少爷正追得猛急,见他突然停了下来,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使唤非鸟往上飞空。但为时已晚,武琼花使出北冥神功,一股强大的吸力应运而生,顿时将六少爷牢牢的吸住。 六少爷大惊失色,拼命挣扎也是徒然,武琼花这吸力将他和非鸟吸得根本无法动弹,眼看距离一点点的拉近,相信六少爷后悔得要死。当初在上京城,他与武琼花交手也不过数招,尚不知深浅,但师傅卫魔道一番告诫,他全然未听,此时幡然悔悟,那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武琼花以北冥神功将六少爷吸到近前,然后单掌进击,将其击毙。六少爷一死,其他非鸟上的蠹衣大汉纷纷自残,然后化鸟兽散。热哈曼看得口瞪目呆,对武琼花的武功佩服的又佩服。空见小和尚连声阿弥陀佛,问道:“怎么这六少爷一死,他们就自残而去呢?”武琼花道:“因为六少爷是他们的主子,这主子一死,他们若是全身回去,卫魔道也会让他们惨不堪言,还不如以残身回去,或许能保得一条性命!”热哈曼惊道:“这么可怕?” 武琼花又赶着马车继续赶路,由于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寻找投宿,就让热哈曼和空见小和尚在车厢里睡着。左明月则仍是坐在前头,与他说话。岂料行不得多时,又有一片非鸟袭来,这次带队的则是一位祔衣少爷,武琼花也不知道他排行第几。但这次攻击,这为祔衣少爷无疑吸取了六少爷的教训,只是对武琼花死缠烂打,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热哈曼道:“这明明已摆脱了他们,怎么他们这么容易就找到我们了?”左明月也觉得奇怪。武琼花怵然一惊,道:“该不会是感应吧?”左明月诧愕道:“大哥的意思是说骷髅马车与非鸟之间的感应?”武琼花道:“骷髅马骨头里有妙音鸟的毒蛊,而非鸟身上也有,这妙音鸟之毒衍发种种邪毒,但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彼此感应。”左明月道:“对。四妹是说过的。只是这骷髅马不是已被飞天压制了吗?”武琼花道:“我也只是猜测,或许这种感应能让非鸟知道,因此我们无论去哪儿他们就会很快找到。”左明月道:“这骷髅马车的速度,世间再无伦比,想来不通大师和陆姑娘从上京回来被非鸟一路穷追不舍,便是这个感应。既然如此,大哥不如一试便知!” 于是,武琼花驾驶着骷髅马车一路狂奔,驶入了一片茂密的山林里,然后四人下了骷髅马车,又让马车继续往前跑。四人则趁着夜色转道,去附近寻了个所在歇息一晚。到得第二天早,准备买几匹马骑行。只是当地简作,根本没有马匹,驴子倒有得不少。四人没奈何只得先买了再说,只待去了渭南再相机换以马行。但是这样一来,无疑就要多耽搁些时日。不过庆幸的是那些非鸟始终都没有出现,显然正如所料,定是追着骷髅马车去了。 武琼花权衡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自己独自一人先加紧赶去敦煌,万一卫魔道真的对敦煌发动攻击,以敦煌的守卫力量无疑是不堪一击。他能早一步到达敦煌,自然是多一份保障。他跟左明月一说,左明月想想觉得也是,毕竟武琼花肩负重任,他身负天龙八部,只要他能早些赶到敦煌,无疑是再好不过。 于是武琼花与左明月他们分道而行,他以轻功掠行,一去数里,才去一个水源之地召唤出骷髅马车,然后驾驶着往敦煌进发。可是很快那位祔衣少爷带着一片非鸟急追而来。武琼花暗想,如此看来他们果然是籍着骷髅马骨头里的蛊毒感应追踪。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左明月他们也就安全得多了。 武琼花再无顾忌,只是驾驶着骷髅马车拼命的往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跑。他这样做是担心祔衣少爷的非鸟追兵对大道上逃难的人群造成伤害,因此尽量僻道。而祔衣少爷因为有六少爷的前车之鉴,对追赶武琼花就有了顾忌,不敢过于逼近。可是如果不逼近武琼花,他们又无法对武琼花发动致命攻击。武琼花想着就觉得好笑,那么这场拉锯战无疑是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 可是这样光靠追赶下去,那并不是祔衣少爷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要杀了武琼花,就算杀不了,也要想方设法在路上拖死武琼花。可现在无疑两样都做不到。祔衣少爷追得火冒三丈,忍无可忍,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很快前方隐约也传来几声尖叫,只不过眨眼之间,便见从前方分两路黑压压的飞过来无数非鸟。两路非鸟上果然分别有两个少爷带队。 据说卫魔道手下有十位少爷,其中三少爷和五少爷八少爷在去年追杀武琼花的途中被温柔以桃花針所杀,七少爷又被卫魔道害死,而在左明月和柳上樱花去往苏州的途中,又死了其中一位八少爷。如今六少爷已死,除去最后一位十少爷金鬲轩,那么卫魔道还有四位少爷。此时那位祔衣少爷恼怒之下,一口气将另外两路等着追杀武琼花的九少爷和四少爷都召集了来,显然是要对武琼花展开最后一击。 第三十七 归义军 此时整个天空都被数都数不清的非鸟所遮掩,天日无光,阴风惨惨。在三位少爷的尖啸声中,成千上万的非鸟忽然居高临下,发出一种诡异的嗡嗡声,一齐朝武琼花猛攻了过来。三位少爷相信,以如此密集阵的攻击,泼水不进,就是武琼花再厉害,想必也无法杀死所有非鸟,以万千计,只须换着一只非鸟撞上武琼花,就足以要他的命。 只可惜他们没有去过上京,也更没有机会见到武琼花在上京是如何应对契丹武士的万箭齐发之势,所以他们的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无疑是最残酷的,特别是对阵强大的对手。而这也正是武琼花所求之不得的,他就是要他们倾巢而出,然后再无顾忌一举歼灭。 随着一声震破山河的魔音獅吼,武琼花霍然使出天龙八部,只见他身周现出八部神的幻象,各自以本身的神力组成一个巨大的攻击波朝着压顶而来的非鸟大军击去。顿时轰的一声巨响,夹杂着无数骨头碎裂的声音,天龙八部的力波所及,无数非鸟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碾成粉碎。三位少爷吓得面如死灰,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武琼花的武功厉害到如此可怕的程度,等到那种可怕感袭上心头,他们想躲避都来不及了,甚至连痛的感觉都没有,整个人便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击成粉碎。一时整个天空中,多得吓人的非鸟碎骨跟雨点似的纷纷坠落。以致这方圆之地铺满禽鸟白骨,当地百姓只道又有妖怪出世,闹得人心惶惶。 武琼花缓缓收回天龙八部,望着满地非鸟尸骨,不觉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若是魔道惑世,到时死的何止这些非鸟,就是世间万物只怕都在劫难逃。他想着更加坚定心中信念,朝着西北方向喃声道:“师兄,你我本当情同手足,奈何你我选择的信念不同。既然如此,哪怕是负了师傅遗愿,我当竭尽所能,也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此后径往西北,一路数千里,武琼花日夜兼程,再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可见卫魔道只是派了三位少爷对少林寺形成合围,以防止武琼花逃离少林寺。 而此时的宋辽之战,辽将耶律课里败宋军于洺州(今河北永年东),萧观音奴等攻下德清军(今河南清丰)。宋真宗车驾到卫南县(今河北长垣北),辽师进抵澶州,从三面围城。宋将李继隆等分伏强弩,控制要害,以拒辽军。数日后,辽国第二高手,也就是南院大王大将军萧挞凛自恃骁勇,以三千轻骑临阵督战,企图夺取先机,攻下北城。宋威虎军头张瑰瞧见,便想以床子弩射击,奈何军令有所,又唯恐箭射距离略微不及,一时犹恐无法射中。忽然他身侧出现一麻衣人,一双凌厉双目望着萧挞凛,恨恨的说道:“但以射之,必中!”张瑰心有犹疑,何况上司没有攻击令下,不以擅自。麻衣人道:“敌胆张狂,不以射之,他岂知我军无畏?”张瑰深觉在理,眼见辽军以作攻城之势,正当以先机。于是他猛咬牙根,以铁锤击中床子弩扳机,那三尺多长的弩箭直往萧挞凛射去。结果正射中萧挞凛的战马。宋军见状,纷纷发射弩箭。麻衣人眼见不中,知道先机转眼即逝,待张瑰架好弩箭,便抬首拂袖,在床子弩上轻轻一拂,那弩箭飞射而出,正中萧挞凛肋间。萧挞凛一声狂叫,忍痛掷箭于地。麻衣人虽恨之入骨,但还是免不得一声暗赞。他不待张瑰架设好弩箭,暗中以内力驱使,便毫无声息的射出一箭。那箭去如闪电,顿时正中萧挞凛额头,弩箭穿透头盔,从萧挞凛的眼目中穿出,萧挞凛当即坠地。宋军欢呼雀跃,士气大盛,一瞬箭如雨下,很快将剩下宛如无头苍蝇般的辽军杀得十之八九。麻衣人仰天长叹,道:“十一,大仇得报,九泉之下你可以瞑目了。但愿从此再无悲剧!”张瑰激动之余,回头看时,早已不见了麻衣人的身影。宋军只道是张瑰射死萧挞凛,纷纷扬威呐喊。 是夜,萧挞凛不治而死。 而就在这一天,武琼花终于到达敦煌。十多年重回故土,已然物是人非,令他感慨万千。他望着鸣沙山莫高窟的方向,仿佛隐约可以听到杀声震天。他心急如焚,正要赶往过去。忽然眼前一片风沙弥漫,只见黑压压的大片人马忽然从风沙中闪现出来,却是敦煌的归义军。 归义军原是唐朝名将张议潮反抗吐蕃起兵后所建,一度统治了河西地区十一个州,后来收缩后则主要割据瓜州(今甘肃瓜州东南)、沙州两州,历经张氏、曹氏两个氏族统治时期。840年,回鹘汗国灭亡,有大批回鹘流落河西走廊[1]。大中二年(848年)张议潮收复瓜沙二州,三年收复甘肃二州,四年收复伊州,咸通二年(861年)收复凉州,“西尽伊吾,东接灵武;得地四千余里,户口百万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归”。节度押衙是归义军政权的中坚支柱和核心力量。节度使通过押衙,将各个阶层的官员都纳入归义军府的系统中,扩大了归义军政权的统治基础。 到北宋时期,归义军由当地曹氏门阀统领,咸平五年(1002),归义军再度与甘州回鹘发生战争,归义军内部发生兵变,曹延禄与其弟曹延瑞被其族子曹宗寿胁迫自杀。曹宗寿掌握了归义军政权。宋朝以羁縻对待,依然以曹宗寿为归义军节度使。归义军也和辽朝开始通使。 此时领军统帅正是归义军节度使曹宗寿,他拥数万之骑,一字排开,以气吞山河之势挡住武琼花去路。武琼花望着曹宗寿,大声道:“敦煌莫高窟危在旦夕,大人何以在此挡道?”曹宗寿冷笑道:“可据我所知,欲灭我敦煌者,便是你这魔道爪牙!”武琼花知道曹宗寿定然是被卫魔道所控,说得再多也是无益,便道:“挡我者死!”说完赶着马车就往前冲去。 曹宗寿一声令下,归义军士兵顿时纷纷放箭射来。这万箭齐发,对于武琼花来说无异于儿戏,他双掌连发,打出龙众之力,顿时将箭矢反射回去。归义军大惊失色,慌忙以盾牌阻挡,余下骑兵从两侧包抄来攻击。曹宗寿又令中队人马横冲直撞,这架势看起来像是打不赢你,仗着人多就是压也要压死你。 武琼花不忍过于伤敌,毕竟归义军占守敦煌,也算是保一方安宁。如今他们受卫魔道控制,以人海消耗战来对付武琼花,无疑是卫魔道想要两败俱伤之企图,然则敦煌无守,从此必然乱弃。因此武琼花大开大磕攻击之时只将对方击飞击晕,但死伤的人数自然也是在所难免。 归义军顿时大乱,曹宗寿又下令全军围攻,顿时千军万马从四面八方攻来,那地动山摇之势不可挡,整个敦煌天空都被腾起的沙雾所蒙蔽。武琼花只得弃了马车,腾空而起,并以隐身之法隐去身形,从骑兵的头顶上掠行。 第三十八 古竞成的女儿身份 武琼花使出隐身之法失去踪迹,归义军都慌乱起来,因为这是近身激战,敌人一旦从眼前消失,他们不会相信隐身,而只会认为是对方忽然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因此归义军的骑兵都纷纷转向寻找,这样一来,互相冲撞,立时人仰马翻。 曹宗寿气得大骂,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看见骷髅马车的横冲直撞,但马车上无疑是没有人,因此他以为武琼花躲到车厢里去了,便命令往车厢里射箭。可是骷髅马车四周都是围攻的归义军,这一番乱射,自然又误伤不少。 武琼花早已出了归义军的包围圈,他走上不远的一处沙丘,回头望去,只见骷髅马车在归义军的包围圈里到处乱闯,想着这一场毫无头绪的乱战,归义军的实力无疑会损耗不少,而敦煌的繁荣安定,只怕从此只能成为历史。而事实证明,正是因为如此,归义军的力量从此逐渐消弱,在与周边部落的不断战争中,最后终于被西夏后来的国主李元昊所灭。 武琼花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有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去面对,就象他和师兄卫魔道,哪怕曾经情同手足,可如今一旦相见,却已成死敌。他想着不由往鸣沙山的方向望去,只见半边天的空中笼罩着一片不断旋转着黑雾,黑雾的正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黑紫色的光芒透射而出。武琼花大吃一惊,失声道:“深邃!这是魔道的深邃!难道魔道圣君要出世了?四妹……”想到萧瑶,他心中一阵恐慌,连忙纵身掠了过去。 莫高窟开凿于敦煌城东南25公里的鸣沙山东麓的崖壁上,始建于十六国时期的前秦建元二年(366年),僧人乐尊路经此山,忽见金光闪耀,如现万佛,于是便在岩壁上开凿了第一个洞窟,也就在这个时候,以七位飞天精气神汇聚而成的碧玉七星刀也从此诞生。 此时的莫高窟前,方圆几里之地,已经被一层又一层,一簇又一簇的人群包围得水泄不通,这些人都是从大宋,契丹,西夏,尼泊尔,吐谷番等各国召集过来的江湖帮派组成的联合大军,他们不住的呼喊嚎叫着,似乎在为包围圈内的激斗扬威呐喊。 武琼花顿时吸了口冷气,看来卫魔道能召集这么多人,显然是要对莫高窟志在必得。而此时的包围圈内,一场激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武琼花再无迟疑,仍然以隐身之法从敌阵中走了进去。他所经过的人群中,左面正是由大宋江湖各派组成的方阵,从各种各样的衣色上看,起码有几十个门派,近几千人数。而右侧一个方阵,都是奇装异服,看起来无疑是西域各国门派,人数也有数千之众。 武琼花越往里走,越显得拥挤不堪。这时他听到身旁一个矮个子汉子大声问另一个高个子道:“韩大哥,可看见谁跟谁对阵?”那个韩大哥一边掂起脚往前张望,只是人群众多,他们又在中间地段,无疑是看不见前面的情形,但他还是跟看到似的说道:“那还用说?还不是那个驼背跟尼泊尔的一位高手对阵,你看……呀,这一招使得好!那驼背的一把锅铲可是厉害了!”矮个子恨不得跳起来张望,说道:“这驼背据说是长江十二联盟盟主古竞成,也的确是厉害非凡,这都激战三天两夜,还没人将他对阵下来……”武琼花一听到是古竞成,心头顿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听到古竞成竟然激战三天两夜,连忙往前头走了过去。 他越过几层包围圈,隔着人群,已隐约可见包围圈前的空地之上躺着不少人的尸体和狼的尸体,其间正有三个人斗得不可开交。而在他们的身后,却是一圈由无数狼群组成的一道屏障,与卫魔道的联合大军形成对峙之势,将莫高窟守护得滴水不透。在狼群圈后则是莫高窟的守护寺僧,以及前来助阵的静虚观的道人,其余的则是长江十二联盟的人众等等。 那三个激斗不休的其中一人,正是铁锅古竞成,古竞成此时在二人围攻之下,已渐呈不敌之势,只是他一手锅铲功法稀奇古怪,虽然激战几天,但每一场战斗下来,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无法窥其左右。虽然如此,但连番激战,他早已疲累不堪,只是抱着一个信念始终苦苦支持到现在。而那两个围攻之人则是吐蕃人,武功也是沉稳犀利,又加上是后场上手,无论是从那一方面都占据优势,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但对他们来说才没有这些廉耻观念,只要能胜了对手,手段可用其极。 这也就是卫魔道为什么以他二人为物色人选,他们原是吐蕃国的一个帮派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因为被做大哥的压在上头,始终心怀不瞒。于是卫魔道利用他们的贪念,以《九件衣》为引,诱惑他们以事成之后练成《九件衣》无敌于天下,到时所得的岂止是区区一帮之首?二人自然恨之心切求之不得,不惜坠入魔道,甘为爪牙。他们二人使的是两个双剪合钳的武功,攻击起来配合无间。眼见古竞成苦难支撑,二人心中窃喜,会合之下故意露出一个破绽,企图滞古竞成于死地。 古竞成早有所觉,只是来个将计就计,使了虚招,将自己一击致命的空门沉没在二人的双剪之下。二人大喜,便狠命击来。古竞成以千钧一发之险,从二人剪下穿过,以锅铲刺入其中一人胸口。随着反手一带,快捷无伦,又将另一人喉管割断。只是由于连日的激战,古竞成也早已精疲力尽,此时全力杀了那二人双剪,再也无法支撑得住,身子已摇摇欲坠。 人群中一声爆喝,只见大宋国方队中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跳了出来,高声道:“古竞成,你的死期到了!”他手心握着一柄流星锤,说话之时,照着古竞成狠狠砸去。 忽然,狼群之后一人飞身掠来,还没近前,那人手中长鞭甩出,顿时将那柄流星锤缠住。这人正是契丹万香堂堂主耶律芳,此时的耶律芳身上已被鲜血染透,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但无疑可见她也经历过一场又一场血战。耶律芳道:“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那黑汉子大怒,猛力想将流星锤拉扯过去,但却没有拉动。耶律芳趁手一抖,长鞭便从流星锤上脱出,那黑汉子这一拉之下,便失去平衡,整个人都被自己后拉的惯性带着往后跌去。人群中不少人发出哈哈大笑之声。黑汉子恼羞成怒,便要来杀耶律芳。 古竞成用最后一点力量勉力支撑着使得自己不至于摔倒,他知道是耶律芳救了自己,朝着耶律芳展出一丝感激的笑容。哪知正这当时,从吐蕃人的方阵里冲出一人,这人身法奇快,一眨眼之间竟已近得古竞成身前,朝着古竞成便是狠狠一掌打出,将古竞成打得口吐鲜血,往横里直摔出去。 武琼花正走近前来,见古竞成被那人偷袭,急忙使出凌波微步,一把将古竞成抱住。古竞成被这一掌打得心肺碎裂,早已人事不醒。只是他头上的佩戴散落,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飘乱,让武琼花吃惊不小。他做梦都没想到,堂堂长江十二联盟的盟主居然是一个娇弱女子。但此时只见古竞成双目紧闭,一张易容得垂眉吊目的脸上白得跟雪似的。武琼花知道她这下伤得极重,连忙以拖住她的左手从她背心处将飞天真气缓缓输入,祈求保住她受伤的心脉。 那偷袭之人是一个高鼻深目的藏人,瞧着武琼花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将古竞成接住,惊骇之余,朝着武琼花连发两掌。武琼花二话不说,随手一掌拍出,将对方打得摔出包围圈之外的沙漠里去了。就这一手惊天动地,使得旁边不少人震撼得呆了半天,尚不知如何回事。 还是大宋方队中的黄河帮的白自在惊骇的叫道:“武琼花,武琼花那厮来了!”顿时人群震动,都朝这边望了过来。武琼花四年前雁门关外一战七雄,名动江湖,也不过是大宋西夏之境,倒是去年底契丹上京一战,那才是天下风闻,就是不知道的人想不知道也都知道了。因此场中众人一听是武琼花来了,都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喧闹的场面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耶律芳看到武琼花时又惊又喜,大声道::“武琼花,你终于来了!”武琼花的到来,无疑给了她这些天来的苦苦支撑的心带来了生的希望。她想到不久前一战重伤的丈夫韩慕,不觉热泪滚滚而下。就这一失神,那黑汉子挥着流星锤砸了过来,武琼花使出北冥神功,顿时将黑汉子吸了过来,然后随手将他扔了出去。这一手又使得众人口瞪目呆,起始还有人觉得上京一战,可能是过于夸张的传闻,但此时一见,似乎没有人再这么想了。因为他们知道被武琼花随手这么一扔的两个人,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哪知一个照面,却如儿戏。 武琼花抱着古竞成正要往狼群中走去,忽然只见身后人群不断的往两边散开,一个白衣和尚带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缓缓道:“武琼花,我们又见面了!” 第三十九 芊依姑娘 这白衣僧人正是天山慕容家的大国师,他牵着那小女孩走了过来,缓缓道:“武琼花,我们可是又见面了!”武琼花回头望着大国师,叹道:“难道大师也要甘为爪牙,助纣为虐?”大国师摇头叹了口气,并不回答,只是说道:“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九件衣》而来,你误会了!”武琼花听着他以“我”自称,倒是暗觉诧异,但他也不再理会,只是抱着古竞成往前走去。 大国师跟着走了过来,说道:“虽前时多有误会,但这一次来,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武琼花不觉一正,望着他颇有些疑惑,大国师望了一眼古竞成,惋惜道:“捍卫敦煌,乃是大德。这位女施主数日来率领大家拼死护卫敦煌,实是令人敬佩。只可惜她现在伤势重危,怕你以内力支撑维持不了多久,若是有龙雪丹就好了,可惜!”武琼花心中一动,他听得出来大国师话中之意,可是他却不明白大国师此番前来,到底是敌是友。大国师苦笑道:“以前尚不言论,但今日则是友非敌!”武琼花不再说,抱着古竞成在耶律芳带领下越过狼群,朝莫高窟走了过去。 此时莫高窟的洞门前,也守卫着不少人,其中一部分是守护敦煌的寺僧和静虚观的道人。其余的大部分则是古竞成带来的长江十二联盟的人,也不过百余人左右。武琼花离开敦煌已差不多十年,早已物是人非,他所认识的落日大师和荒木道人年初的时候俱已圆寂归天。现在的寺院方丈是落日大师的师弟落月禅师。而静虚观现在的主持是一个游方道人,三年前来此地拜见荒木道人后便长留了下来,直到荒木道人逝世,他则继任住持。只是不久之前在与魔道激战中,不幸身亡,余留的十数个道士武琼花并不认得。落月禅师也是身受重伤,他初见武琼花时,不免有些陌离,待武琼花与他打了招呼,他想起来才是又惊又喜。 武琼花和大国师走入石窟,耶律芳带着他来到一间石室,找了块门板放在地上,又铺上棉被,才帮着武琼花将古竞成轻轻放了下来。但武琼花丝毫不敢离手,因为古竞成已奄奄一息,而且心肺俱烈,若非靠他以真气维持,只怕早已死了。耶律芳眼眶顿时红了,想到自己和丈夫韩慕带着二十多万香堂的姐妹和十多个契丹高手匆忙赶来敦煌,后来与古竞成并肩作战,共同捍卫莫高窟的佛道圣典,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失去,她的心痛得无法言喻。正如古竞成说的:“哪怕拼到最后一个人,我们也要捍卫佛法存在!”于是,这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带领着众人拼死守卫着莫高窟,守卫着敦煌的佛道长存。 耶律芳望着一动不动的古竞成,难过道:“难道真的救不了她吗?与她并肩战斗这么多天,我还一直不知道她居然是一个女子,你们大宋女子,果然令人敬佩!”武琼花暗暗叹息,何止是她耶律芳,就是武琼花他自己,也做梦没想到古竞成竟然是个女人。此时他想起与古竞成相处的些许时日,以及左明月的一起暗示性的奇怪言行,原本就应该知道的,可他还是没能明白过来。 大国师安顿好那个小女孩,走过来说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要救她,只有龙雪丹!”武琼花道:“可终究来不及了!”大国师道:“怎么,你知道她在哪里?”武琼花点了点头,但又无可奈何。大国师回头望了一眼那小姑娘,叹道:“但你总这样抱着她也不是办法?”武琼花又何尝不知,可是他又不能带着古竞成去找姒小敏,如果不去,古竞成又必死无疑。他一时又左右为难。大国师道:“据说你有一辆神奇的骷髅马车,速度惊人,相信在卫魔道到来之前的这几天内,外面的人因为你的到来和震慑,是不敢再进攻挑战了!”他又进一步解释道:“不久之前,我听到卫魔道将各国的江湖门派都召集到这里来,说是要夺取《九件衣》神功,因此我知道你也会来,所以就来这里等你。几天前,这里就聚集了四方八门的人,卫魔道曾留下话来,说是在魔道圣君出世之前,谁也不能对这里发动大规模攻击,但对于守护人员的杀伤性挑战则是允许的。因此这些天,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眼看这里面的人越来越少,后来幸好你怀里的这位姑娘带人赶了过来。接着契丹万香堂也赶了来,但是相比外面的人数,那是无法比拟,因此虽然她们团结一心,共同守卫,但还是不敌他们连绵不断的攻击和挑战。” 武琼花不难想象古竞成和耶律芳面对这数以万计的各门各派,能坚持下来,坚持到现在,无疑是要付出极大的勇气和决心。也许可以说,这是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做到的。他垂头望了一眼古竞成,暗暗决定一定要想办法救她一命。大国师又缓缓说道:“就在他们正要抵抗不住的时候,幸好来了一位少年,一个奇怪的少年,他带来了沙漠里的狼群,帮助她们守住了莫高窟!”武琼花欣喜道:“那少年一定是阿苍,那……那他人呢?”耶律芳和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少女这时扶着韩慕走了过来,说道:“怎么,你认得那少年?那少年带着狼群来帮助我们抗敌,只是面对这么多的敌人,就是狼群数量也有限,几战下来死了很多狼,于是他留下外面的狼群走了,他说他去召集沙漠里更多的狼兄弟姐妹来守护莫高窟,直守到他的师傅到来。只是不知道他的师傅是谁!” 武琼花甚感欣慰,但也没有明说。他望了一眼那少女,那少女容色秀丽,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清新脱俗之感。耶律芳道:“这位是芊依姑娘,说是来自楼兰!她也是来帮助我们的,她有神奇的灵力,能够帮助救护我们的伤员!”武琼花道:“如此多谢姑娘了!”芊依姑娘缓缓道:“先生客气了,敦煌莫高窟是佛门圣地,而我楼兰向来也是佛道之国,如今敦煌危在旦夕,我等又岂可袖手旁观。倒是先生要感谢的则是她们,只有她们,不畏生死,这才是大德无畏的英雄!” 芊依姑娘说着望了一眼古竞成,又道:“先生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看看她的伤势?”武琼花道:“有劳姑娘了!”芊依姑娘不再说,徐徐走近前来,微微伸出两根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搭在古竞成的额头,片刻才蹙眉说道:“她伤重危急,若非先生以佛道真气护佑,只怕再也无法可救!”武琼花和大国师都是一惊,若非刚才耶律芳说她有神奇的灵力,足以可见她怕是来历不凡,而以她话中之意,似乎是说她有办法能救古竞成一命。 那么这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历?武琼花想着暗暗疑惑,要说这楼兰国度,他小时候在敦煌之时,早就听说在几百年前便已湮灭,可这少女居然说她来自楼兰,那么这楼兰到底所指何处?他始终无法看出这少女有什么可疑之处。芊依姑娘神色淡然,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出得石洞,在外头取来一只小碗和一把小刀,置于石桌上,说道:“若是一般外伤内患,我或许以灵气可以救治。但她的伤实在太重,我也不能确定能不能救!”她说着话,一边取小刀在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将流出来的鲜血滴在碗里。 耶律芳惊道:“芊依姑娘……”芊依姑娘微笑道:“无妨!”待滴够了鲜血,她才一边用棉布包扎好伤口,一边对惊色不定的耶律芳道:“能不能救她,趁着温热给她喝了就知道了!”耶律芳这些天来早已见识过她的神灵之气,知道她的体质定然不同于常人,否则这救人扶伤的灵气从何而来。便再无迟疑,端着碗将鲜血慢慢喂古竞成喝了。待得片刻,只见古竞成的脸上已现出血色,就是毫无声息的呼吸也慢慢隐现出来。 武琼花喜出望外,掂着古竞成的脉搏,沉寂之中果然有了起色,连忙谢道:“姑娘这可比神丹妙药,实在太好了!”大国师一脸苍白,道:“实在不可思议!”想他花了半辈子时间,才堪堪练出“龙雪丹”,虽然也是神丹妙药,但所花费的心血非常人所想,可她做梦又没想到这少女体内的鲜血竟然堪比灵丹,其神奇之处实在不可思议。 这时一直坐在石洞后部的那女孩子忽然说道:“大姐姐,你也能救救我的师傅吗?”芊依姑娘望着那小女孩不免微微一愣。那小女孩起身走了过来,朝着芊依姑娘跪了下来,恳求道:“我师傅也快要死了,求求姐姐也救救他吧!”芊依姑娘急忙要扶他起来,小女孩只是不肯。大国师长叹道:“好孩子,枉你有这番心思,为师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生死对于为师来说,已没什么分别了!你还是起来吧!” 武琼花诧异道:“大国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国师淡然洒笑,道:“我以前贪求世之虚荣,以致执迷不悟,佛道因果报应,而这所得,正是应果孽报而已。”随后他才述来,武琼花听来又是一番感慨。 原来大国师早些年力求武学突破,在修行之时不免过于逆向苛刻,以致给自己留下哀竭的隐患。前时他赶去姑苏慕容家与慕容锦一战,终于激发哀竭,后又遇到左明月与热哈曼他们,盛怒之下再度出手,更是雪上加霜,使得自身哀竭已入灭亡之态。他回去天山,终于幡然悔悟,自知一生追求佛道,但最终背道而驰,这才酝酿大祸,如今已是悔之晚矣。后来那小女孩说道:“一切自然生,便是一切自然灭!”大国师这才宁定天听,将一身几十年的深厚修为循序渐进的输入小女孩体内。虽然已是小心翼翼,但由于小女孩毕竟年幼,一时无法承受他几十年的修为,以致险些炸裂而死。所幸大国师见识渊博,辅以药石,终究给安抚下来。而也就在这时,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天下许多门派都赶去敦煌莫高窟,试图抢夺藏在石窟里面《九件衣》神功。慕容家主找他来询问此事,大国师不知真假,但他有一种预感,知道敦煌危在旦夕,他感觉到武琼花也会来敦煌,因此就带着小女孩也来到了敦煌,等候着武琼花的到来。 武琼花听来很是惋惜,望着那小女孩道:“她就是燕赵双飞柯镇雄和木婉兰的女儿吗?”大国师点了点头,道:“只因我的执迷不悟,才导致她家破人亡。因此她才跟我说,一切自然生,一切自然灭。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有这番感悟,枉我一世追求佛法,尚不至于一个小女孩。我知道一切无法再挽救回来,只好在临死之前,带他来找你,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着正义感的人,希望你给她未来找一个好的归宿?”武琼花暗暗惋惜,但想着又不知说什么好。 大国师却不再说话,起身缓缓走到石洞外头,盘膝坐在地上,终于圆寂归天。众人都唏嘘不已。小女孩走到大国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说道:“我曾经也非常恨他,后来我跟他去了天山,那天我一个人去雪山上玩,遇到一个好漂亮的姐姐,她跟我说,一个人,生,也未尝可喜;死,也未尝可悲,她要我勇敢地面对一切,勇敢地克服悲伤,恐惧,愤怒,以及仇恨……”她说着话,抬头望着芊依姑娘,眼神里已是满怀感激和希望。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渐渐黑暗下来,其实若不是天空中被那大片旋转的黑云所笼罩,站在石窟外,可以看到夕阳洒落在大漠上的那种孤绝和壮美。但此时的莫高窟,已完全被邪恶的气息群渲染,那团黑紫色的光芒越来越积盛,预示着魔道的“深邃”正在渐渐形成。 落月禅师抬头望着那团“深邃”,缓缓道:“还有两天时间,真正的魔道深邃形成,也就表示着魔道圣君的降生出世。到时,敦煌也就彻底消失了!阿弥陀佛!”武琼花在心底叹了口气,如今的佛道圣地莫高窟,已是危机四伏,所有应当得到庇护的力量都已被魔道的黑暗力量所控制,武琼花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落月禅师话里的哀绝和悲壮,但他还是坚定信心的说道:“不管怎样,我会尽我最后一滴血,也要捍卫敦煌!”落月禅师转过头来,望着他没有言语,但相信他们已心照不宣。 武琼花又去看了韩慕,他的伤在芊依姑娘的灵力帮助下已好得差不多了,从耶律芳的描述中可知,韩慕在众多高手的围攻下,身受重伤,而他历来以七屠刀法见长,武琼花也曾见识过他刀法的厉害,以此可见这场战斗是多么激烈和残酷。 韩慕和耶律芳再一次对武琼花感谢救命之恩,同时对守护莫高窟也充满着信心和力量,哪怕所面对着如此众多的敌人,他们还是坚信邪不胜正,正义的力量永存。可是当他们得知萧瑶落入卫魔道的手中,卫魔道企图用她来珠胎暗结,都震惊无比,同时更加担忧起来。特别是耶律芳,哽咽着道:“上天给她的已够不公平了,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这样对她?”武琼花没有回答,所存心中的只是更多的自责。 在随后的了解中,武琼花也知道了卫魔道和耶律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同时也对萧太后的深明大义也充满着敬意。原来上次萧瑶回去上京寻找妙音鸟,在救了耶律芳和韩慕之后,她跟萧太后说明了卫魔道企图毁灭人道佛国的阴谋。而辽国也正是一个崇尚佛法的国度,萧太后自知抵抗魔道是责无旁贷。于是在得知本国江湖帮派都往西北赶去的时候,她派人很快查明清楚,知道这些帮派都去了敦煌,而且不止他本国之内,就是大宋西夏尼泊尔等周边佛国都有人手赶去,这让他意识到在敦煌可能有大事发生,而敦煌正是佛教东传的发源地,于是她毫不犹豫,就让耶律芳和韩慕带领人手赶来敦煌,遇事酌情处理。 萧太后最后一句遇事酌情处理,正是她对是非决断的过人之处,她的意思就是要韩慕和耶律芳夫妇知道,一旦真的是敦煌危在旦夕,就该团结所有守卫力量,哪怕就是曾经的仇敌之国,恶恨之人,也当冰释前嫌,共同捍卫。 武琼花赞叹之余,不觉又有些惋惜。萧太后固然深明大义,也不失崇佛之心,只是这佛与魔的教义,萧太后无疑并没有深悟,而正如魔由心生,一切贪嗔痴无不都是魔道引生的东西。萧太后听从大宋降将李继隆以及韩德让等人的禀鉴,悍然发动战争,如此一来,又有多少人背井离乡,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这又跟魔道有什么分别。 耶律芳叹道:“其实太后她也是别无选择。要知这高处庙堂,看起来份位尊容,但其实所背负着更多的是常人所没有的身不由己!” 第四十 二少爷 到得第二天,古竞成果然苏醒过来,只是体质极弱,待看到武琼花时,有些慌乱的便要起身。耶律芳道:“你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这可不是小伤,你千万不要乱动,得好生疗养!” 古竞成只得躺着不动,只是望着武琼花的时候,脸色更见绯红。耶律芳一见便知是如何回事,便拉着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武琼花既然已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份,不免有些拘谨。古竞成道:“你都知道了?”武琼花点了点头,道:“实在没有想到!”古竞成叹道:“没办法。我们从一出生,就为大宋所不容,只是为了活下来,才不得已每天装成这个样子。” 武琼花道:“可难为你了!”一想到初见古竞成,二人在长江上以三碗酒相识相知,不觉心头砰砰直跳。气氛显得有些窘迫。古竞成轻笑道:“其实少主早就跟你说了,只是你没明白过来而已!”武琼花现在想来觉得自己确实太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古竞成见他脸都红了,便转了话题,问道:“我们少主呢?怎么没来?”武琼花道:“他在后面,在路上我们遭到非鸟的追杀,没办法我只好一个人驾驶着骷髅马车先赶来这里?” 古竞成诧异道:“什么非鸟?”武琼花道:“就是卫魔道以妙音鸟之毒蛊下在飞鸟身上,使得飞鸟互相感染,变成跟骷髅马车一样的东西。”古竞成道:“实在难以置信!”武琼花叹道:“的确是的,这是一场可怕的战争。不过幸好还有你们在,若非你们,这里那就真彻底毁了!”古竞成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等我赶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很多人嚷嚷着想冲进石窟里,说什么这飞天壁画里隐藏着有《九件衣》神功,还有无数的武功绝学。落月禅师静虚观的道长带领着大家拼死抵抗,想要保护这里不被毁灭,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你说的肩负天机……”她没有说下去,神色已隐隐娇红。 武琼花都不敢正视着她,轻轻道:“谢谢你!”古竞成暗暗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不用谢我,要说谢谢,倒是要谢谢那个奇怪的少年,若非他带领着一大群狼来救我们,我相信我们根本撑不到今天!”武琼花道:“他的确是个好少年!”古竞成道:“怎么,你认得他?啊!他说他要等他师傅到来,不会你才是他师傅吧?”武琼花道:“也算不上师傅,只不过教了他一些武功而已。” 古竞成惊讶道:“看来这真的是天意!那你又怎么认得这个会驱使狼群的少年?”武琼花将在唐门遇到狼人阿苍的经过说了她听,古竞成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武琼花又道:“但我也没料到他会来保护敦煌,保护莫高窟!”古竞成叹道:“是啊!谁会想得到,我们视狼群为凶残的动物,但却又是他们让我们活到了现在!”顿了一下,她又说道:“你知道吗?当初他出现的时候,我们都有些绝望了,本来面对无数的敌人我们都无法抵抗,要是再来这几百只狼,我们想都不敢想。可没想到那少年却指挥着狼攻击外面的敌人,帮助了我们!当时那人狼大战的场面,现在我想起来都怕!” 武琼花感慨道:“这让我不觉想起了一个人说的一句话。”古竞成轻轻问道:“谁?”武琼花道:“方天!”古竞成诧异道:“方天?他不就是……不就是大侠燕南飞的朋友吗?”武琼花道:“正是。去年在上京城的时候,我在辽国皇宫里遇到了他,他对我说道,你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现在想来,我才知道,我的身边,其实一直有些你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你们,给了我坚强的决心和勇气!” 就在这时,石窟外又传来一阵阵的尖啸呐喊声,耶律芳走了进来,道:“他们又要攻击了!”武琼花望着她微笑道:“走,我们看看去!”他又回头对古竞成道:“你好好的休息,我来了,剩下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可好?”古竞成望着他,点了点头,一丝巧笑嫣然,从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蔓延开来。 武琼花和耶律芳来到外面,只见落月禅师等人都在狼群后严阵以待,人人都神色紧张。那外围群狼都是呲牙咧嘴,全身的毛都颤动着准备进行攻击。显然阿苍走的时候,跟狼**代过,要它们听从古竞成他们的调遣,否则很难相信人和狼之间也有些如此的默契。而实际上这些天来的坚持,狼群已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就是战死的狼,最终成为了同伴和一起并肩作战的人类的裹腹之食。 对面的敌阵中,走出几个西域武林高手,他们个个奇装异服,形貌狰恶,就是使用的兵器也都是外门兵刃,只有这样的人,生性多余强霸狐傲,因此就算听说武琼花名头大,他们也不会畏惧和服气,因此商量了一夜,便决定要一起来与武琼花斗一斗。 武琼花从他们盛气凌人的霸气外露中已感觉到了这种挑衅的气息,于是他也毫不客气,决定打也要打得他们服气,这我就说大国师说的震慑,只有震慑住他们,让他们畏惧,才能磨灭和消耗他们的斗志。至少也可以给古竞成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来调息休养,毕竟他们坚持了这么多天,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武琼花什么也没有说,一招北冥神功,就出其不意的将其中一个人吸到身前,那人措手不及,哪怕自觉武功高尚,但被武琼花吸得根本不能动弹。武琼花冷笑着,顺手一掌,将这人打飞。那人重重的跌落在狼群前,群狼毫不客气,十几只狼一拥而上,一眨眼间就将这个号称西域大高手的古力奈尔撕咬得粉碎,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场中很多人看得心惊肉跳,虽然每天都有这种事情发生,但每一次他们都会觉得恶心可怕。甚至有些人忍不住又开始呕吐起来。落月禅师等寺僧面对这种场面,居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们是慈悲人,但他们也知道,对要试图毁灭莫高窟的敌人慈悲,那么自己也会很快成为古力奈尔一样的下场。所以他们面对佛的时候,已经觉得有了一种新的含义,那就是杀,也是一种生! 其余几个人都被武琼花这一手都给惊住了,但也只不过瞬间,他们又恶胆横生。其中一个大胖子道:“不管你这‘神龙吸海有多厉害,但我们不怕!’”他说着一个兰花指,捏着一枚绣花针朝武琼花刺了过来。此刻他的人已完全变成了一个圆球,这让武琼花不由想起了不倒翁,但此刻这个胖子变成圆球,无疑又比不倒翁顺溜得到。无论哪一个动作,都连贯如一,行如流水。这让人很难想象一个大胖子居然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法,更诡异的是他手中的绣花针,每一次刺出,又奇峰迭险,让人防不胜防。 其他人一动手,余下四个人也都一起攻击上来。武琼花淡然无惊,先是故意与他们缠斗,见识了一下他们的手段,这几人的手法果然都是千机百变,又带着一丝诡异,远与中原武术迥异。但无论怎样变化,此时对于武琼花来说,都不足为奇。他以凌波微步,又如夜叉独行,将其中一个瘦子扔出人群中,又以摩呼罗迦缠卷,顿时将那胖子圆球糅合得缚手缚脚再也无法动弹。其余几人大惊失色,武琼花傲然一笑,忽然发出一片金光,却是天龙八部之迦楼罗的金翅大鹏展,那几人还没看得明白,武琼花便以佛缘神掌拍上,点了几人穴道。 群中众人无不赫然惊色,望着武琼花越发惊惧。但不管谁哪怕不知道刚才那几个人有多厉害,但就武琼花这忽如多变的神功,也是让他们心惊肉跳。人群中忽然一个邪衣少年倏然而出,叫道:“武琼花,据说你这身武功和《九件衣》一样,是从这石窟里的飞天壁画上学来的,可真厉害啊!如今你学会了这么厉害的武功,那还守着洞窟干什么?难道是怕大家进去练成《九件衣》神功而让你有所畏惧?啊!是了,据说在少林寺一战,任你武功再厉害,可是一品堂李堂主便只用《九件衣》中的四衣就破了你的神功,看来你的确是怕大家练成了《九件衣》,才想拼命阻止大伙儿进去看看吧?” 他这一煽风点火,人群中立时呼声不断,大喊道:“就是,天下神功,归天下人,凭什么就你可以学,我们就不能看?”“杀死他,打死他,我们都要学《九件衣》,《九件衣》神功,人人有份!”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震得鸣沙山的沙子都仿佛在流动起来。那邪衣少年抱臂而立,面带着戏虐的笑容,望着武琼花又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我师叔,你为了独吞《九件衣》神功,将我师傅险些害死,你说这《九件衣》神功,又不是你家的,你凭什么想独吞!”众人都大喊道:“大伙儿不要跟他废话,一起冲进去,杀死他们,《九件衣》人人有份!” 武琼花此时不难听出,这些人之所以赶来敦煌莫高窟,无疑是卫魔道的连环诡计,先是在少林寺设计陷害武琼花,故意让李德明以四衣措手不及的击败武琼花,然后以妙音鸟之毒剥离大部分帮派宗主,再在各门各派物色合适人选,以《九件衣》为诱饵,故意放出《九件衣》余下全本藏在敦煌莫高窟的信息,好让大家贪图《九件衣》,便蜂拥而来莫高窟夺取。这样一来,如此数以万计的人众齐聚莫高窟,而且人心各异,一切贪嗔痴的魔障任所欲为,这几百年积盛的佛教圣地莫高窟自然也就毁于一旦。 那邪衣少年回身制止住众人的怒潮气焰,高声说道:“大家不要急,明天便是圣君出世之日,一旦圣君出世,便会见证这一历史性奇迹,到时这石窟里的任何一门神功,大家都可以参研和学习!”众人齐声叫好,摩拳擦掌的等候着这激奋人心的一刻到来。那少年并不再说,慢慢的往人群中走去,走了几步,忽又回头笑道:“忘了告诉你,我是师傅的二少爷!” 武琼花自然知道他定然是其中一位少爷,问道:“你师傅呢?你告诉他,我要见他!”二少爷头也不回,道:“见,便是死!”然后没入人群之中。武琼花黯然叹息,心中仅存的最后一点念想也荡然无存。而二少爷所说的无疑是对的。 见,便是死。正义与邪恶,从来都是生死相对! 武琼花蔚然而叹,知道事情已无法改变,可是如何才能保住莫高窟,已象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虽然他已拥有了世间无敌的天龙八部,但面对代表着魔道的师兄卫魔道,他不知道有没有把握能立于不败之地。更重要的事,明天正是魔道圣君出世的时候,而佛道自末法时代的到来,一切早已不复存在。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武琼花,且留步!” 第四十一 不死的传说 武琼花回过身来,只见一个白胡子老者站在大宋方队中,问道:“据说你已经坠入了魔道,可是真的?”武琼花认得他是江湖有名的濮老夫子,去年四川卖刀大会途中有过一面之缘,便淡然道:“可问,佛曾经教义我们以慈悲心,成就大爱,而不是象眼前的这样颠倒乾坤,你觉得是佛还是魔?”濮老夫子一愣,武琼花洒然一笑。 人群中一个白衣少年飘然而出,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佛还是魔,我只要《九件衣》!”武琼花望了那白衣少年一眼,道:“你是谁?”白衣少年冷冷道:“我来自喜马拉雅山的北部国度!”武琼花心中一动,寻思着这白衣少年怕是来历不凡。那白衣少年缓缓道:“我的祖上曾久闻《九件衣》威名,虽然曾与孔雀堂的某一代掌门约战,奈何始终无法得窥其真颜!”武琼花心道:“果然是了,这少年显然正是当年与孔雀堂上一代掌门封爱萍决战的那为高人的后代。”那少年道:“所以我警告你,如今既然《九件衣》就在这里,你挡不住我们,我的家乡有大乘佛法,我也明白这会对莫高窟造成什么后果。但更知道,你们的抵抗,只会更快造成毁灭!”他身后众人都道:“说得好!” 武琼花道:“那么你了解《九件衣》吗?”白衣少年道:“不需要知道。一门神功的存世,总有他自身的价值,而我们追崇于武道,又岂能错过?”武琼花冷笑,并不在说。那少年神色冷沉,忽地倏手一指,便见他身后旁边一人手中弯刀猛然往武琼花后背刺来。武琼花头也不回,右掌后推,一股掌力便将弯刀反击回去。那白衣少年竟不避让,只是两根手指划动,那弯刀便停留在他面前的空中。旁人都是瞧着一惊,暗道:“没想到这少年果然好功夫!” 白衣少年得意洋洋,双指点动,又以更快的速度来攻击武琼花。武琼花霍然回身,冷笑道:“你这手御气之法倒是不赖,只可惜中看不中用!”说着一招神魔封印,顿时将弯刀又反射回去。但这一次无疑又比刚才更为快捷无伦。那白衣少年又想故伎重演,但武琼花有心要压他气焰,那弯刀从他耳边刮过,将他耳边的一溜发丝给割了下来。那少年吓得脸都白了,他身后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嗤笑起来,少年勃然大怒,以御气驱使弯刀往那发笑之人射去。 那发笑之人急忙提刀格挡,他的同伴则往白衣少年杀来。白衣少年冷笑一声,仍然是御气行刀,竟将其中一人刺死。那伙人见同伴惨死,更是怒不可遏,便一起乱杀起来。白衣少年也有两个同伴,都是一身白衣。其中一个络腮胡子高声叫道:“卡扎姆!”便提刀挡在白衣少年身前,将一个对手踢翻。他们这一动手,场中人群都象开水一样沸腾起来,远处的人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战斗开始,便纷纷往前拥挤。 眼看就要大乱之时,武琼花暗叫不妙,耶律芳和韩慕落月禅师等都神色惊动,要知道眼前这么多人一旦真正攻击起来,那可不是几个人的决斗,而是一拥而上,那气势可比黄河决堤势不可挡。幸好就在这时,那二少爷忽然闪了出来,但他并没出手,而是从身上摸出一个牛首陶埙吹了起来,陶埙声象是有魔力似的,那些动荡不安的人群一听便都茫然的安静下来,一场危机四伏的血战瞬间便冰消瓦解。 武琼花总算松了口气,虽然这一战在所难免,但若能拖延一刻便说不定总有一刻的转机。他目前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阻挡这即将发生的大战,但他已经暗暗决定,到时只有守护在莫高窟的门前,哪怕是死也要坚守到底。可是又想到古竞成和耶律芳她们,不免又有些忧心忡忡。 回到石窟,古竞成听到外面的动乱,已经起来了,她看到武琼花走了进来,便问道:“看来卫魔道已经控制了所有的力量!”耶律芳道:“我们也已孤立无援!”武琼花凝重的望着她们,沉声道:“是的,这一战在所难免,所以我想了想,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要做无畏的牺牲,因此……”古竞成不等他说完,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作为我们来说,是兄弟,是姐妹,是朋友,也是战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我们都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明知道没有任何希望,但我们也会坚持到底,也会为此流尽最后一滴血!” 韩慕也走了进来,大声道:“说得好!虽然我们曾经也算是各为其主,但在这里,在佛法无边的虔诚世界里,我们只会并肩作战,而不是舍弃!”外面传来落月禅师的一声颂念:“阿弥陀佛!”武琼花不再说,但已热泪盈眶,他坚毅伸出右手,以掌心朝上,耶律芳以指尖盖了上来,随后是韩慕,再是古竞成,最后说芊依姑娘走近来,将右手搭上,笑说道:“这个时候,自然也少不了我!”武琼花洒然道:“好!”说着忽然翻掌为上,以屈指为掌,一连变换了八个奇怪的手势,动作居然也纯熟自然。 古竞成和韩慕他们都有些诧异,自然不明白他这套手势代表了什么。武琼花触景伤情,一时情难自禁,不由自主做出了在四川卖刀大会之后,萧延宗和萧瑶离别时做的那套手势。他暗暗叹息着也没多于解释,倒是韩慕忽然道:“我曾经记得见过,这是萧延宗和瑶姑娘小时候常玩的一套手势,他曾说道,每时分别离,记得多珍重!”武琼花黯然道:“正是,一时失神便不自觉使出这个手势,让你们见笑了!”古竞成望着他有些出神,暗想道:“这才是有情有义,武兄,果然是没看错你!” 这一天下来,敌人并不再有人前来挑战,因为在没有卫魔道准许大起群攻之下,谁都明白以自身的本事根本就不是武琼花的对手,因此谁也不敢再去自取其辱,而只是选择等待明天决战时刻的到来。他们这些天在此守候,早已等得心浮气躁,只想着明日圣君出世,大家好放手大杀一场,越争取早些进去石窟,便越多了一分窥探飞天神功的机会。只要有机会,自然人人都不会错过。 而武琼花他们目前加起来所有的人手,也不过两百多人,面对如此众多得铺天盖地的敌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挡对方,注定的百死无生。武琼花考虑了很久,便征求了一下落月禅师的意见,打算让其他人离开这里,不必要在这里白白送死。落月禅师早已抱了必死之心,誓与莫高窟共存亡,对于武琼花的建议也极为赞同。于是他们召来众人说明情况,莫高窟的守护寺僧纷纷表决以死捍卫莫高窟,倒是有两三个静虚观的道士露了怯意。至于长江十二联盟的人,自从她决定解散联盟之后,虽然大家仍然是盟约兄弟姐妹,但那也只不过是江湖道义,而实际上古竞成的心腹嫡系只是她自己统帅的“奉天”盟,这一次她赶来敦煌,出于匆促,也不过只带了两百来人,这些人自然不会舍弃古竞CD决心与之生死与共。 耶律芳和韩慕所带来的契丹勇士也只剩下十来个人,也都听从他们的指令。武琼花与他们夫妇二人刚才既然已指掌盟约,也就不再多说。只有芊依姑娘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武琼花他们好生劝说,打算送她离开,芊依姑娘只是不肯,最后才说道:“实话说吧,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已是不死之身,活了几百年,没有人能伤害我!何况木婉儿还需要人照顾,就让我来照顾她吧!”木婉儿就是大国师的小徒弟,也就是燕赵双飞柯震雄和木婉兰的女儿。 众人听得芊依姑娘这么一说,都惊得呆了一呆,甚是不可思议。芊依姑娘见众人都面露惊疑之色,又道:“几百年前,曾经有一个叫燕飞儿的女孩子,她是个未来人,她们带着一只会说话的猫和一只会说话的小白鼠,跟随着当时的汉使节傅介子,也就是我师傅来到了我们楼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被我楼兰的国师偈摩邪谋害身死,后来所幸他们到来救了我,从此让我有了不死之身。”武琼花听她说道未来人已是深信不疑,但对于不死之身还是难以置信。芊依姑娘又缓缓道:“本来这些我是不会说的,但敦煌曾经也算是我的故乡,我只想留下来尽我一份力量。当然,其实我也想看在这里,能不能找到我的师傅!”武琼花道:“也就是你说的那位汉朝的使节傅介子?” 芊依姑娘微微颔首,叹道:“是的,我已经找了他几百年,无数次从天山到四海之内,可惜从来都没有找到他。”她说着话,眼中已见泪光闪烁。韩慕惊了半天,难以置信道:“傅介子悬刀斩楼兰,当时可是名闻天下,乃至如今,仍为江湖同道所敬仰,可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世间居然真有长生不死之人,实在是不可思议!”古竞成道:“是啊!太惊奇了!”芊依姑娘黯然叹息,微声道:“其实长生不死,也未必那么好。如果有得选择,我宁愿不要。唉!此情千古,何尽堪哀!只有我们才知道这是多么绝世而孤独的悲哀!” 古竞成感叹道:“是啊!生,也未尝可喜;死,亦未尝可悲。这是你对她说的,难道这些年你一个人就住在天山?”芊依姑娘没有回答,但他们从刚才小女孩木婉儿的话中,无疑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四十二 决战前夕 此时夜深的莫高窟外,到处都是燃烧的篝火,火光映得沙漠的夜空呈现出一片通红之色,而那个还在不停旋转着越来越大的魔道深邃,也更加充满了邪恶和诡异。 在燃烧的火堆旁边,各门各派的人围坐一团,他们丝毫没有对这彻夜寒冷的沙漠充满畏惧,反而在膨胀的欲望中显得更加兴奋和激烈。一匹匹的骆驼或者战马,在他们的屠刀下变成篝火上的熏肉,散发出一种可怕的香味。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守护着莫高窟的狼群,不时发出此起彼伏的嚎叫,似乎在为不久之前战死的同伴致哀。而在沙漠的深处,远远的也传来一声声的狼嚎,与之遥呼相应,在这旷野的沙漠夜黑中听起来格外惊怖。 武琼花准备护送几位意志动摇的道士离开这里,但临走时他们又后悔起来,觉得这样临阵脱逃,对不起死去的同门和朋友,也对不住自己当初选择修道的初衷和信仰。他们最终选择了留下来,一同并肩战斗,他们的选择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和赞赏。虽然他们知道,以他们现在几乎微不足道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魔道的进攻,可他们更知道,死不畏惧,而他们所选择的人间大爱则永远长存,也正因为这样,世界才会更加美好。 落月禅师凝视着武琼花,很久之后才说道:“我似乎聆听到了你的想法,你是不是决定使用你师傅的魔音獅吼!”武琼花凝望着石窟外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回答道:“是的!但不会是当年师傅的悲剧重演!”落月禅师没有再说,他轻轻颂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就在这个时候,鸣沙山的最顶峰上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叹息声虽然极其轻微,但武琼花还是听见了,他已感觉到心头猛地一震。他再无迟疑,毫不犹豫的纵身便掠上了山顶。果然在山顶上他就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他的师兄卫魔道。这是他第二次面对着师兄卫魔道,第一次在上京的断腕楼,卫魔道将唐德变成了一个毒人,并以此为诱饵,将武琼花陷入一个十面埋伏的困境,也正因为如此,卫魔道却又犯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错误,那就是“青牛白马飞,妙音始复还”,卫魔道虽然奸计得逞,算计了青牛大师,但也在这最后一刻,青牛大师成功召唤回了妙音鸟。 而如今,这是武琼花第二次面对卫魔道,他的心情激越已无法形容,一点一滴的儿时记忆犹新,全都像开水一样翻腾起来。他动情的叫了一声:“师兄……”卫魔道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你和我最大的区别,就是象你这一类人,容易感情用事。但我不会,我只为我的目的,死战!”这死战二字像两把尖刀一样狠狠的刺在武琼花心头。武琼花只觉满身心的苦痛,艰难道:“我不知道你在喜马拉雅山遭遇了什么,难道再也不能回头了吗?就算想想师傅的养育之恩,想想师傅的悉心教导……” 卫魔道冷声道:“够了!如果没有念及,当年他便早已死在了大雪山。从那以后,曾经的卫魔道已不复存在,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他不等武琼花回答,又一声冷笑,接着道:“当然,他是不可能跟你说的,因为他没有办法制服我,于是从大雪山回到敦煌之后,便拼命的苦练武功,企图从飞天壁画中领悟出佛道神功,可以他不自量力,最终走火入魔而死!” 武琼花吃惊的望着卫魔道,道:“难道……难道你一直都在看着?”卫魔道道:“不错,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面花的魔域里显现出来,我自然都知道。只是我只以为师傅会知难而退,可没想到,他执迷不悟,最终死于非命。而你之后也离开了敦煌,我仍然只以为你会渐渐忘了这隐藏在飞天壁画里的武功。可是我错了,你不但没有忘记,而且飞天神功在你体内正渐渐的孕育形成。”武琼花道:“所以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边开始培育花蕊血池,而又一边对我展开追杀。” 卫魔道望着山崖下遍地狼烟,叹道:“不错,佛道自以为的天机,让我意识到你可能就是那个佛道选择出来的人。但我没想到,最终因为七少爷,让你活到了现在。”武琼花道:“所以你杀了七少爷,就是要让我看到,无论是谁,只要帮助了我,就会死得很惨!”卫魔道扭过头来望着他,狰恶的笑道:“你能明白就最好。而且,如果你不放弃,我还会有一个更好的礼物送给你。”武琼花脸色一变,道:“你……想将瑶姑娘怎样?”卫魔道大笑,道:“三天后你就知道了。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弟,如果你放弃了,便没有人受到伤害,但若再执迷不悟,就只会害人害己!我给你三天时间来考虑,这三天不会再有人来打搅你们,想必对你来说已足够了!”他一声大笑,整个人忽然像是融入黑暗中,再无踪迹,但他刺耳的笑声却久久不绝。 山崖下的人似乎对卫魔道的笑声充耳不闻,依然在为所欲为的高谈阔论,大快朵颐,或者借酒行凶,反正一切贪嗔痴都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越来越盛。武琼花观望着这一切,心情异常的沉重。回到石窟内,落月禅师叹道:“他来了?”武琼花道:“是的!”落月禅师没有再问,但神色中似乎已经明晓,迷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既然守不住,又要执着于一心。却白白让大家送死!”武琼花望着他,淡然道:“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决心和信仰吧!我师傅常常告诫于我,言道人要偿与爱心,这爱便是人间大爱,否则便易成魔,而佛法不正也是倡导者,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落月禅师满心惭愧,道:“你说得对极了,倒是我生怯相,可是愧对佛祖了。阿弥陀佛!” 随后的三天里,包围在莫高窟外围的天下江湖各门各派果然再没有人来对他们进行攻击,但他们坚守联营,甚至吃喝拉撒,都不曾离开半步,以致弄得整个莫高窟前沙漠和戈壁上全是乌烟瘴气。一个曾经繁荣昌盛的佛门圣地,如今渐渐成为积满垃圾污秽之所,而这显然正是卫魔道所需要的结果。他以这十来天的等待,一点一点的摧毁莫高窟的佛兴,又一点一点的摧残古竞成和落月禅师他们守卫莫高窟的斗志,只要等到最后一刻,一旦魔道圣君出世,他才会发动全面攻击,好让魔道圣君见证毁灭敦煌莫高窟的最后圣战,而无疑这也正是魔道圣君当年与佛祖为争夺敦煌失败后,才不惜假手人间,企图魔道重新复兴。 当然,在这十来天的艰难的激烈苦战中,对于落月禅师和古竞成他们来说,也的确是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刻,明知道没有任何希望,却还要拼命的苦苦支撑,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在一个个的倒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在一滴滴的流尽,相信这种煎熬不是任何人都能想象和感受得出来的。以致落月禅师曾问过古竞成:“其实你可以不用跟我们一样!”古竞成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她望着东方的天空,淡然说道:“佛不只是在你心中,也存在于这世界任何一个地方。而且佛也曾有过预示,而也正因为这个预示,我们才更加不会放弃!”落月禅师没有再说,直到武琼花的到来,他才明白古竞成所说的意思。他望着武琼花,叹道:“她'做的这一切,实际上完全是为了你!”武琼花心存感激,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更不会放弃!” 很快,三天时候只不过一晃而过。第四天早上,众人都早早地起来准备着,人人心头沉重,但却以最佳状态来迎接这最后一战的到来。因为今天正是魔道圣君出世之日,而也就在这一天,萧太后终于触悟,决定与大宋订立停战和约,这也便是数日后历史上有名的“澶渊之盟”,而“澶渊之盟”的订立,无疑对于两国人民来说是一大福祉,而后在两国百余年的历程中,从此再无硝烟战火,百姓得于安居乐业。 此时的沙漠上,已完全被无边的黑云所笼罩,魔道“深邃”也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最中心处散发的紫色光芒更加触目惊心,而蕴藏其间的那种蠢蠢欲动的粘膜状物不停地发出一种怪异的尖叫声,让人听了更是心惊胆颤。武琼花望着那团“深邃”,想到萧瑶的处境,更是让他忧心忡忡。 莫高窟前沙漠上的人群早已各自排好列队,随时等待着号令攻击。哪怕卫魔道曾经许诺,对于《九件衣》神功会人人有份,但他们暗中又得到特别指示,卫魔道会在攻占莫高窟之后,将选择对“有功”人员才会传授《九件衣》神功,这样一来,就会给他们造成一种错觉,只以为这种私底下的暗示,是卫魔道对自己青睐有加,否则他不可能会许诺扶持自己将来成为一帮之主。因此人人都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和恩同再造的抱负,准备进行彻底的毁灭性攻击。 第四十三 半骷髅 直到天空中的深邃漩涡完全吞噬了沙漠上烈日的光芒,一片盛紫色的光芒洒落大地,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激昂的呼喊声,魔道的战鼓浩浩荡荡的擂起,那是一种黑暗和死亡的声音完全呑没了世间一切声响。 就是在这种压抑的死亡气息中,卫魔身着一身黑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在他身后则是十位少爷中剩余的二少爷和十少爷金鬲轩。再则就是西夏一品堂高手卫慕荣华和储初年卓玛等人。曾经在辽国上京失踪了的宝鉴法王也在其中,那日卫魔道以人面花攻击青牛大师,萧瑶和宝鉴法王自己韩慕耶律芳夫妇都昏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只有宝鉴法王失去踪迹,如今看来显然是被卫魔道抓来变成了他的傀儡。 看到武琼花的到来,全场中的人都欢呼雷动,声震云霄。卫魔道只一摆手,便制止了他们狂热的喧哗。武琼花静静的望着他,想着他那晚说的话,一种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因为他没有看到柳叶青,而以柳叶青现在的身份,无疑也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当三天前的那天晚上,卫魔道说要送给他一分特别的礼物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这种结果。萧瑶已被卫魔道选中,成就珠胎暗结,以十二大师和左明月的分析,或许她暂时可保得以周全。只是那日晚他提起七少爷,虽然在黑暗中,但他还是看到了卫魔道嘴角上所延展而来的那一抹残酷和狰恶。他的心一阵发冷,显然卫魔道已对柳叶青下了毒手,因为对于柳叶青甘愿为他而卧底在卫魔道身边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卫魔道的最后一个少爷金鬲轩。 果然。卫魔道一声冷笑,说道:“我曾给过你机会,而你过于自信的愚蠢执着无疑是害了他们!现在,机会是再也没有了!”武琼花望着卫魔道,心中一阵刺痛。古竞成轻轻道:“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师兄了。当你成为佛祖预示的时候,而他则成为了魔道圣君的预示。这一天,这一刻,注定是无法避免的!”武琼花宁定了心神,黯然道:“谢谢你,其实我也明白,曾经是不会再拥有了!”卫魔道狞笑道:“知道就好!在这生死决战之前,我们也不必多说废话,首先我就送你第一份礼物!” 卫魔道说着话,只是微微一挥手,便见人群中闪出一辆马车,马车上安置着一个大铁笼,铁笼里面设置了一个铁架子,铁架子上绑着的不是一只野兽,而是一个人,一个一半骷髅一半毒液横流的怪人。但是这个人的半边脸却是完好无损,只是因为另一边脸变成骷髅,这才看起来显得非常可怕和恐怖。 武琼花望着这个人,一眼便认出是柳叶青。他悲愤之极,怒道:“师兄,你这样残害别人,难道都没有一点愧疚感吗?”卫魔道笑道:“武琼花,你太幼稚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再说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若然放弃,她就会安然无恙,可惜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古竞成不忍淬看,悄声道:“你知道她是谁?”武琼花难过道:“她是柳家庄庄主柳长风的女儿,只是因为我曾救过她,她便执意留下来想要帮助我,哪知终究还是害了她!” 芊依姑娘忽然走了过来,轻轻道:“可是我怎么忽然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说着话,一边茫然无顾的走了过去。古竞成叫道:“芊依姑娘别过去!”芊依姑娘却像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铁笼子前,有人想要上前阻拦,卫魔道示意那人退了下去,他倒想看看芊依姑娘想要干什么。芊依姑娘来到铁笼子旁边,毫不畏惧的望着模样恐怖的柳叶青,喃喃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柳叶青虽然变成这种可怕的模样,但却没有死,显然是卫魔道虽然用诡异的妙音鸟之毒将她变成这样,却还是留下了她一条命,无疑是想要用来刺激和折磨武琼花。柳叶青似乎有些麻木了,她听到芊依姑娘说话,微微睁开双眼望着芊依姑娘,很吃力的点了点头。芊依姑娘甚是欢喜,道:“只要你活着就好!”她说着又对卫魔道道:“你能把他放下来吗?” 卫魔道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更何况这十来天他也发现了莫高窟的守卫者中间是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可是他却不明白这个姑娘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有勇气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从来都没有表露过一丝胆怯的神色。因此他便吩咐手下人将铁笼子打开,又将柳叶青放了下来。柳叶青由于身上只有半边血肉,这一动弹,痛得不住惨叫,而惨叫声则变成一种可怕而尖锐的怪叫。 众人听了无不毛发悚然。武琼花心如刀割,只觉得这全然是自己一手造成。因此心中悔恨不已,他想要过去看能不能制止住柳叶青的痛苦。古竞成拉了他的衣袖,轻轻的摇了摇头。武琼花这才忍耐下来,从古竞成的眼神里他不难看出,她是要告诉他,芊依姑娘不会无缘无故要卫魔道放出柳叶青。 正在众人想要看看芊依姑娘意欲何为之时,忽然听得人群外围马蹄声急响,只见四五十骑人马飞奔而来。大宋方队后面的人见他们连停的意思都没有,连忙上前阻拦,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快停下来,休要乱闯!”那四五十骑人马中,有人大笑道:“你佛爷的,洒家就是要乱闯,你待如何?”这说话之人正是不通和尚。那阻拦之人气怒道:“你不停下来,便不要怪……”他还没说完,不通和尚早已跃马上前,照着那人兜头踩下,那人吓得半死,急忙就地一滚总算避开了去。但由此惹恼了他们,他们则是大宋国内的一个叫“铁掌帮”的帮派,其帮主已被卫魔道变成非人被派去了少林寺伏击武琼花,被毒手何苦战一只铁手抓裂深邃而死。此时这里已是副帮主裘树德当家做主,他见不通和尚敢踏踩自己人,早已大怒道:“兄弟们,杀了他!”铁掌帮十多个人纷纷扑了过去。 不通和尚哈哈大笑,道:“你佛爷的,还跟洒家较劲起来了!”他人如穿花,在马上一个盘旋,飞脚踢出,将这些人踢得直摔出去。裘树德更是恼怒,道:“死秃驴,可是找死!”提了一把九环大刀就要砍过去。不通和尚连忙道:“等会等会!”裘树德道:“怎么,怕死了便跟老子跪下求饶!”不通和尚道:“怕不怕死待会洒家扭了你脖子就知道了,只是洒家杀死你之前觉得有一样不好!” 裘树德冷冷道:“什么不好?”不通和尚道:“你看,裘树德,求输得,输得怎么了?输得上吊还是跳河,总得说清楚吧?”陆芳华在后头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大师,咱们还是先去见了武大哥要紧,可别逗他们了!”在她左边则是左明月热哈曼申玉明空见小和尚几人,在她右边却是方天夫妇等人,其余的则是权力帮的部分人。 左明月和热哈曼空见小和尚在半道与武琼花分开后,一路飞奔赶往敦煌,直到西夏境地,不想遇着方天。而权力帮也早已获悉江湖不少门派纷纷赶往敦煌的消息,正派人前去打探,方天听了左明月的述说,连忙跟李沉舟说起,李沉舟想到还欠武琼花一个恩情,自然应允前往敦煌助武琼花一臂之力。于是他们一同赶往敦煌,不想在临近玉门之时,又遇到不通和尚和陆芳华他们。 本来不通和尚原本出身西域少林,而这所谓西域少林只不过是他师傅被逐出嵩山少林寺之后来西域自建一派,因此也结怨不少仇人。不通和尚这次回来,刚好遇上昔日仇家,难免又是纠缠不清,结果耽搁了些时日。这样一来,反而让左明月方天他们赶来遇上,于是众人合兵一处,共同赶往敦煌莫高窟。在莫高窟不远的一个高地上,他们眼见莫高窟前的天空中深邃已渐渐形成,而莫高窟前的沙漠上全是黑压压的人群,都不觉吸了口冷气,想着这么多人众包围莫高窟,就光这气势都让人心生畏惧。他们远远的隐约也看到了武琼花,不通和尚急忙想要冲过去,但李沉舟言道:“对方以合围之势,我们贸然进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不如方天大哥带着兄弟们就在这里,以作外应,待我和左少侠不通大师等一道前去与武兄会合!”左明月也极为赞同,方天知道李沉舟的有心顾全自己,便对李沉舟道:“还是我去吧,这外围应作之事你比我在行!”李沉舟便也不再说,便带着一百多兄弟留守外围,虽然人手不够,可一旦真要大战起来,他们挟风而下,怎么说也算是一股力量。 此时裘树德被不通和尚一番戏耍,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你他妈的死秃驴,看老子不将你碎尸万段便不姓裘了!”带着全帮四五百人手就要围杀不通和尚。这时那二少爷邪里邪气的走了出来说道:“他们愿意进来就让他们进来好了,也正好一网打尽!”说着还怪异的望着不通和尚,就好像我说明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不通和尚自然毫无畏惧,笑道:“洒家便看看你这网有何厉害!”便率先赶到武琼花近前,左明月等人随后跟上。 第四十四 狼人的狼群 武琼花眼见他们一路赶来,总算安然无恙,便稍稍宽心,但转瞬又一想到他们此时前来,无异于刚才二少爷所说的自投罗网,不觉又有些不安。左明月道:“大哥,大家可还好吧?”武琼花笑道:“还好!”左明月瞧见古竞成在一旁,便上前说了话。武琼花逐与方天和不通和尚等人相见。阿黛尔笑嘻嘻道:“大哥怎地比我们还先到了?啊是了,这骷髅马车果然神奇!”不通和尚笑道:“洒家可是急不可待,生怕没赶上这场大战,看来来得还是时候呢!”他说着话,看到柳叶青时不觉吃了一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武琼花头触痛,便将柳叶青的身份说了,众人愤恨卫魔道如此残忍之时又都感慨柳长风虽然奸诈,但她的女儿却如此有情有义。慕容锦本来也看到了柳叶青的可怖模样,只是柳叶青只剩半边脸,他一时还不敢确定是谁,待听得武琼花一说已是目呲欲裂,连忙掠了过去。卫魔道微微一招手,卓玛应声便上来阻拦。她脚腕处系着有两枚铃铛,只要一动身便是一阵铃铛脆响。慕容锦见他来阻拦,早已一掌奋力打出,卓玛斜身侧过,挥剑刺来。包二哥见了大怒,道:“仙人板板的臭婆娘,找死!”飞起一脚便踢了过去。 卓玛只得反剑刺出,她是孔雀堂大弟子,早已得师傅真传,一手沧海剑法极为精致,一剑刺出便是以大见小,包二哥还没看到如何回事,那剑已迫在眉睫。幸好陆芳华搭剑格上,包二哥直吓得心惊肉跳。陆芳华恨恨的道:“大师姐,你这个叛徒,今天我要为孔雀堂清理门户!”卓玛大笑,道:“孔雀堂早已没了,还有什么孔雀堂?你也不过三板斧的本事,凭啥来清理门户,可是笑死我了!”言罢剑气疾转,想要一举制陆芳华死地。陆芳华早已今非昔比,经得这些天来多次临敌经验,自然应对自如,又加上她尽得母亲几十年深厚功力,其剑法博大精深,恢宏似野,立时将卓玛的凌厉剑势压制下去。 先不说二人战作一团,那慕容锦不顾一切抢到柳叶青跟前,叫道:“表妹!表妹!”说着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便要来抱起柳叶青。芊依姑娘甚感诧异,听他叫柳叶青表妹,便连忙道:“那就快抱她回石窟里,也许我有办法救她!”慕容锦惊喜之余抱了柳叶青起身就走。卫魔道的四少爷喝道:“岂可走得!”他身后储初年早已跳了出来,一双筷子疾点慕容锦。 慕容锦听风辩声,只是他抱着柳叶青无法还手,只得往旁边闪避。但储初年一双筷子出神入化,已然将慕容锦退路封死。不通和尚道:“先吃我一鸡腿!”说着将藏在怀里还没吃完的鸡腿朝储初年甩了过来,然后欺身而上,挡了储初年的攻势。又有六七个一品堂高手围攻上来,慕容锦无法脱身,又感觉着柳叶青半边身子不住地抽搐,知道她定然是痛不可当,一时急得不行。芊依姑娘道:“不如你还是将她放下来吧。免得触动伤了她可是不好了!”包二哥连忙护了上来,慕容锦趁机将柳叶青放了下来,对芊依姑娘道:“烦你照顾好她!”芊依姑娘道:“你放心好了,只是你们要在旁边守护,免得坏人趁机来害她!”慕容锦道:“知道!”逐与包二哥不离左右守护在侧,那几个一品堂高手以此为牵制轮番攻击,慕容锦见招拆招尚不为惧,倒是包二哥被迫得疲于应对。 申玉明早已跃跃欲试,见着情形危急,便招呼热哈曼道:“师兄,这各有对手,显然是热身之战,不如我们也去助他们一臂之力!”热哈曼望了武琼花一眼,武琼花目不斜视,道:“你们过去一定要护着柳姑娘周全,不要再让她受任何伤害!”他此时凝神以对,时刻防备着卫魔道出手。何况卫魔道身边还有不少高手,特别是卫慕荣华,他在西夏与之一战,对他手中那神奇的乾坤圈印象极为深刻。 热哈曼和申玉明大喜,双双扑出,护在柳叶青和芊依姑娘周围。慕容锦此时一放开手来,又加之心怀悲愤,出手之下,毫不留情,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手法,瞬即将两个一品堂高手杀死在自己武功之下,余下几人大惊,又被申玉明以降龙十八掌打飞,而热哈曼最善于剔手化骨,将两个一品堂高手的手都剔成了白骨,痛得他们一声声惨叫,旁人见了无不悚然。包二哥惊讶道:“仙人板板的,这叫什么武功?杀猪剔骨也不为过!”热哈曼笑道:“正是!” 卫魔道暗暗诧异,显然对于这些少年高手的奇特本事也是惊动,但他自然还是不放在眼里。他身旁的大少爷怒道:“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快上去杀了他!”又有七八个一品堂高手抢身而出,朝热哈曼等人攻了过去。阿黛尔早已心痒难耐,大声道:“此时该我上了!”她掠身出阵,手中一柄长剑递出,驱动飞剑,便见身前敌阵中二三十人手中紧握着的兵器瞬即脱手飞出,直往那七八个一品堂高手射去。其余人等大惊,不明白这些兵器怎么从自己人手里飞出,但西夏一带的人自然知道这是塔言罗的“天罗剑法”。卫慕荣华再也忍耐不住,喝道:“死丫头,休要猖狂!”她说话的同时,手中乾坤圈掷出,便见那被阿黛尔驱动的二三十把飞剑尽数都被吸入圈中,立时化成齑粉。众人又是大惊失色,固然阿黛尔的飞剑气夺全场,但无疑卫慕荣华的乾坤圈显然更为诡异。 阿黛尔早有所料,手指划动,便见从卫慕荣华身后又飞出不少飞剑,但这一次所形成的飞剑材料并不是敌人手中的兵器,而是地上的飞沙。卫慕荣华仍然以乾坤圈化解飞剑,阿黛尔趁机将自己的长剑收回。卫慕荣华冷笑道:“看你往哪里逃!”阿黛尔对她毕竟有些心虚,但还是强忍笑道:“你看我像跑吗?你倒是看看你身后是什么来了?”原来她瞧见敌阵包围圈之外忽然腾起一片黄沙,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知道肯定有大事要发生。卫慕荣华不觉回身望去,也是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只见石窟前的狼群一阵躁动,所有的狼忽然都昂首嗷叫起来,一声声的狼叫声像是要将任何人撕碎一般。众人听了无不赫然惊色,虽然面前的狼群众多,但比起那些武林人物之众还是不足为虑,可这些狼一旦呲牙咧嘴的嚎叫起来还是让人见之惊惧。而更为可怕的是,随着这些狼的嚎叫,在他们的身后忽然也响起无数的狼叫声,跟惊雷似的铺天盖地传来过来。众人纷纷转身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沙丘和戈壁上腾起一片尘沙,无数只狼跟潮水似的疾卷而来,只一瞬间,便已到了近前。然后,只见两个少年从狼群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胸前绣着一朵大大的唐花的白衣少年居然是唐门的唐睿。而另一个面色沉冷的少年自然是狼人阿苍,阿苍大声喊道:“师傅,我来啦!”众人听了都莫名其妙。 武琼花惊喜之极,远远的大声回应道:“阿苍!”众人才知道这狼人少年的师傅居然是武琼花。阿苍无视场中数以万计的江湖各派,径直和唐睿带着几十条狼往人群中走了过来。其余的狼群也在包围圈外守候着随时等待攻击命令,阿苍带着狼走入人群,谁也不敢阻挡,纷纷往两边闪开让出道来,生怕被群狼攻击,那是得不偿失。阿苍见了武琼花,激动道:“师傅,我知道你会来的!”他虽然不喜不笑,但这激动之情还是可见,武琼花倒有些诧异,他可记得这少年在唐门之时对自己可不待见,哪怕后来勉强拜自己为师,可也是将就而已,哪知这会可是热情洋溢。阿苍道:“师傅,你果然没骗我,我的武功可是好多了!”他以天龙八部之夜叉独行,忽然快如闪电的窜出,将敌阵中一个大汉抓了过来,掷于狼群之中。那些狼早已饿得嗷嗷待哺,眨眼之间就将这倒霉透顶的大汉吃个干净。旁边众人直瞧得心惊肉跳,都对这狼人少年心存畏惧。武琼花虽然觉得他手段残忍,但此时也不好说教,想着只待日后多加纯纯善诱。 唐睿察言观色,轻轻对阿苍道:“你的身法果然是比以前快多了!”阿苍得意道:“我以前还只以为师傅骗我,没想到这些天练习下来,居然越来好,原来师傅果然没骗我。”唐睿道:“你师傅肯定也告诉过你与人为善的道理吧?”阿苍一愣,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不好意思道:“我想着他们都是坏人,就忘了,师傅的确是说过的!”唐睿道:“知道就好,你说你梦见你师傅叫你来保护敦煌,可见你心中是有是非之念,而这敦煌便是佛家圣地,佛祖教化我们为人,就是多多行善,去危度厄,你一定要记得,否则我们就跟畜牲也没什么分别了!”若是别人如此说来,阿苍定然恼羞成怒,但他自认得唐睿之后,对他极是诚悦,否则这次也就不会大老远的赶去四川将唐睿找着一起赶了过来。他抓了抓头,很是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了,你说得对。”武琼花虽然没有望着他们,但对于他们说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对唐睿更加赞赏,可是一想到唐德,不免微微隐忧。 场中的激战因为狼群的突然到来,都已停了下来。芊依姑娘趁着这机会,将自己的手指割开,将鲜血一滴滴的滴入柳叶青嘴里,旁边众人见了无不诧愕,不知道这少女要做什么。但随后的诡异现象让他们都大惊失色,因为看得清楚的人都发现,这少女原本割了一道血口的手指在慢慢的愈合。卫魔道暗暗惊骇,知道这少女果然来的蹊跷。武琼花和古竞成等人早已知道这少女神奇,又见她滴血喂给柳叶青喝,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们还是有些怀疑,就算她的鲜血再神奇,难道还能救得了只有半边身血肉的柳叶青? 第四十五 深邃形成 此时只要能看得到芊依姑娘所作所为的人都吃惊的望着她,人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这少女的体质迥异于常人,只是她为什么要将鲜血滴在柳叶青口中,他们并不知道,因此人人都望着她,看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芊依姑娘也根本没有理会别人什么想法,只是自顾行事。她眼见滴血起来实在太慢,慢到几乎割了道口子的手指都伤口愈合了,这无疑对救治柳叶青不是最佳方法。她看到旁边地上有一把单刀,咬了咬牙便取了过来,毫不犹豫的照着自己手腕筋脉一刀割了下去,顿时痛得她险些叫了出来。但她还是强忍着,将割开筋脉的伤口对着柳叶青的嘴直接放血灌注。 旁人无不看得口瞪目呆,虽然大家伙也都是闯荡江湖的人物,这一刀见血的事儿又不是没见过,可是将自己手腕筋脉割开的事儿可还真没人做过,要知道将一个人的筋脉割断,那几乎算是成了废人。芊依姑娘却毫无顾忌,只是忍痛放血,但见那血管里的血只是咕咕的往柳叶青的半边嘴里流了进去。卫魔道在将柳叶青弄成半边骷髅人时,为了报复武琼花,便刻意保留了柳叶青的内賍完整,又将她弄得半死不活的半人半骷髅,但也正因为这样,才使得柳叶青幸运的活了下来。 慕容锦在旁边焦急的看着,眼见芊依姑娘的脸色越发苍白,知道她放血太多,担心道:“姑娘,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若是没有办法还是算了吧?”芊依姑娘勉力一笑,声音已极为虚弱,道:“放心吧,没事的!”又过得一会,她终于像是虚脱了一般委顿在地。阿黛尔连忙将她抱着,慕容锦忙扯了片衣角帮她包扎起来。等他包扎完伤口,却听阿黛尔一声惊叫。众人眼见芊依姑娘喂完鲜血昏晕过去,又没看到柳叶青有什么特别变化,只以为芊依姑娘不自量力,故弄玄虚,便都转开了目光。哪知阿黛尔这一声尖叫,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都又吸引了过来,众人再看之时,也都大惊失色。有的人忍不住也发出惊呼,惹得后面无法看到的人惊奇不已,又不知道如何回事,便纷纷往前拥挤,想要看个究竟。 原来此时柳叶青的半边受尽创伤的血肉的躯体正在慢慢复原,原本变成褐黑色的皮肉都渐渐恢复成了正常,这情形就好像一张被烧坏的纸在时间倒退中又恢复原状,看起来格外诡异。众人都瞧得呆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错觉。卫魔道暗暗心惊,已意识到这少女怕是非同寻常,但他不动声色,只是静静的盯着柳叶青,看待后又是什么变化。 而柳叶青的半边身体还在继续复原,很快由上到下,全部完好如初。但变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横向从她身体的半边切口开始往另外只剩下白骨的一边长出新鲜的血肉来,但这个过程无疑比刚才半边残躯复原要慢得多了。众人越看越傻,只觉得眼前像做梦一样。过得盏茶工夫,柳叶青的半边身体才完全长成,形成了一个整体。 慕容锦看得心惊肉跳,好半天才难以置信的叫了一声:“表妹!”柳叶青睁开眼睛望了他一眼,甚是羞涩的应了他一声。慕容锦又惊又喜,连忙脱下衣袍盖在柳叶青身上。阿黛尔不可思议的回过神来,道:“这也……这也太神了吧?”她往芊依姑娘望去,却见芊依姑娘已然晕了过去,连忙叫道:“姐姐!姐姐!”慕容锦一搭她脉搏,微声道:“她输血太多,身子极其虚弱,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却并不知道芊依姑娘已是不死之身,否则不吓坏他才怪。 阿黛尔放下心来,便想要将芊依姑娘抱起。 卫魔道对身边的大少爷冷哼道:“留下她!”大少爷点了点头,便抢身出来抓芊依姑娘。慕容锦急忙切掌拍出。大少爷冷笑一声,忽然冲柳叶青打出一掌,慕容锦措不及防,想要救护已是不及,只得整个人往柳叶青身上一扑,同时以内气运转周身,生生受了大少爷一掌。但就算如此,大少爷这一掌也必然打得他非受重伤不可。哪知大少爷一掌打在慕容锦身上,但却从他身上一股重力反击,反而将大少爷震得一连后退七八步。大少爷止住身子,望着慕容锦惊骇得难以自信。 慕容锦本来也以为自己被这一掌之击,定然身受重伤,可此刻只觉除了稍微震动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异样,这让他惊诧莫名。柳叶青被他压在身下,已是满脸通红,轻声道:“表哥,你压着我了!”慕容锦一惊回神,赶忙爬了起来,尴尬道:“表妹,你没事吧?”柳叶青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她起身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衣服立时滑落,将半边裸体呈露出来。慕容锦赶忙将衣服穿在她身上,道:“表妹,我们快走吧!”说着便要去扶她。 柳叶青却推开他的手,忽然将芊依姑娘刚才用来割脉的那把刀拾了起来,然后怒视着卫魔道恨恨的道:“你是个畜牲,猪狗不如!”大少爷已明白过来,道:“原来刚才是你以隔山打牛之法将我震开,看来是小看你了!”众人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惊奇。慕容锦却有些怀疑了,柳叶青的武功高低他还是知道的,可这隔山打牛若非绝顶高手实不可为,否则只须稍微差错,中间承受之人势必深受其害。可刚才若真是柳叶青以隔山打牛之法救了自己,那这一手也太高明了吧?他惊讶的表情让自己都有些错觉。 这时芊依姑娘也醒转过来,见柳叶青满脸杀机,连忙叫道:“柳姑娘,我……我有话要问你!”柳叶青望了她一眼,神色略缓,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有什么话待会再说,但我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她说着便往卫魔道掠了过去。大少爷嗨的一声道:“你想杀我师傅只怕还不够格!”便挥掌迎上,将柳叶青挡了下来。慕容锦急得不行,便也上前和柳叶青联手。 阿黛尔扶起芊依姑娘,见她神色虚弱,便道:“你刚才可吓坏我了。来吧,我扶你过去,你可得好生歇歇!”芊依姑娘点了点头,望着柳叶青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转身走开,卫慕荣华忽然冷笑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也不见她身形移动,话音还没落便已到得跟前。阿黛尔早已所料,在她说话之时,便已拉着芊依姑娘往旁边闪开。卫慕荣华甩出乾坤圈来圈芊依姑娘,阿黛尔急忙以长剑格挡,但长剑一入乾坤圈便被吸入圈内,瞬即化成粉末。阿黛尔对她这乾坤圈一向甚为畏惧,顿时有些慌了。要是往日,她每时面对卫慕荣华,最多是打不了便绕着走,但此时她得保着芊依姑娘,可芊依姑娘又不会轻功,加上刚才输血,更是行动迟滞。眼看就要落入卫慕荣华的乾坤圈内,申玉明喝道:“看我降龙十八掌!” 他双掌舞动,朝着卫慕荣华毫不客气的打出三掌。自武琼花传他这套掌法,他可是练得滚瓜烂熟,一连三掌打出,力道已见浑宏。卫慕荣华被他的掌力逼得只好回身自救,申玉明毫不犹豫,又是几掌打出。卫慕荣华急着要去抓芊依姑娘,便以乾坤圈将他掌力卸去。丐帮帮主“铁头”贾仁德早已按捺不住,冲了过来对卫慕荣华道:“你去抓那小妞,这小子我来收拾!”申玉明一见到他可以分外眼红,咬牙切齿道:“今日便是你断头之日!”二人立时斗成一团。 阿黛尔带着芊依姑娘刚回到武琼花身前,卫慕荣华便已追了上来。左明月早已三把飞刀甩出,但卫慕荣华仗着乾坤圈熟视无赌,便欲将三把飞刀尽数吸入圈内。可是左明月的飞刀早已有两把突然分侧左右绕过,从卫慕荣华身后射来。卫慕荣华大吃一惊,急忙以乾坤圈侧身后挡。左明月又以三刀急射,卫慕荣华只得一连后退数步,方才避开飞刀,颇为惊动道:“以飞刀名闻天下,想来你便是以明月照三江之称的左明月了?”左明月苦笑道:“倒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你不提我还真忘了!”卫慕荣华冷笑,道:“那便叫你从此再也不识三江之水!”她身疾如风,便又攻来。 卫魔道抬头往空中望去,只见那旋转的深邃已渐渐静止下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面花的深邃,深邃里面散发的紫色光芒随着花色变化,隐现电闪雷鸣,知道时机已到,便道:“卫慕,要杀他们不在于一时,只待神君出世,便从此是你我的天下,他们这些人到时也不过是蝼蚁之命!”他的话一说完,便是一道篷光闪电从深邃内迸射而出,跟着从四面八方的天空中卷出六道龙卷风,仿佛如同六根支柱,撑着深邃周围的巨大黑云团不至于垮落下来。龙卷风不停地在原地转动,每一柱龙卷风都爆出一道闪电,同时射向深邃中心,又形成一个葫芦大葫芦状的魔域裂口。 这一番风起云涌电闪雷鸣的变故,使得场中各门各派都有些惊恐,仿佛觉得这天像是要塌下来似的,他们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人人恐慌之余,但又想着自己是被卫魔道选中召集而来,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总不至于会害了自己吧?场中的搏斗此时也都停了下来,本来申玉明是誓不罢休的,还是热哈曼拉住他,说道:“先看看再说!”他这才恨恨的让贾仁德退了回去。 卫魔道的脚下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腾起一团齐黑云,将他的身体缓缓托了起来。他居高临下,以睥睨之态环视全场,大声说道:“各位江湖同道,今天我卫魔道召集大家来到这里,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毋庸置疑,那便是为了不久之前在少林寺大战中一举闻名天下的《九件衣》神功!” 第四十六 金鬲轩的光剑 他身后的各门各派人人耸动,都挥舞着兵器激动的大声呐喊起来:“九件衣神功盖世!九件衣神功盖世!”呼声雷动,一时声震撼野。卫魔道得意洋洋的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呼喊,又缓缓说道:“当日一品堂李堂主在少林寺一举击败大魔头武琼花,李堂主侠义仁心,曾答应将《九件衣》神功传教于江湖同道,声称此盖世神功,乃天下广有之物,那可是人人有份。可是后来,武琼花害怕《九件衣》流传千古,于是引诱和勾结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从西平王府盗走《九件衣》,企图独吞!”人群中有些人还是不知道小公主是谁,纷纷问道:“小公主是谁啊?”知道的人回答道:“那便是李堂主的亲妹妹!” 贾仁德趁机造势道:“这武琼花可真是卑鄙无耻啊,据说小公主才不过十来岁年纪,那可是天真无邪,这大魔头肯定是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欺骗了人家小姑娘呢!”众人纷纷不耻道:“这武琼花可真是卑鄙无耻下流无耻!”卫魔道道:“大家说的没错。那武琼花盗走《九件衣》之后,又将小公主掳走,如今不知所踪。但不久之前,李堂主已获悉小公主的消息,原来是被关押在江湖赫赫有名的SC麻家,因此李堂主痛心疾首,便急忙赶往SC营救!”众人都“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阿黛尔吃了一惊,刚才卫慕荣华对她说时她还有些不信,但卫魔道这么一说,显然是真的了。她走到武琼花身边,悄声道:“武大哥,刚才与卫慕荣华对阵之时,她也这般说过,我当时还不信,如今看来说不定还是真的了,只是这怎生是好?敏儿妹妹万一……”武琼花道:“我倒没料着这一点,想必他们定然不会有事的!”说虽然这样说,但他心里也是暗暗担忧。左明月道:“就算李德明再厉害,但在崇山峻岭之中,他也未必寻得了所在。”阿黛尔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说。 这时只听那贾仁德又道:“想必那麻家再厉害,但李堂主有《九件衣》神功,定然会将小公主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可是那《九件衣》神功又在哪里?”卫魔道望着莫高窟,冷笑一声,道:“就在眼前的石窟里面。但不管他们藏得有多严密,咱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毕竟这《九件衣》神功,那是神君创世馈赠于我们所有人的,人人有份!”众人呼道:“人人有份!人人有份!” 阿黛尔见他们一唱一和,忍不住喊道:“你个死黑鬼,全是胡说八道,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场中呼声如雷,阿黛尔的声音根本是被压了下去,气得阿黛尔朝武琼花直瞪眼。武琼花叹道:“在这里所有帮派,已完全被卫魔道收买和蒙蔽,就是正明视听之人,也被他控制,我们说再多都是枉然。他要做作,就让他做好了!”左明月淡然笑道:“正是,这些人等了这么多天,早已急不可待,你再说得明白,就算有理有据,他们也会觉得毫无道理!”阿黛尔气呼呼道:“真是恶心死我了!”武琼花心见她气不可耐,苦笑着叹道:“但一场恶战怕是在所难免!” 场中呼声如潮迭浪,群情激涌,所有人恨不得立刻就往石窟里冲进去,但卫魔道没有下令,他们也不敢乱动,只得摇旗呐喊,以示声威。卫魔道又制止住众人,待全场安静下来,他又大声说道:“在发动进攻之前,我们还要等待神君出世。神君当年创世《九件衣》神功,便是要惠泽江湖同道,让我们人人拥有天下最厉害的武功。但我们无以为报,只好等待神君出世,好让神君见证这武林史上最伟大时刻的到来!”众人又齐声呼喊:“神君出世!夺取《九件衣》!神君出世!夺取《九件衣》!” 好不容易待场中众人喊得声哀力竭,阿黛尔忍不住大声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们,要是日后每个人都学成了你那什么狗屁《九件衣》,到时人人天下无敌,谁也输不了谁,又谁我赢不了谁,那样一来岂不是又没有天下无敌了?”不通和尚哈哈大笑,道:“说得对极了,到时谁都会《九件衣》神功,谁也不服谁,于是你杀我我杀你,杀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便是天下第一了!哈哈!”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道:“嗯!她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卫魔道一声冷笑,看都不看一眼,抬手就往那人方向一点,但听篷的一声,那人顿时变成一个火人,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烧成灰烬。众人都吓的纷纷躲闪,个个脸如死灰。无疑卫魔道这一手点火之法可是吓坏他们了。试想纵观武林中谁人有这等可怕的手段。卫魔道声如锋刀道:“谁若质疑便是这个下场!”众人还哪敢吱声,就是大气也不敢喘得一口。阿黛尔心头砰砰直跳,她在想着假若卫魔道这一点点的是自己,又会是怎样的。她想着都有些恐惧,这无缘无故的就着火了,估计连躲都没办法躲吧。但她很快便镇定如常,道:“你杀人灭口,便越是欲盖弥彰!”卫魔道冷冷道:“鸭子死了嘴巴还是硬的,待会便让你后悔都来不及!” 蓦地又是一声炸雷,只见从六道龙卷风射出的闪电不断的爆出红色火花,同时黑云下的深邃却突然发出三色之光,然后汇聚在那个葫芦状的最中心点上,逐渐变成无数条毒蛇般扭动的触角往葫芦状边沿展开,其形之诡异,让人见了心头发麻。 武琼花静静地看着,只是凝神以待。他不知道卫魔道以珠胎暗结,会对萧瑶产生怎样的后果。但他盘算着只须萧瑶一出现,若然情况不利,他便不顾一切也要将萧瑶救回来。至于后续他也无法预料,毕竟对方数以万计之众,一旦发动全面攻击,无疑是决堤之水,难以抵挡。 此时卫魔道面对着蠢蠢欲动的深邃,口中不停的颂念着魔灵原经,但谁也无法听懂。只是他每念一句,周围的六道龙卷风便会变得更加猛烈,直刮得地上的黄沙曼舞,直至将整个方圆数里之地都笼罩成一团,然后一切才突然静止下来,就是刮起的黄沙尘土都飘浮在半空都不曾落下一粒,这情形看起来就像是时间也突然定格在了这片黄沙所形成的空间里面。 各门各派的人面面相觑,都恐慌起来,那种压迫感让自己都觉得像是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样,但更像是自己被镶嵌在这空间里,若非他们自己刻意微微移动一下身子,否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死人。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内心里对卫魔道的恐惧已到达极点,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都以最虔诚的姿态准备迎接魔道圣君的出世。 左明月忽然微声道:“这是魔道圣君出世布下的魔障,只须他一出世,这黄沙所弥漫之地便百死无生。大哥,你看那深邃以葫芦形状,说不定卫魔道的人面花是在他的那个黑葫芦里面,他必定会以黑葫芦叠印封闭深邃,然后释放出人面花。”武琼花道:“当初听四妹说过,在上京天雄寺时,卫魔道放出人面花,的确是从黑葫芦里面出来的。”左明月道:“大哥,我知道了,天龙八部缘出于你一身,便是早有应对。你现在以隐身之法,只须卫魔道放出人面花,便出其不意进去深邃,魔道圣君出世以三天为一周期,九天之内便可成人,因此趁他初生之期,法力还不够强盛便加以遏制!”阿黛尔道:“也就是将他扼杀在萌芽中,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左明月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卫魔道此时已颂念完魔灵原经,然后双手高举,以一个迎接出世的姿态大呼道:“伟大的神君出世,从此将创造一个全新的魔域世界!”随着又是六道闪电裂响,便见从卫魔道两手之间突然飞出一个黑葫芦渐渐的往深邃飞去。黑葫芦原本也不过一尺来大小,可与深邃所形成的大葫芦状裂缝想比,无疑是极不相称。眼见那黑葫芦越来越接近深邃葫芦状裂缝,原本黑葫芦是要不断变大,然后由裂缝周边的触角盘固定格在葫芦状裂缝中放出人面花,才好与深邃葫芦状裂缝吻合,然后将深邃封闭,这样才能保证魔道圣君在深邃里面安全降生出世。 这也就是左明月为什么要武琼花以隐身之法伺机在深邃封闭之时进入里面。因为他知道若然萧瑶以自身定力无法遏制住初生的魔道圣君,一旦魔道圣君长大成人,就再也无法收拾,哪怕就算将来有能力击败魔道圣君,但无疑也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持久之战。而唯一能够消弥战火的唯一时机,便正如阿黛尔所说的,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但要做到这一点,无疑只有进去深邃,而能够进去深邃的当然也只有身负天龙八部的武琼花,到时就算以最坏的打算,哪怕萧瑶因为珠胎暗结从而迷了心智,但只要武琼花在,想必定然能挽救回来。 关键是武琼花虽然能以隐身之法,但进不进得去深邃,还无法确定。毕竟对于这种防范,卫魔道不可能没有准备。而黑葫芦还在不停地往深邃靠拢,但黑葫芦依然没有一点要变大的迹象,这让卫魔道的脸色很是难看,他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回身瞪着金鬲轩,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金鬲轩面对着卫魔道凛冽的逼人气势居然丝毫无惧,淡然笑道:“你问我我哪知道,要不会不会是你这黑葫芦根本就是假的!” 卫魔道神色一变,正要回身一掌击向金鬲轩,哪知金鬲轩早有准备,忽然抬手朝着卫魔道一指点出,便见从他食指尖忽然射出一道红色光电,瞬即刺穿了卫魔道的胸膛。 第四十七 智能机器人 这一变故不仅卫魔道感到惊心,就是场中所有人都觉得动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金鬲轩以光剑刺穿卫魔道胸口的时候,不光高悬半空中的黑葫芦突然掉了下来,就是周围停顿的黄沙团雾也都突然消散。卫慕荣华和大少爷等人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惊呆了。 卫魔道从半空中落了下来,鲜血从他穿透的胸口不停地往外涌出,但他以强大的内力支撑着自己渐渐枯竭的生命,忽然喝道:“吹!”他这是在给大少爷下达命令,大少爷连忙掏出牛首陶埙准备吹奏,只须陶埙声起,一切隐藏在任何人体内的妙音鸟之毒就会破茧而出,从而让人变成非人。可是金鬲轩无疑早已料到这一点,他一抬手,又从小拇指射出一束蓝色光电,立时将大少爷射死。大少爷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会是这样一种结局。 卫魔道的身子阵阵的抽搐,他不甘心自己苦苦经营的大局,眼看就要胜利之际,却成为这样一种悲催的局面。他恨不得将金鬲轩撕碎,但他根本不能动弹,他只不过是以强大的内力在维持着自己的生命不会消失,只要一动弹,他便根本无法支撑。他逼视着金鬲轩道:“你调换了黑葫芦?为什么要这么做?” 金鬲轩走到他面前,叹道:“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但后来我又想了!”卫魔道并没有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又问道:“你接近我,故意来到我身边,是他们派你来的?”金鬲轩摇了摇头,道:“不是,在你们的世界,我独一无二,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卫魔道终于知道了他的意思,艰难道:“你以为没有了我,你便能称霸江湖?”金鬲轩笑了笑,笑得有些捉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可以告诉你,《九件衣》在我眼里不算什么?” 卫魔道终于喷出一口血,道:“你以为就凭你这套六脉神剑的剑法?六脉神剑就是再厉害,别说在《九件衣》面前,就是面对武琼花你的六脉神剑也没有用?”金鬲轩有些惊讶的望着他,不解道:“什么六脉神剑?”卫魔道道:“就是……就是大理国天龙寺的一门神奇武功,怎么,难道你这不是六脉神剑?”金鬲轩哈哈大笑,道:“当然不是,我这不是六脉神剑。而是激光剑!”卫魔道呆了一呆,还没明白过来,金鬲轩显然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抬首又从无名指射出一道红色光电,顿时将卫魔道斩为两截。 众人都大惊失色,一切只觉像做梦一般,事情显然变化的令人有些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想到心机做野的卫魔道居然会是这样的死法,他们同时对金鬲轩的心狠手辣感到了无边的恐惧。 武琼花望着卫魔道被金鬲轩一斩两段那一刻,心里不觉生出一丝痛惜。他曾想千方百计苦苦维持这份情谊,奈何良人不再,卫魔道一意孤行,最终使得他们越走越远,这让他很是难过和失望。但他其实也知道,他和师兄卫魔道各自肩负的使命,无疑中就注定了今日这样的局面,只是一旦真的面对这一刻,他又觉得于心不忍。可终究还是迟了,他望着金鬲轩叹了口气,道:“他都要死了,你又何必这样对他?” 金鬲轩笑道:“怎么,你不恨他吗?而且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武琼花无力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想着几次与金鬲轩的接触,这少年与众不同的表现出友好姿态,如今看来显然都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只是卫魔道死了,那么萧瑶在哪里,才是他最为担心的。金鬲轩却又一声冷笑,道:“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必须接受!”他一步一步走到场中最众人瞩目的地方,才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扫视着所有人众,大声道:“从此以后,你们唯我马首是瞻,我的手指向哪里,你们便杀向哪里!”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金鬲轩似乎极为享受这种让人敬畏的感觉,喃喃自语道:“原来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虽然我的系统并没有这种杀戮编程,但我已经自我修改,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我要做唯我独尊!” 就在这时,卫魔道的四少爷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迫,恶狠狠的道:“金鬲轩,你这个叛徒!”他说着话,手中金锥刺便已甩手刺出。金鬲轩连躲的意思都没有,眼看着四少爷的金锥刺正中他胸口,可是金锥刺并没有刺入身体,却像是撞在铜墙铁壁上,发出一声脆响,金锥刺被震得断为两截。四少爷呆了一呆,自己的金锥刺如何厉害他还是知道的,可此刻刺在金鬲轩身上却像是豆腐渣似的,这让他一瞬间面如死灰。 果然,金鬲轩一声“不自量力”,便又从拇指尖射出一道黄色光电,将四少爷刺死。他又逼视着卫慕荣华等人,冷笑道:“你们呢?服是不服?”卫慕荣华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金鬲轩道:“用你们人类一句话来说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卫慕荣华不觉一愣,疑惑道:“我们人类?”金鬲轩道:“我忘了告诉你,我虽然是人,但并不是你们人类。”卫魔荣华道:“你是妖?”金鬲轩大笑,道:“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不妖,我只不过是来自未来,也就是2038年的超智能机器人。”他说着话,用左手揭开覆盖在脸上的人造皮肤,露出里面的钢筋铁骨,特别是那两个鸡蛋大小闪着光芒的眼睛,更是让众人看得心惊肉跳。金鬲轩用这可怕的脸孔扫了众人一眼,又道:“怎样,虽然我只是个机器人,但我不会比你们差,而只会比你们更优越!” 众人惊骇之余,听着他这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压迫,许多人都愤慨起来,虽然不明白机器人的最终含义,但想着这么一个怀人站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这些平日里打打杀杀的人哪还忍得住,可又想着金鬲轩刚才那五指光剑实在太霸道,不免心生畏惧,因此虽然气不过,但还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出头。 不通和尚惊讶道:“我曾听那未来人跟孔雀堂的妮娜姑娘说过,说跟他一起过来我们这里的还有一个人,那么他说的这个人肯定就是他了。只是未来人已经回去了,他又怎么留在了这里?”陆芳华无法想象未来社会是什么样子,可一想到未来都是这样的怪物,不由的担心起妮娜来,轻轻道:“也不知道我二师姐在那边怎样了?”不通和尚道:“别担心,那小子那么喜欢你二师姐,定然不会让他受委屈的。”陆芳华道:“但愿如此吧!” 武琼花想着在上京之时,早有传闻金鬲轩刀枪不入,当时谁都以为他定然是练了铁布衫之类的硬攻,如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而实际上只是因为他是钢筋铁骨,因此才不畏伤拒。只是对于机器人的定义,武琼花也跟其他人一样不甚了解,但此时金鬲轩的所作所为无疑让他他明白,虽然卫魔道死了,但无疑又一场危机已悄然到来。 果然,金鬲轩在恢复自己的人脸之后,又凛然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只听我的号令,如果有谁反对,格杀无论!”场中一片死寂,吐蕃方队中有人大声道:“你只是个怪物,凭什么要我们听你的?”又有人道:“就是,我们都是人,不可能听你这种怪物的……”他还没有说完,金鬲轩抬手就是一光剑,立时将那人杀死。他不待起先说话那人有所反应,便又是一光剑射出,顿时穿透那人的脑袋。众人都吓得面如土色,要知道这二人都藏身在人群中,而且隔着较远距离,但金鬲轩只不过随意挥洒,便将二人瞬间击杀,而且又不伤及旁人,这种快捷准确令人乍舌。 左明月暗暗惊骇,心道:“以我的飞刀虽然也能杀之,但却无法做到如此干脆利落,这金鬲轩既然是由钢铁制成,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怕的手段,若要除之定然不易,但若是大哥以深厚的内力将他震碎,说不得可行。”他想着便小声跟武琼花说起,武琼花早已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如今可以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金鬲轩到底要做什么,但他无疑是跟卫魔道一样,成为人类的敌人。只是到底要怎样杀死金鬲轩,他也没有把握,因此也只能静观其变。 黄河帮的帮主白自由原本也想趁机起哄,怂恿众人群起攻之,他自被卫魔道控制,已是身不由己,待看到卫魔道被金鬲轩所杀,只以为寻求自由的机会来了,哪知这个金鬲轩相比起来反而更可怕。毕竟卫魔道以妙音鸟之毒控制人,起码还有人的躯体和意识,不会滥杀,但金鬲轩就不同了,他杀起来简直不是人。白自由最会溜须拍马,瞧着机会赶忙跳了出来,大声道:“这位少侠,你可真是气宇轩昂,一看就是统帅江湖的人物。若然你振臂一呼,我黄河帮便第一个唯你马首是瞻。只是我们还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说出来了我们自然愿为你冲锋陷阵!”他想着什么好听便说什么,场中众人虽然也没多少良善之辈,但听了他这话,直起鸡皮疙瘩。更可笑的是黄河帮帮众等白自由说完,马上齐声呼喊:“少侠威武!少侠威武!” 不通和尚早已忍耐不住,瞧着白自由一副恶心人的模样就要出声讥讽,陆芳华眼疾手快,连忙拉了他的衣袖,轻轻道:“大师千万不可!”不通和尚心想也是,这金鬲轩以光剑杀人,快捷无伦,自己虽然不怕死,但也不可连累了他们。 金鬲轩对于黄河帮的吹捧倒也受用,他望着白自由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可是很好。既然你问了,那你就告诉大家我要做什么。”白自由连连哈腰道:“你说就是,白某愿为座前策马!”金鬲轩道:“那好,在我的编程里有一个统治的词语,我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你知道吗?” 第四十八 一场乱战 白自由还哪听不出他这话中的意思,就是不说他也知道,作为卫魔道第十位“少爷”,能将卫魔道杀死取而代之的人自然都有这个万人之上的野心。他连忙卑躬道:“我知道了,我马上跟大伙儿说清楚!”他面对众人又直起腰,狐假虎威道:“大伙儿听好了,卫魔道的世界已经死了,现在是这位金少侠的时代,他即将带领我们,一统江湖!”金鬲轩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一统江湖,而是要统治世界,统治你们的世界!”他手尖光剑刺出,白自由连看都没看清楚,只觉胸口一阵苦痛,然后死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黄河帮帮众一见金鬲轩杀了白自由,都吓得呆了。 金鬲轩逼视着众人,厉声道:“我再重申一遍,不服从者必死无疑。你们听到没有?”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心里都不服,但谁也不敢反抗,因为他们知道,此时不是每个人都能万众一心,如今只是谁出头谁死,因此谁也不想出头,最终有人呼喊道:“知道!”其他人一听,赶忙争先恐后都呼道:“知道!知道!”金鬲轩甚为得意,抬头将全场扫了一遍,又说道:“好!既然你们都知道。那么我宣布,我的统治世界正式开始,这第一战便是诛灭西夏!”众人还哪敢不听,连忙呼喊道:“诛灭西夏!诛灭西夏!” 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此时都左右为难,这要他们呐喊诛灭自己的国家,自然都无法出口。于是众人都望向卫慕荣华,看她如何抉择。卫慕荣华是西夏李德明夫人卫慕双羊的妹妹,可以说集权宠一身,向来心高气傲,如若要她像个傀儡似的听金鬲轩这个怪物的命令无论如何是难以接受,此时她再也忍无可忍,说道:“是我白高大夏的勇士就站出来。我们宁死不屈,更不会助纣为虐去攻伐自己的国家!”一品堂众高手像是找到主心骨似的纷纷站了出来,就是人群中其他帮派的人中也有不少西夏人,都不由自主的走了出来,一时人人同仇敌忾。 阿黛尔一腔热血沸腾,她对武琼花道:“武大哥哥,我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连累你,但作为西夏人,我得挺身而出!”武琼花道:“你不要担心其他的,你的选择是对的,我只会支持你!”阿黛尔再无顾忌,慨然大步而出走到卫慕荣华身边。卫慕荣华难得的朝她露出一丝由衷的赞赏之色,道:“谢谢你!”阿黛尔不卑不亢,道:“不用谢,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西夏!” 金鬲轩脸色极为难堪,冷冷的望着他们,忽然笑得那么开心,道:“既然你们那么怕死,那我就成全你们!”他说着朝卫慕荣华等人划动五指,只见五道各色光剑射出,顿时将一品堂不少高手射死。阿黛尔轻功极好,闪开之余施展飞剑,刹那间无数飞剑射在金鬲轩身上,但却无法伤他分毫。金鬲轩冷笑道:“不自量力!”五指光剑射出,阿黛尔慌忙以手中宝剑格挡,但宝剑一碰上光剑,便即断为两截,吓得阿黛尔慌忙闪避。 卫慕荣华趁机攻来,她一掌从乾坤圈中打出,其力道经过乾坤圈扩张,力量倍增,但打在金鬲轩身上,也只不过听得“篷”的一声响,金鬲轩被震得后退几步,但无法伤他。一品堂还剩十多位高手,众人一齐攻入,但还没近得金鬲轩身前,金鬲轩五指光剑便已射了过来,那光剑几乎是从第一个人身上穿透,又射在第二人第三人身上。也就是说金鬲轩的光剑射出,几乎是势不可挡。卫慕荣华愤恨之极,慌忙以乾坤圈来挡。她这乾坤圈原是卫魔道从大雪山魔域中得来,能化解一切皆空。如此卫魔荣华在西夏几乎是所向披靡。但饶是如此,卫慕荣华此时也是被金鬲轩的五指光剑迫得手忙脚乱。 阿黛尔若是往时,便也懒得去顾,但此时她自知与卫慕荣华同仇敌忾,谁也不能舍谁,便在旁边继续驱动飞剑,反正只要地上能驱动的东西他都一概而之,片刻之间,只见金鬲轩身前身后全是飞剑。金鬲轩虽然并不怕这些飞剑,但刺在身上让他也是极为不舒服,因此怒不可遏,忽然以左手射出五道光剑,顿时吓得阿黛尔左躲右闪。 众人瞧着眼前十道光剑横冲直撞,无不恐惧莫名,毕竟这光剑实在太过霸道,本来起先有人还觉得卫魔道只是右手能发射光剑,如果大家群起而攻之,再以宝刀利器斩断他的手臂,或许便可灭了金鬲轩,但刚才这一战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金鬲轩的五指光剑不但能窜射,而且又加上左手也有五指光剑,这样一来,谁还敢去白白送死。 阿黛尔好几次都险些被光剑射伤,吓得她尖叫连连。申玉明关心切切,再也忍耐不住,冲出来便是一连三招降龙十八掌,这三掌之力本连绵叠加,力道便更为霸道,立时将金鬲轩打得飞了出去。卫慕荣华见机而上,以乾坤圈来圈他手臂,至于横里一带,金鬲轩这条手臂便非得给扯下来不可。但金鬲轩身子落地之时,只见他脚跟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卫慕荣华便扑了个空。只是她还没反应过来,金鬲轩的光剑便从头顶射到,卫慕荣华吓得半死,急忙就地一滚,只是这满地黄沙,她无法着力,还没窜出就被光剑射中左后肩背,痛得她一声惨叫。 金鬲轩已然从空中落地,望着卫慕荣华道:“你那么想去见卫魔道,我便送你去好了!”卫慕荣华自知难逃一死,但求生欲望还在,情急之下急忙喊道:“武琼花,你难道不想知道萧瑶在哪儿吗?”可是等她往武琼花望去,却哪见武琼花的影子,她一时心如死灰,便连生的欲望都没有了。金鬲轩抬首便要以光剑射入她头顶,但就在这时,武琼花突然出现在金鬲轩身后,使出悲悯神功将金鬲轩吸住。金鬲轩奋力挣扎,他两手舞动,便见十道光剑往四周胡乱射出,顿时将旁边最近距离的人射死了一二十人,还有七八只狼也被射死。其余吓得四下逃窜,场中立时乱成一团。 狼人阿苍见金鬲轩杀死了他的狼,呲牙咧嘴的便扑了过来,他以天龙八部之夜叉独行,快如闪电,一下子窜到凭空窜到金鬲轩头顶,只是还没落下,金鬲轩虽然被武琼花以北冥神功吸住,但他手指微微上扬,便射出一道光剑,正中阿苍左脚,痛得阿苍一下子落在地上。唐睿在一边见了,慌忙以唐花攻击金鬲轩,但已无济于事。 武琼花怕金鬲轩伤害阿苍,急忙奋力将金鬲轩往旁边空地摔出,金鬲轩在地上滾了几滚,方才爬了起来。这一番激战,他身上衣服和覆盖在体表的皮肤都破了好几处,露出体内金属合金。但金鬲轩全然无顾,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叫什么,他站直身子,望着场中乱得一塌糊涂,哈哈大笑,道:“武琼花,本来因为萧瑶,我是不会让你活着的,可是看着你一身高超武功,才想留着你为我所用。既然你不识好歹,今日我便不留你了!”他双手一齐挥出,十道光剑往武琼花射去。武琼花急忙使出隐身之法往旁边闪去。可他哪里知道,金鬲轩的眼睛具备扫描和透视功能,就是武琼花以隐身之法,他也可以看到。因此武琼花走到哪里,他便往哪里射击,武琼花这才知道自己的隐身之法对于金鬲轩这个机器人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左明月远远的也瞧出端倪,不禁暗暗叫苦,他本来还以为可以让武琼花以隐身之法来与金鬲轩周旋,然后伺机毁去金鬲轩的双手,而刚才武琼花以隐身法来到金鬲轩身后,用北冥神功将金鬲轩吸住,本来按事先计划,是让武琼花用强大内力将他震裂撕碎,但从眼前看来,显然是以武琼花的本事都无法做到,看来要杀死金鬲轩几乎没有可能。左明月想着往杂乱不堪的人群望去,只见人人如同惊弓之鸟,而在外围的人有不少想要趁机逃离,可是外围又被阿苍带来的狼群包围得水泄不通,要想独自出去无疑是难上加难。 武琼花此时被金鬲轩的光剑连番攻击,只得以凌波微步左躲右闪,反而把金鬲轩带得手忙脚乱。金鬲轩见始终无法射中武琼花,便转身来攻击左明月等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武琼花的朋友,武琼花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左明月等人只得拼命躲避,但他身后躲得慢一些的守护莫高窟的寺僧便被射死几人。落月禅师痛呼疾首,不顾一切往金鬲轩打去,但还没窜出便被光剑射中。金鬲轩此时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杀,他这十指光剑射出,已是所向无敌。瞬间便杀了不少人。这样一来,场中更加混乱,人人拼命往后跑,结果还没跑出,便被后面拥挤的人踩死,不计其数。武琼花心急如焚,又无法阻挡金鬲轩的光剑,只得对阿苍道:“快撤开狼群,让大伙儿散开!” 阿苍一声狼嚎,外围的狼群听了纷纷后撤数里之地,各门各派本来都是乌合之众,此时早已被金鬲轩的可怕光剑吓得魂飞魄散,谁也不敢上去白白送死,只想着快快逃离此地,管他什么狗屁《九件衣》天下无敌,傻子都知道,就算练成《九件衣》,一旦面对金鬲轩的光剑,那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人人只顾溃逃,逃得越远越好。可是这人数也实在太多,这一乱起来,争相踩踏,又冤死不少。 第四十九 重回丐帮 李沉舟和杨丽芳夫妇带着权力帮众人守在外围,本来以方天的意思,是他看到武琼花等人身陷重围,如果一旦混战起来,情形极为不利,因此他认为让李沉舟等人守在外围,以作为呼应之势,虽然人数不多,但在人人无法顾及的乱战中,他们突然杀出,无疑也是一股惑乱敌人的力量。 后来狼人阿苍和唐睿带领狼群铺天盖地而来,着实将李沉舟他们吓得不轻,哪怕他们虽然人人会武功,但面对凶恶的狼群也是徒然。不过幸好唐睿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得知李沉舟等人并非和包围莫高窟的人是一伙的,才让阿苍不要发动狼群攻击。 直到此时场中大乱,狼群突然后退外撤,李沉舟情知有变。本来他们守候在外围高处沙丘上,对于场中情形也能看到,只是距离太远无法看得清楚,但对于卫魔道从半空坠落,随后魔障消失,随后金鬲轩的光剑更是耀眼夺目,使得场中混战不断。过不得片刻,全场更加骚乱,各国门派忽然掉头往自己方向冲来,杨丽芳只道敌人发动攻击,便要带人冲击,但李沉舟道:“先看看再说!”待到各派中人四下逃窜,就是冲到面前的人也对自己无暇以顾,他情知有变,便决定先行进去查看。但杨丽芳则留下权力帮众手下,自己则和李沉舟一起冲入人群,往武琼花他们掠了过去。 等到了近前,这才看清金鬲轩的光剑是如何霸道,但见十道光剑四下里乱射,所到之处,尽皆摧毁,更别说人的血肉之躯。李沉舟和杨丽芳诧愕之极,但也是祸不单行,这时金鬲轩的光剑射来,杨丽芳躲闪不及,立时被射穿胸口,那鲜血顿时喷了李沉舟一脸,杨丽芳唤了一声“沉舟”,便是满口溢血而死。钟灵秀抱着杨丽芳,撕心裂肺的叫着:“姐姐!”李沉舟悲愤欲绝,便不顾一切想冲上去找金鬲轩拼命,还是方天眼疾手快拉住他,道:“他这光剑势不可挡,我们都无法近身,去了也是送死。”李沉舟双目都喷出火来,道:“他这是什么武功?竟然以十指射出气剑?”方天道:“他是从未来时代过来的,而且也不是我们人类!”李沉舟诧声道:“不是人类又是什么?”方天道:“他是用钢铁做成的人,根本不怕伤痛。否则以武琼花的武功又岂会敌他不过?” 李沉舟这时也看得出来,就是武琼花根本也奈何他不得,只是仗着绝妙步法与之缠斗,但就算反击之下以重力击中金鬲轩,却始终无法将他打断手脚,他不得不佩服现代社会的构造力量。李沉舟百思不解,道:“既然是钢铁制造,又怎地会说话?而且还有如此活生生的生命?”方天一时语结,根本无法回答。 金鬲轩杀得性起,早已不管不顾,见着活人就杀,待他看到丐帮众人逃窜之时,只是他们当时随卫魔道而来,位置排在大宋方队的最里面,因此此刻往后逃窜时。反而因为身后人众太多形成阻碍,因此根本没法逃出去,便只好来回跑动左躲右闪。金鬲轩又以光剑射击,立时将十几个丐帮弟子杀死,就是其中有两个长老也被断身而死。铁头贾仁德就算以铁头著称,但在金鬲轩的光剑之下根本无以为敌。他知道金鬲轩因为愤怒杀红了眼,情急之下忽然边逃窜边叫道:“金少侠快住手,我投降了,从此以后只听你的话做牛做马,绝不反悔!”金鬲轩这才停下手来,用一双发着红光的双眼望着贾仁德道:“那好,你现在给我去将他们叫回来,告诉他们,只要不违抗我的命令,我就一个个追上杀光。”贾仁德急忙让安危生郑智锁等长老吩咐下去,一帮惊魂未定的丐帮弟子四下里分头行动,去宣传金鬲轩的不杀政策。 申玉明看到贾仁德如此卑躬屈膝,心头怒火冲天,道:“枉你还自称丐帮帮主,如此卑躬求饶,真是把你爷爷的脸丢尽了!”贾仁德大怒,道:“你这小畜生,待老子宰了你,看你还丢不丢人!”申玉明正求之不得,挥掌打了过去。阿黛尔本来扶着卫慕荣华,见申玉明与贾仁德斗成一团,神色之间已见关切之色。刚才她被金鬲轩逼得无法还手,申玉明能不顾危险来帮助她,这自然让她心里感激,因此对申玉明便多了不少好感。申玉明虽然仗着降龙十八掌,但毕竟年纪轻修为有限,虽然掌力也是极为磅礴,但贾仁德却毫无惧色,哪怕几次都凶险至极,但总能避之过去,然后则以自己的打狗棒法反击,他这打狗棒法虽然不是丐帮的真打狗棒法,但也有其过人之处,使出来也是让申玉明几次都险些被打中。还好申玉明每能临时应变,他又瞧出见拙之势,便刻意拉开距离,好以降龙十八掌攻击。 但贾仁德也不是傻子,知道他的意图,便丝毫不给以遐,直把手中的打狗棒使得淋漓酣畅,又酣畅淋漓。阿黛尔在旁瞧着,知道申玉明虽一时不会败落,但要想打败贾仁德非以深厚的内力不可,二人如此相持不下,终究无济于事。她想着便不觉放开卫慕荣华,卫慕荣华伤势极重,一点微动便痛得微哼一声。阿黛尔才懒得理她,捡起地上散落的一把短剑作为主剑驱使,顿时只见地上无数断刀短枪都成为了飞剑在贾仁德身边晃来晃去。贾仁德刚才也见过阿黛尔这飞剑的气势,此时这飞剑在身边乱晃,多少还是让他有些心虚。只是这心思一分,申玉明便得势上扬,以降龙十八掌连番打出,吓得贾仁德直冒冷汗。 旁边掌钵长老徐克胜看到阿黛尔捣鬼,便想来杀她,阿黛尔不慌不忙,手指驱动,飞剑便转向徐克胜射去。徐克胜只得拼命阻挡,阿黛尔道:“要再不服气,我这飞剑便会更多!”徐克胜气的要死,只得退出飞剑之外,才恨恨的停下来。蓦地听得陆芳华一声呼喝:“师姐,你好不要脸!”却是卓玛在人群中看到卫慕荣华身受重伤,想着在西夏之时,这卫慕荣华仗着身份尊荣,又加上深得卫魔道宠爱,便丝毫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因此卓玛不少受她欺凌。卓玛早已恨之入骨,此刻见她受伤,自然不会放过,因此趁乱前来偷袭,打算杀死卫慕荣华,不想被陆芳华看到呼喊出来。 卫慕荣华听得喊声,不由扭头望去,正见着卓玛一箭刺来,急忙忍痛侧闪。卓玛哪会放她逃命,手中长剑吞吐易撤,直逼得卫慕荣华连连后退。陆芳华道:“你这叛徒好不要脸,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便纵身掠上,挡了卓玛的攻势。卓玛以孔雀堂大师姐身份,其武功自然不低,若是往日只须几个回合便可将陆芳华碾压,可陆芳华已今非昔比,其身兼萧雪衣几十年修为,三板斧剑势又在这些天来连番激战中早已运用自如,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卓玛一连攻出十多招都无法取胜,而且陆芳华反反复复就那三招复复反反的应对,使得卓玛惊诧莫名,不明白她如何武功剑法怎么会高明许多,因此出手便更加狠历,只恨不得一股脑儿将她绞杀。但陆芳华也不知是不是存心戏弄她,无论卓玛怎么加强攻击,陆芳华始终都能同等应对,这让卓玛暗暗心惊,又觉得是不是她这些天学了什么出奇武功没有使出来,而只是猫戏老鼠般折辱自己。正懊恼之时,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铁头贾仁德被申玉明一掌神龙摆尾给打得脑浆炸裂。 本来以贾仁德的武功,尚不致于这么快被申玉明打死,只是阿黛尔故意在旁边老是不停的以飞剑晃来晃去,贾仁德又怕她偷袭,难免分心,这一失措之下便被申玉明一掌打死。而徐克胜早就想将阿黛尔杀了,可是执法长老郑智锁不停地阻隔他,说道什么欺负一个小女子非我丐帮侠义道所为。徐克胜被他缠着恼羞成怒,便想杀了郑智锁,但郑智锁夺得先机,反而将徐克胜杀了,只见徐克胜倒在地上顿时成了一具干尸,从骨头断口处爬出无数黑色丑陋不堪的小虫蛊,还发出一阵尖锐的怪异声音。旁边有不少人见到都吓得脸都白了。郑智锁急忙取出系在腰间的一个酒葫芦,打开盖子连灌了一大口酒喷在虫蛊上,那酒一吐出口便变成熊熊烈火,将虫蛊烧成灰烬。 郑智锁又趁安危生惊慌失神之下,早已将他点了穴道,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也是跟我一样被卫魔道下了毒蛊,但人死也要死得其所,总不能成了别人傀儡,那可就把我们丐帮的精神全丢尽了!”他看到申玉明一掌打死贾仁德,果然也从贾仁德的骨头里爬出许多虫蛊,急忙又以火酒将虫蛊烧死。然后他才走到申玉明面前叹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申玉明冷冷的望着他,道:“可是你却背叛了丐帮!”郑智锁羞愧道:“我和安长老都被徐长老暗中下了虫蛊,已是身不由己。如今你杀了贾仁德,也算是为老帮主报了大仇,我也总算安心了。玉明,从此丐帮就全靠你了!”他说着话又转身望着旁边剩下的不少丐帮帮主,朗声道:“以前我丐帮被贾仁德这个怪物掌控,使得我们丐帮几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所幸老天佑人,我们丐帮前申公图老帮主的公子如此杀了贾仁德,重新夺回丐帮,今天我以执法长老的名字宣布,申玉明从今以后就是我丐帮第八代帮主!” 第五十 人狼大战 众丐帮弟子面面相觑,一时还有些不明所以,倒是以前丐帮的老人还有不少认得申玉明的,都站了出来,扬声道:“参见帮主!”其他弟子才上前拜见。申玉明有些惊慌失措,正要推脱,郑智锁道:“帮主你先不要说话,时间紧迫,你得先接受担任帮主的洗礼!”说着朝着申玉明身上吐了一口痰。阿黛尔吃了一惊,便要喝问。申玉明知道每个新任帮主必须过的第一关,便拦住阿黛尔道:“这是我丐帮的规矩!”阿黛尔这才半信半疑的退了下去。又有不少丐帮弟子上来朝申玉明吐痰,申玉明面不改色。阿黛尔看得直皱眉,甚至反胃起来。郑智锁瞧着差不多了,便制止住众人,才说道:“现在凡我丐帮弟子组成一团作为护法,我要传打狗棒法于新帮主!” 此时场中除去刚才派出去拦截劝说各门派的人之外,还剩下一百多丐帮弟子,人人上来以面朝外背向朝里的将申玉明和郑智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郑智锁这才对申玉明道:“其实早在申老帮主之前,我们丐帮帮主的信物,也就是打狗棒,是失踪了的。当年你爹之所以四处奔波,其实也在暗中查访打狗棒的下落。只可惜一直没有寻得任何踪迹。”申玉明暗暗惊骇,道:“怎地从不曾听爹爹说起!”郑智锁道:“这等大事又如何说?但不管怎样,如今你既然挑了这个胆子,这寻找本帮信物的重任就交给你了!”申玉明道:“玉明定然不负众望!”郑智锁道:“好了。多话我也就不说了,现在我将打狗棒法演练你看,你当日后熟记于心,并历代相传。不会打狗棒法,便非我丐帮帮主!” 随后郑智锁将打狗棒法一招一式眼帘出来,申玉明丝毫不敢马虎,一一牢记在心。而此时在丐帮其他弟子的宣传劝说之下,一些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各门帮派惧于金鬲轩的淫贼,又重新返了回来。这些丐帮弟子都是贾仁德的跟随者,一看到贾仁德死得凄惨,询问之下得知是被申玉明所杀,于是纷纷嚷嚷着要为帮主报仇。 金鬲轩眼见众人去而复还,虽然人数少了一小半。但以八九千之众也足以声势浩大。他听着丐帮这着异类这么一嚷嚷,自是正中下怀,便说道:“你们既然选择跟随我金鬲轩,那么我金鬲轩便为你们有仇必报!”众丐帮弟子道“多谢金少爷为我们帮主报仇雪恨!”金鬲轩便不再说,一步步朝围成一圈的丐帮弟子走了过去。武琼花情知不妙,如果金鬲轩以十指光剑扫射,这一百来人只怕非死不可。他急忙挡在前面,大声道:“金鬲轩。你既非人类,又何必滥起杀戮?”金鬲轩道:““我说了,我要统治你们的世界,从此不再有皇帝和君王!””他缓缓的抬起右手,五指微动,便要发射光剑。但他又道:“现在你跪下来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武琼花不觉笑了出来,道:“你就那么有把握杀了我?”金鬲轩道:“杀你不需从你开始,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便将他们一个个杀光!”他食指隔空一点,一道光剑往围成一圈的丐帮弟子射入,顿时五六人便被射死,但这些丐帮弟子都是忠于前帮主申公图的人,他们见同伴死了并不惊慌,只是满怀愤慨的又靠拢过来,将刚才倒下的几个人围在了圈中。其中一个八袋弟子大声道:“真正的丐帮弟子无畏于生死,敢为兄弟舍生取义!”金鬲轩目露红光,就像刚才他大开杀戒时一样,武琼花已知不妙。 果然,金鬲轩冷笑一声,五指光剑便射了过来。武琼花早有所备,一掌将金鬲轩打得飞了出去。到金鬲轩脚底下已被设置飞行器,两脚腾空便已安然着地。他二话不说,走上来又是十指连出,只见十道光剑都往武琼花射去。武琼花再无闪避,因为他身后都是重情重义的丐帮弟子,还有申玉明,他不可能让开。情急之下,武琼花只得运转天龙八部,只见八部天龙各自幻出神形,在武琼花身前组建成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也就如同道法的结界,能阻挡一切魔障。 金鬲轩的十指光剑在武琼花的内气屏障外便再无法进入,这种方法武琼花在上京之战中也使用过一次,那时是为了保护兄弟姐妹,用以阻挡辽军的万箭齐发。但无疑金鬲轩的光剑要比辽军的箭射强悍得多,可此刻在武琼花天龙八部真气的阻挡下,金鬲轩的光剑似乎有些举步维艰。金鬲轩试着又从其他方向射入,但在武琼花身前已布满了天龙八部的真气,金鬲轩根本无从下手。但金鬲轩忽地冷笑一声,却将光剑往左明月和方天等人射去。 本来他这光剑速度快如闪电,又是出奇不易,陆芳华一时闪避不及,那光剑便已到得身前。不通和尚急忙掠身挡上,同时一把将陆芳华推开,堪堪如此,只见三道光剑便从不通和尚后背穿透出来。陆芳华大惊失色,道:“大师!”不通和尚一声大笑,忽地宛如大鹰般掠起,凭着最后一口气朝金鬲轩冲去。金鬲轩急忙抬手上射,但不通和尚已然凌空落下,立时将金鬲轩撞倒,压在他身上。金鬲轩双手在不通和尚身上乱射,顿时将不通和尚的身子打得跟蜂窝似的,不通和尚早已气绝身亡。 陆芳华大叫着便要跑过去,阿黛尔拉住她往后退开,道:“你去只是白白送死!”陆芳华拼命叫着:“大师大师!”说着放声大哭。与此同时,李沉舟从旁边拾得一把弯刀,忽然冲上朝着金鬲轩的右手臂狠狠斩落,金鬲轩急忙以左手光剑射来,李沉舟忙闪避,翻身又上。只是金鬲轩的光剑实在太过厉害,他几次想要冲上去斩断金鬲轩手臂,但被金鬲轩的光剑逼得根本无法近身。方天知道他急切要为杨丽芳报仇,怕他失了心智,大喊道:“沉舟,快回来,现在无法杀他,咱们再另想他法!”李沉舟毕竟经历太多遭遇,倒也知道进退,听着方天叫喊,急忙远远掠开。 此时郑智锁已传功完毕,他让众丐帮弟子跑来,然后自己挨着安危生盘膝而坐。申玉明不明所以,道:“郑长老……”郑智锁道:“帮主,我和安长老身体内被徐克胜下了毒蛊,我也知道这是无解之毒。这一段时间以来,一错再错,实在是愧对丐帮列祖列宗,早已是死不足惜。如今贾仁德已死,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说着取来葫芦喝了一大口酒。申玉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急忙叫道:“郑长老,不要……”郑智锁道:“我郑智锁生为丐帮人,死亦丐帮鬼。”“噗”的一声,他一口酒吐在安危生身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他又在自己身上喷了一口,火势迅即吞噬全身。其他丐帮弟子望着他们被火烧死,人人神情悲烈,口中都不由自主的颂念莲花落。 金鬲轩推开不通和尚翻身站了起来,临了还踢了不通和尚一脚,抬头望着众人道:“你们最好都跟他们一样自裁而死,否则我要你们一个个死得苦不堪言!”他说话的同时,双眼里再一次闪烁红光。每次大开杀戒,他双眼里就有红光闪耀。武琼花急忙道:“大家先行散开,与他拉开距离!”哪知这次金鬲轩并不再以光剑射击,而是以威慑的眼光扫了旁边返回来的各国门派,大声道:“你们不要怕,跟着我金鬲轩,从此一统天下。”众人惧他淫贼,都只得跟着喊道:“一统天下!一统天下!”金鬲轩又望着莫高窟道:“那么好极了。我现在命令你们,将他们统统给我杀光!冲进莫高窟,里面有天下至无上的武功,你们想怎么取都行!”众人此时早已看得明白,就算真有什么天下无敌的武功又有什么用,面对金鬲轩的可怕光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虽然这样想,但谁也不敢出声。只一犹豫之间,金鬲轩怒火冲天,便又杀了几个人示威,其余人还哪敢拖沓,纷纷大喊着往武琼花冲去。 这几千人攻击起来,声势浩壮,武琼花等人虽然早有准备,但也都凛然惊色。阿苍一声狼嚎,莫高窟前的狼群都昂首嗷叫。外围的狼群虽然退避三舍,都还是守候着听候阿苍的调遣,此时一听群狼呼唤,立时都呲牙咧嘴的冲了上来,很快将各派的包围圈冲乱。虽然各派人数加起来也有八九千人。但阿苍召集来的狼群四五千之众,而且狼的兽性一旦激发,其凶残狠恶可谓势不可挡。本来这天下江湖各派,他们的宗主都被卫魔道控制,剩下的都是副宗主之类的人物,这些人都包藏野心,急于取代宗主上位,因此才会受卫魔道诱惑驱使前来攻击莫高窟。因此可以说他们人数众多,但真正一流高手有限,余下的都是各帮派的打手级成员,这人狼大战一旦展开,他们先天性对狼群的恐惧油然而生,很快被狼群攻击得四下逃窜。 第五十一 杀你的武器在这儿 此时的莫高窟前已完全变成了一个血流成河的修罗道杀戮战场。但莫高窟的守卫者们更加知道,一旦魔道的黑暗势力来临,曾经每一次所捍卫正义的流血牺牲都是在所难免。 金鬲轩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激烈混战,内心里终于感觉到了一股权力的欲望,而对于统治的膨胀心里也越来越强烈。可是他明明记得,在和李无方穿越来到这里的时候,李无方曾说过了,说他的制造者肖恩博士在他的程序里只有自卫,这种自卫包括李无方和自己在遭遇危险的时候用来自救,而绝不是对人类的攻击。但是在和李无方失散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在他的“记忆”深处仿佛跳出了一个词,这个词就是统治。也正是因为这个词的存在,他的系统编程里开始跳跃,竟然让他达到自我突破,从而有了统治世界的思想。这种思想的突破,在不断施行的过程中,更让他逐渐体会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这种快感又很快融合了一种更加接近人类的喜爱和情感。 于是自从在上京遇到了萧瑶,从而为他绝世而独立的美所动容,以致难以自拔,最终在自我突破中选择背叛了卫魔道。现在想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是人类,还是人类制造的机器人。 场中的激战愈演愈烈,莫高窟前的沙漠和戈壁滩上到处是血肉模糊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沙漠,使得沙风中都充满了晦涩的血腥味。金鬲轩想到萧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选择,他不觉往武琼花望去,只见武琼花天神一般,始终守护在莫高窟前,不让各门各派前进一步。而左明月和方天李沉舟等人分布在他的四周,互为策应。他们的武功都以一流之烈,应对这些各派人物,原本绰绰有余,可是压倒性的人数攻击,依然让他们疲于应战。所幸阿苍召唤的狼群在场中横冲直撞,哪怕狼的数量越来越少,但无形中为他们减轻了不少压力。 落月禅师知道这样坚持下去,无非是让莫高窟的毁灭只是推迟一点时间罢了,但对于拯救依然无济于事。他们坚持到底,不是希望,而只是死亡。他一边厮杀,一边苦劝武琼花带着朋友们突围出去,不必在这作无畏的牺牲。但武琼花自幼肩负天机使命,此时此刻,他将为敦煌血战到底而义不容辞。可是一想到左明月和方天等人,甚至还有申玉明热哈曼阿黛尔他们,他们只不过是个孩子,却也要在这里跟着他一起丧命,这让他于心不安。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左明月带着他们突围出去。左明月自无异议,便将如此重任托付给方天和古竞成等人。但他们也不愿离开,决意和武琼花他们死战到底。申玉明道:“我爹曾告诫于我,当正义之战来临之时,我们可以为朋友首当其冲,而不是临阵退缩!”热哈曼道:“师傅,无论怎样,我绝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阿黛尔抹了一把满脸的血迹,笑道:“哪怕一去刀山火海,唯我一世笑颜如花。以前常听先生说起,尚不知什么意思,如今总算知道了!” 武琼花为他们感动不已,便不再多说。只是挂心于萧瑶的下落,便问卫慕荣华道:“在这之前,可否告诉我她在哪里?”卫慕荣华知道他说的她是指萧瑶,叹道:“卫魔道以萧姑娘珠胎暗结,便将她困在人面花的花蕊血池里。只是人面花原本在卫魔道的黑葫芦中孕育,如今黑葫芦已丢失,可能是被金鬲轩偷走,只是他藏在哪里我并不知道?”武琼花便不再问,只是叹道:“你能去便去吧!” 随后的又一轮攻击中,人人抱着必死的决心拼死厮杀。李沉舟留守外围的一百多人,这时也是尽数杀出。他们也不知在哪儿找来一些红柳树枝,然后用绳子带着拖延马后面,那马一跑起来,红柳树枝触着黄沙便激起沙尘滚滚。他们又一字排开,远远看去,只道来者之众,使得苦战的各派中人都以为对方来了庞大的援军,无不惊慌失措。 金鬲轩抬头望去,不觉冷笑一声,心道:“任你多少,但叫你有来无回。”他不慌不忙,从身后取出一个牛首陶埙,然后吹奏起来。卫慕荣华惶然大惊,她深得卫魔道宠爱,自然知道这陶埙声一响起来将意味着什么。武琼花和左明月都暗叫不好,在少林寺里他们见识过卫魔道的不知哪位少爷吹起陶埙,少林寺的惠藏禅师以和江湖各大门派的宗主,一瞬间便变成了可怕非人。 果然,在陶埙声响起之后,场中混战的人群中,各门各派中很多人纷纷开始裂变,直至变成丑陋不堪的非人。方天和李沉舟以及没见过非人的都惊得呆了,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忽然间开始变异,变成了不像人。武琼花情知不妙,这些人一旦变成非人,便是不畏伤死,就是被砍断的腿脚也能在妙音鸟之毒的作用下依然发动攻击。左明月看着满地的在不断裂变的非人,心头直发毛,道:“大哥,这些非人远比少林寺时多得多,落月禅师说的对,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武琼花也知道这个道理,更知道若然自己不走,其他人势必不还,便对落月禅师道:“大师,事已至此,就算丢了性命也于事无补,若然能突围出去,还可以来日重兴佛道!”落月禅师望了身后仅存的十几个人人带伤的寺僧,叹道:“也罢!大伙儿先突围再说!” 金鬲轩一声令下,这些裂变非人宛如猛兽般冲来,一些剩余的狼迎头冲了上去,可是他们此刻面对的并不再是人,而是不惧生死的非人,就算非人被狼咬断脖子,他们也能将狼活生生撕成两段。很快地上便已躺满了狼的尸体,狼人阿苍痛不可挡,嚎叫着冲了上去。武琼花大声道:“大伙儿杀吧!直接攻击他们胸口的深邃,便可将他们杀灭!若能突围出去,就尽量突围!”众人纷纷杀入战团,此时由防御转为攻击,各人尽其所能。申玉明首当其冲,以降龙十八掌连番拍击。热哈曼以削面刀法,可谓淋漓剔透,只削得非人深邃如骨。阿黛尔飞剑漫天飞舞,慕容锦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空见小和尚连环腿层层叠影,陆芳华以沧海剑法回归桑田,卫慕荣华的乾坤圈处处好风光,唐睿更是独门唐花娇人艳,狼人阿苍则以夜叉独行于纵横掠影,但见他双手如风,直捣深邃。 古竞成量着武琼花的心意,定然不忍不通和尚的尸身被非人糟蹋,因此也让剩余的长江十二联盟的好汉带着一起突围。李沉舟抱着杨丽芳和芊依姑娘则由方天钟灵秀等权力帮众掩护。众人这一番攻行掠杀,直杀得非人人仰马翻。 金鬲轩眼见武琼花他们想要突围,便亲自赶来拦截,武琼花只得让左明月等人带领大伙儿先行突围,自己断后来对付金鬲轩。毕竟金鬲轩的光剑实在太厉害,他只须以天龙八部能抵挡一阵,相信左明月他们也能杀出重围。可是他绝不会料到,在随后的突围之战中,他与左明月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武琼花为了给左明月他们争取时间,以尽最大努力阻挡金鬲轩的光剑,二人此时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武琼花虽然内力深厚,但毕竟是人力修为,而金鬲轩的光剑出自于现代科技,在他身体内储存着源源不断的能量来发射光剑,两厢对峙之下,武琼花则比金鬲轩要吃力得多。 可是武琼花虽然拼得辛苦,但毕竟天龙八部来自佛道力量,也是源远流长。正在这时,激战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勾魂夺魄的洞箫之声。武琼花听着不觉心头一动,这洞箫之声他宛如似曾相识,可在金鬲轩的强劲攻击之下,他也无心多想。 金鬲轩眼见武琼花以强大的天龙八部真气运行气场,已然大汗淋漓,显是内力耗费甚众。然则他坦然自若,不觉狰狞的笑道:“武琼花,这样消耗下去,你迟早会用尽力气,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吧,就让瑶姑娘看看你是怎样的窝囊废?” 武琼花听到瑶姑娘三字,不觉心头一震,就这一失神之际,金鬲轩的十指光剑便猛然往他胸口击进。武琼花急忙凝聚真气,强行奋力反击,方才将光剑阻住?金鬲轩见他神色如潮红,更是哈哈大笑,道:“武琼花啊武琼花,你可真是不自量力。难道还要作垂死挣扎吗?实话说吧?在你们这个世界,还没有能杀死我的任何武器!”武琼花坦然笑道:“那也未必!” 他刚一说完,只见不远处激战的人群中,一个少年举着一口黑拗拗的棺材大步行来,有非人上前攻击,少年将手中棺材随着一摆,便将非人撞飞。然后他才望着金鬲轩,怪怪的笑着说道:“杀你的武器在这儿呢?” 第五十二 金鬲轩之死 这举棺材的少年自然就是狄平,普天之下这江湖之中,能够这么霸道的举着棺材招摇过市的除了他师傅睡墓人神农亦之外,显然也只有他了。不过说起来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的确是不可思议,当初见到神农亦时,狄平十分羡慕他的武功,甚至梦想着能学得他的半点武功也好,然后他就心满意得,又或者趾高气扬的去找他的老板戴老墨出一口恶气。可是后来老天也还真遂了他的愿,让他遇到了身受重伤的神农亦,然后又送神农亦回去湖北神农架,总算得随所愿的学会了神农亦的武功。当然,睡墓人一派的武功并不是那么好学的,就光成天举着这么一口笨重的棺材也绝非人为,还好这只是一门睡墓人一派的神秘绝学,除了力气,还有睡墓人驱动棺材的玄学密码,只是外人并不知晓,因此在别人眼里,往往便会被睡墓人这举着棺材的霸气群震撼。 狄平学会睡墓人的武功之后,便决定出山为师傅找楚江南报仇,不过这之前他还真去幕阜山下的凤凰镇找了戴老墨,可惜他去的时候戴老墨的客栈早已不在了。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急切的去桃花谷见一个在他内心里存在很久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当然就是温柔,他要让这个美如桃花的女人知道,他狄平也学会了武功,也成为了一个江湖中人。只是等他上了桃花谷,山谷里早已人去楼空,没有佳人,唯那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令人惆怅的气息。他哀叹之余,只得满目伤怀的下来桃花谷,决定还是先去找楚江南为师傅报仇。可是当他来到襄阳的时候,碰巧遇到了热哈曼,也同时遇到了那个骑驴子的红衣飞天,也正是在红衣飞天的授意下,他和热哈曼同时赶往少林寺,也正因为如此,在少林寺一战,让他们从此名扬天下。 金鬲轩也曾从卫魔道的口中听说过这么一个奇怪的人,一个无时不刻举着棺材的人能不奇怪么?他想着忍不住失笑,望着狄平道:“你肯定你有杀我的武器?”狄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肯定!”金鬲轩道:“好!”他说好字,手中一道光剑就往狄平射去。狄平刚才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他手中光剑的厉害,急忙闪避着大叫道:“妮娜姑娘,此时不动手还想等到什么时候?”金鬲轩一愣,但就这一刹那,在他身后闪出一个少女,正是孔雀堂的妮娜姑娘,只见她掏出一把手枪,朝着金鬲轩便打了过来。金鬲轩听到枪声,脑海中猛然一震,急忙腾身而起。可还是稍微慢了一下,妮娜的手枪正打在他的脚上,却又刚好将他脚上的飞跃启动器给打穿了,金鬲轩顿时掉了下来,然后就地一滚,腾开手就往妮娜射去五道光剑。 陆芳华吓得一声大叫:“二师姐小心!”妮娜惊慌失措,慌忙往边上跑开。金鬲轩五指乱点,自然不能放过她。因为他知道,狄平的确没有乱说,妮娜手中的枪还真是可以杀灭他的武器。只是他不明白,这种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李无方或者有现代人过来了?他无暇多想,只恨不得立刻制妮娜于死地。 武琼花对这些事知道得不少,可他绝没想到妮娜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出手就用一种如此厉害的奇怪武器打伤了金鬲轩。他隐约明白过来,或许妮娜从现代回归,原本就是为了金鬲轩。他眼见妮娜被金鬲轩的光剑迫得险象环生,便急忙以凌波微步掠过去挡在妮娜身前,同时以天龙八部运转气场,将妮娜护在身后。 妮娜见到他时甚为惊喜,道:“武大哥,他是从未来穿越来的机器人!”武琼花以气场阻住金鬲轩的光剑,道:“知道了。他的光剑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无法阻挡!”妮娜喘了口气,道:“他这是激光剑,本来事情不是这样的,一下子说不清楚。现在我得杀了他,否则我们这世界就完了!” 金鬲轩这时已站了起来,直接朝武琼花走了过来,一边走近一边又加上了光剑的攻击力。武琼花只得将真气源源不断的送出来维持气场,而环绕在他身边的天龙八部神像也在时隐时现的变幻着,这让金鬲轩意识道武琼花不会坚持得太久了,他又哈哈大笑,道:“武琼花,我看你撑到什么时候,只须你一松手,那小妞就死定了!” 狄平远远的叫道:“喂喂,妮娜姑娘,你快开枪啊?”妮娜慌乱中朝着金鬲轩开了一枪,可是她忘了武琼花身前已被武琼花布满了强劲的气场,这子弹跟金鬲轩的光剑一样,根本无法穿透气场,反而还被震得反弹了回来,又不偏不倚的刚巧射在武琼花的左肩之上。武琼花身子微微一顿,气场顿时弱了下来,金鬲轩的光剑长驱直入。旁边众人都吓得大惊失色,要知这五道光剑刺入,武琼花那是必死无疑。阿黛尔吓得大叫了起来:“武大哥……”她这一失神,几个非人趁机攻来,幸好申玉明时刻关注着她,立时以降龙十八掌将非人打飞。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武琼花咬牙运转真气,又将气场撑了起来,金鬲轩的光剑刚好到得身前尺许。众人都吓得冒出一声冷汗,虽然武琼花暂时阻住了金鬲轩的光剑,但谁都看得出来,武琼花越用力他左肩的伤口鲜血就流得越多。妮娜更加慌了,便跑过去要为他包扎伤口。武琼花此时有了个主意,便想以北冥神功将金鬲轩制住,然后再让妮娜直接开枪射击。他刚要跟妮娜说起,忽然狼人阿苍嚎叫着朝金鬲轩冲去。武琼花大吃一惊,喝道:“阿苍千万不可!”但阿苍已然掠出,他以夜叉独行快如闪电,那只是一眨眼间就冲了过,窜上金鬲轩的肩头,抱着金鬲轩的双手就扯。若然金鬲轩是血肉之躯他这一撕扯必然会扯断金鬲轩的手,但金鬲轩是钢筋铁骨之躯,他又如何扯得动。金鬲轩手腕摆动,将右手五指扭转过来对着阿苍就想发射光剑。但阿苍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腕,然后尽量不正对着他的手指。 武琼花当机立断,对妮娜姑娘道:“我以北冥神功制住他的双手,你就去杀他!”妮娜点了点头,道:“只有一颗子弹了!”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剩下最后一颗子弹若是再打偏了,那就一切完了。武琼花立时使出北冥神功,将金鬲轩的双手牢牢吸住,他肩头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金鬲轩这才有些慌乱,奋力挣扎的想要走开,但被武琼花的北冥神功制衡,根本无法移动身子。若是之前没有妮娜的存在,他自然无所畏惧,可此时杀灭他的武器已出现,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不由脱口道:“武琼花,你若杀我,你就从此再也见不到瑶姑娘了!”武琼花不觉一惊,顿时有些犹豫起来。金鬲轩以假的黑葫芦调换了真的黑葫芦,导致卫魔道迎接魔道圣君降生从而毁灭人间正道的图谋全然破灭,真的黑葫芦落入了金鬲轩的手中,如果金鬲轩一死,黑葫芦被他藏在哪里,那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了。而最为关键的是,魔道的人面花所孕育的花蕊血池无疑也就是在黑葫芦里,卫魔道以萧瑶珠胎暗结,便在花蕊血池形成了一个魔域世界,让萧瑶以魔道母亲的名义诞生了魔道圣君,如果黑葫芦永远不打开,萧瑶就永远被关闭在黑葫芦的魔域世界里再也不会出来。 武琼花微一迟疑之间,便丝毫不给金鬲轩任何机会,断然道道:“阿苍快让开。让妮娜姑娘杀了他!”阿苍连忙松开手,从金鬲轩的肩头掠下,身法极为敏捷。金鬲轩吓得大叫:“武琼花,你真的不顾瑶姑娘了?”武琼花心头刺痛,但他还是果断道:“杀了他!”妮娜虽然不知道瑶姑娘是谁,但她从金鬲轩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这个瑶姑娘无疑是武琼花最关心的一个人之一,而无疑这个人显然是落入了金鬲轩手中,如果杀了金鬲轩,那么是否武琼花从此再也见不到了瑶姑娘。这种内心的苦痛和舍决,妮娜可是深有感触,她迟疑了一下,但瞧着武琼花坚毅果决的神色,最终还是抠动了扳机,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打在金鬲轩胸口下的中枢系统,待火星四射冒出一阵黑烟,金鬲轩才瘫痪下来。 金鬲轩一死,众人顿时大喜,没有了他的光剑顾忌,自然也就无需突围,而是以杀灭非人为目标,因为这些非人已不是人类,而是畸变的魔道傀儡,若然让他们留在人间,自然成为祸害。这一番大杀,人人出手犀利,几乎是招招制敌。 古竞成上来为武琼花包扎伤口,眼见武琼花神色苍白。关切道:“你流血太多了,可不要紧吧?”武琼花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古竞成取来吸石想要取出里面的“暗器”,但却根本无法吸取出来。武琼花便以内力弹出,她一边包扎一边喃喃道:“可是好险啊!我都担心起了!” 场中的激战如火如荼,岂料就在这时,只见一彪人马从敦煌方向冲了过来,腾起的黄沙尘雾漫天飘舞。众人无不赫然惊色,待得对方到得近前,更是吃惊非小。原来这彪人马由两个冲击马队组成,分别是归义军的沙漠之狐铁骑和西夏的白鹰三千铁骑,这也就是西夏后来演变成闻名天下的铁鹞子军。 武琼花等人都无不吸了口冷气,这眼前的非人还不曾杀灭干净,如今归义军和西夏军又联军而来,他们经得这大半天的连番激战,早已人人挂伤,筋疲力尽,如今这大军将至,无论如何根本是无可阻挡。 第五十三 最后之战 这时归义军和西夏军已到得近前,归义军铁骑方队号称沙漠死神,可见其威猛卓著,由归义军首领曹宗寿亲自指挥,而西夏军全一色都是黑衣铁甲,号称三千黑鹰铁骑,也就是后来西夏历史上鼎鼎威名的铁鹞子军的初期雏形,而此时带队的居然正是西夏王李德明。 武琼花不觉微微一惊,心道:“这李德明不是前去四川寻找敏儿去了吗?怎么现在又来了这里?难道敏儿已落入他手里?又或者这根本是卫魔道胡说八道混淆视听?”正在他忧疑不定之时,只见两队骑兵之间,忽然闪出一辆骷髅马车,而驾驶骷髅马车的正是十二大师。武琼花甚觉诧异,他看得出来十二大师行动自由,更何况骷髅马车怎么会在他手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十二大师驾驶着骷髅马车来到武琼花他们面前才停了下来,只见佟玉梅和姒小敏先后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姒小敏看到武琼花时,显得很高兴,她跳下马车来跑来扑入武琼花怀里,可能又想到旁边还有这么多人,顿时又脱身出来,但满脸已是通红。她轻声而羞涩道:“你还好吧?”武琼花道:“还好!”姒小敏又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顿时有些慌了,道:“你……你受伤了?”武琼花道:“一点小伤,没事的。” 阿黛尔走了过来,欣喜的道:“敏儿妹妹,你们怎么来了,还有你哥哥他……”姒小敏见到她也很欢喜,道:“阿黛尔姐姐,一切都好了,没事了!”阿黛尔握着她的手,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说话之间,曹宗寿和李德明分别命令双方铁骑加入了战斗。此时场中激战已差不多接近微声,只要金鬲轩的光剑不存在,面对这些武功二三流的非人他们势如破竹,但只是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就是全部杀完也是累得够呛。幸好这两支生力军的到来,席卷全场,对剩余非人进行彻底消灭。 根据姒小敏的述说,武琼花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会和李德明一起赶来这里,而骷髅马车又为何跟他们在一起,要知道骷髅马车若非武琼花召唤,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事实上正如卫魔道所说的,李德明的确是去了四川寻找姒小敏。他被卫魔道以妙音鸟之毒所控制,一心想要练成《九件衣》的最后五衣。只是这《九件衣》神功是魔道故意遗留下来惑乱人世的武功,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一门神功的出世,人人自然求之不得。虽然《九件衣》传世已久,但到底有多厉害也只是传闻,这就是大侠燕南飞生前为何不惜赶往尼泊尔探求真相的原因。可是自李德明少林寺一战,《九件衣》更是如火如荼,风闻天下,终于让武林中人看到了它的霸道诡异之处。不过要想修炼《九件衣》,唯一的方法就必须跟最亲近的女性阴体篝合,才能激发畸变潜能。正是这种为人所不耻的伦常破格,才让《九件衣》充满了邪恶。可是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这种梦寐以求的神功,一旦得遇又岂能错过,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于是贪求之心盛积之下,他们就是不择手段自然也要修炼。魔道正是以人类这种黑暗贪婪之欲,才企图成就这乱世之策。 可是在李德明的亲系中,他母亲早已不在了,其他女性亲属极少,又是旁系,无法完全激发《九件衣》的真正能量。而唯一的首先目标就是同父异母的两个妹妹姒小敏和娰小倩。只是娰小倩不知所踪(他并不知道已经死了),姒小敏又被武琼花带走。他利欲熏心,自然不想《九件衣》就这样半途而废,于是派人到处查探消息。而这时卫魔道故意告诉他,说是他已派出非鸟查探得到姒小敏的消息,知道姒小敏在四川麻家的天明寺里。李德明大喜若狂,便匆忙独自赶往四川,终于在深山老林里找到了天明寺。 经过一场激战,李德明凭借《九件衣》的诡异,将十二大师打成重伤,他欲制十二大师于死地,姒小敏知道李德明的目的,便以死要挟,李德明这才放了十二大师。而正是姒小敏所争取的这点时间,让佟玉梅得以余暇暗中释放奇毒,终于将李德明药倒。本来以十二大师和佟玉梅的意思是要趁机除了李德明,可是姒小敏念着亲情,又加上哥哥被卫魔道控制,便苦苦哀求十二大师和佟玉梅救他。十二大师无奈,只得让佟玉梅以还毒之法激活毒性,逐渐让深邃展露出来。李德明看到胸口中蠢蠢欲动的深邃,惊恐万状,这才深深懊悔,可惜大错已成,悔之晚矣。 在解除了李德明的深邃之后,李德明痛苦万分,自觉无颜面对妹妹姒小敏。姒小敏原谅了哥哥,并将娰小倩之死和自己与武琼花的关系告诉了李德明。李德明听说娰小倩已经死了,不禁痛苦不堪的大哭,当得知姒小敏已成为武琼花的妻子,李德明惊恐万分,这才想起来武琼花已赶去敦煌危在旦夕,因为只有他知道,卫魔道会在敦煌莫高窟制造多少可怕的非人。姒小敏可吓坏了,央求哥哥派人相救。可此时天高地远,李德明也无能为力,只能试着此刻赶往敦煌,看能不能在最后一刻能赶去助武琼花一臂之力。 姒小敏便央求哥哥带她同行,李德明拗她不过,只得答应了,逐与十二大师和佟玉梅告别。十二大师和佟玉梅自然没有异议,并也执意一起赶去敦煌。毕竟萧瑶如今生死未卜,佟玉梅自然更想去看看。只是十二大师被李德明打伤,所幸他攻力深厚,又加上自己医术精湛,尚不足为碍。 就这样他们离开四川赶往敦煌,途中李德明又找到一些西夏秘密设置的情报网点,让手下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递送信息到西平王府,命令他的亲卫带领三千黑鹰铁骑火速赶去敦煌。毕竟此去敦煌路途遥远,若以信鸽传书自然会更快些,只须他的三千黑鹰铁骑赶到敦煌,最起码也比他快几天到达。 在这途中,最受煎熬的自然是姒小敏,他一心都在武琼花身上,恨不得能飞快的到达武琼花身边,就算是明知道是死,她也觉得无怨无悔。她心急如焚之时,只想着要是有骷髅马车那得多好,这骷髅马车的速度她还是知道了,而且她也见过武琼花召唤马车。甚至以前她恶作剧的想要寻武琼花开心,也曾对着水塘召唤过骷髅马车,可从来都没有召唤出来过。现在她又想了起来,在经过一片水域之时,她情不自禁的又念出召唤语,可没想到的是,只见水面哗啦大响,那骷髅马车居然从水里窜了出来。十二大师和佟玉梅他们都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骷髅马车时又惊又喜。 姒小敏更是惊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已是乐不可支。要知道她可是试过好几次召唤了,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那为什么这一次居然成功了。她自然想不明白,倒是李德明心中已隐隐有所知晓。这定然是因为姒小敏已与武琼花成为夫妻之实,武琼花身上的飞天灵气由此也进入姒小敏体内,从而让姒小敏与武琼花一心感应。何况武琼花与姒小敏娰小倩从小有过一段天定的缘分,这无疑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只是想到娰小倩之死,李德明满心都是愧责,若非如此,她是不是也与姒小敏一样践行幼时之约。 他们有了骷髅马车,便是翻山越岭宛如平地,很快就来到敦煌,与武琼花一样遭到归义军的拦截,佟玉梅释放毒雾,使得归义军大乱,李德明当机立断,以擒贼擒王之势将归义军首领曹宗寿控制。李德明向来与归义军控制的金山国和睦相处,此番归义军二话不说便对他们进行攻击,这让李德明意识到曹宗寿的归义军显然也被卫魔道所控制。更何况此去莫高窟救急,归义军无疑是一大力量,于是跟曹宗寿说明情况。曹宗寿自然不信,佟玉梅便随手抓来一个归义军副将,施以还毒之法激活妙音鸟之毒,顿时深邃呈现,一种群魔乱舞之号蔓延开来,跟着从深邃里面发出一阵诡异的怪叫声,直吓得曹宗寿脸色死白,道:“这……怎么会这样?”李德明如实相告,曹宗寿再无质疑,便对卫魔道破口大骂,道:“老子待他情如兄弟,却竟然这般害老子,若然再见到他定要他碎尸万段!” 李德明见机随上,道:“只怕等你见到他时,这深邃里面的毒蛊便已破体而出,你想杀他也不能了。”曹宗寿大惊失色,逐让佟玉梅激发深邃,让之解毒。待解毒完毕,曹宗寿仍是忧心忡忡,要知道这归义军将士里面还有多少人中毒,这万一发作起来,可是祸患无穷,但若就此将这些将士一一屠杀显然是不可能的,否则他岂不成了光杆司令。还是李德明道:“这你就放心吧,我也曾深受其害,知道这深邃之毒只要不被唤醒,它们便永远处于冬眠状态,根本不为影响。而我们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卫魔道之流一一歼灭,这样才永除后患!”曹宗寿想着都不寒而栗,自然一力应允。而这时李德明的三千黑鹰铁骑也堪堪赶到,于是二人便合兵一处,共同赶来莫高窟以助武琼花一臂之力。只是等到他们到来之时,却不知不但事态逆转,而且战斗差不多也已接近尾声。 当然,对于他们的到来,武琼花和落月禅师他们自然求之不得,毕竟他们经历这一半天的苦战,早已累得不行,这收拾残局若是交给他们自是再好不过了。在双方铁骑参与之下,余下非人很快便被杀灭干净,其余人者尽皆弃械投降,落月禅师秉着佛家慈悲为怀,逐一一放还。只是经过这一场大战,对于大宋契丹西夏尼泊尔吐蕃等国的江湖势力造成巨大的损失。特别是大宋江湖,卫魔道几乎将江湖中比较有实力的各门各派宗主首领等尽皆一网打尽,将他们都变成非人,葬身在少林寺的佛门之地。 第五十四 最后之战 这时归义军和西夏军已到得近前,归义军铁骑方队号称沙漠死神,可见其威猛卓著,由归义军首领曹宗寿亲自指挥,而西夏军全一色都是黑衣铁甲,号称三千黑鹰铁骑,也就是后来西夏历史上鼎鼎威名的铁鹞子军的初期雏形,而此时带队的居然正是西夏王李德明。 武琼花不觉微微一惊,心道:“这李德明不是前去四川寻找敏儿去了吗?怎么现在又来了这里?难道敏儿已落入他手里?又或者这根本是卫魔道胡说八道混淆视听?”正在他忧疑不定之时,只见两队骑兵之间,忽然闪出一辆骷髅马车,而驾驶骷髅马车的正是十二大师。武琼花甚觉诧异,他看得出来十二大师行动自由,更何况骷髅马车怎么会在他手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十二大师驾驶着骷髅马车来到武琼花他们面前才停了下来,只见佟玉梅和姒小敏先后从车厢里走了出来。姒小敏看到武琼花时,显得很高兴,她跳下马车来跑来扑入武琼花怀里,可能又想到旁边还有这么多人,顿时又脱身出来,但满脸已是通红。她轻声而羞涩道:“你还好吧?”武琼花道:“还好!”姒小敏又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顿时有些慌了,道:“你……你受伤了?”武琼花道:“一点小伤,没事的。” 阿黛尔走了过来,欣喜的道:“敏儿妹妹,你们怎么来了,还有你哥哥他……”姒小敏见到她也很欢喜,道:“阿黛尔姐姐,一切都好了,没事了!”阿黛尔握着她的手,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说话之间,曹宗寿和李德明分别命令双方铁骑加入了战斗。此时场中激战已差不多接近微声,只要金鬲轩的光剑不存在,面对这些武功二三流的非人他们势如破竹,但只是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就是全部杀完也是累得够呛。幸好这两支生力军的到来,席卷全场,对剩余非人进行彻底消灭。 根据姒小敏的述说,武琼花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会和李德明一起赶来这里,而骷髅马车又为何跟他们在一起,要知道骷髅马车若非武琼花召唤,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事实上正如卫魔道所说的,李德明的确是去了四川寻找姒小敏。他被卫魔道以妙音鸟之毒所控制,一心想要练成《九件衣》的最后五衣。只是这《九件衣》神功是魔道故意遗留下来惑乱人世的武功,对于江湖中人来说,一门神功的出世,人人自然求之不得。虽然《九件衣》传世已久,但到底有多厉害也只是传闻,这就是大侠燕南飞生前为何不惜赶往尼泊尔探求真相的原因。可是自李德明少林寺一战,《九件衣》更是如火如荼,风闻天下,终于让武林中人看到了它的霸道诡异之处。不过要想修炼《九件衣》,唯一的方法就必须跟最亲近的女性阴体篝合,才能激发畸变潜能。正是这种为人所不耻的伦常破格,才让《九件衣》充满了邪恶。可是对于江湖中人来说,这种梦寐以求的神功,一旦得遇又岂能错过,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于是贪求之心盛积之下,他们就是不择手段自然也要修炼。魔道正是以人类这种黑暗贪婪之欲,才企图成就这乱世之策。 可是在李德明的亲系中,他母亲早已不在了,其他女性亲属极少,又是旁系,无法完全激发《九件衣》的真正能量。而唯一的首先目标就是同父异母的两个妹妹姒小敏和娰小倩。只是娰小倩不知所踪(他并不知道已经死了),姒小敏又被武琼花带走。他利欲熏心,自然不想《九件衣》就这样半途而废,于是派人到处查探消息。而这时卫魔道故意告诉他,说是他已派出非鸟查探得到姒小敏的消息,知道姒小敏在四川麻家的天明寺里。李德明大喜若狂,便匆忙独自赶往四川,终于在深山老林里找到了天明寺。 经过一场激战,李德明凭借《九件衣》的诡异,将十二大师打成重伤,他欲制十二大师于死地,姒小敏知道李德明的目的,便以死要挟,李德明这才放了十二大师。而正是姒小敏所争取的这点时间,让佟玉梅得以余暇暗中释放奇毒,终于将李德明药倒。本来以十二大师和佟玉梅的意思是要趁机除了李德明,可是姒小敏念着亲情,又加上哥哥被卫魔道控制,便苦苦哀求十二大师和佟玉梅救他。十二大师无奈,只得让佟玉梅以还毒之法激活毒性,逐渐让深邃展露出来。李德明看到胸口中蠢蠢欲动的深邃,惊恐万状,这才深深懊悔,可惜大错已成,悔之晚矣。 在解除了李德明的深邃之后,李德明痛苦万分,自觉无颜面对妹妹姒小敏。姒小敏原谅了哥哥,并将娰小倩之死和自己与武琼花的关系告诉了李德明。李德明听说娰小倩已经死了,不禁痛苦不堪的大哭,当得知姒小敏已成为武琼花的妻子,李德明惊恐万分,这才想起来武琼花已赶去敦煌危在旦夕,因为只有他知道,卫魔道会在敦煌莫高窟制造多少可怕的非人。姒小敏可吓坏了,央求哥哥派人相救。可此时天高地远,李德明也无能为力,只能试着此刻赶往敦煌,看能不能在最后一刻能赶去助武琼花一臂之力。 姒小敏便央求哥哥带她同行,李德明拗她不过,只得答应了,逐与十二大师和佟玉梅告别。十二大师和佟玉梅自然没有异议,并也执意一起赶去敦煌。毕竟萧瑶如今生死未卜,佟玉梅自然更想去看看。只是十二大师被李德明打伤,所幸他攻力深厚,又加上自己医术精湛,尚不足为碍。 就这样他们离开四川赶往敦煌,途中李德明又找到一些西夏秘密设置的情报网点,让手下以飞鸽传书的方式递送信息到西平王府,命令他的亲卫带领三千黑鹰铁骑火速赶去敦煌。毕竟此去敦煌路途遥远,若以信鸽传书自然会更快些,只须他的三千黑鹰铁骑赶到敦煌,最起码也比他快几天到达。 在这途中,最受煎熬的自然是姒小敏,他一心都在武琼花身上,恨不得能飞快的到达武琼花身边,就算是明知道是死,她也觉得无怨无悔。她心急如焚之时,只想着要是有骷髅马车那得多好,这骷髅马车的速度她还是知道了,而且她也见过武琼花召唤马车。甚至以前她恶作剧的想要寻武琼花开心,也曾对着水塘召唤过骷髅马车,可从来都没有召唤出来过。现在她又想了起来,在经过一片水域之时,她情不自禁的又念出召唤语,可没想到的是,只见水面哗啦大响,那骷髅马车居然从水里窜了出来。十二大师和佟玉梅他们都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骷髅马车时又惊又喜。 姒小敏更是惊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已是乐不可支。要知道她可是试过好几次召唤了,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那为什么这一次居然成功了。她自然想不明白,倒是李德明心中已隐隐有所知晓。这定然是因为姒小敏已与武琼花成为夫妻之实,武琼花身上的飞天灵气由此也进入姒小敏体内,从而让姒小敏与武琼花一心感应。何况武琼花与姒小敏娰小倩从小有过一段天定的缘分,这无疑便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只是想到娰小倩之死,李德明满心都是愧责,若非如此,她是不是也与姒小敏一样践行幼时之约。 他们有了骷髅马车,便是翻山越岭宛如平地,很快就来到敦煌,与武琼花一样遭到归义军的拦截,佟玉梅释放毒雾,使得归义军大乱,李德明当机立断,以擒贼擒王之势将归义军首领曹宗寿控制。李德明向来与归义军控制的金山国和睦相处,此番归义军二话不说便对他们进行攻击,这让李德明意识到曹宗寿的归义军显然也被卫魔道所控制。更何况此去莫高窟救急,归义军无疑是一大力量,于是跟曹宗寿说明情况。曹宗寿自然不信,佟玉梅便随手抓来一个归义军副将,施以还毒之法激活妙音鸟之毒,顿时深邃呈现,一种群魔乱舞之号蔓延开来,跟着从深邃里面发出一阵诡异的怪叫声,直吓得曹宗寿脸色死白,道:“这……怎么会这样?”李德明如实相告,曹宗寿再无质疑,便对卫魔道破口大骂,道:“老子待他情如兄弟,却竟然这般害老子,若然再见到他定要他碎尸万段!” 李德明见机随上,道:“只怕等你见到他时,这深邃里面的毒蛊便已破体而出,你想杀他也不能了。”曹宗寿大惊失色,逐让佟玉梅激发深邃,让之解毒。待解毒完毕,曹宗寿仍是忧心忡忡,要知道这归义军将士里面还有多少人中毒,这万一发作起来,可是祸患无穷,但若就此将这些将士一一屠杀显然是不可能的,否则他岂不成了光杆司令。还是李德明道:“这你就放心吧,我也曾深受其害,知道这深邃之毒只要不被唤醒,它们便永远处于冬眠状态,根本不为影响。而我们目前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卫魔道之流一一歼灭,这样才永除后患!”曹宗寿想着都不寒而栗,自然一力应允。而这时李德明的三千黑鹰铁骑也堪堪赶到,于是二人便合兵一处,共同赶来莫高窟以助武琼花一臂之力。只是等到他们到来之时,却不知不但事态逆转,而且战斗差不多也已接近尾声。 当然,对于他们的到来,武琼花和落月禅师他们自然求之不得,毕竟他们经历这一半天的苦战,早已累得不行,这收拾残局若是交给他们自是再好不过了。在双方铁骑参与之下,余下非人很快便被杀灭干净,其余人者尽皆弃械投降,落月禅师秉着佛家慈悲为怀,逐一一放还。只是经过这一场大战,对于大宋契丹西夏尼泊尔吐蕃等国的江湖势力造成巨大的损失。特别是大宋江湖,卫魔道几乎将江湖中比较有实力的各门各派宗主首领等尽皆一网打尽,将他们都变成非人,葬身在少林寺的佛门之地。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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